第十三卷圣国的世界扉最终章

高卢首都吕德斯。

被罗马利亚教皇称为「狂王」的男子，正站在极为美丽的庭院里，不可一世地望着四周。这里是即使在四季花朵缤纷绽放的凡尔赛尔缇伊露宫中，也能排名第一的花坛……

南蔷薇花坛。

对约瑟夫来说，只有一人对奕与这个花坛，是无聊生活的孤独安慰。这是全国的园艺工匠集合奢侈与技术的精华而造出的地上之乐园……

在这占地约两平方制里的土地上，种植了数万朵颜色林林总总的蔷薇。

在这之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蓝色蔷薇。

今年……在经过多次的品种改良之后，总算完成了。这是被固定为会显现出蓝色的品种。

这种蔷薇因为颜色近似王室的蓝发，因此被命名为「拉·高卢」，正是足以象征高卢的花朵。

约瑟夫满意地看着花坛。

为了固定出这蓝色蔷薇，他不知道投资了多么庞大的经费。

「这真是美丽的蔷薇花园呀。」

在约瑟夫的身旁，莫里哀夫人发出了感叹，

约瑟夫满满意的点点头，开口说道。

「花费在这蔷薇园上的金钱，可足以经营一个小国呢！」

「我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王国，陛下您的兴趣真是高雅。」

接下来，莫里哀夫人以有些淘气的眼神望着约瑟夫。

「您为什么建造了这座蔷薇园呢？」

身为约瑟夫的恋人，莫里哀夫人期待着甜蜜的话语，例如「是为了赠送给你」之类的回答。然而，这个国王的回答却不是那样。

约瑟夫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为了破坏它。」

莫里哀夫人嘟起了那美丽的双唇，表达不满的情绪。

「哎呀！您又在开玩笑了！」

「玩笑？嗯，是吧，听起来像是玩笑吧。」

由于约瑟夫以困扰的语气如此回应，让莫里哀夫人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这个国王总是这样，让人摸不清什么是在开玩笑，哪些部分又是真心话。

他可以埋头于巨大微缩盆栽里一个人兴致勃勃的玩乐，还耗费巨资制造出大得夸张的哥雷姆「耶梦加得」，甚至表示要用那些哥雷姆来建立骑士团，还以为他随性地挑起了战争，结果又像这样建造了华丽的蔷薇园……

「我有事想要请问陛下。」

「尽量问。」

「陛下您爱我吗？」

约瑟夫以傻眼的表情凝视着莫里哀夫人。

哪个表情就像是在表示：你在说什么啊？

「那当然。」

「如果是那样，请您对我更温柔吧。」

莫里哀夫人哭了起来。

「你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我只是难以忍受，被自己所爱的男性如此无情的对待罢了。」

约瑟夫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泪如雨下的莫里哀夫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的是『自己所爱的男性』。」

「你意思是，你爱朕吗？那是真的吗？你爱朕这无能王？在国内外受尽嘲笑的，这个朕……你说你真的爱朕吗？」

「是的，您为何如此讶异呢？」

「朕还以为你是为了金钱与地位。」

莫里哀夫人哭得更伤心了。

「无论陛下是平民，甚至是乞丐，我依旧会毫无改变的献上我的爱。我并不是因为陛下身为高卢国王，所以才爱您的啊。」

约瑟夫露出被挑起兴趣的表情。

「那么，你为什么爱朕呢？」

「因为陛下是寂寞的人。虽然您身为聚集世界财富的国王，却是孤独一人。我想要治愈这样的陛下的内心。请不要认为我是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因为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表现……」

约瑟夫温柔一笑，将莫里哀夫人拥入怀中。

「你是个温柔的人啊，莫里哀夫人。朕想要来爱你。」

莫里哀夫人被约瑟夫抱在怀中，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自己终于……从这个人口中获得了爱的话语。

这件事让她非常高兴，同时，也觉得非常光荣。

这个总是享受着一人游戏的国王。

长年以来，都只身对抗着自己内心孤独的国王……

总是待在他身边的莫里哀夫人，非常明白约瑟夫内心的黑暗深得无边无际，是一片谁也无法了解的无底深渊。

自己却爱上了这样的人……

就用我的爱来融化他吧，莫里哀夫人心想。

今后，我将化身为能填满这国王内心空隙的水。

如此一来……一定能治愈这国王因为政治斗争而歪斜异常的内心吧？一定也能让他改掉那些让周围惊讶的愚蠢又奇异的行径吧？他将成为一个培育美丽蔷薇，并将花朵装饰在我头上的温柔国王……

连同让人心醉的爱之话语也一起……

「陛下，我有个请求。今后还请您务必将真心话对我倾诉。无论是多么无趣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我将会与陛下一起欢喜、悲哀……并且分享彼此的爱……」

然而……约瑟夫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

在这一瞬间，莫里哀夫人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

「啊……啊啊啊……陛下……噢噢噢……」

莫里哀夫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胸口。

力量逐渐从她的身体中流失。

为什么？

莫里哀夫人在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的状态下，就这样坠入了那黑暗深渊的深处。

约瑟夫慢慢地拔起了插在莫里哀夫人胸前的短剑，在短剑的刀刃上，鲜血闪烁着艳丽的光芒。

莫里哀夫人那睁得大大的双眼，慢慢地闭上了。约瑟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瘫倒在地的莫里哀夫人。

随后，约瑟夫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他拿起身旁的油罐，把油泼向眼前的蔷薇园。接下来，他利用打火石点起了火。

在转瞬之间，费尽千辛万苦培育出的蔷薇园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约瑟夫以茫然的表情凝视着眼前的火焰。不久之后……一名女子出现在火海的另一侧。

她身上的长袍拉得低低的，完全不把猛烈燃烧的火焰当作一回事，往约瑟夫的方向走来。从长袍的缝隙间，可以看见那鲜红的双唇。

那就是缪兹祢特尼伦。

约瑟夫的忠实使魔凝视着躺在地上的莫里哀夫人尸体，对着约瑟夫问道。

「您得到他人付出的爱了吗？」

约瑟夫摇着头回答。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不管是哪一种，朕都无法判断。」

「那又是为什么？」

缪兹祢特尼伦是在问，约瑟夫为什么杀死她。

「她说她爱朕。正常来说，如果杀死爱自己的人，心中都会感到痛苦吧？」

「那么，约瑟夫大人您的心中感到痛苦了吗？」

缪兹祢特尼伦面带笑容，露出像是在表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的表情，提出了这个问题。

约瑟夫摇了摇头。

「不行，这次也是徒劳无功。」

缪兹祢特尼伦很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向约瑟夫报告。

「那么，已收到耶梦加得完成了十具的报告。」

「是吗，做得很好。」

「还有另一个消息。承担者有三人聚集到了罗马利亚。」

哦～约瑟夫露出笑容。

「这正合适。好，让耶梦加得进行武装，由你负责指挥这『军团』。」

「谨遵吩咐。」

缪兹祢特尼伦点点头，再次消失于火焰之中。

约瑟夫拿起放在桌上的传声用铁管。这是被施加了风魔法，能将声音传到远方，高卢独有的魔法道具。话虽如此，传递范围仅限于同一建筑物之内而已……

「接给两用舰队司令。」

前来王宫拜谒的两用舰队总司令的海军上将立刻前来应答。约瑟夫短短地对着铁管另一端的将军下令。

「两用舰队，前往军港圣·马隆搭载『军团』。目标，罗马利亚联合皇国。」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似乎让铁管另一端的将军吓傻了。对方以惊慌失措的语气确认着约瑟夫的命令。约瑟夫再次开口。

「宣战布告？作战？都不需要。把眼前的东西全部消灭。不管是城市、街道、村落、还是人类。一切。连根草都别留下！」

『这是战争吗？这，又是怎么样的战争呢？是说罗马利亚不是我国的同盟国吗？就在不久之前，才刚缔结了君权同盟不是吗……』

「同盟？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总之不允许你发问。啊啊对了，如果他国出面干涉那就麻烦了。你们这些家伙接下来就自称叛军吧。在宣称要越过国境亡命之后，前往目的地大闹一翻。只要那样做，责任就不会波及到高卢。」

『怎……怎么这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虽然这是基于「不管什么命令都会听从」这理由才提拔为司令的无能男子，但是面对这种实在太夸张的过分命令，对方还是无法认同。不管是无能或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舰队直直往前飞行就可以了。反正实际上负责解决的是缪兹祢特尼伦。即使如此，还是得让这些家伙来运送。

约瑟夫觉得很麻烦，开始讲着一些随便的藉口。

「总之，你乖乖听从命令。噢，对了，这可是高度的政治判断。没错，就是你们最喜欢的阴谋呀阴谋！要是顺利办成的话，就把罗马利亚赏赐给你吧。」

在铁管的另一端，司令陷入了沉思。

虽然约瑟夫经常被嘲笑为「无能」，但是他绝对不小气。

他说过要「给」的东西，从来没有发生过食言的状况。

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约瑟夫根本不具备「物质欲」或是「权势欲」这一类的东西……

结果，也许是欲望获胜了，将军送出「了解」这样的回应。

约瑟夫把铁管狠狠砸在桌上，讲出诅咒般的话语。

「愚蠢的东西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并不是想要战争！这并不是战争！所谓的战争，是必须考量利益的东西。对罗马利亚宣战，对我等会有什么利益？当然是因为他们偶而会祭祀神明所以才要毁灭那里啊！没错！要毁灭叫做什么我等的灵魂归宿的地方！」

约瑟夫拍着桌子。

「啊啊，我是人类，彻头彻尾的人类。可是，为什么即使我亲手杀死了自称她爱我的人，我的内心依旧没有感觉？神啊！为什么赐给我力量？祢真是赐给我一个讽刺的力量！『虚无』！简直就和我的内心相同！『虚无』！啊啊！啊啊！那简直就等于是我自身啊！」

约瑟夫继续说道。

「啊啊，我的内心是空虚的。简直就像是腐烂的鱼的鱼鳔，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空荡荡的。没有爱、喜悦、愤怒、悲哀……甚至连憎恨都不存在。夏尔！啊啊夏尔！从对你下手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不再产生反应。仿佛是个油已干枯，长满铁锈的时钟。再也无法表示时间，是个只能看着时间逐渐流逝的破铜烂铁！」

约瑟夫仰头向天。到了这个时候，察觉到花坛正熊熊燃烧着的侍卫们开始闹得人仰马翻。快灭火！要是延烧到宫殿的话那就糟了！这些喊声此起彼落。然而，约瑟夫却完全不在意。

他只顾着以带有热意的眼神，集中视线凝视着空中的一点，像是在说梦话般的不断喃喃自语。

「来吧，上吧，夏尔。前去打倒神祇，杀死兄弟，残害人民，毁灭城镇，破坏世界吧。来吧，走吧，夏尔！为了要唾弃一切美德与荣耀，为了要终结所有人的生计。会如何呢？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心是否会流泪呢？我的手是否会因为悲哀而颤抖呢？在犯下了难以想像的大罪之后，我能够感到悲伤吗？在面对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态时，我能够感到后悔吗？」

约瑟夫笑了。他就像天使一般，纯真地笑着。

「夏尔，我是人啊。就因为我是人，所以想要以人的身分流下眼泪啊！」

第十三卷 圣国的世界扉 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