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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八话 死

作者:日日日 字数:2747 更新:2024-02-24 12:34:35

<p>我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p><p>虽然在梦境里再睡着这种说法很奇怪——但因为这种事发生过不少次,我已经对此习惯了。何者是梦何者是现实,已经一片模糊,怎样都好了。我听着钢琴的声音感到相当舒适,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p><p>那个先生——像是先生的生物,在我打盹的时候注意到我,似乎感觉很困扰;他把我抱起,送到了另外一间房的床上。那间房连接着放置钢琴的房间,那张床也带有点近未来感;我在那张床上舒服地睡着了。</p><p>那张床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有点硬,但我躺在里面却感到格外地柔软舒适,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眠。我在那张温暖而柔软的床铺之中,逐渐地抛弃了意识。</p><p>我模糊地感觉到,先生摸了摸我的头,帮我把被子盖好。</p><p>他仿佛在守护着我,仿佛我的父亲,仿佛心灵的其中一个重要成分的原型。他就仿佛伟大的父亲一样,是在心灵中支持着我、引导着我、守护着我的强大的要素。而我放下心来,进入了梦乡。</p><p>在我彻底陷入沉眠之前,在意识与无意识融为一体的『自我』里思考。</p><p>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真的不用再思考了。</p><p>我清楚自己只是想逃避,明明自己知道所有的真相,却装作自己不知道。</p><p>因为我已看过好几个提示:在这个梦境之中已出现过了无数个象征,它们一个个浮现出来,摆在我的面前,让我回想起来;所有的这些象征,都指向同一个事实。</p><p>这艘宇宙飞船的床就仿佛梦境深处的深处一般,而我躺在里面,面对着这个事实。</p><p>就仿佛一只雏鸟,待在蛋里等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p><p>仿佛这是为了诞生、为了活下去的必要过程一般,我开始逐渐接纳这个事实。就这样,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大概在现实之中那只是一刹那而已吧。我感到自己应该对其妥协、与其面对、将其紧紧抱住;我已经厌倦不断奔走逃避了。</p><p>我感觉到,被自己深藏在内心的那件事情,大概是件不幸的事情吧。</p><p>那件事情既不会让世上的人哭泣,也不会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痕迹;那只是一个人们司空见惯的悲剧。然而,那依然是个充满伤痛与苦楚的悲剧;是个仿佛要让我这个人,让我的无意识,让这个叫做梦的世界,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部毁灭的悲剧。</p><p>那真的只是琐事而已。</p><p>怎么也搞不好的人际关系。压抑的社会。小小的家庭不和。对朋友的失望、嫉妒与怨恨。感冒之类的小病。对自己缺乏才能或眼光的叹息。轻微的自卑。我抱持着这些每个人都有的痛苦而生活下去。</p><p>虽然还不至于让人想死,但这些痛苦却是切身之痛。</p><p>可是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得让这些痛苦随风而逝,继续走完人生的旅途。</p><p>被我深藏的那件事情,就是这所有一切破灭与扭曲的开端。</p><p>那时,我大概怀孕了,有了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有个崭新的生命即将降生。这就是你,就是我叫做『你』的这个孩子。你那摇曳的双麻花辫,就象征着脐带。胎儿在还未睁开双眼前,一直都沉睡着。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一直闭着眼睛吧。</p><p>胎儿因为与母体相连,所以与母亲做着同一个梦。</p><p>我们是相互关联着的,两个不同的人。</p><p>所以,我们才会同时存在于这个梦境里。一般来说,就像按钮被按下一般,表与里、意识与无意识、现实与梦境是会相互切换的。而我看见了你。虽然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却做着同样的梦。</p><p>这就是一切的真相。</p><p>至少,我觉得这么解释很合理。</p><p>可是——你却死了。你因为流产而坠落致死……大概是流产吧。然而,我却不愿承认,不愿接受,一心逃避,忍耐着那些记忆与痛楚,将其压抑封印在心里,最后扭曲了心灵。</p><p>我的心碎裂开来而坏掉了。</p><p>然后,我就生病了。</p><p>你。</p><p>我还没有来得及取名的——你。</p><p>我本应给予你母爱的。在这痛苦得让人几欲窒息的人生里,你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宝物。我本想把帽子和围巾送给你,本想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的。</p><p>可是,我再也碰不到你了。</p><p>永远永远,再也没有机会了。</p><p>你因为流产而坠落死亡了。</p><p>所以即使在梦里,你也看不见我。</p><p>那是我的推测。</p><p>那就是这一切的结论。</p><p>那就是这一切的解释。</p><p>我们收集着在梦境里出现的象征,那些带有特别印象、名为『效果』的事物——然后将心灵给填满。在我弥补着心灵欠缺的碎片的同时,也逐渐回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我的无意识忍受不了,从高处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死了。</p><p>你已离我而去。</p><p>我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了。</p><p>《爱丽丝镜中奇遇》里的矮胖子(Humpty Dumpty)摔下来后,就算国王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让他恢复原状了,即使是神也没办法了。在梦中坠落、坠落……撞到了地面,宛若摔碎的蛋一般支离破碎、四分五裂。我的未来只剩下阴郁的黑暗与洒落满地的鲜血。</p><p>我本想与你一起活下去的。</p><p>我本应给予你母爱的。</p><p>我如果顺利地生下你——如果你能活下去,那该有多好。当我们之间的联系——你的脐带被剪断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再做同一个梦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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