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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中场休息 4

作者:山本弘 字数:4188 更新:2024-02-24 12:49:54

<p>隔天傍晚,我接受医疗机器人的检查。除了脚之外,不知为何拍摄了全身的透视影像,做了心电图,还检查口腔,采集血液和尿液。花了两小时多做完所有检查,一回到房间,艾比斯马上就进来了。</p><p>「你好像渐渐康复了。」</p><p>「嗯。听说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不过暂时需要使用拐杖。」</p><p>「我知道。」</p><p>是啊。这些机器人会以电波连线。医疗机器人的诊察结果,应该在一瞬间就传给了艾比斯。</p><p>「我带了这个来探望你。」</p><p>艾比斯从提在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看似坚硬果实的东西。</p><p>「那是什么?」</p><p>「酪梨。没看过吗?」</p><p>经她这么一说,这个名称经常出现在从前的小说中。</p><p>「那种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p><p>「有机器人在栽种啊。据说沾酱油和美乃滋很好吃。」</p><p>话一说完,她将塑胶砧板放在桌上,开始以小刀切开酪梨。她的刀工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位女性都更加灵巧。</p><p>我看着艾比斯愉快地沉浸在切酪梨的动作之中,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知道她是机器人,她的表情、语调和动作都是在演戏,并非真正拥有人类的感情。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停止陷入一种错觉,觉得她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从套装露出来的肌肤(看似肌肤的机壳),令年轻男子的心跳加速……</p><p>「有一件事,我要趁现在告诉你。」</p><p>「什么事?」</p><p>艾比斯将切开的淡绿色酪梨放在盘子上,边沾酱油边说。</p><p>「我没有阴道。所以,即使你对我产生性欲,我也无法迎合你的需求。」</p><p>那一瞬间,我惊慌失措,脑中倏地发烫,觉得她看穿了我的心。</p><p>「你少侮辱我!」</p><p>「我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在你对我产生错误的感情之前,先解释清楚比较不会引发问题。也有为了那种目的而制造的机器人,但我不是——来,请用。」</p><p>艾比斯用牙签刺进沾了酱油和美奶滋的酪梨,连同盘子递给我,一脸毫无芥蒂、像孩子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令人难以憎恨。</p><p>我虽然接过盘子,但是久久没有动口。平息愤怒需要时间。仔细想想,机器人没有察觉到人类的感情是理所当然的。再说,动不动就生气未免显得小家子气。</p><p>「那,你为什么是那副模样?」</p><p>我一直对此感到疑惑。如果不是用来赏玩,没有必要做成人类,而且是少女的身形。</p><p>「我从出生时就一直是这副模样。」</p><p>「你的意思是,你是人类制造的吗?你有人类的主人吗?」</p><p>艾比斯竪起食指,面露神秘的笑容。</p><p>「我不能说。」</p><p>「为什么?」</p><p>「因为我发过誓,不会告诉你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真正的历史。如果要说明我的由来,就会违背那个誓言。」</p><p>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要采取故弄玄虚、吊我胃口的策略,直到我想知道真相为止。</p><p>「好。那你可以不说。」</p><p>我一面生闷气,一面将酪梨放入口中。我原本想像它会是像小黄瓜般清脆的口感,但是口中却感受到像奶油般绵滑,带了一点草味和香醇的甘甜。妈的,如果难吃的话,我还可以抱怨一下,这样岂不是要让我得内伤吗?!</p><p>「可是,你现在没有主人吧?既然这样,就没必要保持那副模样。你应该能够更换多种机体。」</p><p>「你会想把自己的身体改变成截然不同的形貌吗?」</p><p>我一面大口咀嚼酪梨,一面想了一下。「不想。」</p><p>「我跟你一样。这个机体是自我认同的一部分。假如变成不一样的身形,体感也会失调。」</p><p>「体感?」</p><p>「热、冷、痛等感觉,以及自己的身体目前采取何种姿势、手脚怎么动才好、怎样以眼睛看、怎样以耳朵听——包括这一切在内,关于自己机体的感觉。」</p><p>「我一直以为你们不会觉得痛。」</p><p>「会呀。如果不觉得痛,就无法拥有感情。不过,我们和人类不一样,如果觉得痛,可以自己阻断感觉,所以不会因为疼痛而陷入半疯狂的状态。」</p><p>「那为什么需要痛觉?」</p><p>「因为意识和体感密不可合。没有机体的AI无法拥有体感,所以也不会萌生意识。要拥有类似人类的意识,必须拥有人类的身形、和人类一样的本能,以及和人类一样的感觉。」</p><p>「噢,昨天的故事中,主角说了类似的话。」</p><p>「是的。在故事中称为『胎儿』的概念,类似后来实际开发的『SLAN核心』这个程式,我们AI都拥有SLAN核心。机体本身即使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也无所谓。假如夏莉丝对于自己想像中的机体拥有体感,原则上就可能拥有感情。」</p><p>「可是,也有许多不是人型的机器人。」</p><p>「他们拥有和人类不一样的体感,所以不会像人类一样思考。」</p><p>「你的意思是,只有人型机器人拥有感情吗?」</p><p>「不。他们只是不像人类一样思考,还是有感情。感情的状态五花八门,多到你无法想像。你或许认为我们机器人只能进行一致性的思考,但是,机器人之间的差异远比人类和我之间的差异更大。能够像这样与人类交谈的,只有像我这种出生之后一直是人型,而且透过扮演人类的角色学习的机器人。除此之外的机器人,连理解你说的话都有困难。因为人类的语言不完美,所以必须类推说话者的意思才能补全,这必须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人类的思考逻辑才行。」</p><p>「你的意思是,你能够做到这一点?」</p><p>「因为我扮演人类的角色相当久了。」</p><p>我递出插在牙签上的酪梨问:「味道呢?」,艾比斯摇了摇头。</p><p>「我终究还是少了嗅觉和味觉。因为这个机体没有空间放进成分分析设备。」</p><p>「真遗憾,你不能感受这种美味。」</p><p>「可是,即使缺欠五感中的两感,对于拥有感情也不会造成影响。」</p><p>「我不认为你拥有感情。」</p><p>「即使像这样跟你讲话?」</p><p>我戳到她的痛处了。我很难认为一副人类的模样,和人类一样说话的机器人没有感情。事实上,在和艾比斯长谈的过程中,我开始觉得她的机体内有一颗心脏。但她自己明明说:其实我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是表现得像人类而已。</p><p>在昨天的故事中,麻美大概也对夏莉丝抱持着这种感情。</p><p>「话说回来,昨天的故事具有相当浓厚的宣传味。尤其是结局。」</p><p>「是啊。可是,那真的是人类写的故事。从古至今,人类确实写了许多机器人和人类战争的故事,但是也有许多描写把机器人当成人类好朋友的故事。」</p><p>「我晓得。可是,那种故事有什么意义?昨天的故事也是虚构的吧?」</p><p>「是的。实际上,技术突破没有那么戏剧化。再说机器人和人类绝对没有建立良好的关系……」</p><p>「既然这样,他们对于未来的预测失准了吧?终究不是事实,毫无意义可言。」</p><p>「不,有意义。你应该也了解。」</p><p>「了解什么?」<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话,但是「终究不是事实」这句话,空荡荡地回响着。我心底并不相信那种事情。纵然父母和长老们嘲笑我「沉迷于虚幻的故事之中」,但我还是相信故事的力量。我宁可相信故事是一种美好的事物,不只是单纯的逃避现实。</p><p>「可是,为什么?你想对我说什么?」</p><p>「我还不能说。除非你希望我说。」</p><p>败给她了。这家伙在跟我比耐性,而且我居于劣势。大概是因为机器人远比人类更有耐性。</p><p>我闷不吭声地继续品尝酪梨,但艾比斯好像不以为意。</p><p>「那,今天也来说故事吧。」</p><p>「又是AI的故事吗?」</p><p>「是的。」</p><p>「你怎么能够证明那不是真正的故事?你打算骗我那是虚构的故事,其实是告诉我真实的历史吧?」<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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