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就在那里

「这么说起来啊。」洗完澡回来的桂木说：「听说这间本馆有一间不能开的房间喔。」「不能开的房间？」「女生说八〇一号房是封起来的哩。」「八〇四……就是这上面……」岩崎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住八楼的人就是跳过八〇一罗？会不会只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坏掉……这种单纯的理由啊？」我说，不过上野他们却兴致勃勃地回答：「不！一定是因为那间房间有人死掉啦。这种事情不是常有吗？一定是有人自杀了，所以那间房间才不能使用，因为会有那个啊！」「上野！别说这种事啦！」「咦？岩崎，你不喜欢这种话题吗？你会怕喔？」「不、不是啦。」岩崎瞥了我一眼。「毕业旅行就是要讲鬼故事啊～大家都在讲耶，我们要不要也讲一下？」「要讲的话就再多一点人来啦。我也不知道什么鬼故事。」上野和桂木干劲十足。「不要啦，对不对，稻叶？」「嗯，而且听说讲了鬼故事，鬼就会过来喔。」「来就来啊，有什么关系，我还没看过幽灵哩。」「我也是——」「我才不要咧！不要把我算进去啊。」就在岩崎这么说的时候，纸拉门突然被砰砰砰地敲了几下。「怎样啦——！！」岩崎跳了起来，不过拉开拉门的人其实是千晶。「啊，老师。」「稻叶，刚才的事……」话才说到这里，千晶的动作就停止了。「？」千晶彷佛结冻般凝视着一点，于是大家也都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是窗户，我们没把窗帘拉上。在一片漆黑之中，玻璃窗反映着我们的倒影。「干、干嘛啦，老师。有什么东西吗？」岩崎胆怯地询问，然而千晶并没有回答。「哈哈，不要吓我们啦，老师？」「喂，你们不觉得很冷吗？」桂木这么说完，上野便指着空调的遥控。「稻、稻叶……这、这个！」遥控上显示的室内温度迅速下降。忽然间，千晶彷佛瘫痪似的倒了下来。「千晶！」我赶紧扶住千晶，他瘫软无力地靠在我的手臂中。灯光开始闪烁，亮度降低，接着房间便全暗了下来。「搞什么啊？怎么回事？！」当岩崎这么说的时候，白色的雾气也跟着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空气的密度变得异样浓重，感觉就像一团雾，黏糊糊地缠在我们身上。我看了入口一眼之后大吃一惊——门关上了——明明应该是开着的才对啊。「这下可麻烦了，这个空间被封起来了呢。」胸前的富尔呻吟似的这么说。「……有东西！」那是非常浓烈的气息，就好像我经常在公寓里感受到的……不过，又完全不同！上野他们还在状况外，不过害怕得动也不动，还因为寒气而频频发抖。我慢慢地将视线移到他们的头上。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天花板变得超黑，就像涂了黑墨水一样，然后——我看见天花板上有好几张脸。「那是什么……？！」我不禁毛骨悚然。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去死。」是女生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天真，但却带着恶意。我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就好像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了似的。不过同时，我也火冒三丈！「大家，快躲到棉被里面去！！」他们在过度惊吓的状态下听见我大喊，所有的人想都没想就一头钻进棉被里。我拿出「小希」，翻开「ⅩⅨ」那一页。「太阳！伊那法特！！」「伊那法特！光之精灵！！」哗——！！极其强烈的光芒瞬间绽放，如同太阳一般的金黄色光芒照亮了房间。光在一瞬间就消失了，怪东西也不见了，照明的灯光和暖气也都跟着恢复原状。我瞪着天花板。「哼，活该！果然鬼都怕光。」呃，虽然公寓里面还是有白天出没的妖怪，不过邪恶的东西还是讨厌光线的。桂木他们惊惧地从棉被里采出头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搞什么啊？」「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因为同时开灯跟空调的关系，所以才跳电了啊。」「是、是这样吗？」「千晶没事吧？」上野担心地说。千晶的意识还是没有恢复。「就让他在这里躺一下吧。岩崎，可以拜托你去老师的房间，跟他们说千晶要在这里睡觉吗？」「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办法在这里睡了，我要去睡隔壁。」桂木拿着行李走了出去。「桂、桂木……」「你要去也没关系啦，上野。」上野呆站着目送桂木走出去，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回过头对我说：「我们今天就把千晶挤在中间一起睡吧。」上野咧嘴一笑，我也露出了笑容。「女生们一定会恨死。」岩崎回到房间之后，我们就把垫被并排在一起，四个人挤着睡觉。我们实在不敢关灯，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后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上野、岩崎和我也都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隔天早上五点，我在厕所把富尔叫了出来。「昨天晚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富尔把他短短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歪了歪头。「嗯，看来这间饭店里面有东西喔。」「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有东西』啊。」「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并不是那种到处飘荡的浮游灵，而是拥有明确意识而附在这个地方的。」「呃……啊，是类似地缚灵那种？」「是的，是地缚灵或是地灵这一类的东西。或许是被年轻人的能量刺激之后，才跑出来的。」「你不觉得千晶受到的影响超大吗？」「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的波长吻合。」「明天我们就要退房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小的无法保证，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这……不太可能吧？」我叹了一口气。「我好像看到真正的幽灵了……」我从早到晚都被妖怪包围，说这种话可能很奇怪，不过我现在终于知道在那间公寓里出没的家伙有多没威胁性了。「小圆的母亲也是幽灵，可是感觉和昨天晚上的那个东西完全不一样哩。」「小的认为应该是怨念的关系。」富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根本不想去感觉人类肮脏的念，所以并不是很清楚，可是看来那个东西似乎是抱着怨念的死者呢。」身符送给千晶吧。」六点半，我看着调成静音的电视。「天气要变坏了喔。」千晶的手机闹钟响了。我关上闹钟，看着千晶，结果发现他正茫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看来要等到脑子清醒还得过一阵子呢。「……稻叶。」沙哑的声音响起。「嗯？」「为什么我会和一群男人睡在一起？」上野和岩崎紧紧地贴在千晶的两边。「你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吗？」「……我记得我来这里。」「你看到什么了吗？还是听到了什么？」「……窗户。」「窗户？」「在我看了窗户之前的事，我都还记得。」对了，昨天晚上窗帘是拉开的。对，因为滑雪场的照明很漂亮，我们便决定在睡觉之前都先让窗帘开着。我把窗帘拉开。天逐渐开始破晓，滑雪场看起来就像是海底一般湛蓝。「呃……」千晶呻吟了一声，他想坐起来，可是却起不来。我扶着千晶的后背，帮忙他坐了起来。然后，我直接把左手覆在千晶的眼睛上，右手放在他的胸口。「稻叶……」「别说了，老师，你仔细听我说。就算其他老师要你留在饭店休息，你也要去滑雪场，一个人待在这问饭店里很不好，就算身体很难过，你也要跟我们待在一起。」所以，我得尽可能地把千晶的伤害吸过来才行。我流着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千晶都看在眼里，他说：「稻叶，我不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技术，不过如果这会让你造成负担……」「老师，真的会造成负担的话，我是不会做的啦。」千晶直直地望进我的眼里。真是不可思议的目光——我每次都这么觉得。「……真的吗？」「真的。」那是说着「我有很多话想说喔」的目光，同时也是「我全都知道喔」的目光。「还有啊，老师。这个……」我拿出了「护身符」。「嗯？」「啊——」我一张开嘴巴，千晶也乖乖地跟着我张开了嘴，我把护身符塞进他的嘴巴里。说是护身符，其实也只是一张小小的纸片，是叫做「千枚通」的「饮用符」。「什么啊？纸？」「别问那么多了，快喝下去。」我把水递给他。「这只是小小的法术啦。」千晶又瞪着笑眯眯的我。千晶是怎么看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学生的呢？虽然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我还是突然有点不安。这个时候，千晶出其不意地抱住了我。「！」千晶无言地用力抱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房间。我呆若木鸡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自己的想法好像被他看出来了。这么一想之后，害我害羞得不得了，脸就像是火在烧一样。「啊——真是的，搞什么啊！」我又去洗了一次脸。我们去和室吃早餐的时候，桂木已经先到了，他看起来有些愧疚。岩崎打了桂木的头一下。「啥……」接着上野和我也都打了他。「干嘛啦！」桂木气得满脸通红。「哈哈哈哈。」我们哈哈大笑。最后一天。由于天气变坏，开始下起雪来的关系，越野滑雪便取消了。「干得好！」「太好了！万岁！！」一整天的自由活动让学生们欢欣鼓舞，教练们则会跟在想学滑雪的学生身边。「好不容易可以跟千晶老师一起的……」千晶一直待在餐厅里面，让第二组的女生们怨声载道。我们在第二组的男生也加进来之后，开始了大规模的雪仗大会战。因为没有规则，大家便为了抢夺雪杖破坏墙壁，互相进攻、攻击……经过这一战之后，我们清楚知道一件事：「只是想用雪球K对方」是不需要任何规则的。观众们似乎都很开心，大家笑得东倒西歪。义无反顾地做了蠢事的我们也很高兴，最后所有的人还浑身是雪的拍照留念。接近中午的时候，纷飞的小雪稍微出现转变为风雪的倾向。每隔一个钟头，我们就轮流到餐厅去吃中餐。「哈哈，你们的脸好红喔。」坐定位之后，千晶便看着我们大笑。「雪仗大会战变成大混战了啦。」「根本就不是游戏了。」大家都笑了。「吃完饭之后就直接回去饭店。」麻生说。「咦～已经要回去了喔？」「因为天气变差了，各位同学就回去饭店自由活动吧。听说饭店开放了大和室，还有卡拉0K喔！」呀——！女孩子们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千晶老师，开演唱会！」「唱一下嘛」「不唱。我很忙。」「哎～唷，唱嘛！唱嘛！」女孩子们的兴奋情绪快要破表啦！还剩下半天。希望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在第二组吃完午餐回饭店的时候，风雪更强了。学生们不是立刻在开放的大和室唱卡拉OK，就是聚在大厅、电玩区玩，或是回房间睡觉，度过毕业旅行的最后一天。「千晶。」千晶在一楼的厕所抽烟。「干嘛躲起来啊？」「我是真的要上厕所。」「不要单独去没有人的地方。」「……你在担心什么啊，稻叶？我会被袭击吗？这种经历也不是没发生过喔。」千晶半开玩笑地说道。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坏了。「你开始头痛了吧，老师？跟我待在一起会比较轻松喔。」千晶「呼——」地吐出烟。「……干嘛？你是在诱惑我吗，稻叶？」「白……！不要打哈哈啦！」「啊，原来你在这里啊！千晶老师！！」来的人是负责看管大和室的麻生。「麻生老师，有什么事吗？」麻生对着千晶合起双掌。「拜托！就算只唱一首也没关系，请你去唱歌！！」「……老师……」麻生抓住了不知所措的千晶。「哎唷—那些女生拚命叫我来拜托你，我也很为难啊。就唱一首，我保证一首就好了！拜托你！！」千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有什么关系，老师，你就去唱一下嘛。为毕业旅行制造回忆也是老师的工作吧？！」「你的意见怎么这么像老头子啊，稻叶。」「走吧。最后一天了，要开心一点才行。」我拉着千晶的手。「谢啦，稻叶。你真是个好孩子啊！」麻生摸了摸我的头。千晶则是苦哈哈地叹了一口气。当千晶一出现在大和室，学生们全都发出了尖叫声，看来现场早就变成演唱会会场了。「呀——好棒喔！」「咦，要唱吗？千晶老师要唱歌吗？！」「千晶！唱BLUE HEART的歌！！」「我想再听一次<She>！」千晶站上舞台，当音乐流泻而出，欢呼声也跟着响起。「The Yellow Monkey的<So Young>!真是绝妙的选曲。」千晶开始演唱之后，吵闹的学生们就瞬间静了下来。真的，一握起麦克风，千晶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观众也被他「不只是歌声好听」的特殊能量慑服。「异能者吗……他应该还有所保留吧？」歌一唱完，暴风雨似的欢呼声和赞叹声又再度响起。麻生接过了麦克风。「好了、好了，安静。我们不是约好只唱一首吗？」「不要——！！」「千晶老师说他会待在这里一下子，待会儿就会跟大家一起唱歌了。好啦，大家继续唱卡拉0K吧～」千晶被女孩子们拉进了人群之中。「呼—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千晶唱The Yellow Monkey的歌真是棒呆了！啊，稻叶，消息来了喔。」单手拿着摄影机的田代走了过来。「你又录影了喔，田代。」「呵呵呵～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呢～」「你要拿去卖喔？！」「神谷学姊已经预定了喔。呵呵呵呵呵！」「……神谷学姊……」我在大家欢乐地唱着卡拉0K的大和室角落听取田代的情报。「有四个人连续在本馆自杀。」「本馆就是……这里？！」「这间饭店历史悠久，所以搞不好更早之前还有人自杀过，不过就先不提了。这间饭店的团体客很多，可是却有一阵子都没接学生团体了。」「啊，这个我听千晶说过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自杀的人全都是学生耶，而且还全都是女的。」第一个自杀的是参加毕业旅行的学生，接下来几个也都是，每年冬天来这间饭店毕业旅行的学生之中，都会有人自杀。到了第四个自杀者出现的时候，饭店终于决定不接学生团体了。会接下条东商的订房，完全是因为万不得已……而且也过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吧？「是怎么自杀的？」「跳楼呀。从顶楼跳下来，所以这里的顶楼出入口才会是封闭的吧。」「顶楼不是有露天澡堂吗？」「露天澡堂后面有一个小空间，有一扇门是可以直接从那里进出的。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的话，我搞不好可以知道得更详细，比方说一开始的案例是怎么样等等。啊，我还听说身体不舒服的人也很多，还有老师被救护车送走。」四个人自杀。昨天晚上，我在那片漆黑的天花板上看到的脸……不就刚好是四个人吗？「那我就回去工作罗～」和大家合唱了几首歌之后，千晶便在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和「不要走——」的叫声中离开了大和室。「辛苦了。」「干嘛，稻叶，你要跟我走喔？」「我来帮忙你工作吧，千晶老师。」「你白痴啊。去玩啦。」千晶用力拨乱了我的头发。「你现在要去巡视吗？」「对啊。有很多家伙在房间里玩，所以我就去看……」「伊藤老师。」「接下来再去确认一下晚餐……」「为什么无视我的存在，伊藤老师！」我和千晶回过头。站在那里用泪眼婆娑的眼睛瞪着千晶的，是青木的粉丝——被那个小团体踢出来的家伙。「这家伙……」「今井？」「你明明就一直说人家很可爱，为什么突然变冷淡了，伊藤老师！」千晶、我，还有周围的学生们全都吓了一跳。虽然嘴上疯狂大喊，今井却诡异地面无表情。「呃……我是千晶耶？」今井的表情忽然恢复了。接着，她惊讶地铁青着脸跑走了。「谁是伊藤啊？老师之中有人姓伊藤吗？」「我没听过哩。就算有，也不可能把那个家伙跟你搞错啊。」「对啊……」千晶看着今井狂奔而去的方向。「你看到她的脸了吗？那副眼神简直就像嗑了药一样，虽然她不是那种会嗑药的女生……」「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青木的支持者。」「不可以这么说。」千晶轻轻戳了我的头一下。「稻叶，帮我叫麻生老师过来。」千晶和麻生说了一阵子的话。今井的模样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双完全丧失自我的目光，还有最重要的是：「伊藤」是谁啊？他们好像说完话了，麻生回到了大和室去。「麻生老师说什么？」「她在班上的朋友确实很少，存在感也很稀薄，但是并没有被欺负的徵兆，也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学生。而且她的朋友好像是别班的。」「嗯。」千晶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老师无法照顾到每一个学生，这就是教育前线的实际现况。尤其是那种不展现自我、无法展现自我的学生，要探查出他们的状况最困难了。」我们搭电梯到三楼。「拒绝大人干涉的家伙也很多，还有的家伙是不想让人操心，所以就一个人闷着头忍耐。就算不是导师或是家长都无妨，只要有人能在他们身边就还好……」「今井的身边有青木，没问题啦。」我这么说完之后，千晶笑了一笑。「是青木老师。」我又被戳了一下。三〇一号房里，有一个学生在呼呼大睡，三〇二号房和三〇三号房里面都没人。然而，就在我们走进三O四号房的时候……拉开拉门的千晶又僵在原地了！我吓得朝着千晶冲过去。「千晶？！」千晶踉呛了一下。「什么事？」「还问我什么事，你还好吗？你的脚步很不稳耶。」「是吗？」房间里面空无一人，窗帘是拉开的，窗外漆黑一片。这个时候，一阵类似尖叫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了出来。「刚才那是什么？」「是女生的尖叫声吧？！」就在千晶试图往外走的瞬间，他又踉舱了一下，接着便「砰！」地猛然撞上了纸门门框，倒在地上。「千晶！」「……痛死了！」我到洗脸台把手帕弄湿，放在千晶的额头上。「唔～好痛……」千晶倒在地上哀叫。「你真是个麻烦的人耶。」这个时候，我发现……好冷。空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沉重，冷空气彷佛雾气一般缠在身上。「这……和昨天一样……？！」我的余光看到了窗户。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第六卷 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