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章真·恶役千金的哄笑

诺伦伯爵千金卡罗琳·西蒙斯正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焦躁不安地摆弄着扇子的吊穗。

两位坐在她旁边的友人正愤恨地看着自己，这更令她感到气愤。

（你们不也欺负得很起劲吗！）

卡罗琳只是想教训一顿最近得意忘形起来的莫妮卡·诺顿，让她明白自己的立场。

这女孩外表寒酸，行为举止也不堪入目，完全不像是贵族，但却不知如何当选了学生会成员，甚至还得到了菲利克斯与西里尔的舞蹈指导。

那两人是学园的门面，在去年学园祭结束后的派对里，卡罗琳想尽办法试图接近他们俩，但最后仍没能如愿。

菲利克斯和西里尔周围总是会聚集很多人，所以卡罗琳别说是和他们跳舞了，就连交谈都做不到，只能在远处干巴巴地看着。

（……可为什么……那个贫酸的女孩却可以！）

卡罗琳紧握扇子把它握得嘎吱作响。

一切都是莫妮卡·诺顿的错，她只是准备了稍微有点苦的红茶而已。

可最后却引发了如此夸张的骚动，还让卡罗琳丢尽颜面。莫妮卡·诺顿实在是太可恨了！

（全部，全部都是她不好！）

手边传来咔嚓的声音，扇子开裂了。

（啊，不小心弄坏了中意的扇子，得让父亲大人再给我买一个新的。）

没事的，父亲一定会帮自己。父亲很溺爱卡罗琳，也给学园捐了大量钱财，她不可能受到退学处分。

「打扰咯。」

一阵敲门声响起，两名学生进入室内。

一人是第二王子菲利克斯·亚克·里迪尔，有着一头柔顺金发以及一对颜色非常不可思议，如同大海里滴入一抹绿意的碧眼，平时总是和和气气。

另一人是海恩侯爵公子西里尔·阿什利，有着“冰之贵公子”这一出名的称号，还有一头如同冬雪里混入些许蜂蜜的银发与一对深蓝色的眸子。

他们是这所学园的学生会长与副会长，是位于学生顶点的存在。

菲利克斯坐到卡罗琳对面，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而西里尔在他背后随侍，正以冰冷的目光俯视卡罗琳一行人。

西里尔表情的严峻程度肉眼可见，但菲利克斯仍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

（啊啊，殿下果然通情达理！他知道我没有错！）

卡罗琳松了一口气，菲利克斯仍挂着柔和的笑容说道。

「卡罗琳·西蒙斯小姐，关于毒杀莫妮卡·诺顿小姐未遂事件，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毒杀。这词令卡罗琳和她的跟班们脸色倏地一变。

即便是贵族，杀人也是重罪，未遂也会追究相应的罪责。

「殿下，这是误会！那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但莫妮卡·诺顿却自顾自地把事情闹大……那女孩肯定是想让我丢脸！」

「你的恶作剧就是往同级生的杯子里下毒吗？」

菲利克斯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无比冷酷，且丝毫不留情面。

卡罗琳眼角含泪哀求道。

「那不是毒！只是眼药水！我听说它很苦也能用来提神醒脑……所以就觉得正好能让那个战战兢兢的女孩清醒清醒……」

后半段是临时瞎编的。卖眼药水的行商人半开玩笑地说过「这东西特别苦，但也不能因此把它当醒神药服用哦」。

当时她还对此付之一笑，想着哪会有蠢货去喝眼药水啊，但现在只要能搪塞过去她什么都编得出来。

卡罗琳没完没了地找借口，西里尔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包裹的小瓶子。

这是让卡罗琳来接待室的时候，西里尔从她身上没收的眼药水。

「据我妹妹科洛蒂娅所说，你拥有的这个眼药水本来是用于眼部手术。没有医生或是国家认定的药剂师资格是无法持有这类物品的。」

西里尔的蓝色眸子深处精光一闪，冷冷地瞪着卡罗琳说道。

「你不仅违法持有这类危险药物，还让他人服下，这不是杀人未遂是什么？」

西里尔的妹妹科洛蒂娅·阿什利有着<识者的家系>的正统血脉，她拥有远胜大人的庞大知识量，足以被称作<行走的图书馆>。既然科洛蒂娅下了定论，那事实肯定就是如此。

卡罗琳脸色发青，拼命寻找退路。

「这……我不知道这个眼药水竟然会是那么危险的东西。我只听说它是普通的眼药水……殿，殿下，还请您相信我！」

卡罗琳苦苦哀求，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里流下，而菲利克斯仍然柔柔一笑。

「是吗？所以你是想说，你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仅仅因为想搞个小恶作剧就把那个眼药水倒在了莫妮卡·诺顿的杯子里？」

「是啊！就是这样！」

「而你的目的是想让诺顿小姐当众出丑。」

静静落下的一句话让卡罗琳咬牙沉默。

菲利克斯将手肘抵在扶手上撑着脸颊，然后眯细碧眼说道。

「要不再加个损害名誉罪？」

「…………」

她找的借口应该挺巧妙的，但为什么菲利克斯不包庇她？菲利克斯为什么不帮她？

卡罗琳这时仍一心以为只要佯装不知装到底就能躲过追责。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

菲利克斯出声后，一位女学生便踏入接待室，并优雅地行了一礼。

那是有着橘黄色卷发的一年级学生，美丽的少女容貌略显凌厉，散发出一身凛然的氛围。

「我是科尔贝克伯爵家的伊莎贝尔·诺顿，殿下，万分感谢您这次允许我列席。」

据说莫妮卡·诺顿是科尔贝克伯爵家的养子。

那么科尔贝克伯爵千金伊莎贝尔在这里出席听取事件情况也是很自然的事。

（……没事的。科尔贝克伯爵千金极其讨厌莫妮卡·诺顿，还会欺负她。）

实际上卡罗琳也亲眼见到过伊莎贝尔叱责莫妮卡的样子。

（就算莫妮卡·诺顿身上发生什么差池，她也应该不会过分责难我。）

伊莎贝尔顺着西里尔的指示坐到椅子上，然后面露愧疚地低头说道。

「这次我家的累赘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作为科尔贝克伯爵家的女儿，我感到很抱歉。」

菲利克斯和西里尔什么都没有说，但卡罗琳暗自在心中喝彩。

（你看，果然没错！就算抛弃莫妮卡·诺顿这种人，对科尔贝克伯爵家来说也不疼不痒！）

伊莎贝尔若是极其厌恶莫妮卡，肯定会站在她这边。卡罗琳暗自窃笑。

此时伊莎贝尔看向卡罗琳露出可爱的笑容。

「其实我让侍女给大家准备了茶水聊表歉意……大家讲个不停口也渴了吧？还请各位慢用。」

伊莎贝尔朝门外招呼一声，她的侍女便静静地走进房间，并将放有茶杯的托盘置于伊莎贝尔面前。

为什么不让侍女直接给大家上茶呢？就在卡罗琳略感不可思议之时，伊莎贝尔从口袋里取出小瓶子，然后特意用手指捏住瓶子举起来给卡罗琳她们看。

看到这小瓶子，卡罗琳和她的跟班们惊得缩起身子，因为这瓶子实在是太像卡罗琳拥有的眼药水瓶了。

「对了对了，机会难得，卡罗琳小姐你们也试试这个药吧。它是我最近从行商人那儿买来的……美容效果非常好哦。」

伊莎贝尔边说边往三个杯子里倒进小瓶子里的液体，然后伊莎贝尔的侍女给全员上茶。给伊莎贝尔、菲利克斯、西里尔的杯子里什么都没放，给卡罗琳和她的跟班的是放了药的茶杯。

卡罗琳故作镇静瞪着茶杯，伊莎贝尔便用扇子遮住嘴角轻轻一笑，她的笑法十分恶劣，尽管遮着嘴角，但旁人仍能一眼看出她在嘲弄对方。

「……来，尽管喝。」

卡罗琳凝视着茶杯，茶杯里传来阵阵红茶的香气，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但那个眼药水也是没气味的。

（那小瓶子里装的是我那种眼药水？为什么，为什么科尔贝克伯爵千金会有这种东西？）

科尔贝克伯爵千金不可能正好拥有和卡罗琳同种的眼药水，肯定只是偶然瓶子长得相像罢了。

坐在旁边的友人们都狐疑地看着卡罗琳，两人都根本不碰茶杯。

（别这样啊！你们这种态度岂不是承认了我拿着的眼药水是毒药了！）

那瓶子装的不可能是和卡罗琳同类型的眼药水，这肯定是科尔贝克伯爵千金在虚张声势。

卡罗琳瞪着茶杯里的红茶，下定决心喝了一口。

红茶浓郁的香气遍布口腔，然后没过多久，强烈的苦味和涩味就刺痛了舌头。

「……噗！？呜，呜呕呕呕呕。」

卡罗琳一下子就把红茶喷了出来，还连带口水把残留的红茶吐得干干净净，她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着伊莎贝尔。

「是毒啊！这女人在给我下毒！」

「……哎呀。」

伊莎贝尔微微一笑，她打开小瓶子的瓶盖，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点其中的液体。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喝光杯里的茶水，笑着说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是美容效果很好的药。啊，不过稍微有点苦呢，是不是这种味道吓到你了呀？」

「你，你这人……」

「呵呵，即便味道有些苦也不至于那么难看地全吐出来吧？那个女孩可是喝光了你端出来的苦红茶哦？」

无需多言，“那个女孩”指的就是莫妮卡·诺顿。

伊莎贝尔状似忧郁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她是个没教养的女孩，也是我家一个麻烦的包袱……不过她作为客人，不管红茶有多苦也要努力喝光的这个举动我就给她打个高分吧。你连她都不如呢，在殿下面前竟做出这么粗鄙的行为。」

说罢，伊莎贝尔就歪了歪扇子，现出嘴角来哼笑了一声。

卡罗琳在大庭广众之下想让莫妮卡出丑，结果却偏偏在菲利克斯面前丢尽颜面。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她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菲利克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觉得很有趣似地观望伊莎贝尔与卡罗琳之间的互动。

伊莎贝尔一边满足地喝着第二杯红茶一边像在聊家常一般说道。

「对了对了，这次这件事我会向父亲大人报告。再怎么说也是拥有诺顿这个姓的人遭人毒杀了，报告上去也很正常对吧？」

「……！」

事到如今卡罗琳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的严重性。

就算伊莎贝尔讨厌莫妮卡，莫妮卡也是姓诺顿的人。

也就是说，卡罗琳这是在挑衅科尔贝克伯爵家。

「我们科尔贝克伯爵家与卡罗琳小姐的老家诺伦家本来有着深交，真是遗憾。」

科尔贝克拥有里迪尔王国东部最广阔的领地，其规模之大绝不是能讽刺他们为乡下贵族的程度。

而且东部山岳地带有很多龙栖息，领地位于东部的人时常受龙害所苦。

当然也可以向王都发起救援申请出动龙骑士团，但从王都出发抵达东部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在东部拥有领土的贵族都有自己的私兵。

而兵力规模大得出奇的便是科尔贝克伯爵家。

因此当东部地区发生龙害，龙骑士团来不及赶到的时候，东部贵族经常向附近的科尔贝克伯爵家寻求帮助，而卡罗琳的老家诺伦伯爵家也不例外。

诺伦伯爵家的领地遭受龙害时也屡次受到科尔贝克伯爵家的士兵们帮助。

如果女儿做出了恩将仇报的行为，诺伦伯爵会怎么办？

如果科尔贝克伯爵不再理睬诺伦伯爵领，那要如何是好？

军事实力弱小的诺伦领很可能因遭不住龙害而灭亡。

「啊，啊啊，不是，不是的……等等……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卡罗琳头发凌乱，胡乱地找着借口，而伊莎贝尔只冷冷地看着她。

伊莎贝尔比卡罗琳小一岁，但却有卡罗琳没有的压倒性的威压感。

粉碎了卡罗琳自尊心的美丽少女傲慢地宣告道。

「你轻率的行动会毁灭你的故乡……这就是社交界不是么？好啦，回到宿舍之后要好好嘱咐你的其他朋友……让她们明白与我们科尔贝克伯爵家为敌会是何种下场！」

伊莎贝尔说完举起扇子，轻快地发出“哦——嚯嚯嚯”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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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诺顿大显身手之后，卡罗琳·西蒙斯及其两位友人就被老师带到别的房间去了，西里尔冷冷地目送她们的背影。

虽然还没正式决定，但卡罗琳作为正犯将受到强制退学的处分，其两名友人也会让她们自主退学。

卡罗琳到最后也没有承认自己的过失，不仅如此，她还将责任推给莫妮卡推脱抵赖。莫妮卡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她也是如此。

（……真是愚蠢。）

之前受到退学处分的前会计也是这样，他们都没有理解这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社交界。他们仍以为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能找家长帮他们出钱搞定。

（如果钱能买到信誉就不用辛辛苦苦构筑人际关系了……真是肤浅。）

卡罗琳离开房间后，伊莎贝尔端正姿势向菲利克斯与西里尔低下了头。

「脏了殿下的眼实在不好意思。」

这一本正经的态度和刚才发出哄笑的她完全像是两个人。女人真是可怕，西里尔在心中想道。

但菲利克斯仍以稳重的微笑回应。

「非常愉快的一场戏。话说回来，你觉得你父亲会抛弃诺伦伯爵吗？」

伊莎贝尔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我的父亲，科尔贝克伯爵绝不会凭感情抛弃其他领地，更不会做出因此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诺伦伯爵领是重要的流通枢纽之一，如果龙害导致这条路封死，会造成诸多不便。

不过科尔贝克伯爵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这件事大概会被他拿来当作与诺伦伯爵家交涉的手牌。

科尔贝克伯爵是里迪尔王国东部拥有最大影响力的大贵族。

里迪尔王国东部龙害甚多，而且与包括帝国在内的好几个国家接壤，发生紧急事态时会直接成为战斗的前线，因此东部贵族拥有与王都匹敌的军事力。

也正因为如此，若是发生谋反，最可怕的就是东部地区。

中央贵族担心东部贵族起兵谋反威胁中央，所以似乎在要求东部贵族缩小军队规模。

但东部贵族也不能轻易缩小军队规模，因为他们时常与「邻国」、「龙」这两个危机相伴。

（我听说科尔贝克伯爵是中立派，既不是第一王子派也不是第二王子派……）

西里尔十分谨慎地观察伊莎贝尔，菲利克斯则以聊家常的语气向伊莎贝尔搭话。

「对了对了，说到科尔贝克……沃冈的黑龙那次辛苦你们了啊。」

「当时承蒙国王陛下关照，迅速从王都派遣龙骑士团支援而来……衷心感谢陛下的温情。」

面对伊莎贝尔正经的态度，菲利克斯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就算龙骑士团没到，单靠伯爵家的军队不也能想办法搞定吗？」

伯爵家的士兵很熟悉退治龙的方法，经常会有龙骑士团还没到他们就把龙退治掉的情形。

所以菲利克斯就是在绕着圈子暗示是不是没必要派遣龙骑士团去。对此，伊莎贝尔提高音量说道。

「您说笑了！我们科尔贝克伯爵家确实有好几百年和龙战斗下来的历史，但我们与黑龙对峙的经验也仅有两百年前那一次。能击退沃冈的黑龙都是多亏了龙骑士团各位的努力，以及<沉默的魔女>大人的帮助。」

七贤人之一<沉默的魔女>。

西里尔也知晓这个名号，她是两年前年仅十五岁便就任七贤人的天才魔术师。

西里尔没见过她本人的模样，不过据说<沉默的魔女>在典礼上也总是将长袍的帽子掩得深深的，盖到眼睛附近从不会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藏起真面目的魔术师……）

西里尔的指头不由自主地伸向领子附近的胸针。

胸口发闷的西里尔耳边传来伊莎贝尔隐藏不住兴奋的声音。

「我亲眼见到<沉默的魔女>大人一瞬间就把黑龙率领的翼龙群全都击落了!」

西里尔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瞬间就击落翼龙群？ ……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

龙有不耐寒的弱点，但它们的身体顽强，魔力耐性很高，大部分魔术对它们都不起效。

要打倒它们必须瞄准眼球或眉间，但要想动态捕捉到龙的眉间或眼球的位置，即便是上级魔术师也极其难办到。

（但……）

西里尔脑中闪过好几周前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那一瞬间精准击落冰箭，恐怖而又高难度的魔术。

在那个时间点，咏唱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但那个人却在西里尔发动魔术后施展出了极其精密的魔术。

——寂静的怪物。如果是那个人，是不是有可能像击落西里尔的冰箭一般一瞬间击落成群的翼龙呢？

西里尔一边听伊莎贝尔热情地诉说<沉默的魔女>的有关事迹，一边静静地扼杀掉心中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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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离开接待室后，带着侍女亚加莎走在走廊上。

学生们都不时地瞟向伊莎贝尔，他们的视线中大多蕴含畏惧。看来卡罗琳已经把伊莎贝尔的所作所为宣传出去了。

「大小姐，这样好吗？」

「没事，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践踏他人自然会树敌。即便如此，伊莎贝尔还是选择报复卡罗琳。

不能对科尔贝克伯爵家出手。只要制造出这种潜规则，就不会有人对莫妮卡出手了。

<沉默的魔女>莫妮卡·埃弗雷特是科尔贝克领所有居民的恩人。

在领土内发现黑龙时，科尔贝克的人全都在绝望面前哀叹。

龙就是灾害，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黑龙。

黑龙的鳞片能反弹一切魔术，黑龙吐出的火焰是连防御结界都能焚尽的冥府之炎。过去甚至留下过一匹黑龙毁灭掉一个国家的记录。

就在人们陷入绝望之时，<沉默的魔女>果敢地只身挺进黑龙栖居的沃冈山脉，并成功驱逐黑龙。如果这不叫奇迹还有什么能称之为奇迹？

对科尔贝克伯爵家来说，<沉默的魔女>就是伟大的救世主。

但<沉默的魔女>却没接受任何招待，径直离开了科尔贝克伯爵领。

因此，当<结界的魔术师>路易斯·米拉拜托自己支援<沉默的魔女>时，伊莎贝尔就决定了，她会倾尽一切向<沉默的魔女>莫妮卡·埃弗雷特报恩。

伊莎贝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慢慢地环顾房间一圈，将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道。

「欸，亚加莎，这房间能再放一张床吗？」

「嗯，当然可以。」

聪颖如亚加莎，自然立刻察觉到了伊莎贝尔的用意。

伊莎贝尔兴奋地握紧拳头说道。

「那就快点把床准备起来吧。莫妮卡姐姐大人应该会暂时请假疗养，但阁楼房间根本不能好好照顾人。躲过别的学生的视线让姐姐大人悄悄住到这个房间里来吧！」

「我明白了，立刻就去准备。」

「谢谢。嘿嘿……和憧憬的姐姐大人同住一个房间……啊啊，姐姐大人肯定会因为这次的事件身心俱疲，我必须要安慰她才行！不知道姐姐大人喜不喜欢恋爱小说，要不把我推荐的某一系列借给她看吧！然后再一起聊小说，太棒了……啊，还有睡衣！睡衣也准备起来，亚加莎！要和我成套的，可爱得让人屏息的那种！」

伊莎贝尔撒着娇双眸闪闪发光，能干的侍女亚加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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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和老师谈完卡罗琳的处置后便走向医务室，他本想去看看莫妮卡的情况，但医务室里已不见莫妮卡的身影，看来她已经回自己的宿舍房间了。

他也挺在意莫妮卡有没有顺利回房，但毕竟科洛蒂娅跟她在一起，肯定不会让莫妮卡勉强自己的吧。

话说回来，莫妮卡好像住在女生宿舍的阁楼房间，听说是科尔贝克伯爵千金下的指示。

（其实我倒想叮嘱一下伊莎贝尔小姐不要太欺负那孩子的。）

如果菲利克斯询问伊莎贝尔欺负莫妮卡的原因，难免会被人视作王族对科尔贝克伯爵家的内情指手画脚。

科尔贝克伯爵家是中立派的大贵族，第二王子菲利克斯也不能轻易干涉他们。

也罢，如果莫妮卡被伊莎贝尔欺负哭了，就由自己好好娇惯她一番便可。

有个欺负人的角色才能更容易地驯服小松鼠。

（本来我还想让西里尔担任这个角色……但他最近也很娇惯她了啊。）

要把莫妮卡搬来医务室时，是西里尔最先抱起的莫妮卡，虽说他中途就用尽力气了就是。

说不定西里尔把莫妮卡当妹妹看了，毕竟他妹妹科洛蒂娅是那种不太好办的人啊。

菲利克斯想起那对兄妹别扭的互动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他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人物。

学生会书记艾略特·霍华德正靠在走廊墙壁上双手抱胸眯细下垂眼盯着他。

「嗨，艾略特，艾博特商会的事处理好了吗？」

艾略特的背离开墙壁，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我还告诉他们之后进入学园领地的手续要办得更严格一些。」

伪装成艾博特商会的盗窃犯伪造了进入学园必需的证件，所以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

而他们很可能就是根据艾博特商会流出的证件伪造的，艾略特似乎向商会暗示了这一点，他们就干脆地接受了我方的要求。

艾博特商会是少数售卖烟花以及演出用的火药等物品的业者，无法轻易取代，所以菲利克斯对此番处理也很满意。

「最近犯罪组织的文件伪造技术也越来越好了，手续严格些没有坏处。」

「嗯，是啊。」

艾略特应和一声便提起嘴角，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不过，就算那些人集齐文件和马车，将外观粉饰得多么完美，演员是些蠢货终归是无可奈何啊。」

「之后能麻烦你提交一份报告书吗？我差不多想回房间了。」

菲利克斯正走过艾略特身旁，艾略特就叫住了他。

菲利克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艾略特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地开口说道。

「……诺顿小姐好像在茶会上搞砸了啊。」

「她是受害者，错的是诺伦伯爵千金。即便如此你还打算说是『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去参加茶会的错』吗？」

艾略特没想到菲利克斯会这么问，他哼了一声摇头说道。

「在客人的茶里下毒，轻蔑他人，作为贵族做出这种行为应当知耻，我没有包庇加害者的意思。」

艾略特随意地耸了耸肩，然后用含糊的态度补充道。

「不过……之后还会出现做出和诺伦小姐类似行为的人吧。毕竟她本是平民，却当选了学生会成员。」

艾略特平时装作轻薄男子，但他的本质比任何人都更像个贵族。

艾略特绝不是看不起庶民，他只是无法饶恕别人做不好自己的本分，而这标准无论对贵族还是庶民都是一样的。

菲利克斯知道，对于前会计的违法行为，艾略特是最生气的那一个。

「艾略特，你以前这么说过对吧。『贵族和平民生来就有各自的职责，双方应当做好与身份相符的责任和义务』……」

「是啊，所以我才想问你。」

艾略特眯细下垂眼，锐利的目光刺向菲利克斯问道。

「为什么你要选莫妮卡·诺顿当会计？」

「因为我看不透诺顿小姐的上限啊，你不也隐约感觉到了么？」

艾略特不满地沉默了。

菲利克斯仍保持一如既往的稳重气氛接着说道。

「如果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又太过非凡。给她一个会计的职务，说不定就能看出她的实力不是吗？」

菲利克斯举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但艾略特并没有接受。

艾略特平时挂在脸上的轻薄笑容也早已不见，他苦闷地低声呻吟。

「我承认莫妮卡·诺顿并非庸俗之才，但她不知天高地厚这点仍没有变。」

艾略特哼了一声，嘴角浮现讽刺的笑容。

「话说回来，比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知道我更讨厌什么吗？我更讨厌不去履行自己责任的人，无论是王族还是平民都没差。」

艾略特面对王族仍采取这般可谓是大不敬的态度，但这并没有坏了菲利克斯的心情，他平淡地回答道。

「当然，既然我自称菲利克斯·亚克·里迪尔，我当然会履行自己的责任。」

——没错，在我还以这个名字自称的期间，我会这么做的。

菲利克斯思绪万千，他在心中无声地低语，然后就越过艾略特身旁。

而艾略特也没有再叫住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一只白蜥蜴就从胸口口袋里爬了出来。

蜥蜴沿着菲利克斯的身体下到地面，然后它的模样逐渐模糊，化作一位留着一头白中带蓝的秀发的侍从。

化为人的精灵威尔戴安低头向菲利克斯行了一礼。

「主人，今天……各方面都很辛苦呢。」

威尔戴安颇为挂虑地说道，菲利克斯则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我现在心情好了些，毕竟隔了很久又听到她的名字了。」

「她……指的是？」

威尔戴安惊讶地说道，菲利克斯便轻轻挑起嘴角笑了。

然后，他像是光说出这个名字就无比高兴似地说道。

「<沉默的魔女>埃弗雷特女士。」

伊莎贝尔·诺顿在接待室里双目放光地这么说了。

『我亲眼见到<沉默的魔女>大人一瞬间就把黑龙率领的翼龙群全都击落了！』

菲利克斯当时一边附和她，一边在心中悄悄说道。

啊啊，我当时也亲眼看到了哦。

菲利克斯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微服私访东部地区。

但东部因为黑龙骚动混乱不堪，路上尽是放弃村落城镇避难的人，菲利克斯也因此不得不暂缓行程。

若是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会有诸多不便，因此他躲开人流移动，却不幸和翼龙群的前进方向撞了个正着。

然后他见到了遮天蔽日的翼龙群。

翼龙震耳欲聋的叫声充满了攻击性，很明显，它们很兴奋。

但下一瞬间，空中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这是召唤风之精灵王谢菲尔德的大魔术，从敞开的大门中洒落的闪耀白风化作一柄柄枪精准地击穿了翼龙的眉心。

白风紧接着裹住往地面坠落的翼龙尸骸，并将它们像大雪堆积一般无声地堆在地上。

这副光景让菲利克斯看得入迷，甚至都快忘了呼吸。

——啊啊，多么寂静，多么美丽的魔术啊。

菲利克斯在典礼上见过好几次<沉默的魔女>，但她总是戴着长袍的帽子，帽子盖得很深，他并没有见到过<沉默的魔女>的真面目。

再加上<沉默的魔女>很少出席公众场合，所以据说在七贤人里她也算是特别朴素毫不显眼的存在。

（……但她竟然是能使出如此精彩的魔术的好手！）

菲利克斯一边沉浸在科尔贝克伯爵领的回忆中，一边哼着歌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然后打开抽屉的锁，从中取出一叠论文。

威尔戴安见状，呆呆地眨了眨眼。

「这是<沉默的魔女>大人学生时代写的论文吗？」

「是啊，我拜托熟悉的老书店让他们送过来的，这篇论文涉及相当高级的魔术位置坐标及其变动的理论。」

菲利克斯说到这里，有些遗憾地低下眉头。

「啊，你们精灵和魔术无缘呢。」

「是的，我们精灵都是凭感觉使用魔力……我们无法理解编制术式使用魔术的行为。」

精灵们使用魔力就像人类伸出手举起桌上的物品一样自然。

但人类对魔力的使用方式并不及精灵那么灵巧，所以才需要编制魔术式通过「术」来使用魔力。

菲利克斯爱惜地抚摸着论文的封面低声说道。

「关于<沉默的魔女>埃弗雷特女士使用的无咏唱魔术的原理至今还未解明，但她毫无疑问拥有非常优秀的头脑。这篇论文是埃弗雷特女士学生时代写的，但这篇论文发表后可以说是改变了广范围术式的常识，魔术的命中精度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我们精灵在用攻击魔法指定目标时都是凭感觉定位，凭感觉释放魔力的。」

「人类没法『凭感觉』使用魔力啊，我们要通过理解构造，编制有逻辑的术式以『魔术』的形式使用魔力。」

比方说用火魔术攻击敌人时，魔术师必须先决定好生成火所必须的温度、大小、形状、持续时间等数据。

进一步在朝敌人释放时还要将速度、角度、飞行距离列入算式中，考虑气候和风向进行微调。

不将这些数据精准地编入魔术式，魔法就无法正确地发动。最糟糕的情况下还会导致火球在手边爆炸。

「行使魔术需要处理庞大的计算量。人类咏唱就类似于在解困难的算式时需要一些中间步骤，习惯了的话多少能进行一些省略，但见到复杂的算式，一般人都无法一瞬间得出答案吧？ ……但有一个人却能做到。」

一瞬间就能得出复杂魔术式的最适解，因此不需要咏唱。这就是天才魔术师<沉默的魔女>。

回想起她典礼时的长袍模样，菲利克斯不由得脸色潮红，他微微挑起嘴角。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见一次啊……她那静谧而又美丽的魔术。」

眼睛一闭，那撕裂云层的巨大魔法阵、天空中大开的门、闪闪发光的白风之枪的景象就会在眼皮子底下复苏。

被风之枪贯穿眉心坠落到地面的翼龙基本都没流什么血就被秒杀了。

这片无比残酷，无比美丽的光景夺走了菲利克斯的心。

他看着<沉默的魔女>的论文，发出甜美的吐息。

「啊啊，当时击落翼龙的魔术究竟是怎么算出敌人的坐标的呢？就算加入追踪术式，仅凭现在的追踪术式的性能应该也无法精准地瞄准眉间才对……如果是<沉默的魔女>，开发出新的追踪术式也丝毫不奇怪，但当时我在翼龙眉间的正上方看到了魔法阵，所以那应该不是用追踪术式实现的。这么一来她就是精准地算出二十四头翼龙的位置还瞬时启动精灵王召唤魔术贯穿了所有翼龙的眉间，掌握所有翼龙的位置，还同时释放有那般威力的攻击魔术，实在非比寻常。我觉得<沉默的魔女>说不定拥有极其高端的空间掌控能力，但……」

菲利克斯气都不喘一口说个不停，威尔戴安困扰地插嘴道。

「那个，主人……红茶已经备好了……」

「啊，嗯，谢谢，先放在那边吧。」

威尔戴安遵从随意的指示，将红茶杯放到了一旁。

然后一本正经的威尔戴安打从心底里感到抱歉似地说道。

「……我才疏学浅，无法理解主人说的话，实在抱歉。」

「不不不，我才该说抱歉，因为我没有其他能聊这种事的对象，不知不觉就入了魔了。」

菲利克斯不断翻阅论文。

这是一篇非常高端复杂的论文。但他已经反复读过无数次，读到整篇论文的内容他都已经记住，纸张上都有了明显的折痕，所以他只是瞟一眼，纸上的内容就能轻易进入脑中。

「伊莎贝尔小姐和我一样是<沉默的魔女>的粉丝，如果能和她搞好关系就好了……」

菲利克斯断言自己是粉丝，这让威尔戴安表情复杂地进言。

「主人，那个，魔术的话题在外头就……」

「啊啊，我知道，我会自重的，表面上我必须当个不熟悉魔术的人才行呀。」

说罢，菲利克斯有些寂寞地笑了，他将手头的论文抱在胸口。

然后，他像是紧紧抱住心爱的人的情书一般，温柔地眯细了眼睛。

第二卷 第八章 真·恶役千金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