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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带来预言的少女

作者:午夜蓝 字数:8481 更新:2024-02-24 15:12:22

<p>不管如何欺骗自己,谎言也不会因此成真。</p><p>我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大学生,名字叫做刘松霖。</p><p>考不上排名前面的大学,上课能翘就翘能睡就睡、做报告靠别人罩、总是坐在讲堂最后面,是你最不想遇上的那种同学——所谓的系上边缘人。</p><p>不过身为边缘人也有好处,可以一个人拥有最大的自由,租屋时不用烦恼、和系上的八卦永远绝缘。</p><p>一路以来,我都是这样独自活着,现在想来真不可思议。</p><p>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被姑姑家收留了。他们不愿意给我太多生活费,所以有一部分还是要靠自己工作才行。不过他们愿意帮助我读大学,我已经很感谢了。</p><p>不被姑姑一家或任何人所期待,如蛆虫般匍匐着过完这辈子,这是我对自己仅剩的愿望。</p><p>不过在灰暗的生活中,我还是有为数不多的乐趣。而其中几个兴趣——就来自固定的咖啡店打工。</p><p>「刘松霖!帮我把这杯咖啡送过去。」</p><p>不客气呼喊我名字的人,是店里的招牌大姐姐——徐佑希学姐。</p><p>就算穿着制服白衬衫与围裙,仍然挡不住她的大胸部与好身材,她那稍微烫卷的长发也有很多变化,今天就让人很想窥视单马尾下的雪白颈子。</p><p>在偶然的闲聊中知道她跟我就读同所大学,还比我大一个年级,不过这位学姐对我从来没什么好脸色。</p><p>虽然语气很差脸很臭,但总归是正妹,每天跟她吵架是我少有的乐趣之一。毕竟她跟我不同系,也没办法四处传播我的坏名声。</p><p>「收到,女王。」</p><p>「女王个屁啦!再嘴贱就告你性骚扰。」</p><p>「我觉得女王是称赞,表示你很有气质。」</p><p>「滚。」</p><p>我想她真的会告下去,于是摸摸鼻子露出职业笑容,端起放着黑咖啡和黑森林蛋糕的餐盘,赶快远离学姐。</p><p>她所指示的那个窗边位置,则坐着我的另一个乐趣来源。</p><p>「你点的咖啡和蛋糕。」</p><p>将餐盘放好后,客人的视线依旧没有从立起的砖头书上移开,也没有点头。</p><p>与其说没什么礼貌,不如说这位常客已经习惯这么做了。</p><p>从异常冷淡但可爱的侧脸,看得出来对方年纪不大。女孩穿着附近一所高中的制服,现在是将要放暑假的夏日,她还穿着制服背心搭配百褶短裙。</p><p>无所事事的美少女,下课后没有像普通学生那样跟朋友去玩或者补习,反而都来这边浪费时间。</p><p>她来咖啡店的次数太过频繁,而且每次都带一本很厚的书来读,直接把时间消磨到要关店,不免让人怀疑她跟我一样是边缘人。</p><p>真可怜。不过,跟暴躁的佑希学姐不同,搞不好就是她这种爱理不理人的个性,才会导致这种状况。</p><p>不过我跟她从来没有任何交集,连搭讪都没做过,只是习惯去观察这位常客。</p><p>长发少女身边围绕着某种氛围,套某句民谣歌词说的: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p><p>注视书页的漆黑双瞳说不上带有敌意,就连微微交叠的黑袜双腿与翻页的动作都相当优雅,看得出很有家教。</p><p>然而,实际上少女却拒绝融入环境,只是在装文青,真正的她不属于这个地方。</p><p>至于为什么我感觉得到——或许因为我们是同类吧。</p><p>但这终究只是人渣的妄想罢了,大概是看太多奇怪的A片,对女高中生有太多遐想。</p><p>我收起餐盘准备掉头就走,一如过去一两个月的惯例。</p><p>「……我看到了。」</p><p>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结果意外的轻盈呢。我左顾右盼,没看到女高中生在跟谁说话,所以凑了回去。</p><p>「看到什么?希望不是蟑螂。」</p><p>别看我们家咖啡店好像布置得很典雅,有食物的地方就会有蟑螂,跟人类一样清除不完。</p><p>但对我那带着拒绝意味的干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凝视着我。</p><p>照理来说,从眼神与眉毛的变化中,可以读出一个人的情绪。但在那对毫无起伏的细长眉毛与漆黑的双瞳里,我找不到任何想法。</p><p>「你身边那位女同事,下星期会吞大量安眠药自杀。」</p><p>让人提不起劲的周一夜晚,我与A子的第一次聊天,就从一句死亡预言开始。</p><p>我相信每位男性或女性心中,都有无数跟异性搭讪的方法。</p><p>但恐怕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女高中生找我搭讪的第一句话是拍拍肩膀说:嘿!你同事要自杀了喔!记得去打自杀防治热线!</p><p>「……你脑子有洞?」</p><p>所以原谅我说话如此直白。对于奇怪的小孩不用客气,哪怕对方是天天来光顾我们咖啡店的重要客人。</p><p>我转头准备去面对下一位客人,但——</p><p>「你不相信?」</p><p>背后传来的语气十分平淡,我却莫名地感受到其中的——无辜?</p><p>不,是强烈的怀疑,甚至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压力。</p><p>长发少女知道我被那句死亡预言吸引了,但是她没有打到重点,所以我才没有乖乖咬饵。不过说是这么说,我还是大发慈悲,给了她一个挽救的机会。</p><p>「那就证明给我看吧。」证明你不是神棍,而是真正的预言家——或者说超能力者。</p><p>可惜我回到柜台边时,迎接我的却是佑希学姐的抱怨。</p><p>「如果学弟再晚一秒回来,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呀,检举诱拐未成年少女。」</p><p>「如果说诱拐我的是那位女孩呢?」这是事实。</p><p>学姐一手端着餐盘,插腰叹了口气。</p><p>「哼,谁会相信呀?每天都一个人到这里打发时间,大概是没朋友的可怜人吧。」</p><p>这就是无聊的刻板印象了。</p><p>「看学姐打扮得光鲜亮丽,好想跟你讨教什么叫做充实的生活呢。」</p><p>她笑着说:「至少不要像你这样到处得罪人啰。」</p><p>「彼此彼此,如果我得罪了学姐,我希望学姐是名人,我就能靠你搏取新闻版面了。」</p><p>平常回话很快的学姐,难得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做出标准反应:眯起眼睛鄙视我,想光靠眼神杀掉我。或者说,我已经在她心中死数万次了。</p><p>「你这嘴巴呀,真想拿针狠狠缝起来!」</p><p>「如果能被学姐缝嘴应该很幸福吧。」</p><p>「我把这重责大任交给老板。」</p><p>我瞥了瞥后方,忙着泡咖啡的店长将一切看在眼底,身为型男大叔的他只是轻松地碎念一句。</p><p>「再偷懒就扣钱啦,你们两位。」</p><p>被老板笑着威胁了,真糟糕。</p><p>「为什么连我也算进去呀?」</p><p>看学姐还能到处嘴人,其实心情应该不错才对。</p><p>很快的,打工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结束了。</p><p>虽然也不想一辈子当打工族,不过我是觉得这份工作还不错,老板也是少数不会追问我过去的人。</p><p>学姐早就闪人了,连招呼都没打。打烊时我顺便踩死了厨房的蟑螂,将尸骸扫进垃圾桶。我就说看起来漂亮的咖啡店还是很肮脏的,毕竟我们也有贩售一些熟食。</p><p>明天有早八的通识课,虽然会不会去另当别论,我还是迅速在休息室换回平常的衣服,踏出咖啡店准备跨上机车——但视线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她的身影。</p><p>长发制服少女就站在对街阴暗的路树下,本来也算是纤细有料的美少女,结果变得像徘徊不去的怨灵。对方似乎是在快打烊前阖上书离开,然后偷偷躲在那里等着我。</p><p>「难不成你家没有门禁?」</p><p>「走吧,来证明。」女高中生没有正面回应,径自往小巷深处走去。</p><p>我当然好奇地跟了上去。</p><p>原本以为少女弱不禁风,但那看似优雅漫步的动作,却快到我要加大步伐才能追上。</p><p>「说到证明的方式,果然是预言另一次死亡吧?」</p><p>她没有回应。脏乱的小巷里除了几辆违停的机车和垃圾,其实什么都没有。</p><p>我们就这样穿出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色反而很安详。这是一条没什么人车的马路,正对我们的一条黑色土狗正趴在路灯下熟睡着。</p><p>「等一下,那条流浪犬会死。」</p><p>她的死亡预言突然冒出来。</p><p>「啥?你说这……」<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但既然女高中生没有预告死亡,那里面酒气臭到薰天的驾驶应该没什么大碍吧。</p><p>任由死亡发生的愤怒与预言实现的兴奋交杂在一起,最后我只能以复杂的表情询问:「你为什么不救那条狗?」</p><p>只瞥了现场惨况一眼,少女便看向我。</p><p>我觉得她很想皱眉,但看起来还是同样的无表情死鱼眼,讲难听点,真的会让人硬不起来耶——我是说拳头。</p><p>感觉很难从她身上得到有意义的回应,所以我进一步要求、或者说威胁:「这样还不够。」</p><p>「还不够?」</p><p>「酒驾车祸这么多,你只是幸运猜到一次罢了。」我点头,露出所谓的人渣邪笑。「如果你能预知死亡,那就带我去看吧——人类真正死亡的瞬间。」</p><p>曾经,我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但终究没能亲眼见证。所以我一直渴望着,想理解他离去时的想法。</p><p>少女只是闭上眼睛,似乎进行了深远的思考。</p><p>「我明白了。」</p><p>她在黑夜中,再次踏出未知的下一步。</p><p>跟着来路不明的女高中生,我们看似随意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乱晃。</p><p>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寻找证明自己预言能力的倒楣鬼,有时会停在住宅前抬头凝视,深邃的黑眸好像盯上了某户人家的不幸。</p><p>我倒是觉得一个女高中生现在还在外面乱晃很危险啦,身上还穿着昭示年龄与身份的学校制服。</p><p>虽然她散发出一种「马的这女生有病」的氛围,感觉也没有闲杂人等会来招惹。这么看来,被女高中生耍着玩的我似乎也很有病。</p><p>在观赏过不知道几栋大楼与公寓、感叹台湾人的建筑美感实在烂到可笑后……</p><p>「也该说了吧?你要怎么证明你的预言能力?难道真的要找出有人挂掉的精彩瞬间?」叹口气拉住女高中生的书包,我忍不住对她抱怨。</p><p>在闷热夏夜中走久了也是会满身大汗的,昏暗中固然看不清楚,我却没看到她的后颈出几滴汗水。</p><p>「……」少女盯着面前的一栋老旧公寓,没有任何动静。</p><p>广告纸与选举传单塞到信箱满出来,生锈的铁门在夜风中发出嘎呀声响,门后则是明灭不停的灯泡与剥落好几处的水泥阶梯。</p><p>很有鬼片的气氛。</p><p>「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这家伙果然跟那些预言世界末日的神棍是同种货色吧。</p><p>女高中生只是微微转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点点不满,难道是在嫌我太吵?</p><p>她一转身,突然朝公寓直直走进去,仿佛踏向地狱的入口——似乎是用行动代替言语的那种个性。</p><p>我赶紧跟上去,全身为此颤抖不已,这是要发生「事件」的意思了吧!</p><p>少女爬楼梯的速度也很快,跟在后头的我只能勉强追逐其背影。</p><p>我们通过了一楼二楼三楼,刚刚在外头目测,老公寓大概五层楼左右……</p><p>让人意外的是,她没有闯入任何一户人家、带来不幸的预言,反倒推开了并未上锁的生锈铁门,来到顶楼。</p><p>有别于狭窄昏暗的楼梯间,外头的视野瞬间宽广明亮起来,笼罩在城市的光害之下。</p><p>顶楼的强风让我眯上眼睛,要稍微习惯一下。但眼前仍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在这一片空旷的顶楼——</p><p>并没有任何人,哪怕是那种想寻死的。</p><p>这里只有我们。</p><p>少女缓缓走到屋顶边缘,前方只有一道微微高起的水泥护栏阻挡。从五楼公寓顶楼看出去的夜景相当寒酸,被附近的大楼东挡西挡,却离她只有一步之遥。</p><p>「这里没有人。」我没有发问,只是讲出眼前的状况。</p><p>也许只是在玩弄我,但假设她带我来是想证明自己的预言能力,那就代表死亡会发生在……</p><p>果然,少女是用行动取代废话的类型。</p><p>她双手一撑,轻松爬到护栏上面,再转过身注视着我,一手轻撩耳侧的发丝,仿佛在听风的声音。</p><p>少女依然面无表情,我自己反而瞪大双眼。</p><p>水泥护栏并不宽,踩在上面需要一点平衡感,代表只要失足就会从数十公尺的高空坠落。</p><p>风吹起她的发丝与制服裙摆,尽管她的身影没有孤单无助的感觉,却让人不禁思考……</p><p>跳楼自杀的人?死前究竟想着什么?</p><p>「这样很危险。」我冷淡地开口劝阻。若说是玩笑,这已经太过火了。</p><p>她连眼皮都没颤抖一下,却开口了。</p><p>「我看得见。」</p><p>「看得见死亡吗?」</p><p>少女歪了歪头。「所以我很清楚。」</p><p>她那空虚的双眼,究竟注视着何方?</p><p>「现在的我还不会死。」</p><p>你要怎么证实——这句废话根本不用说出口。眼见为凭、用行动去印证就行了,她是用行动取代言语的那种个性。</p><p>少女仍然面无表情,身体却向虚无的后方倾倒。</p><p>我全力冲向将要坠落的她,伸出了手。幸好在最后一瞬间,向前扑出的我即时抓到少女纤细的手腕。</p><p>悬在高空的女孩重量比想象要轻,难道里面的成分真的是幽灵不成……</p><p>尽管如此,用尽全力将她拉回顶楼的我还是气喘呼呼,忍不住躺倒在地。汗水浸满胸口,我仰望着城市的肮脏夜空,很想飙国骂。</p><p>「你有病是不是!萧查某!要证明预言也不用自己跳楼啊!多的是方法吧!」</p><p>现在的我还不会死。</p><p>如果预言准确,那么她的跳楼就不会直接死亡,最多也只是受重伤吧。</p><p>就算是这样,还是很难想象正常人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证明,她的想法确实异于常人。</p><p>我的视野被上前关心的少女脸庞占据,虽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却很无辜,好像不认为她这么做很幼稚。</p><p>或许我开始能读懂她的想法了。</p><p>调整好心情爬起来,我拍拍屁股走向顶楼的入口。</p><p>「算了,搞半天还是不知道你的超能力是怎么回事……」我在下楼的过程中碎碎念。「我还是很怀疑啦!但看你行动力特别惊人,下次万一想在咖啡店自杀就头痛了,我可不想因为女高中生上社会新闻版面。」</p><p>跟学姐随便开的玩笑,竟然会经由这件事成为报应回到我身上。想想真是讽刺,正如我的人生。</p><p>她乖乖跟在后头,一句话都没说。</p><p>一走出公寓,我便转身面对她,本来想再讲些什么,却先注意到一个微小的细节。</p><p>少女被顶楼强风吹乱的刘海露出部分的额头,现在上头有汗水了。</p><p>「我会调查看看,虽然看不出学姐有任何想自杀的征兆。」就像眼前的她。</p><p>女学生眨了眨眼。「嗯。」</p><p>那语气好像觉得理所当然,就知道我一定会上钩一样。莫名觉得很不爽。</p><p>本来到此就要解散了,不过我还是要求她再跟我走一段路——目的地是附近的一间超商,不是宾馆。</p><p>我买了一瓶运动饮料塞给她。</p><p>「穿着背心不热?还那么卖力地在夜里活动,就请你喝吧。」</p><p>走出超商大门时她仍然沉默不语,但随后——</p><p>「谢谢。」她姑且还是说了一句,抓着瓶装饮料的双手微微颤抖着。</p><p>我会心一笑,明白了什么。「你现在不想死吧。」</p><p>少女刻意别开脸喝起瓶装饮料,那小小的动作反倒证明了我的猜测。</p><p>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脚步,准备回咖啡店骑车的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p><p>一个在心中放了太久的问题。</p><p>「既然你都意图跳楼了,我很想问啊,你有没有揣测过那些人最后的想法?我指的是你预言过的死亡对象。」</p><p>少女没有回应。先不说她的少话个性,这也是个无聊的问题啦。</p><p>我走向斑马线,但她没有跟上。</p><p>「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而且我想活下去。」<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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