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番外观景台外的世界

在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了。

据说曾经有纪录人类的幼儿由于遭遇变故，可能被迫脱离了文明，在丛林中被野兽抚养长大，因此具备野性而难以回归社会。

我想爹地最初在创造我的时候，就像那被遗留在丛林中的孩子，试图将有关人类的一切灌注于我。

他用了无比的耐心与爱教育我，告诉我人类的孩子该如何天真无邪，给予我无忧无虑而温柔的成长环境。

或者说，身为「唯一」的我本来就不用跟其他人类竞争，我拥有着这个世界的全部。

尽管这之中还有太多隐瞒的部分，我很早就意识到了，特别是爹地为我塑造的记忆。

那些并非真实，我不曾在普通的小家庭成长，年幼的我也没有真正看过「母亲」的样貌，哪怕是仅仅一面。

我只是──为满足爹地的缺憾而诞生的「怪物」。

我不是人类，仅是生存于梦境中的非人，这几乎是以本能就能察觉到的事实，任凭爹地如何扭曲都没有办法。

就像鸟儿理应学会飞翔、鱼儿应当悠游于水中。

「即便如此……」

被当作人类孩子照顾的十多年间，我从未亲自对爹地说过，刺激他的心情，就算彼此都心知肚明。

恐怕，今后我也不会主动开口吧。

「我是为满足爹地缺憾而被创造的『家人』……」

因为不真正说出来，才是各取所需、对你我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喃喃自语地回想着，落寞的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下方的城市。

我们住在整座城市最高的「观景台」，但爹地并非无时无刻都待在「这个世界」，他不是这世界的住民，总有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自从我长大到能独立自主的年龄后，爹地给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阅读与学习，希望我待在房间好好用功，不过溺爱女儿的他实际上并没有给予过多限制。

所以我换下睡衣、穿上了外出的白洋装，按下电梯按钮。

走出住处，我将双手放在背后、随意在城市里漫步。

高挂蓝天的太阳还是夏日的高温，但不仅是没有汽机车与行人的街道，耸立的高楼大厦里也没住着半位人类。

这座叫做「台北」的城市──是这么空虚而无聊的吗？

爹地在的时候会尝试创造出几位人类跟我互动，但只要继续交流下去就知道了，他们都不是完整的智慧生命，总会遇到无法对应外在状况而被迫停止思考的情形。

「与其说是人类，更像是书中提过的机器人呢……」

如果我愿意的话，要营造出城市很热闹的假象并不难，但那一点意义都没有。

有时我也不免会去思索，我与那些人类的差别在哪？

我并不是人类，但我具备更加完整且独立的思考能力，有时还会见到爹地因此露出吃惊的表情。

走在大马路中央，我仅对这些无聊的问题思考了片刻，然后便露出笑容将它抛在脑后。

「我才不要像妈妈老是在烦恼、都不笑呢。」

我哼了哼几声，虚假的童年记忆中，抱着我的母亲也总是一板一眼，虽然能感受到她的温柔，那也是爹地同样体会到的吧。

但小I跟身为妈妈的千爱不同，小I很喜欢微笑。

「那么，今天要做什么改造呢……」

我观察大马路两旁的一排行道树，有了个点子。

开始在脑海中建构想像的画面，这个过程我没有爹地熟练，直到那绚丽的场景填满视线所及。

「樱花开得满漂亮的呀。」

我将一整条街道两侧的行道树变成盛开的樱花，想给爹地一个惊喜。

背后传来声音而转身望去，一位身穿西装的黑发年轻男子已站在我身后，他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他就是我的爹地。

「小I的樱花树观察入微吧。」

「普普通通，我去京都看过更漂亮的喔。」

爹地总是吝于称赞我，我气鼓鼓地反击。

「哼，不然爹地就带我去日本玩呀！」

爹地并没有戳破这不可能实现的要求，他只是露出一贯的笑容。

「可以呀，下次就带你去京都，以前──也想带你母亲去一次看看呀。」

他有所惆怅地说完后，转身便要离去。

「我要回房间继续研究了，小I你要来吗？」

「我等等就回去。」

望着这一整排的樱花树，沐浴在粉红花瓣中的我露出微笑。

「春天还很遥远吗？」

只要我愿意的话，把这世界的季节在片刻间调整成春天也没问题。

只是，这些花瓣永远都比不上真正在京都的那些樱花树。

虚假的我，是无法取代真实活过的千爱。

我有些寂寞地想道。

这次创造樱花树、上次则是将每一栋高楼大厦像乐高积木漆上各种颜色，之前甚至做出怪兽破坏城市。

在无人的台北市里玩耍，自己寻找好玩的点子进行。

有爹地的时候会有趣一些，他会亲自教育我很多有关人类的知识，可惜我数学题一次都没解好过、英文单字也背得零零落落。

在我开始脱离幼童的阶段，渐渐有更完整的思考后，我就过着上述重复的日子。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很开心吗？

很开心，因为爹地常常在身旁。

很寂寞吗？

也很寂寞，因为有时只有我一人。

毕竟，这个世界能思考与创造的智慧体总数，并不会超过两位。

两人的想像力总有极限，而且不知为何──在我的外貌成长到人类年龄的十七岁时，这一年爹地的行为有些改变了。

每当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他会花费更长的时间待在自己的书房，总是一个在书桌前振笔疾书，或是看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我常常躲在书架后偷偷看着他，但我并没有去打扰他，给予爹地一点隐私和思考空间，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梦境还是可以改造，但时间的流逝仍严格依照现实时间运行，樱花树盛开的这天夜晚，我盥洗后躺回公主床上，望着窗外发光的夜景有些疲倦。

没有人的城市，为什么还要有点亮的大楼路灯与这片夜景呢？

思索着这些无聊的事情而阖上眼睛时，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询问声。

「小I，你睡了吗？」

我睁开了眼，面前是爹地严肃的表情。

「爹地？」

他点了点头，还是挤出一抹微笑。

「来我书房吧，我想跟你聊一下天。」

我内心有些不安，爹地几乎不曾打扰我睡眠，但还是跟着爹地来到书房。

他就站在落地窗前，一开始还是一言不发。

「小I──你知道的吧，这里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梦境，所以这世界才一位人类都没有，你还能主动去改变世界的样貌。」

过了很久开口的，却是突然其来的真相。

我一点都不惊讶，彼此早就心照不宣很久，我不懂的是他在这时提出来的原因。

「嗯，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了。」

我不想主动说破，但爹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或许也明白，既然眼前所见并非真实世界，你也不是我与千爱的女儿。」

「我──很对不起你，以自己的私欲创造出你……」

爹地的态度充满浓浓的懊悔，让我忍不住大声反驳。

「我从出生就隐约意识到了──可是！这没关系呀！」

我忍受不住内心激昂，抚着胸口喊道。

「我知道我是住在你内心伤痕的怪物──但，就算如此又如何呢？你不是努力养育我长大吗？」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在婴儿床前逗我笑的爹地、抱着幼童的我在透明窗窗边念故事、在无人的小学教室给我上课、国中毕业典礼在树阴下帮我拍照的爹地……

那是非常寂寞，却也拥有同样多温柔的世界。

如此矛盾，却多么符合爹地的本质。

没有爹地的努力，我并不会成长为他所看到的这位少女。

即便，这些都仅是一场无法到达地表的梦。

「没有你的话，我就没有『心』了。」

可我还是能大声说出口，笑着哭诉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本来还年轻的爹地此刻却白发苍苍、脸部充满皱纹。

他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反击，最后只能无奈笑道。

「你跟我记忆中那早已模糊的千爱，明明个性不一样，却有着相同的本质。

「最初我就知道你是我内心的扭曲之处，想着就算成功了，你也只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反应吧，却因为所剩不多的余生太过孤独而仍坚持创造出你。

「我从未想过──你会有自己的灵魂。」

他走到我面前，双眼眯起拍了拍我的头。

「我，确实不把你当作『怪物』，也并非将你做为千爱的替代品，最初或许还有过这种想法，但看着你出生的模样后，我就没了这个念头。

「小I，你成长成了我所期望的样子与个性……」

爹地凝视着我，并且坦言。

「但，那会不会就是我内心的扭曲呢？

「我一直很害怕，认为自己在做一场掩饰现实悲痛的美梦。」

但现在不是了，他轻声补充。

「因为我能确认，我不曾指望过你会去笑，更不能想像你会珍惜跟我相处过的所有时光。

「跟自私的我不同，所以你才是小I吧，我那乐观开朗的──女儿。」

那句话让我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哽咽地哭了出来。

我扑倒在爹地的怀里，直到彻底哭够后，爹地才跟着道出有关他的过去。

现在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说道。

「我跟你的母亲在她十六岁时认识，这也是我看到现在的你会特别焦虑的原因。

「梦中出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样貌──并非『袁少华』，而是『刘松霖』，但你或许也能意识到吧，我的灵魂被放置在不适合的肉体中，因为某起绑票事件……

「……你的母亲真不可思议，她说着能我能改变她十八岁将死的命运，明明好像很无情，但那只是逞强的表现，她其实很关心着我和身边的人。

「可到那年年底前的几个月，却让我见识到真正的地狱。

「虽然千爱一直在旁协助我，但我们当时对梦境与怪物一点都不了解，甚至没好好理解她们的『心伤』。

「我没有拯救照顾我的大学学姐、自己的亲妹妹……」

「最后──连千爱都没活下来。」

已年老的爹地站在落地窗前，谈起往事却不再悲痛，更多的表情反而是释怀。

「到头来我根本没拯救她呀？我曾抱着这股愤恨孤独地活下去，用尽余生去理解梦与怪物的运作机制，却没办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似乎到了临终前的此刻，才隐约意识到千爱想赋予我的使命。」

爹地道完过去后，透明窗外头突然放起了烟火。

以前爹地也尝试过几次，但以整座城市当作舞台，尽情绽放的大型花火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被眼前震撼的美景吸引注目光。

「好漂亮……」

忍不住喃喃自语了几句，但这时才看到爹地再次弯腰抱住我。

在我耳边，他只小声说了几个字。

那最后的三个字，仍然是对不起。

之后，我再也没在梦境中看到他。

我没有在梦里再见到爹地，却没想到──自己有办法来到现实。

只是在观景台中强烈思念着父亲，想要突破现实与梦间不可碰触的距离，眨眼间竟真的来到了未知的场景。

但那时间终究是晚了，还是在好几天后。

现实中的爹地比梦境最后要更加年老，而且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罩，似乎已昏迷一段时间，仪器的心跳正缓缓起伏着，暗示病人最后的挣扎。

昏暗苍白的病榻边除了看护，不见任何守望的家人。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我来到现实这层地表，没想到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在病床边的我，手似乎无力地举起想抚摸我的脸颊。

最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爹地，刘松霖──袁少华的人生，到此便黯然落幕了。

但他所创造的梦与我，却没有就此消失。

我不晓得爹地当初有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翻遍了书房的所有书本，那里纪载着很多有关梦与怪物的研究，却没有任何对我后续的指示。

于是，我被留了下来。

我曾几度浮上现实看看，但现实的场景却让人伤心，爹地的丧礼草草举办，就连公祭都只有少少几人到场。

直到他的遗体火化后，我都还无法接受爹地已经远去的事实。

但──这就是「人类」呀，是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与可悲的命运里，苦苦挣扎的人类呀。

已经没有人会在这个世界陪我嘻笑了。

我无法触碰改变现实的任何事物，现实也没有任何跟我有所连结的人们，对我来说那不过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但同样的，我在梦境里也仅剩这座城市和观景台，这些只让我徒增伤心的景色。

我无法完全接受爹地死去的事实，常常跪坐在落地窗前，就这样发呆一整天都没有动作。

或许反映着我的心境，本来的城市也开始腐朽倒榻，甚至连天空都密布着乌云，并且飘起了细雨。

连往落地窗外看出去的景色，都变得模糊不堪了。

我一直等着，等待着哪天爹地会再出现于梦境中，对我崭露笑容。

虽然，我知道那已是不可能达成的心愿。

直到某日，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想着梦中梦到底是什么概念，这种无聊又可悲的哲学问题时……

却想起了一件事。

本来微不足道的回忆渐渐变成好奇，促使我展开行动。

我起身回到爹地常待的书房，想找出那个物品。

以前爹地坐在这里研究时，常常会拿出一本手帐触摸，却从未打开去撰写。

但就算到爹地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也没有告诉我那手帐究竟是什么。

书架的书本我之前常常去翻阅，我知道爹地没有把手帐插在书架间，足见他对这本手帐的重视。

很快我就找到了他可能放置手帐的位置，就在书桌的某一层抽屉里，却发现外头挂了个四码数字锁。

「四码数字……」

虽然能直接破坏锁，但我毫不犹豫输入了那四个数字──也就是千爱，我的妈妈的生日日期：1224。

锁解开了，我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感觉很新的……书？

是那本封面有着宁静雪景的纯白手帐。

梦境里的物品年龄是不准的，我从看起来还很新的手帐感受到其中的浓厚情感，或许这之中纪录了爹地没告诉我的回忆？

我抱着满心期待打开手帐，却发现里面几乎是一片空白。

只有两个字，跟爹地有点丑的笔迹不同，漂亮的蓝色原子笔笔迹写上两个字。

谢谢。

我直觉察觉到了，这不是爹地──而是妈妈，千爱留下的文字。

内心冒出来的，却是让人身体颤抖、难以言喻的激动。

「我不想见妈妈一面……」

我不想见到跟我相似的那位母亲，因为就是她的存在，才让爹地余生都放不下，也种下我诞生的本因。

我恨她。

但──我还是想见她一面。

我想看看，妈妈是多蠢却又多温柔的人，才会欺骗爹地这么多年。

将手帐放回抽屉，我思考起来。

我有办法办到吗……

因为有去到现实的经验，我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甚至对此有着莫名的自信心。

我曾在爹地的书本里看过，他发现梦与梦之间有所相连，甚至跨越了时间的长度。

只是，这中间的途径比现实中任何一条航道都要复杂，人类的时间长度并不足以支撑摸索的时间，找到跨越梦与梦之间的航道。

以另一个比喻来说，就像用现行的宇宙船航行方式，要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的时间那样漫长。

除非我能找到穿梭星系座标间的虫洞，但就算寻找虫洞的时间也是人类难以估算的天文数字。

「而我……」

幸运的是，我并不是人类，我有的是时间找到那几条虫洞。

我了解到这个悲伤的事实，决心收集起爹地留下的书，将它们放进一个袋子里。

我想代替已放下的爹地，去完成他没达成的愿望。

在那之后，我很快就搭上了小木船，离开爹地与自己的梦境，投入梦中的迷雾地带。

虽然意志能控制船的移动方向，梦中的迷雾却比现实要更加可怕，彷佛连我自身的存在都要被占满似的。

那找寻出路的时间漫长到──我连自我都快要失去，每次都靠着与爹地曾有的回忆维持住理性，并靠着对母亲的恨意做为燃料。

渐渐的，从最初只是对妈妈的不满，也开始转变成浓郁的恨了。

在连灵魂都要散去的前一刻，我终于离开了迷雾。

我能离开迷雾的原因──却是雾中提供指引的光芒，帮助我理解出正确的航路。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那就是母亲的灯塔，那时她就注意到了我吗？还是只是恰巧为我指引出航道呢，或许我一辈子都得不到解答了吧。

离开迷雾地带的我于一片白沙漠靠岸，但我却注意到一件怪事。

就算在梦境中，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可能会死亡的恐惧充盈我的内心，绝望的我想办法来到现实，想确认一下这是哪一个时间点。

却看到被绑在椅子上、受困于铁皮屋中的青年。

他是袁少华──我的爹地。

「呜……」

明明是久违的重逢，回到梦境的沙漠后我却掩住面容，跪地忍不住崩溃了。

我知道我能回到更早的过去，或许能在梦境中提醒年轻的爹地，让他有机会避开这次绑票案。

「但这样的话……」

我抚摸着加剧的心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会死的感觉。

原来爹地死前──也会有浮现这样的恐惧感吗？

我抓着双肩颤抖不已，最终下了一个悲哀的、却符合「怪物」本质的决定。

我逃避了，并且决定不将爹地带向那个真正的未来。

爹地在死前，曾说他不把我当作怪物与千爱的替代品看待，把我当作他的亲生女儿。

但我跟那于丛林中长大的人类孩子不同──我始终没有舍弃掉呢，自己身为怪物的本分。

「啊……」

在小木船上，我抱住双膝痛哭了，久久不能自己。

「爹地……对不起……」

在穿越时光的旅途上，或许是出自于愧疚与弥补。

揉着哭肿的双眼、我辗转来到了母亲的灯塔中，在她的灯塔里留下了爹地写下的书本。

「请以这些书帮助爹地吧……」

即使，这些书没办法拯救妈妈的生命。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在之后爹地陷入时间轮回的痛苦时，我更不敢亲自去见妈妈。

如今──我终于能鼓起勇气了。

「毕竟A与I，组起来就是『爱』了喔。

「如果能在真实世界，和你们一起看看蓝天就好了。」

道别前的最后，我对爹地轻声这么说道。

不管爹地任性到底，不是更能证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吗？

虚假的记忆、虚假的世界。

虚假的生活、虚假的生命。

但最终──爹地和妈妈，你们对未来的期盼，仍是创造出了我。

真实活过的我。

我缓缓松开紧抱着爹地后背的双手，放他离去后凝望着蓝天。

白光渐强，面临死亡，内心却莫名平静。

双颊流下泪水，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但还是想露出微笑。

因为爹地说过，他喜欢我笑的样子，所以离去前也还是要笑出来喔。

不过，真想看看呢。

爹地和妈妈的那本交换日记，在空白的内容上继续谱写的未来。

梦里的蓝天，好像比较漂亮呢……

穿着白洋装的女童无忧无虑地发着呆。

她昨晚做了好长一个梦，迷迷蒙蒙的，很多地方都看不清楚，现在也想不太起来了。

但她还记得──有个好大的房间，好像有一整层楼那么大，可以看得好远好远。

好想要这么大的房间喔。

「要出门了喔。」

还赖在沙发上回味梦境的女童，乌黑的小脑袋被突然出现的女子盖上了一顶遮阳帽。

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牵起女童往玄关走去。

帮女童换上可爱的鞋子、确认好出门的必需品后，女子推开了大门。

「马麻──今天要去哪里玩？」

看起来十分年轻的母亲想了想，抱起女童摸摸她的头。

「要看爹地喔，可能只是随便兜兜风。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女童想起了梦境的片段，声音清脆地回应。

「儿童乐园～刚刚在梦里跟爹地和马麻玩得很开心！」

母亲微微一愣，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眼角似乎闪着水光。

「好呀，就去儿童乐园。」

女童开心极了，笑声和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伴随着这对母女离开住家，走向停在门前的休旅车。

彷佛连接着梦境的彼端，外头的天空此刻湛蓝无比。

──《A子不会预言自己死亡03》完

──《A子不会预言自己死亡》全系列完

第三卷 番外 观景台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