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章现实就是如此

Succeed Soft第十三开发部的上班时间不算早，就是正常时间。被定为到社时间的早上九点前要坐到各自的办公桌，接着开十五分钟的朝会，之后便开始处理个人业务。「嗯～那么，我们来开朝会吧……」对于章鱼烧先生的话，部员们的回答零零落落。确认到这点后，他嘿咻一声从座位站起。「喔喔，好险……」或许是缺乏运动的关系，光是原地起立就让他差点跌倒。「今天要整理问卷明信片并计算数量，然后是销毁过期的促销商品。明信片跟以往一样，至于商品销毁的部分，请大家记得分成纸类和塑料类……」章鱼烧先生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太可靠的氛围，导致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老。另外，他时不时会发呆到有人叫也没察觉，常常要喊到第三次他才会忽然惊醒。虽然他似乎算是本开发部的部长，可是却从没做过符合部长身份的工作。「那么，我的报告就到这边……接下来请主任发言。」被章鱼烧先生叫到后，棕发大哥接着起立。「啊──废弃HDD啊，记得确实清除资料再丢掉。前几天，经理他针对这点训了一顿喔。」轻浮司主任的立场形同副部长……但是毫无威严可言。他跟部长是不同意义上的不可靠，交代的事几乎没完成过。遇见麻烦总想着要推给别人，且满脑子都是翘班的想法。尽管棕发和清秀五官让他显得青年才俊，可是我却感觉不到除此之外的帮助。「……忘记清除HDD资料的是主任吧？」一旁的松鼠子语带不满地说。「讲得像是其他人的错，推托责任你最会呢……」言行像是国中生的她虽然招人微笑，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做出与职务、年龄相符的举止啊。「那换下一位。」受到轻浮司的催促，坐在最旁边的女性懒散地站起。她的绰号是女王。今天的她也穿着一袭引人注目的黑色连衣裙，头上别着鲜红色的发夹。「……问卷可以的话今天整理完送到我这边。时限只到下午五点，麻烦各位了。」她淡然做完报告，然后迅速坐回座位。女王先前似乎曾当过经理，因此对于图表计算软件相当有一套。只不过，她的干劲低到足以加上「超」这个字，工作也只做规定的量，其他一概不管。以准时上下班为原则的她，碰上加班就会急速丧失干劲。话虽如此，托付给她的工作大多会确实完成。或许是因为她懒得弥补失误吧。另外，下班后她常到有外国人光顾的酒吧喝酒，因此她有许多外国朋友。这时，确认女王说完话后，我旁边的女性忽然跳起。「啊，那个，我没有事要报告！啊，抱歉，我想起来了。垃圾桶满的时候，麻烦大家倒进门旁的大型垃圾袋！每次都要整理满出来的垃圾，真的很辛苦啦～！」松鼠子气噗噗地鼓起脸颊，用一点也不可怕的脸看向大家。刚毕业两年的她，虽然开朗有活力且干劲十足，却总是搞砸事情。虽然能力称不上优秀，但她不愧是怀着高度的游戏热情进到这间公司的，游戏的相关知识她似乎涉猎了不少。「最后由我报告事项。关于前几天交差的出版订正贴纸，有几个地方需要重新修改……」然后，压轴的是我桥场恭也的汇报。朝会没出现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就这样平淡进展下去。每个人都希望能赶快结束。到了尾声，章鱼烧先生环视所有人说：「我问一下，有人想提新计划或意见吗……没有吧？」不用说，全员一片寂静。「那么，今天一天也加油吧。」朝会以他的这句话作结，接着轮到各自的工作时间了。◇朝会结束约三十分，办公室回归了往常的业务景象。今天的主要工作是亲手将附在发售游戏的明信片问卷键入计算机。虽然工作内容单纯，但是因为有许多部分无法制式化，做起来非常麻烦。翻明信片的声音和键盘声以一定频率响起。因为允许工作时听音乐，所以我们各自戴上耳机，默默处理着业务。（真的好安静啊……这个部门。）在第十三开发部，交谈声近乎不存在。这个现象本身虽然非常不错，但相对也造就了约两名沉迷SNS个人动态的社员。「啧……操，这混账是怎样……鬼扯什么，我可是专业的……门外汉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好吗……」咋舌声和埋怨特别多的轻浮司主任似乎常在推特和人起口角，还时常口出恶言。我一直害怕到时会不会被炎上，不过他本人却没有半点自觉。「噗……嘻嘻、咯呵呵……哈哈……这也太扯……哈哈，咦？哇，真的假的……噗哈哈哈。」女王看着屏幕笑个不停，似乎是在看她喜欢的Youtuber和年轻艺人的影片。尤其是Youtuber的部分，因为每天好像都有新片，一到上传时间便会传来源源不断的笑声。「啊，我去吃午餐啰～」另外，快到十二点时，章鱼烧先生就会去别处吃午餐。这个行为本身并没有错，问题出在耗费的时间。他只要离开，两小时内都不会回来。这段期间的联络、呈阅和裁决都得停滞。这可是不小的麻烦。「桥场先生，这里麻烦你做确认！」松鼠子是唯一正经面对业务的人。虽然这份认真且务实的工作态度在这个部门是很罕见啦──「嗯，我知道了……那个，樱井小姐。」「有，什么事！」「这档案的文字都超出文字框，现阶段输入的分页也是错的，一部分字体也没有统一，而且好像加了什么奇怪图片文件害画面变得怪怪的。」「咿、对、对不起！我马上改！！」松鼠子惨叫一声，再次转头看向PC。（可惜她的个性这么认真啊）看这样子，估计还需要修改两次吧。我当然希望她能将指出的错误一次修改到位，但似乎有困难。然后，时针指向了下午五点。随着广播音响起，『日薄远山』开始在社内播放，轻浮司和女王两人忽然加快了动作。「好，我先走啦～」「有事请用邮件联络，打电话我不会接喔。」丢下已成惯例的问候后，两人走出了办公室。「那我也告辞了……妈妈拜托我回家顺便到CO‧OP买东西。得趁营业时间赶快过去……」明明没问，章鱼烧先生却径自谈起家务事，在下午六点离开了公司。就这样，现场只剩下我和松鼠子两人。我们的日常并没有特别制定行程，每天却重复着近乎相同的模式。虽然谁也说不准明天是否会到来，但如果会的话，我能断言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部门到了明天肯定还是不会变。◇「唉……人生好无趣。」我从明信片堆中抽出列表，边把数据填入电子表格，边呢喃临终般的怨言。「难得听桥场先生讲这种话呢。」松鼠子吐槽道。「啊，抱歉……不小心说出口。」她又连忙补充一句后，用力点着头。「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最近都只有处理问卷嘛。」「是啊……」第十三开发部，我也再三说过，是个空有其名的开发部。自从我被派到这里后，没有碰过任何生产性质的工作。就算有也顶多是集思广益想办法重复利用失去用途的促销用POP，而那桩事到最后也成了废案。不过，把这视为问题的人目前在这部门并不存在。因为这里的薪水不比其他开发部员差，除去工作环境是昏暗地下这点，准时下班的日子也很多，可以说是个轻松的职场。我回想起轻浮司和女王淡然过日的行径。（没有特别目标的话，根本是爽拿薪水的完美工作……）不过，在其他社员之间有个称呼第十三开发部的蔑称。（──处刑室。）Succeed Soft这种创造娱乐作品的企业皆是以开发部门起家。为了创造让人忘怀日常、享受其中的作品，需要用上庞大的人员、时间和技术来制作热销软件。而支撑他们平日业务的正是第十三开发部负责的，名为『庶务‧总务』的工作。或许这些事务庸俗至极，但没人做的话，公司这个体制便无法成立。然而他们却对这点视而不见，擅自加上这种蔑称。实在是够恶劣的。……唉，虽然我刚来时的确也有过遗憾的想法啦。（不过公司有确实加保，也会准时发薪。）想到上份工作好几个月都不给薪水，就算现在的工作无趣得让人发倦，我也敢说比那里好上几十倍。「妳想永远就这样在这工作吗？」我试着问了下正在进行今天第五次修正的松鼠子。「咦，难道我因为失误太多要被炒鱿鱼了！？」还真是异想天开的发想。不过，如果忽然被人问这种问题，会觉得有什么预兆也是难免的。「我没那种权力啦。而且我也不是妳会被炒的意思……」话虽如此，她的领悟力差成这样，考虑到效率问题，更换人员也许是更好的选择，但是这问题与现在无关。「我想问的是，妳觉得待在第十三部好吗？」「啊……是在问这个啊。」松鼠子停下办公的双手，嗯地陷入沉思。「当然我也想去正常的开发部，但……应该没机会吧。」「没机会是指？」对于我的反问，她笑了几声。「我好像不太适合制作游戏。」她搔着头，拉开办公桌最大的抽屉。里面放了塞满的三个巨大文件夹。「这是……？」我向她询问后，她一脸害臊地苦笑说：「这些是企划哦。游戏企划。」嘿咻，她把那些沉重的文件夹拿出来放到桌上。「朝会最后不是都会问有没有人想提企划吗？」「嗯，确实会问。」「那其实是开发部的必行事项。因为创办者觉得只要提得出好的企划案，谁都应该要有成为策划人的机会。」这个想法本身非常好。只要是社员，每个人都有机会。十分合情合理。「所以，我进公司后也投了很多次企划。」「该不会，文件夹放的就是……你的企划？」对于我的问题，她轻声答了一句「对」。这个量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是不清楚她是怎么收进文件夹的，不过看起来应该不少于三位数。自然而然，我对她的企划内容产生了兴趣。「……我可以看一下吗？」然而，她却奋力摇头。「不不不、不行，不能看！」「为什么？这是妳努力想出来的企划不是吗？」「是这样没错，可是……」她似乎是羞于启齿，视线频频飘向文件夹。「你看完肯定会傻眼的。」「傻眼？为什么？」「我这样讲也有点怪，反正就是无聊、可笑……」看她讲到这地步，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没事的，我不会笑妳，也不会觉得傻眼。」「……真的吗？」松鼠子提心吊胆地抬眼望着我。「那……不好意思得污染你的眼睛。」她用两手把文件夹推向这边。「不要后悔哦。」「不会。都说没问题了。」有必要这样再三警告吗？我苦笑回答并翻开了文件夹。啪唰，最初的企划伴着塑料膜的剥落声，映入了我的视野。◇「……怎么样？」对于松鼠子的问题，我绞尽脑汁挑选字眼，「我觉得很有独特性……」这就是我能给的最好答案。「桥场先生真温柔呢。」松鼠子听完我的话后，露出落寞的微笑。她所构思的企划，简单来说就是『意义不明』。比如把在月球遭遇到的宇宙人迭起来消除，或是判断动物叫声差异来管理牠们的健康，全是些与某物相遇后怎样、充满异次元色彩的企划。虽然不至于嘲笑或是傻眼，但每次翻页我都会涌起「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这就是，我不适合做游戏的原因。」她把文件夹放到膝上，叹了一口气。「我呢，一直把做游戏当成人生目标。」「原来……妳投注了这么多感情啊。」松鼠子点点头，然后谈起了自己的点点滴滴。小时候的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曾被感动过。「因为父母的工作，我常常要转校，所以都交不太到朋友。」看样子她以前经常自己一个人过。「应该是在小学的时候吧。父母买了一台游戏机给我。」当时人气爆棚的是一款和朋友联机游玩的游戏。那款游戏至今也还有新作上市。「我那时真的玩得超开心，还因为这样交到朋友。」多亏了游戏，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同学看到她在学校画游戏的图后，她又多了好几个朋友位。「然后玩的游戏越来越多。一下玩这，一下玩那。就像是开了一个个宝箱，真的好幸福。」于是，她的喜悦从「玩游戏」连结了「做游戏」的愿望。因此她奋命苦读，上大学制作喜欢的游戏，甚至成功进到Succeed Soft。然而，认识到真正的现实后，她的梦想被迫就此断绝。「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哦……但我终于体认到，光靠喜欢是没有用的。」最终她被调离了开发现场。企划派不上用场，失误层出不穷的她，不管哪个开发部都不愿意收留。「好想做游戏呀。」她低声呢喃道。双眼看起来微微湿润。我什么也答不上。总觉得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增空虚。没想到一道无心的询问，竟会演化成如此感伤的话题。她的决心是真的。总是犯错傻笑的她，内心同时怀着炽热的心意和懊悔。看到这样的她，我回忆起过去的自己。孤立无援的混合大楼开发室。一切结束时，消失于夜幕的夜间巴士。播放着白金世代的灿烂屏幕。想做游戏的梦想，离实现仅一步之遥却凄惨消逝。连同前程一并断绝。偶然系上的缘份将这个梦想摆到了最远的位置──亦是离绝望最近的位置。为何，我会认为这样就好？是因为没有收入吗？还是因为已经放弃梦想吗？难道我的热情会因为这点程度就溃散？为何我会肯定第十三开发部的作风，沉沦在风平浪静的生活中？于是，我转向前方。那里有个女孩紧咬嘴唇，不停眨着眼。我想帮上她的忙。在我面前的才不是什么叫松鼠子这种玩笑绰号的人。我看错了她，和那群把这里叫作处刑室的家伙相同。喜欢游戏、想做游戏却没能实现，这样的她或许是我的另一种可能性。<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94/137581/145970.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樱井理都子。她让消失在我心底的东西死灰复燃。我抱着对她的感谢之情开口：「樱井……小姐。」「是？」她愕然答道。「能不能……再多跟我讲一下妳的企划？」我以有别刚才的语气向她提议。「好、好的。」樱井小姐即使歪头不解，仍拿着文具站起来。她带着企划书移动到了无人使用的空桌，接着将企划书一字排在桌面。我则是重新确认起她的每件企划。不是简单浏览，而是一一仔细看过。「那个……桥场先生，你不用看得这么认真。」我的态度明显变化似乎让她感到困惑。纵然如此，我还是想抓住点苗头。这堆看似无用的企划山，应该寄宿了她非比寻常的心意。因此，我想将其找出来。找出构成樱井理都子的最根本部分。「为什么妳会写这样的企划？」先试着问清楚企划如此独特的理由。「因为我想做出前所未有的作品。」佳胜利美酒。任谁都曾一度沉醉其中，接着便被摧残得体无完肤并倒下。可能成为唯一的美梦背后有着严阵以待的险恶魔境。（不过，这样讲或许太自以为是了……）乍看满是独创性的作品，往往都是建立在攒蹙累积的经验、严密组合的要素之上。正因为人类认定快乐的根本原理相同，新的情感才难以诞生。无论是VR或是社群游戏，就连崭新的媒体也依然位在过去的延长线上。一旦走偏或对其视而不见，诞生的只会是空有创新而无法感动人心的拙作。「所以，了解过去相当重要……」不限于游戏，过去的热销作和人气作充满着通往未来的提示。此外，世上也存在着当时无法实现，却藉由技术进步来创造全新价值观的作品。假如她的企划也含有这种观点的话……满是企划书的桌面上，形形色色的文字交错起舞。朦胧之中，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在选拔新偶像和艺人时，评审偶尔会出现某些报名文件闪闪发光的错觉。而且，这时被选上的新人后来都能大放异彩。（虽然这想法有点太超自然，但──）我认为，在不确定要素众多的娱乐业界，即使有命运潜藏其中也不奇怪。。正因如此，我才会这样想。搞不好，类似的希望也藏在这堆被归类到过往、认定无用的企划山当中。「──？」她刚才所说的宝箱或许就在其中。「这是……什么？」此时，我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一处。企划书的格式一致。照理来说，不存在任何特别醒目的要素。然而，现在我的眼里似乎有一份企划书……明显散发着光辉。这是命运吗？又或者纯粹是我的错觉？我挑出那份企划书，目光扫视封面的文字。『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反转既定概念，颠倒一切常识的RPG』企划书的开头写着这段文字。过去曾出现过明明是RPG却不需战斗的理念，也有敌方角色利用系统设定强制结束游戏的跨次元世界观，还有为角色添加奇特性格来打破劝善惩恶概念的作法。然而，将这全数组合、紧密链接彼此的做法……至今未曾有过。（这项企划……挺有趣的。）以一份企划来说确实很粗糙，也有许多禁不起挑战的部分，但这些在保证有趣的构思面前都只是小事。只要经过审慎的检讨、删减及补足，便能与之一战。读完企划书后，我抬起头来。「桥场先生，怎么了吗？看你读的时候表情好恐怖……」或许是我的氛围有明显不同处，她面带不安看着我。我转身与她面对面，不由得高声喊道：「这有机会啊！！」「哇！那、那个，有什么机会……？」不顾樱井小姐讶然的模样，我问起手里的这份企划书。「这份企划……为什么没被选上？」闻言后，她微微歪头说：「咦，那个……他、他们说这种东西怎么用在游戏机上。」「什、什么？」「说是强制结束游戏的设定不可能通过审查。当时我也觉得他们说得没错，就撤回了企划。」……岂有此理。怎么会在这种最初的阶段就被排除。（我猜是成功率太低的关系吧……）从她先前的企划来看，想来不会有人认为其中埋藏着宝石原石。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蒙蔽了所有点子。我自己也没想过这座企划山里蕴藏可能性。没严加注意看的话，便可能犯下这种愚蠢行径。我尽可能平复心情然后说：「这个企划非常不错……我们来想办法完善它吧。」松鼠子圆睁双眼，错愕地张开嘴。「可、可是刚才我也说过，家机的性能办不到哦？企划没办法通过，我们又要从哪着手……？」她仰望着我，眼神彷佛在说我在讲什么鬼话。「发布游戏的媒体并不仅有家机而已。就算只是画在纸上掷骰子，游戏也能够成立。」虽然我嘴上讲着漂亮话，内心却也觉得「实行有困难」。按她企划书写的内容来看，做成不用电游戏是错误的选择。唯有出在游戏机并且用RPG的方式游玩，这个内容才具备趣味性。不只这样，如果是在不受游戏机规范限制，自由度较高的平台上的话……「PC的话……或许有办法实现。」「PC……？」「是啊，只要制作成计算机游戏，应该就能彻底活用这份企划。」她曾说过，这份企划是在游戏机企划会议上提出的。在这种场合提出玩弄系统且跨次元要素强烈的想法，当然不容易被人接受。若是在能弥补这项弱点、只呈现其娱乐性的媒体……这份企划，无疑将会起死回生。「PC的话，能不受限地使用强制结束的设定，甚至可以和复数程序配合。只要不包含性方面和血腥的描写，贩卖限制也不会太严格。」「原、原来如此……」樱井小姐的表情取回了活力。一想到自己思考的企划兴许能卷土重来，本已破灭的梦想蕴藏着高于1%的可能性，她似乎也兴奋了起来。「可是，这样卖得出去吗……我听说计算机游戏现在的销量不太好……？」她说得没错。虽然有部分作品销量不减反增，但以整体市场来看，PC游戏有逐年下降的趋势。话虽如此，PC还有残存的市场。应该说，只要接下来活络这部分的市场，可能性势必会大幅扩张。「利用下载网站怎么样？」「是指DLsite和BMM那种吗？」她举出了现在知名的下载贩卖网站。「没错。这种企划绝对会受网上欢迎。只要玩家口耳相传，我们就能压下营销费。因为不做实体版，所以不会有缺货的隐忧。」「这、这样或许可行呢。」她似乎也开始将可能性视作实际可行的方案了。「可是……真的会成功吗？」樱井小姐的神情仍透着她的不安。也是，我在前无古人的情况讲这种话，她会半信半疑也是合理的反应。何况，提议的我没有任何后盾可言。无论是制作PC游戏，还是利用下载网站，两者都是试过才懂。除非我是回到现在的未来人，不然不可能知道将来的事。但是──「试着实现这项企划吧……既然找了这么多可能性，哪怕是垂死挣扎，我也要强行让这份企划化为现实！」河濑川的话在我脑内苏醒。『希望你能永保喜欢游戏的热情……』。幸好我对自己的心意有自信。我可没闲工夫待在舒适圈里当个废人。既然有难得的机会，不激起一点波澜，我又是为何待在这里。我两手交替拿着企划书，盯着灰色天花板看。为了防止希望之苗消失，仔细看着渺茫的希望。「我们来想办法吧！设法完成它……！」毕竟时间已晚，我只好轻声扬言……不过，我的内心确实涌现了更胜言语的决意。◇翌日。例行朝会上，章鱼烧先生正在宣达今日事项。「呃，今天我们主要的业务是列出社内慰劳纪念品的清单，并且分发给符合资格的社员。分发给A、B、C奖的人时，请务必不要搞错奖品内容。」一如往常，都是些除了悠闲以外没其他感想的业务。「另外，有人说厕所芳香喷雾没有库存了。采买完麻烦向财务部报备。」接着，他用与往常没变的角度环视各个部员说：「那么，没有异议就──」开始今日业务吧，他正要这么说时，我举起了手。「咦？桥场老弟……？」出乎预料的举手，让樱井小姐以外的所有成员面露惊讶。「是，我可以发言吗？」「啊，当然可以。请便请便。」若是平时，想必谁也不会在这时间点举手。但现在已经跟以往不同。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这个举手的动作。「接下来三天左右，请让我准时下班。」我清楚表达出要求。「啊，好……要准时回家对吧。我知道了。」章鱼烧先生疑惑地歪着头予以同意，或许这句话也超出他的预期吧。「怎么，桥场。你终于也悟道啦。」轻浮司双手抱胸奸笑道。「适度工作，准时回家。这就是第十三部的风格，是吧？」接着他将话头抛给隔壁的女王。「对～对～准时下班很好哦～毕竟时间多到爆嘛。」没错，现在我需要的正是这多到爆的时间。「那就麻烦各位了。」语毕，部长再次看向周遭。「好了，其他人没意见的话，会议就……」『到此结束』的时候，这次换樱井小姐的手打断他的话。「那个，我也是，再来这三天要准时下班！」因应樱井小姐的发言，所有人朝我投来怀疑的目光。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声明一下。「……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天准时下班的我们，直接来到了公司附近的星霸克开始作战会议。星霸克是知名咖啡店的抄……致敬名称。听说樱井小姐常在这里思考企划。于是我们把这设为前线基地，以便思索今后的打算。「那个～我还不清楚所谓的作战到底是……？」樱井小姐用汤匙戳着大杯草莓漂浮冰咖啡，露出不安的神情。「首先我们从问题在哪开始想吧。」「问题……什么的问题？」「有关第十三开发部现在的问题。」为何我们现在受到这样的对待，还有为何我们身为开发部却不能进行开发。我想重新审慎思考这个问题。要是仅凭想解决问题的焦躁感行动的话，反而可能导致不做还比较好的结果。因此，有需要先掌握现在的状况，由此推论解决方案……我是这么想的。「或许有点费时间，但我认为有讨论的价值。」「说、说得对呢……嗯。」樱井小姐虽然点头，仍旧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妳想让企划通过，对吧？」「咦？」「昨天说的企划啊。为了让妳想的企划通过，我目前的作战是增加时间。」若是照着企划的原样，即便能发光发热，但还是太粗糙了。透过明确订定数值目标、市场营销以及支持这两者的证据，这桩事才能逐渐趋近现实。现在则是这个准备阶段更前面的一步。「为此我才拒绝勤务以外的事，请你务必配合──」讲到一半时，我不禁语塞。因为樱井小姐正用未曾见过的严肃眼神紧紧盯着我。「樱、樱井小姐……？」被震慑的我出声叫她后，她的头便连同咖啡杯上下点了好几次。「我配合！一定会的！只要不丢脸，我什么都做！为了做我想出的游戏！」她的声量大得超乎预期，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这边。「不、不用担心，对尊严没有任何影响啦！」尽管前景有点让人担心，不过我决定还是从最初的头绪开始。首要前提是，厘清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况。「首先，我们待在开发部却不能开发游戏。」这是第一道难关。「可是，我们本来就是空有开发名义的部门，实质上不也是……」我在中途打断樱井小姐，摇了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虽然实际状况是那样没错，但也没人叫我们不要开发。」「咦，是这样吗……？」我点头说：「我已经确认过了。第十三开发部负责庶务、总务只是个惯例，公司完全没有这项规定。」公司基本上是依照公司规定、公文条规运作。若说规定有明确记载，那的确会寸步难行。值得庆幸的是不存在这类规定。「那么，我们也可以开发游戏呢！」樱井小姐语带雀跃。「是的，但实际却没人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什么？」她歪着头低吟思考后说：「因为还要处理其他要事，所以无法腾出时间。」总务、庶务业务就是如此。「难道那些要事都不能更动吗？」「不是吗？」她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这也就表示这种想法在她脑内已经根深蒂固。「我们不要先入为主，从任何事都能改变的角度来想吧。」「是、是的……」樱井小姐双眼发亮，但我的心里还留有忧虑。（毕竟我也没什么自信，大胆行动的同时也得谨慎思考才行啊……）总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不安的模样，就佯装镇定并在脑内反复检讨吧。「首先，我想问问我来之前的第十三部。」「了解。」对着郑重回礼的她，我开始一一提问。例如「这个部门一开始就是这种感觉吗？」「工作是哪个部门派来的？」「有特别注重的业务内容吗？」……等等。我花了约三小时充分听她说明后说：「好，没问题了。谢谢妳今天的帮忙。」「咦，只是问问题就结束……这样好吗？」松鼠子露出错愕的表情。「没关系。明天我们要把刚才列举的工作分类。」「啊，好。」「然后再隔天思考对策。」这是我在美少女游戏公司学到的道理。在没人可教的环境里，我学会了解决问题需要『流程』。事出必有因。只要排除原因，事情就会开始运作。为了寻找原因，有必要知道事件发生的流程。先从研究着手，再来是分析，最后是实践。只要照着这个流程循序渐进，八成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当然，有时也有这样解决不了的难缠因素。「这部分就得找懂政治的人啊……」「咦？你要找谁吗？」「啊，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翌日，我们再度来到星霸克，依照昨天预告的，开始分类工作。「我根据工作内容分成了三个主要类别。判断标准我已经写在这里，你按照这个列出清单吧。」「好，我知道了。」松鼠子遵照我的指示，使用手边的笔电逐项分类工作。A：需要体力的劳力活。例如搬运、整理等。B：数据键入、分类、记载等情报处理作业。C：支持相关工作。D：其他。分别列入这四项后，我们发现归到B、C的业务最多。「好……看样子比我想的好处理。」「是这样吗？」「嗯，为了缩短时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得知结果不差后，我转移到下个阶段。接下来的工程是分析，思考该如何缩短每件案件的时间。「这个寄邮件给原先负责的部门，这边丢到Slack上。」「那个，这边的说明文章我写好了！」「好，那妳传到云端。我等下确认。」飘着咖啡香气的店内，我们静静地进行作业。「……希望可以顺利呢。」「不要紧，我一定会让计划成功的。」若只在这裹足不前，未来不会有何变化。整理完写好的档案后，我点了下头确立决心，接着确认起内容。◇隔周星期五，一如既往的朝会时间。「那我们来开朝会啰……」由部长起头，毫无内容的个人报告持续进行。轻浮司、女王、樱井小姐，接着是我，毫无停滞地报告一轮后，最后又回到章鱼烧先生「呃，那么有人想提新企划或意见吗……应该没有吧？」时间来到了往常的问题时间。我和隔壁的樱井小姐看准时机，倏地举起手。「不好意思，我们想要提议。方便打扰各位的时间吗？」「啊，好、好的……桥场老弟，这么突然是怎么了？」章鱼烧先生带着困惑点头同意。「怎么？果然你和樱井两个人干了什么好事吗？」我无视起哄的轻浮司，将数据分给所有人。「这什么？」女王翻着资料感到不解。「这是业务改善计划。」「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部门太多无关紧要的工作了。」分析完第十三开发部全部业务的结果，我们了解到占最多时间的是数据输入和分析，其次是支持业务。「因此，我已经将数据相关业务自动化。」首先是明信片问卷的改革。我打算将往常多用手写回答的部分简化成标记表形式。如此一来，只要扫瞄便能轻松整理好数据。「另外我也联络了官方网站负责人，请他修改FAQ。」。」轻浮司翻阅资料后瞥了我一眼。「有些开发老古董会坚持问卷就该亲手写吧。这你又要怎么处理？」确实，简化这份问卷时受到了年长社员的排斥。「不用担心，这问题已经解决了。」「哦，怎么说服的？」「我是用业务合作的说法。」「你说……业务合作？」我点了点头，开始说明详细经过。留下手写部分的想法是不错，但是符合的项目多半是游戏详细内容、系统错误等需要询问开发现场的问题。因此，支持人员不用再像以前逐项调查验证，而是转送内容、要求现场协助回答。「我这么说完后，大家就说去掉手写部分也没关系。」「……毕竟那群老家伙讨厌自己做东做西啊。」轻浮司尽管语带不屑，仍服气地点下头。「接着是简化资料键入。」至今为止，数据输入到Excel都是各自手动作业。因此，我预计透过自动化、统一格式的方法来缩短时间。「这主意的确不错呢。」女王附和道。「但想实行的话，应该需要开发公司专用软件……这方面你怎么安排？」「开发软件当然需要经费。就算请公司设计，我想公司也不会轻易派工程师给我们。」「那要怎么办？」我微微一笑说：「这部分开发妳已经做过了喔，」女王眨着眼睛，露出「你在讲什么？」的表情。「咦，妳还干过那种事？」轻浮司也一脸讶异地望向女王。「我没有。桥场，你这话怎么说？」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女王做的Excel档给他们看。「不好意思，我擅自解析了妳做的宏。」「啊……」「没错，妳把宏重制成浅显易懂的形式，提高了通用性，甚至有办法让所有社员使用。」确认建完资料的Excel文件时，我发现唯独女王的档案失误最少且比其他人有条理。这时我一一确认她的工作档案，得知她为整个项目建立了宏以便快速作业。「所以，我将那些重新编排过了。」就算办不到软件开发，只要努力就能在某种程度上看懂宏。因此我把先前空出的时间全都花在浏览解说网站和制作宏。「啥啊，有这种好东西妳也分享一下嘛。」轻浮司不满说道。「你又没拜托，我也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没错，迄今都没必要，所以她也只考虑要让自己的工作更有效率。「新宏的用法已经统整到这份数据了。我也有把pdf放到共享硬盘，要是忘记使用方法，麻烦去那边找。」其他细微的改善还有帮仓库用品编号并贴上卷标，以及导入便利器具来缩短贴修正贴纸的时间等等。「好厉害，桥场老弟。这样我们可以只花一半时间就结束所有业务啊！」章鱼烧先生面带明显的喜悦翻看着数据。「可是呀～让我们这种部门多这些时间要干嘛？」女王丢来了过于理所当然的前置问题。「开发啊。」「什么？」「就是开发！妳把我们部门的名字放到哪了。腾出时间后，我们当然要来开发游戏！」我的发言让轻浮司和女王吓了一跳。「你在讲啥，认真的吗？」「就算要开发，没有好的PC也没工具是要怎么做？」她担心的点我当然也想过。「当然我不会要你们立刻开始开发，现在我想做的是……这个。」我将数据翻到最后一页。归根究柢，这才是这次朝会的目的。我相信只要做这件事肯定就能踏出开发的第一步。「我们来开企划会议吧！」自第十三开发部设立以来一次也没举行过的会议。我所计划的是创造培育树木的根本……也就是让一般开发部都会举行的会议复活。「我想把每周五下午用作这个时间。可以吧……？」面对排除一切障碍的提议，完全没有人提反对意见。◇Succeed Soft办公大楼的中间层是供社员使用的休憩空间。虽然十三部因为嫌麻烦不常使用，不过这地方总是洋溢着热闹气氛。「难得妳会约我吃饭呢。」「没什么难不难得，这应该是第一次吧。」「还是说约妳喝酒比较好？」我继续说。「可以不要把我当成酒鬼吗？吃午餐也没关系的。」不知为何，她的口气莫名带着怒意。我们从宽敞阳台来到外面，在露台的位子就座。虽说架着遮阳伞，受到日光直射还是相当炎热。河濑川嘴上虽然说热，依然滴汗不流，一脸凉快的表情。或许是她的人体构造和我不同吧。「最近你那边状况怎么样？」「我吗？」「嗯，毕竟是我请你来公司的……总该问候一下吧。」她的心意令人感激，但要是害她操劳的人是我，说实在，我想尽可能替她减轻负担。（要和她谈谈吗……）虽然没什么自信，我还是将第十三开发部的状况和改革悉数说给她听。「……原来发生过那种事。」河濑川维持从自制便当里夹起香肠的姿势，露出略感讶异的神情。「小心别弄掉喔。」「没、没事，我会吃啦。」然后她连忙将香肠放进嘴里。第十三开发部业务改善计划的结果令人惊艳。不仅缩减了以往进展缓慢的业务，总务、庶务工作也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确实达成了我想腾出思考时间的目的。「我不时也会听到十三部的事……想不到这么严重。」「不过我们已经成功展示了我们的变化，这下终于能开始『开发』了。」一切都寄托在这之上。持有开发之名却无法开发的部门。哪怕别人说这是惯例，我还是想为自己进的部门带来存在意义。另外，这个部门仍有无法忽视的要素。首先，我想让樱井小姐的企划和构思成形。为此，有必要完善她的企划。这部分就得期待这周末的第一次企划会议有建设性的讨论。「你的活跃超越了我的想象呢。真是了不起的行动力。」「是吗……总之现在应该能朝好的方向前进吧。」即便成功尚远，我们还是创造出了最初的立足点。再来就以在会议上完善企划还有激发所有部员的干劲为优先目标吧。「妳的企划呢？顺利吗？」我试着询问她那备受瞩目的大型企划。「这个嘛……」看她颦眉陷入思考，我匆忙说道：「啊，不、不方便的话，不用说也没关系！」藉此我察觉到了状况。据传言，制作商高层和创作者双方意向似乎谈不拢，甚至说要从企划阶段重新检讨。（假设真的这样……总监的胃怎么可能撑得住。）从河濑川的表情也能窥得些许疲惫感。看这样子，或许下次带她去喝一杯会比较好。「如果你觉得喘不过气，我们就去喝一杯吧。到时再……」抱怨给我听，话才说到一半──「喝酒？哪时去？」河濑川顿失原有的冷静，打断我的提案，气势汹汹地反问。「今、今天有点困难，我有事要忙。等日期确定妳再空出时间，好吗？」我连忙安抚她后，她露出莫名失望的表情说：「喔……好吧。毕竟你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嘛。」「嗯、嗯……」她很干脆地接受提议，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清楚不该强行干涉工作吧。（不过，还是早点让她喘口气比较好啊。）我打开手机行事历，确认近期的安排，随即找到了傍晚后有空的日子。「那就……明天傍晚吧。」如此说完，我望向她。「河濑川……？」然而她却将我的话置于一旁，看着自己的行程陷入长考。「这个礼拜五做得完……这个下礼拜……这也不见得要这天完成，出问题的话礼拜日处理就好……」「那个，不方便的话，不如改天吧。」我依旧搞不懂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只见她边喃喃自语，边忙碌操作着行事历软件。接着她忽然握拳。「好，没问题！」彷佛达成某种成就一般，用力点了头。然后，河濑川神色端庄地望向这边──「周末你有时间吗？」「咦……？」唐突问起我的行程安排。◇星期六。我站在新宿车站西边检票口前找人。「好像有点来得太早……算了，没差」我用手机看了下时间，离预定时间还有十五分。这样也好。毕竟我等的人多半会遵守时间，早点来等刚刚好。对方大概也是搭这条路线。只要移动到容易看见出口的地方，等电车来再确认……「真早呢。」「唔哦哦！？为什么？」忽然间，背后传来了声音。惊讶过头害我不禁大叫一声。「什么为什么？今天不是约好了……」河濑川英子一脸不满地看着这边。亮黄长裙鲜明衬托出柔软的青绿薄衬衫。在公司穿着套装办公的她也相当适合这类便服。「是这样没错……但我们是约11点吧。」现在是10点45分。「和人有约时，我都会提前30分来哦。」「3、30分……？」见我愕然地开口确认，她有如我说了奇怪的话般，回以漠然的表情。「这么早的话，就算发生意外也不会迟到吧。」话是这样说啦……河濑川英子的优秀我是深有体认，但这种生活方式感觉有点难受啊。「所以今天要做什么？我只听妳说要出门一趟……」没错，虽然她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时，我回答了YES，但详细内容她完全没有告诉我。「没什么……不是大不了的事。」「是吗？」听到我反问，她稍稍撇过头，用远小于平时的音量说：「我想要你陪我去买东西。」「咦，买什么？」「不要问啦！先走再说，拜托！」她的双颊忽然飞红，挺直腰杆径自迈开步伐。「等、等一下！」我虽然被她唐突的态度变化耍得团团转，但还是追在她的身后。新宿街道隔着车站被分成了东西两侧。相对于东边的商业区，西边则是以企业区划为主。大致区分就是这样。作为有数十年历史的副都心，两个区域的街道都已完成。至于车站的南边区块，则有种尚有开发余地的氛围。河濑川带着我来到了位于南边的百货大楼。对于包含上份工作，缺钱时期不断的我来说，除了附设的大型零售商场，其他都是无缘造访的场所。搭乘手扶梯抵达妇女服饰品牌林立的楼层后，河濑川停下了脚步。这个楼层除陪同人员以外几乎不见男性的踪影。无所适从的氛围让我从踏足瞬间便心生畏怯。河濑川伫立在能够一览店铺的位置，表情恍若眺望战场的将军。虽然她的氛围不像是来享受购物，但姑且还是问一声吧。「你有喜欢什么衣服或品牌吗？」然后，她依然维持沙场将领般的神情，斩钉截铁地断言道：「没有」「咦……亏你今天的打扮这么可爱。」我将刚才在内心称赞的服装感想说出口。「是、是吗……？但这些都是店员推荐给我的耶。」「全、全部都是？」「嗯。」「鞋子也是？」「包含袜子的全部都是。」要说意外是挺意外的。的确有些人买衣服都是交给别人决定。这件事本身是不稀奇，但我本来以为像河濑川这种完美超人对时尚的品味也很敏锐，连衣服都是靠自己挑的。（是因为没兴趣吗？还是说是一味追求合理性的结果？）感觉两种原因都有。总而言之，她似乎是「那种类型的人」。「那要叫店员来吗？」我理所当然得出这个结论询问后──「不用。」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响应。「可以帮我选吗？」「咦？」「我想要你帮我选适合我的衣服。」「什、什么──？」远超预期的回答使我惊讶万分。「没必要这么讶异吧！」太失望了，她的强烈响应彷佛带了这样的意味。「不是，我根本不懂女性服饰喔？」如果我曾是服装设计师或服饰店员还好说。我过去的经历有的只是汽车用品和美少女游戏的知识。服装的相关知识可说近乎为零。「因、因为我感觉你有可爱或漂亮的审美观嘛。」说完后，她用莫名锐利的眼神看向我──「所以帮我选适合的衣服。我就买那些。」清楚明确地断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考验吗？毕竟她是提名我的人，就算途中有什么测验倒也不奇怪……最近我看的国外纪录片里，一流主厨就曾假借请徒弟吃饭的名义，冷不防来个味觉突击考试。今天搞不好就类似那个。「我、我知道了！我会当作测验努力的！」「嗯、好……测验……？」我将感到疑惑的她搁在一旁，以盯上猎物般的眼神凝视起夏季服饰橱窗。◇「怎、怎么样……？」约30分钟后。我带她逛看中的店面，给她看我觉得可以的衣服。而我费尽心思勉强挑出的几件衣服──「……还以为你是个有品味的人，看样子是我看走眼呢。」被轻易排除在选项之外。「呃……抱歉。」就算她这么说，我根本没挑过女生的衣服，没办法吧。连基本款都不懂的我怀着好穿就好的选了花纹T恤，不过似乎全都不合她意。「我一点也不适合穿T恤哦。」我是不这么认为，但这种个人的感觉我不可能懂。然后，拿来的每件衣服只看一眼就被驳回的最后，终于有一件入了她的法眼。「这件还可以……」她的手里拿着一件淡粉色开襟衫。河濑川似乎比较偏好冷静的配色，所以我选了不论工作还是私下都能穿的服饰。「就这件吧。」「是、是的……」总有种战败的感觉。不管如何，她好像决定好要买的衣服了。（到头来，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虽然我很想问，但是一想到这或许也是某种测验，只好撒手作罢。结完帐后，我们从百货公司二楼来到外面的露台。看时间差不多，我们决定到开设在路面的餐厅吃午餐。本来我暗自警戒一等地的餐厅会不会价格不菲，但午餐部分似乎压在合理范围内，让我暂且松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和女生单独吃饭的情景还是让与此无缘的我紧张不已。（河濑川是怎么想的……？）即使我好奇地望向她，也只看得见一如往常的「普通表情」。本来她就不是情绪大起大落的人。纵使偶尔会露出稍显不满的神情，却也不到歇斯底里的程度，始终处在极度符合常识的范围内。「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盯得太过火的关系，她本人投来了怀疑的眼神。「啊，没有。抱歉让妳感到不舒服。」我心想着或许让她感到不快了，开口道歉。「唉，这点小事不用道歉。」「抱、抱歉……」不小心又道歉的我被她狠狠瞪了一眼。（话说，她究竟有何打算……）河濑川英子身为社内被称为主力的第二开发部部长，被人传说是个没日没夜工作的工作狂。我本以为她在难得的假日会想悠哉地休养生息，或是订定精确计划来执行。然而，她现在却像这样在我眼前淡然吃着午餐。装扮与上班时不同，穿着柔和氛围的便服。表情也很稳重。丝毫不见平日绷紧神经的感觉。该怎么说……对，很有女孩子的感觉。（说起来，喝酒的时候她醉得很厉害啊……）从带有放松感的侧脸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在舒缓紧张。虽然不好意思要她和我这种人待在一起，但如果这样多少能让她静下心，那是最好不过。「……真是对不起。」河濑川忽然道了歉。「咦，对不起什么？」「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你说不定本来有安排，我却突然约你出来。」原来她在介意这种事啊。「不用在意。反正在家也只有我自己一个。」我如此传达后，她或许是感到放心，边摇着装有拿铁的咖啡杯，边叹了口气。「那就好……我叫你不要道歉，自己却打破了约定呢。」「是啊，所以妳也别道歉了。」「知道了。」河濑川点下头，望向露台对面的车站。假日中午的新宿，许多行人在街道上来往。多，但是自从开始工作、住在首都圈后，这幅景象也见怪不怪了。「我还不习惯啊。我读的大学可乡下了。」「喔……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我没和她聊过这种私人话题。受到少许好奇心的驱使，我试着抛出话头。「河濑川，妳学生时期有喜欢的东西吗？」「学生时期？」「对，像是游戏、运动或是音乐之类的。」这个话题应该很轻松才对。然而意外的是，河濑川却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我呢，很喜欢电影。」她笔直看着前方，如此说道。「从名作到最近的作品，我看了很多，也有自己拍过。」「哦，电影啊……」毕竟是干这种行业，自然会对影像抱持某种程度的兴趣，不过她说拍过电影，这兴趣还真艰深啊。「因为父亲和姐姐都是做相关工作。」……原来如此，类似精英教育的结果吧。「可是，我的天分却少得叫人悲哀。」她以学生时期为底线，竭尽自己所能，贯注在电影上，然后随着毕业，彻底断绝了那方面的道路。「不过，因为我还蛮擅长筹备跟安排的，所以才能像这样勉强应付工作。」河濑川落寞地苦笑道。她的笑容虽然给人一种已然死心的感觉，却也蕴含着一种不肯放手的意念。这张表情我很熟悉。对某事喜欢得无法自拔，又只能装作死心的时候，人就会露出这种表情。「我觉得……没这回事。」「咦……？」河濑川转过头来。「那个，河濑川妳努力了很久，也有确实拿出成绩……」虽说没有天分，她也钻过窄门，任职了游戏公司的开发职位，年纪轻轻就当上领导人。能够付出这等努力的人不该放弃自己的喜好，这种说法或许很幼稚。「所以，现在就放弃总觉得……」虽然无法讲得很具体，但我感觉……「……好浪费。」河濑川露出惊讶的神情。「抱、抱歉，我觉得这不说不行……」突然说了一大串，我想她肯定会吓到吧。「谢谢。」然而，她却语带开心地向我道谢。「如果我和你读的是同间学校……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河濑川说着，嘴角浮现温和的笑靥。并且带着未曾见过的温柔……◇用完餐后，没事要做的我们前往小田急车站。「真巧啊。要下的车站也很近。」「我是听说路线相同。想不到呢。」我是狛江，她是登户。用车站来算的话，只距离两站左右。「今天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哦。」她边说边走向车站。「我才该说谢谢。刚好能转换心情。」单从外表来看，她的这番话大概是发自内心，而非客套话。以创作者而言，阶级远远高于我的河濑川。万万没想到我和她的距离会拉近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在同间公司上班……吧。）与放弃许多事物的过去不同，即使考虑到万一，我觉得现在也会被允许。今天就是充满这种希望的日子。（必须努力啊。）我看向自己的手，紧紧握起拳头。「啊，已经公布了。」听到她的声音，我抬起了头。「啊……」匆匆映入视野的景象，让我顿时停下了步伐。「好厉害啊……」连接JR和小田急的路上，有个大型广告的空间。其中一面墙壁，映着『本公司』大作的形象画。（这是新画的吗？第一次看到这张插画。）内容是一名注视远方的女孩。以侧面视角绘制的鲜明插画。毫无浪费的构图和鲜艳的色彩。这张插画的作者我当然知道。──秋岛志野。这位与我同龄的作家将我吸引到这个世界，如今我也为她的作品心醉不已。上间公司破产时，绝望之中看见的那场记者见面会。画面另一头的她，位在远不可及的地方。「现在我却和她在同间公司工作……」按我以前听河濑川说的，她每个礼拜都会来公司开一次会。虽然没见过她，但有种更近她一步的感觉，令人非常高兴。<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94/137581/145971.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有好一段时间，我都沉醉在形象画之中。「这张画还真厉害。一不小心就会看入迷呢。」我指着广告说。「是啊。我也觉得画得很好。」不愧是制作组，她以冷静的口气回道。「嗯、嗯……」我感到害羞，结束对话。（是啊，虽然她对我来说是憧憬，对她却是……）牵扯到现实、事业的工作人员。我本以为今天一天和她拉近了距离，但这其实是我自己的错觉。我们两人在工作上仍存在着极大的距离。如梦似幻的一天在最后的最后将现实硬生生摆到眼前，迎来了结束。◇接着从隔天起，一成不变的日常再度开始。河濑川似乎事务繁忙，我无聊传的RINE都很晚才收到回复。我看着被恶搞角色贴图填满的窗口，活动起僵硬的脖子。「那么，我先闪人啦。」下午五点，轻浮司今天也准时离开座位。「主任，企划呢？」「啊，对喔，因为这里不便放松思考，我是想回家写啦。反正没限定地点吧？」话虽如此，看他这副样子，想也知道他回去绝对不会动。「别急，写好就会发表的。前提是写好……」他留下这么一段显然不打算写的预告，踏出了办公室。「走啦。有事用邮件联络。」另一边这位也毅然决然地起立，准备走向门。「请、请等一下。企划有进展吗……？」「我常去的酒吧今天要举办日美中韩德五国联谊。不觉得超重要的吗？」「字面上听起来是很重要，但那终究是酒宴吧？」「酒宴也能改变世界哦。那就这样。」女王也和轻浮司相同，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司。「我改善业务不是为了让他们准时下班啊……」我唉声叹气道。「桥场先生，别在意，毕竟才刚改成新的体制嘛。」樱井小姐如此安慰道。她说得没错，人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只要花时间好言相劝，他们总有一天应该会理解。（要是这一个也愿意配合就好了……）我瞥向章鱼烧先生坐到刚才的位置。这边同样把工作减少当作机会，时间一到就迅速收拾行李下班。他今天似乎绕到了别处去，回来时发现已经过五点就二话不说直接回家。「桥场先生，可以麻烦你过目一下企划吗？」「啊，嗯。当然可以。」不过，还是有人像这样出现明显变化。只要一点点去改变就没问题的。◇于是，周末终于到来。星期五下午。当周勤务已经在上午已经确实完成。我们现在面朝腾出空位摆上的会议桌，举行部内会议。「那么，现在开始第一次企划会议。」所有人笨拙地行礼致意。「那个，桥场老弟。我是第一次开这种会议……」「不用担心。今天会先由我来主持会议。」部长一脸放心地点下头。话说，部长活到这年纪却没主持过会议的经验，这不太妙吧……？「这次有人提新的游戏制作案。想请各位提出意见，让这份企划的骨架更完善……樱井小姐。」「是。」在我的催促下，松鼠子以略显紧张的神情应声。「放心，你的企划真的很有趣。拿出自信发表吧。」「我、我知道了……」投影片映出企划书第一页后，松鼠子开始了她的说明。相比于一开始，现在的企划内容较有条理，更多出使用图像的说明，变得相当浅显易懂。（很好……有好好把重点表达出来。）先前杂乱无章的卖点和制作利益部分也清楚传达了。这样一来，至少不会被批评一无是处吧。……怎么样？」她战战兢兢地向众人发问。「那么，先请主任发表意见。」我作为会议主持人，开始询问每个人的意见。轻浮司指着自己彷佛在问「我吗？」，接着皱眉翻看着资料。「我觉得满有趣的。」意外的是，他首先表示的是肯定的意思。「谢、谢谢主任……」「话说，这是之前被打回票的企划吧？为什么又拿出来用？」「咦……」松鼠子的表情从喜悦转为错愕。我又继续问：「她是重新修饰先前的点子后才提出的。这样不行吗？」轻浮司小声啐了一下。「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被退回的当下就表示那企划已经没用了。管妳重写还是怎样，都是在浪费时间。」彷佛对这段彻底放弃的发言深有同感，女王也开口说：「是呀。公司特别在意这点。就算我们部门同意，还是别提出曾经废案的企划为上哦。」她的这道意见与其说悲观，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心。「嗯、嗯──我也那个，认为不要比较好。」最后是章鱼烧先生。「就像大家刚才说的，我们的公司风气不喜欢重复使用创意。要想改变惯例在各方面都不容易啊……」「没错没错。况且前几天才刚改过问卷写法。要是被盯上，有麻烦的可是我们管理职位，知道没？」现场的气氛彷佛说着先前的业务改善也是在多管闲事。微妙的沉默笼罩室内。「……对不起，我再回去重想。」樱井小姐好像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决定先重新来过。「那就先这样啦。」以离席的轻浮司为首，女王和部长也接连返回了自己的座位。最后剩我和樱井小姐呆站在原地。就这样，第一次企划会议结束了。◇「呜呜～～那件企划果然不行吗……？」离开第十三部的途中，樱井小姐大大叹气，沉着一张脸说。「没这回事。我不是也说过妳的企划真的有意思吗？」「可是……」她似乎怎么也无法服气，上楼的步伐从刚才就无比沉重。「而且，我觉得今天的企划会议是成功的。」「咦，被批评成那样也算成功吗？」「嗯，当然。」我对第一次会议的期望有二。其一是全员确实出席。其二是全员针对企划提出意见。「毕竟我们部门以前都没开过会。光是有讨论就该庆幸了喔。」在业务改善之前，我们都仅是一味地虚度光阴。如此状况现在透过思考和讨论，产生了出色的积极变化。「主任不是也说满有趣的吗？说实话，这也能当参考吧。」「嗯……也知道了以前不懂的事。」什么公司风气、惯例终究得体验过才知道。哪怕只是获得这方面经验和知识，对她应该也有不小帮助才对。「是吗……说得对呢。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家讨论……」她那阴郁消沉的表情终于取回了原有的明朗。乍看之下，今天的会议确实没有实际收获。好不容易提出的企画案遭到否定，也没得到任何修正方案和补充。尽管如此，我们依然藉此带动了风气。我们成功在长期没谈论企划的部门提出、检讨企划。仅仅如此便是偌大的第一步。接下来只要一步步解决反对意见，堂堂正正发表打磨好的企划就行了。毕竟我们有的是时间。与其他开发部不同，我们能专注研拟企划的时间充足得过分。只要以这个步调累积会议次数，肯定就会出现更有建设性的意见。如此一来，拓展我自己的企划也将不是难事。最终便能抵达包含上述全部的『成功』。（不要急……按部就班总有办法的）我想起前天和河濑川的对话。憧憬的梦想是没办法轻易成真的。「所以不要太伤心，好吗？」我如此安慰道。但樱井小姐似乎还接受不了的样子。「呜呜～～人家的自尊心和自信都碎了满地呀！！！」「这我也只能说抱歉……」我本以为被退回成堆企划的她应该没问题，看来还是受到了不少冲击。实在是对不起她。「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喔。之后就要卷土重来！」「真的吗……？」「真的。」毕竟得到了企划本身并不差的评价。剩下只要把指摘的部分修补到不会被针对的程度。「所以为了下礼拜的会议，今天就……」早点下班吧。准备这么说时，我暂且停了下来。这是因为走上昏暗阶梯，来到一楼电梯厅时，我看见了一群其他部门的人正从大厅走到里面。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现阶段我不希望让其他部门起疑心。（他们是哪个部门的……看起来不是开发啊。）Succeed Soft这间公司对于开发部门等等以内勤为主的社员并没有规定服装。因此，大家上班时的打扮都蛮随兴的。相对于此，眼前朝这边接近的一行人都穿西装打领带。与我年龄相仿的男性一名，围着他走的社员三名，随侍在旁的女性社员一名。「说起来，那桩事处理得怎样？」「是，计划本身得到了认同，但所有人仍旧主张不要拿自己的部门动刀。除了从影响较少的地方实行外，恐怕无其他方法……」女性社员以严峻的神情回答男性社员的问题。看样子，位于中心的男性社员在一行人当中地位最高，女性则是类似秘书的存在。「他们还在说那种蠢话吗？真的是无可救药啊。想必他们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吧。说真的，不趁早扫荡那种人，公司只有腐败一途啊。」哈哈，他戏谑地笑几声后继续说：「算了，你帮我转告说继续观察。要是有什么把柄可用，就拿来击溃他们。」「遵命。属下会转达说是董事的吩咐。」女性社员深深低头。一行人毫不理会我们，直接搭上电梯前往高楼层。「他就是董事……？」听到我小声询问，樱井小姐以理所当然的感觉回答：「对呀，你不知道吗？」「不，我不知道……想不到这么年轻。」外表貌似和我同龄，搞不好还比我年轻。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哪号人物，不过从他苛刻的言谈来看，他的个性似乎相当冷酷。（公司内部难道有什么斗争吗？）<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94/137581/145972.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想是这样想，那种事终究和我这种底层员工无缘。「那么，今天辛苦……」这时，樱井小姐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下摆。「呃，樱井小姐……？」「桥场先生，你打算就这样逃走吗？」「咦？」「我的企划今天可是被评得一文不值哦！不好好发泄这份郁闷怎么行！」她这么叫着亮出一张居酒屋的名片。「今天要喝个痛快！！」然后强而有力地扬言道。「那、那就小酌几杯，好吗？」我本想委婉劝她喝酒要节制，然而──「不要！我说要喝就是要喝！！」她用彻底没救的语气立下了不醉不罢休的宣言。◇几小时后。「恶呕呕呕呕呕呕呕呕──」「还好吗～？吐完说一下喔。」「好、好。对不起，桥场先……呕呕呕呕呕呕呕。」不出所料。酒会一开始，樱井小姐便朝着极限狂灌猛喝，俨然成了厕所居民。因为她待的是女厕，我自然是要到门外待机。「最近真是变化莫测啊……」微醺的脑袋回顾着近期的事。因美少女游戏公司破产，落得身无分文逃回老家颓废的我，不知是哪来的运气，最终在憧憬多时的游戏公司就职。虽说福无双至，我被打入了冷板凳部门，但还是勉强撑过了难关。想到那段灰色的人生，现在的生活完全可说是幸福。「让你久等了……」终于，樱井小姐东摇西晃地走出了厕所。「总之先喝口水在这休息吧。」店内座无虚席。喧哗声纵横交错，谈着蠢话或是各自的秘密。（下次也来调查这附近的情报吧。）在以前的职场时，为了取得别家公司的情报，我曾独自光顾秋叶原的居酒屋，偷听旁人的谈话。因为有趣对话出乎预料地多，我才能先行得知延期情报，在公司决定发售日一事立下功劳。虽然以结果来说全都白费了……（现在的话，应该能比当时更有效利用。）不只是自己公司，我听说其他公司的同行也会在这喝酒。考虑到趣味和实际利益，试着听看看或许蛮有趣的。这时，一名身穿Polo衫配牛仔裤的悠哉小哥正要经过我们坐的长椅前方。「啊，抱歉借过一下喔。」「不好意思，我们在这挡路。」我们两人缩起脚后，小哥微微点头，走向厕所旁的吸烟区。「抱歉，可以给我一根吗？」看样子他一心只想着抽烟。「说起来，桥场先生不抽烟呢。」「以前有抽一点，现在戒了。」樱井小姐回答「哦～」。与此同时，吸烟区开始了某段对话。「欸，你有听说吗，那里的事。」「那里是哪里？」好像是在谈秘密的样子。我并没有刻意偷听的意思，只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大，话声自然而然传到耳里。「人事的大川讲的。听说先前讨论的部门废除及合并好像是真的喔。」「真假，我这边会不会有事啊。上期业绩还赤字……」对话的内容莫名让我感同身受。（……话说，我们部门没有赤字过。）（毕竟本来就不是有营业额的部门嘛……）单就不被算入会计账目这点来说，其实还算不错。这种时候，追求数字高低的部门就非常难受。「好像是要从没啥影响的地方开始。你想，前几天那个地方不是改善我们的总务系统吗？」「说起来还有什么问卷电子化来着。」「对，对。然后因为对外委托变简单，好像是要全部外包其他公司，把整个部门撤掉的样子。」……奇怪？在话题出现的词听起来格外耳熟。「这样啊。毕竟那里虽说是开发部门，随时废掉也没问题嘛。」我感觉背后流过一道冷汗。总务系统。问卷电子化。以及开发部门。这些全符合某个词的描述。接着，我希望不要如此的愿望轻易遭到践踏。「是啊，如果是『处刑室』的话。」决定性字眼传入了耳中。若是附近有刑场还好说，但是既然没有，自然就会联想到这是第十三部的蔑称。（咦，那个，桥场先生……这是……）一旁抓我衣服的樱井小姐轻声说。我连响应她也办不到，仅是茫然反刍着刚才的字眼。部门废除及合并。从没啥影响的地方开始废除。然后是『处刑室』。条件符合到这种程度，我实在没法厚着脸皮装傻说「不是」。再加上刚才擦身而过的董事。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内容，但说到部门废除及合并，两者一致到令人恶心的程度。「……总之先走吧。」樱井小姐默默点了头。虽然对话还在继续，但我们没有继续听下去，静静收拾好行李便结账。来到店门外后，已然醒酒的樱井小姐以泫然欲泣的表情仰望我。「桥场先生……十三部要消失了吗……？」讲老实话，我自己也想问。「还没决定是我们，而且终究是传闻。不是吗？」尽管嘴上在安慰，我的内心仍不安得不能自已。

第一卷 第2章 现实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