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电视上说,她是在八月五日上午十点左右,被人发现身亡,推测死亡时间是黎明,不过水城沙织前一天晚上从九点回家后,就都一个人独处,所以正确的死亡时间也可能是四日深夜。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抱歉。」</p><p>「您还记得啊?」</p><p>「咦?」</p><p>「从发现死亡的时刻,到推测死亡的时间,您全都还记得。」</p><p>我随口应了一句「嗯,是的」。</p><p>「我还记得,后来看了很多篇报导,也预录下综合新闻节目。听说水城小姐是倒卧在沙发上。」</p><p>水城沙织独居的大楼,保全措施好像相当完善,但那并不是什么豪宅,从中看得出她生活过得相当俭朴,令人意外。好像也没有男朋友。</p><p>关于自杀和他杀的说法,事情发生三个月后,医生提出正式的看法,说她是病死,舆论的风波也随之平静不少。关于自杀,至今在崇拜者之间仍有怀疑的声音,但许多和她生前有交情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不希望这么想」,也没验出任何和兴奋剂有关的药物反应。</p><p>我感到意志消沉,她明明是那么乐观开朗的人。</p><p>与她有交情的名人们,纷纷发表追悼感言,不少人在震惊之余,还泣不成声地大喊「为什么?」上个月,她的友人们为她举办了「水城沙织送别会」,名人齐聚一堂为她的死哀悼,一般前来吊唁的民众也大排长龙。</p><p>一名排在队伍中的女孩,语带哽咽地说「她鼓舞了我」。是个打扮成熟的少女,模样看起来就像小一号的水城沙织。</p><p>「我和小织一样,父母离异。但我后来从电视上知道,小织虽然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却不向命运低头,这带给我很大的鼓舞。」</p><p>这名少年使者平静地向我询问她的姓名以及她临死时的情形,态度和问其他事项时一样。就算听到艺人的名字,也无动于衷。</p><p>这是与死者见面的唯一窗口。</p><p>认识的人骤逝,没机会和他们交谈,对此深感遗憾的人们,应该会抱持着求助的心情前来拜访他。不知道他接触委托者的频率有多高。</p><p>少年突然取出报告用纸,是便利商店也有贩售的厂牌,我也曾经见过。这令我感到意外,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带有生活感。</p><p>「水城沙织与您的关系为何?」</p><p>「我……单纯只是水城小姐的崇拜者。」</p><p>少年眯起双眼,他一定觉得很疑惑。心想,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干嘛要见她?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没问我是因为工作的缘故、还是原本就对此感兴趣。</p><p>我看到他朝报告用纸上写下委托人(我)和沙织的名字,字迹称不上秀丽,但也不难看,与他高中生的外表很相称。可能是发现我正在看,他就像刻意遮掩般,把纸拉向身边。</p><p>「您想见她的原因是什么?」</p><p>「因为我是她的崇拜者,所以想向她道谢,感谢她带给我鼓舞。」</p><p>「那我就写原因一般,可以吗?请问有见过面吗?」</p><p>「没见过面。」</p><p>我每回答一句,便羞得很想找地洞钻进去,这单纯只是崇拜者的自我满足。也许就是因为不确定是否真能实现,我才会那么认真调查如何与使者取得联络。</p><p>「我明白了。」他说,收起报告用纸,再次打开那本大笔记本。</p><p>「在您正式确定委托前,有几件事我必须先跟您说明。」</p><p>「是。」</p><p>我在长椅上重新坐正。</p><p>「今天接受委托后,我会转告水城沙织小姐您的姓名和想见她的原因。不过,水城小姐有权决定是否要接受您的请托。很遗憾,如果水城小姐拒绝,这次的委托就只能到此结束。」</p><p>「是。」</p><p>「还有,死者与生者会面,彼此都只有一次的机会;一位死者,只能和一位生者见面。」</p><p>「咦?」</p><p>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呼。</p><p>「那要是水城小姐已经有亲人和她见过面呢?」</p><p>「以水城沙织小姐来说,就只有一次机会。很遗憾,如果是您说的那种情况,您就无法与她见面。」</p><p>「啊、嗯……这样啊……」</p><p>感觉浑身力气逐渐从脚底泄去,有种期待落空的心情。</p><p>「如果是处在死者也很想见委托人的这种『彼此互爱』的状态,交涉便能成立,可以成功见面,但如果不是这样,对死者来说,与活人见面的唯一机会将就此被剥夺,所以他们会拒绝要求。」</p><p>他歇了口气,接着说:</p><p>「此外,使者不接受反向指定。可以从您所说的『阳间』跟『阴间』联络,向对方传达我方的委托,并展开交涉。但『阴间』的死者,却不能对『阳间』的生者有任何影响力。死者是等候的一方,只能捺着性子,等候有人想和死者见面时,委托我们安排见面。」</p><p>「是。」</p><p>面对这令人泄气的回答,我听得心不在焉。既然这样,那应该没办法实现了,我心里已经放弃。想和水城沙织见面的人应该有如过江之鲫,我只是众多委托人的其中之一。我并不想妨碍水城沙织与她真正想见的人会面。</p><p>突然冷静下来后,我再次觉得很尴尬。就只仗着自己是她的崇拜者,便抱持着一份微薄的希望,感觉似乎把水城沙织看得太随便了,我对此感到内疚。</p><p>那名少年使者翻着手中的大笔记本。</p><p>「对死者来说,如果他们想见的『思念者』顺利出现,那自然很好,但有时也会因为最后一直都没出现,而对错失一开始的委托感到后悔。基于这个缘故,死者对于是否该和生者见面,也会很谨慎,这点希望您能谅解。」</p><p>「嗯。」</p><p>「还有,这项条件对您来说也一样。」</p><p>他从笔记本上抬眼望向我。</p><p>「我也一样?」</p><p>「每个人在『阳间』的时侯,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和『阴间』的死者见面。如果您此刻在这里和水城沙织小姐见面,日后就再也不能和任何人见面了。」</p><p>「在『阳间』的时候,和在『阴间』的时候,各有一次机会对吧?」</p><p>「是的。不过,若是水城沙织小姐拒绝,您的委托便不算数。仅限于委托实现,真的见到面才算,日后还是能再针对不同对象进行委托。」</p><p>我死后,有人会像这样委托他安排和我见面吗?我自嘲,不禁暗自苦笑。答案是什么,再清楚不过了。再说除了水城沙织外,我想不出自己还想见谁,可能以后也是一样。</p><p>虽然规矩很严苛,但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条件。</p><p>阳间与阴间的出入口,如果能让阴阳两地相连,一定会有许多人蜂拥而至。这么一来,死亡就不具任何意义,感觉就连活着的意义也会因此变得淡薄、模糊。</p><p>「水城沙织小姐还没和任何人见过面吗?她已经过世三个月了,除了我之外,应该有不少人来委托你,想和她见面吧?」</p><p>「关于其他的委托案件,一概无可奉告。」</p><p>我猜想,今天的会面可能会徒劳无功,所以想趁这难得的机会再多问一些。</p><p>「可是,如果你已经知道结果,请不要再故弄玄虚,就实话告诉我吧。要是水城小姐已经和她想见的人见过面,升天成佛去了,那我也会死了这条心。」</p><p>「升天成佛?」</p><p>之前一直面无炎情的少年,此时微微皱眉。他喃喃低语着,微微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他脸上浮现看似微笑的表情,但旋即又消失,恢复原本严肃的神情。</p><p>「我应该没用过升天成佛这种说法才对。」</p><p>「但不就是这样吗?见过面之后,就能心满意足的升天成佛去了。因为对死者来说,已经再也厂无牵挂,不是吗?」</p><p>「我不懂您的意思,如同刚才我说的,我无法向您解释它的原理。」</p><p>「真小气。」</p><p>因为他露出和他年纪相当的笑脸,我才得以用稍微轻松的口吻和他说话,感觉宛如从梦中醒来一般。他说了句「真的没办法向您解释」后,再次望向我。</p><p>「您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和死者见面,接下来我会展开交涉,如果对方同意,便会指定时间和地点,通常是从傍晚七点一直到天明,如果是以现在这个时节来看,大约就是到早上六点。」</p><p>「要是我抱持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委托你办理,这样也没关系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白自己能在偶然的机缘下找到这里,已经算极为走运,但这应该是就我这种普通人来说吧。像沙织身处的演艺界,以及政经界,一定很多人都知道使者的存在。</p><p>「如何,您要正式委托吗?」</p><p>「那就麻烦你了。」</p><p>如果只是以一名崇拜者的身分,列名在众多委托人当中,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很想去「水城沙织送别会」上香,但那里一定是现场实况转播,想到有可能会上镜头,我便裹足不前。而且那天我要加班,无法脱身。</p><p>「我明白了。」</p><p>也许刚好正值这个时间,中庭的患者和探病的访客减少许多。当我正准备从长椅上站起,离开这里时,突然想到一件事,</p><p>「为什么是选在医院中庭呢?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见某个人呢。」</p><p>他点头应了声「喔」,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沉默片刻后接着回答:</p><p>「因为去咖啡厅得花钱,不过,去麦当劳那种地方又嫌吵。」</p><p>我大吃一惊,一时无言以对。他与我四目交接,脸带不悦地问了一句「怎样吗?」</p><p>「是为了节省经费吗?」</p><p>这很像是高中生会讲的理由,他眯起眼睛。</p><p>「不行吗?」</p><p>「不……啊、对了,关于费用……」</p><p>我太疏忽了,由于一直当它不可能实现,所以一直到最后才确认此事。</p><p>「我该付多少钱呢?如果委托实现怎么算,没实现又该怎么算?」</p><p>既然正式委托,就算最后沙织拒绝,应该还是得支付一笔手续费。「喔。」他用刚才回答节省经费时的口吻,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我等候他的回答:心里很紧张。听说要数十万,有时甚至高达数百万,要是我的积蓄足以支付就好了。</p><p>「不需要。」他回答。「什么?」我瞪大眼睛,他再次以很不耐烦的表情说:「我这是当义工。」</p><p>「怎么可能……」</p><p>真不敢相信,我在很多情况下听过,什么免费啦,当义工啦,全是诱人上当的诈骗手法。</p><p>「听说这得花好几百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请告诉我吧。」</p><p>「没这个必要。」</p><p>面对我的纠缠,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p><p>「可是……」</p><p>我喃喃低语着。他一把从我手中拿走纸杯,从中庭走向餐厅,将纸杯丢进垃圾桶时,他再次转头望向我,眼中泛着不可思议的光芒,<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