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仰望天空说晚安第四章

第四章我和高贺子约好在星期六的下午，在她的学校门口碰面。星期六只上半天课，下午只有社团活动。我没有社团活动。虽然不知道国中生进不进得了高中，但就算被门卫拦下，也只要搬出哥哥的名字说帮他送东西就好。“日和，这边。”到达时高贺子已经在等我了。看着穿着制服，拿着书包的我，高贺子问，“没回家一次吗？”“我怕迟到。”我有点喘气地回答。“不用那么急的。”同样穿着制服的高贺子带我走向了校舍。一路上全都是相同的制服身影。和中学不同，校舍比较有现代感，操场也很大。我环顾四周，其实我也考虑要不要上这个高中。姑且不论哥哥，这里是姐姐的高中。和姐姐一样。“给你。”走到鞋柜后，高贺子递了一双来客用的拖鞋给我。“啊，谢谢。”我慌慌张张地脱鞋，高贺子帮我拿着书包。“那么，你想去看哪里？我带你去转转好吗？”走进校舍后，走在身边的高贺子说。虽然是我说想来这里，但却完全找不到方向。“好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高贺子体贴地向我介绍起来。烹饪、生物、物理等专门教室都在三楼。除此之外，每个楼层都有不同的年级教室。“我是三年四班。”我跟着高贺子走到了二楼。“升上三年级后，教室就换到了下面。”“那二年级是在四楼？”“没错。”我们走在走廊上。走廊上还有很多学生。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拿着乐器在弹。然后高贺子在一间教室前停下脚步，“这里就是石门的班级。要去见见他吗？”“不，不要。”高贺子“这样啊？”地回应。我一瞬看向教室里。哥哥并不在。哥哥是美术社，应该是在社团吧。虽然我没回家看过，但他应该还没有回家。一路上有时会有人向高贺子打招呼，“啊，班长。”这时我才知道高贺子担任着班长一职。“三年级时我本来不想继续担任的。”高贺子笑着说，“但我也没参加什么社团，结果还是留任了。”“班长，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有人稀奇地问。高贺子征求同意般看向我，我点点头。“他是石门的弟弟。”“石门…就是那个…”对方大吃一惊。我不禁有点退缩，有什么问题吗？“诶呀，是这样啊，这个孩子长得真可爱。该说是不愧是吗？”最终对方嘻笑着离开了。我只有股不详的预感。其实我曾来这里参观过。“日和，怎么了？”高贺子看向站着不动的我，我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去年学园祭时的事。”“你来参观过吗？”“是的。”我想起一年前的场景，那天非常热闹，而其中哥哥穿着轻飘飘的衣服做着女仆。那个场景简直让人不想再回忆。从当时周围的反应就能知道哥哥在学校里的立场。哥哥是学校里的名人。在负面的意义上。“我们当时是办鬼屋哦。”“哥哥的班级是女仆咖啡馆，那时哥哥在当女仆呢。”似乎想起了有趣的场景一般，高贺子轻笑着说，“是呢。”想来既然那么有名，或许高贺子早就知道哥哥的事。虽然我从来没问过。“高贺子小姐知道哥哥？”高贺子露出略显抱歉的表情承认，“是的。”“果然啊，因为哥哥是怪胎嘛。”我并不是说假的。从二楼走上了三楼时，有两个男生站在楼梯口聊着天。“怪谈？”“是啊，七大怪谈之一的化学准备室内的小提琴声。”化学准备室…这个词让我当即停下脚步。姐姐就是从校内的化学准备室坠落而亡的。这里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哥哥现在正在就读的高中，也是姐姐死亡的现场。我的心脏激烈跳动着。从醒来的那个人口中得知，他和姐姐一直在化学准备室内练琴。我会注意到这个闲聊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边走边和我们擦肩而过的两人继续说着，“那个怪人石门有段时间总是窝在那里吧？”哥哥？“听说每次他窝在化学准备室里时，里面就一定会传出琴声哦！”“日和，”高贺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忍不住问道，“哥哥，居然已经变成怪谈了吗？！”“是呢，”高贺子苦笑说，“但大家并不讨厌他哦。”高贺子似乎也听过大哥的传闻，作为家人真是丢脸。“那个传闻算什么啊。”“你很在意？”“多少有一点吧，哥哥到底在干什么啊。”再怎么样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怪谈。“或许是石门在拉琴？”“姐姐虽然拉琴拉得很好，但哥哥恐怕只会制造噪音吧。”我隔了一会后问，“那个琴声怎么样？”“嗯？听说很普通哦。不好听也不难听，所以才更渗人。”高贺子看向我问，“要去那里看看吗？”那个姐姐坠落的地方，哥哥为什么会待在那里呢？我感到茫然失措，最终点点头。天气仍然有点冷。冷风从窗口灌进，一个男生说着“哇，好冷！”一边从窗边逃离。今年快过去一半了。三年级的高贺子现在应该也正忙着备考吧。“抱歉，这种时候还要麻烦你陪我。”“不，没什么。”高贺子边轻快地走着边回应。“高贺子小姐是想考大学吗？”“是呢，我本来也迷惑过。”高贺子看着前方说，“最后还是决定升学，因为我没什么业余爱好，所以还是把目标放在国立大学上。”高贺子突然问道，“你哥哥呢？果然是会考美术大学吗？”“他还没决定升学还是就职。”“但都已经三年级了？”“是啊，”我叹了口气，“他本人还很悠哉，父母都拿他没办法。”“你哥哥不像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只是什么都没想。”我不满地说，对话期间已经走到了目的地。这个学校有专门的社团楼。姐姐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啊？我抬头望着社团楼想。“没事吗？”高贺子担忧地看着我。高贺子知不知道呢？姐姐从社团楼最高层摔落，当场死亡。当初媒体曾大肆报道过整件事。以殉情为噱头。真实情况是姐姐为了救助被推落窗户的同级生，不小心与其一起跌落了窗户。而那个同级生就是筱崎命。结果筱崎活了下来，而姐姐死了。化学准备室是间极其普通的教室，既小又杂乱。“什么都没有啊。”我望着这里说。我想象不出姐姐和筱崎是怎么在这里度过的。如果怪谈是真的，那个琴声是姐姐的，还是筱崎的呢。哥哥和这件事又有没有关系呢。我觉得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姐姐和筱崎的时光，哥哥才和筱崎的关系那么好吧？今天会来这里也只是依靠着这种模模糊糊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小提琴嘛。”高贺子抚摸着随处乱放的折叠椅说，“虽然怪谈还留着，但那个琴声在一年前就消失了。”我疑惑地皱眉。一年前不正好是筱崎醒来的时间嘛。“哥哥窝在这里的事是真的吗？”“是哦，他还特地把画架都搬来这里呢。”“搬来干嘛？”“是想要画画吧。”“在这里？”哥哥曾有一段时间无法画画。这只是我隐约察觉到的。姐姐死后，哥哥也好像受了打击般画不出来了。画不出来的那段时间，哥哥曾经待在这里过吗？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搞明白。不论是蒙灰的一叠叠资料还是各种陈旧的仪器全都保持沉默。也不能为了调查，随意翻动。停留了一会后，我们离开了化学准备室。走到操场上，附近看不见什么人。毕竟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周围被红色的夕阳染红，初夏的太阳落下得越发晚了。“怪谈不会是在姐姐死后才有的吧？”我边走边开着玩笑，同时又有着某种预感。高贺子没有回答。“高贺子小姐？”过了一会高贺子说，“是的。”“咦？”为什么高贺子知道？我停下脚步。那时高贺子应该还不是这里的学生吧？除非特意调查过…这时一个人影从校门口的方向逐步接近。那是个穿着有些脏污的白色夹克，低着头走路的成年男人，似乎也不是老师。不知为何，我觉得那个人和筱崎好像。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后，高贺子立刻转身跑到我身边说，“日和，进去校舍。”“怎么了？”“跑起来。”我直接被高贺子拉着手，被迫迈步。然后一声刺耳的巨响从身后乍现。回头一看，地上多了道长达两米的裂口。“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不，怎么出现的？“日和，有没有受伤？”高贺子惊慌地问。伤…？为什么？高贺子发现我没事，重新拉起我的手。我总算回过神来，高贺子边跑边问我，“日和，你相信幽灵吗？”我一时无言。然后回头看了看男人的身影。那个…不会吧…怎么看都是个大叔，但也怎么看都不像一般人。而且对方显然瞄准了我们。“没想到居然到这里来了。”高贺子皱着眉头喃喃，紧紧拉住我的手跑着。我一边跑一边看着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高贺子流下冷汗的样子。我们就这样穿越进了校舍。校舍里已经没有学生了。金色的余晖从窗口射入，照耀着有些昏暗的走廊。“还好已经没人了。”我问出有点蠢的问题，“为什么？”“否则要大家避难也挺麻烦的。”“那么那个是高贺子小姐认识的人吗？”那个男人也走进了校舍。他的脚步颤颤巍巍的，就好像喝醉酒的人一样。然后他走过的地方，从墙壁开始逐一破裂，就像他在使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一般，大门弯曲，鞋柜倒塌，最后卡拉一声日光灯也掉了下来。“啊啊，说认识也可以，是个挺棘手的有缘人呢。”“他是魔术师吗？”“不是哦。”“那么真的是…”“没错。”我们边对话边东躲西藏。快跑完走廊的时候，高贺子推了我一把，“日和，危险！”半路上书包掉了也没空去捡起来，文具散落一地，然后马上全被凭空压碎。我和高贺子一起摔进一间教室里。要不是被高贺子推开，恐怕我也被压碎了。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正被高贺子紧紧抱在怀里。头埋入了高贺子的胸口。“这下可糟糕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对不起，我本来还打算等他的力气用完。”耳边是高贺子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声音直达脑海。躲在残破的墙后，我保持着被抱住的姿势问，“他曾是人类吗？”“是的，”高贺子越过壁垒看向对方，“他原本是个温和的人。现在只是因为心痛和悲伤等负面感情失去了神智罢了。”我看着将楼梯扶手扯裂的男人说，“哪里温和了？”“我被他讨厌了。”高贺子苦笑说，“但我不讨厌他。抱歉日和，我明明预测到了这种可能性，却拖延着没有解决。”难道高贺子以前也被袭击过，这不是第一次？男人依然跟在身后。攻击的力量也没有减弱。“你说不讨厌他？”“没错。”高贺子用手擦了擦我的脸，“但我无意把日和卷进来。再忍耐一下，一会就会结束。”“但是…”“那样是不行的。再这样下去，他会消失的。”“诶？真的？”我很快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至少不用再遭遇性命危机了。但高贺子却满面愁容。“日和你先躲起来。”高贺子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那东西表面漆黑，长度很短。是笛子。“你想做什么？”“只能暂时把他关起来了，希望不久之后他会冷静下来。”高贺子松开我，站起身。“不行，太危险了！”“没事的。”为了让我安心，高贺子朝我一笑。破碎的周遭历历在目。但我也知道不能等别人来收拾这个现场。高贺子走出了充当壁垒的墙面，她朝黑色的管子吹了一下，瞬间男人不动了。但我没听见任何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好像有黑影飘散在空中。然后高贺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鸟状的陶瓷小瓶。高贺子朝对方接近过去。我既没有逃跑，也不是吓得动弹不得。我拿起照相机，把眼睛所见的景象全都拍了下来。从高贺子的手中，有烟雾从瓶口袅袅升起。被烟雾缠绕的男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透过照相机，看到男人的身影好像信号不良的画面一般出现大面积条纹。慢慢地男人的身影溶解在了烟雾中，灰和黑的漩涡再度往瓶口收束。高贺子伸长雪白的手臂，那幅景象宛如托着水壶站在无星的暗夜下的女神。“啊啊啊啊啊！”男人大叫着，同时发出垂死挣扎般的一击。高贺子的手臂和身体都被凭空撕裂了。“高贺子小姐！”我放下相机，从墙壁后跨出。“不行！别过来！”化作烟雾的男人已经被完全吸收进了瓶中。同时残留的力量仍在周围的空间里肆虐。我感到了风好像刀刃般从正面袭来。我弯下身，几乎是凭感觉躲过了这一击。远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拿着小瓶的高贺子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高贺子的周围还有好几股风刃正不断盘旋。我向高贺子伸出手，高贺子见状也向我伸出没拿着小瓶的那只手。就像要拉近彼此的距离一般，手臂缠绕在一起。当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的时候，力量的漩涡终于平息了。确认了安全后，我被高贺子从地上扶了起来。眼镜掉到地上，一边辫子解开了，甚至被切断了几屡头发。和我一样高的高贺子抓住我的肩膀一脸紧张地问，“日和，你没事吧？”但我却魂不守舍。刚才的体验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原来真的有吗…？“这就是，老哥隐瞒的事。”而且高贺子也与这件事有关。想来高贺子也是知道化学准备室内的‘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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