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仰望天空说晚安第八章

第八章本以为合宿只是借口，但从海边回来后，舞蹈部成员就借了民宿的房间开始练舞，所有人都窝进一间大房间。朝比奈也冷淡地丢下一句“那我去练舞了”就把我丢下了。我被拒之门外，但并非无所事事。“药房在哪里啊……”我嘀咕着，挥汗如雨地走在人生地不熟的海边，不禁在遮阳帽下皱起整张脸。闭关前，朝比奈交了一张清单给我，上面全是舞蹈部女生想要的东西。当时没戴眼镜的我根本看不清纸上写着什么，朝比奈不管不顾地说，“不要少买哦。这是钱，记得拿收据回来。”又塞给我一个小钱包后，朝比奈瞥了我一眼，接着啪嗒一声当场关上拉门。我默默地站在门外，连询问的时间都没有。但马上拉门又打开一条缝，一只纤细的手从中把我的眼镜塞了回来。是朝比奈。然后，拉门再度啪嗒一声拉上，干脆到冷漠。在戴上眼镜看了一长串清单后，我好不容易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钱和清单。就是说要我在她们练舞时跑腿去买回来。除了零食饮料这类最基本的东西外，上面还有扑克牌这类玩具。另外还有防晒霜、ok绑、驱蚊喷雾，唇膏这类药品。因为东西很多，饮料又重，而且有几样东西没法在小卖部买到，于是我好几次折返海边。途中我路过一家礼品店，里面有很多观光客正在挑选礼品。清单上没写要买礼品，大概是想回去的时候再买吧。虽然只是住一晚，但女生需要的东西还真多。气喘吁吁的我感叹着，感觉累得快要垮了。正查看还有什么东西没买时，结果清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内衣裤。“……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自己从家里带出来啊？”虽然也有人忘了带牙刷或是毛巾，但内衣裤还是希望那个女生能自己去买。理所当然，我从没挑选过女生的内衣，在姐姐离世后，我家除了母亲就只有一群臭男人了。这对中学男生而言难度太高了吧。内衣裤超市里就有卖，但我不敢正视款式，也不知道尺寸，更不敢拿去结账。正当我站在超市货架前犹豫不决时，“日和？”从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高贺子小姐。”我回过头，看见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的高贺子。不是刚才的泳装，但也不是校服。不熟悉的身姿，又让我差点误以为是别人。高贺子穿着一袭白色吊带连衣裙，露出了圆润的肩膀。黑发还带着湿气，所以依然披散着。然后，也没有戴眼镜。高贺子从草帽下看着我，那是顶有着大大帽檐的草帽。“怎么了，是要买什么吗？”高贺子用右手抬起帽檐问。而我则抬了抬为了看清单而从朝比奈手中拿回来的眼镜。本来我就备感尴尬，现在更是无言以对。望着沉默的我，有些诧异的高贺子越过我看向货架。“啊啊因为要住宿，所以需要内衣吗？”“……不是我要的。”“那是女朋友的吗？”“……是她让我帮大家买的。”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内衣裤是谁要的，所以无法回答。结果让高贺子帮忙挑选内衣裤并且结账。在付钱给她的时候，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谢谢你帮我买。”“呵呵，真是个好男朋友呢。”高贺子扶着帽檐轻笑着。我双手拎满买给女生的东西，慢慢跟在高贺子身后。离落日还有段时间，我们两人走在毫无人影的岩石地带。“高贺子小姐已经要回去了吗？”“我在等班级的其他人一起回去，日和呢？”“我只要在晚饭前回去就行了。”“你哥哥已经回去了哦，说是要给最小的弟弟做饭，真是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呢。”“哼，他才不是那种人。”面对我的嗤之以鼻，高贺子噗嗤一笑。我本以为两人独处会很尴尬。先前因为有朝比奈在场，我们只能说着不离不即的话题，但毕竟至今我一直避开高贺子。然而在被海风吹拂的期间，我把那些纠葛抛之脑后，而且完全没法从高贺子身上移开视线。海风里，高贺子的白色裙摆翻飞着，她从草帽下望着夕阳。那副景象我非常想要拍下来。我从不拍人。以前为大崎拍摄视频不是出于自发性的，说直接点就像是工作一样。然后，我曾经拍下过高贺子的灵异照片。但现在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象，我却无法自制地想要留下高贺子的身影。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想要拍人。但现在手边没有相机，让我十分不甘。从岩石地带慢慢走回沙滩的途中，我一直默默跟在高贺子身后，注视她的背影。虽然没有照相机，但要怎么取景，拍成什么风格，一直在脑内想象着。感觉凭我的技术，根本无法拍出想要的效果。再说我现在双手都被占满了。我放下一边的购物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个有着粉色包装的长形物体。“高贺子小姐。”听见我的喊声，高贺子回过头来，看着我递向她的东西，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本来是想等到有机会再送的。但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不是正好吗。“这是？”我伸直着手，“这是一直以来照顾我的谢礼，是给高贺子小姐的治疗费。”至今高贺子一直陪伴着我，听着我的牢骚话。但我从来没有过任何表示。不但是我，哥哥和姐姐也给高贺子添了很多麻烦，但高贺子从没有怨言，只是从各方面察言观色地帮助着我们。其实光凭这么点小礼物根本不够，但我身上没带太多钱。那是一条项链。泪滴形状的银圈里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石头。刚才我从礼品店的橱窗看到时就在想，这个好像高贺子的眼睛。高贺子吃惊地说，“怎么好意思让日和破费。我并没有做什么能够收礼的事，只是陪日和聊聊天罢了。”高贺子没有接过，而我也没有收手。“反正哥哥那混蛋一定没有好好和高贺子小姐道过谢吧？”“不，他有和我说谢谢哦。他还说我了不起呢。”“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姐姐也有谢谢我哦。”“…那筱崎呢？”“被很郑重地道谢了，甚至还买了我想要的专门类书籍。既然对方是成年人，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我突然发现，高贺子或许经常被拒绝。就算是她的委托人，就算是被她帮助过，即使对方也是幽灵，或许也会因为她的特异体质不断拒绝她。不要说正经的报酬了，或许还会被疏远。明明如此尽心尽力，却如此孤独。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高贺子小姐即使没有回报，也要去帮助幽灵？”“因为我看得见啊。”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看见了，那就是缘分。”高贺子微笑着，没戴眼镜的眼眸宛如明镜般透亮。能看见幽灵的这双眼眸是如此的不可思议。突然能够理解朝比奈说的那种想要独占的心情，明明见过的肯定不止我一个。“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我低下头，“希望你能收下。”过了一会，高贺子雪白的手臂伸过来，接过了礼物。“能打开吗？”我点点头，高贺子小心地拆开了粉色外包装，拿出了里面的银色项链。“因为我很喜欢高贺子小姐的眼睛。”高贺子十分欣慰地笑道，“谢谢你。”拿下眼镜后的高贺子，显得十分成熟。平时绑成辫子的长发自带卷曲，垂荡在肩膀上方。漆黑的眼眸一览无余。“至今我一直在接受委托，虽然没有报酬的情况居多，即使如此也没关系，而且我也得到了很多帮助。”高贺子戴上了项链。“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因为我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不过真的谢谢你。”戴上后，黑色石头在高贺子的胸口垂荡。正好在白色的连衣裙上形成点缀的效果。“合适吗？”高贺子歪歪头问，我只能直直地望着她。的，但要说合不合适，只能说太合适。抢眼的红色将高贺子衬托得娇艳欲滴。没了眼镜和发绳后，高贺子原本的色彩得以绽放。这就是高贺子，十分夺目。我认为姐姐和朝比奈也很美。姐姐宛如一把做工最精良的小提琴般，优雅又纤细。朝比奈宛如经典舞曲般，自信又张扬。而高贺子仿佛未经雕琢的原石，内在蕴含着璀璨的光彩。因为和柔弱的外表不同，她有着一颗坚强的内心。雪白的肌肤，艳丽的黑发，更出色的是成熟稳重的性格和直达人心的眼眸。就算不是我，只要是在高贺子身边的人，都能渐渐体会到高贺子的不凡之处。现在高贺子穿着白裙，戴着草帽，和刚才略显妖艳的泳装不同，显得清纯又可人。白裙上，点缀着黑色的项链。明明是我送的东西，但我却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高贺子。“眼镜，不戴起来吗？”注意到时已经脱口而出，我立马闭上嘴。“我其实并没有近视。”高贺子悠悠然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因为我能看见幽灵，所以那副眼镜是个道具。”“道具？”“对，是姑母为了抑制我能看得见的能力，而制作给我的道具。所以其实不戴眼镜也没关系。”“就是说，戴了眼镜就看不见幽灵了吗？”“不到完全看不见的地步哦，只是不戴的话看得更清楚。”“我还以为高贺子小姐很喜欢幽灵……对、对不起。”听见我道歉，高贺子轻笑了，“呼呼，要说讨厌还是喜欢的话，那应该算喜欢吧？日和，你觉得这样的我恶心吗？”我慌忙摇摇头，“我也不讨厌幽灵。”我只见过两次幽灵，而且上次还差点被袭击了。但姑且不论我对筱崎的个人感情，我想我是不讨厌幽灵的。高贺子睁大眼睛，然后微微笑了。“我喜欢幽灵，但还在修行中，所以，那副眼镜包含了各方面的考量。”我知道，高贺子一直在为未来作打算。“而且那副眼镜是姑母特意做给我的。虽然上次被弄坏了，但姑母又重新为我修好了。我还被她骂了一顿哦，我果然还修行不足呢。”这时我突然想起高贺子的伤来，不禁看向她的身体。明明已经换掉了，但我却马上想起了高贺子的泳装来，于是又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我让姑母担心了，下次一定要更完美地完成委托。”高贺子坚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偷偷瞄到的手臂上只残留着淡淡的痕迹，身上的伤似乎也痊愈得差不多了，离那起事件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了高贺子的秘密。“解决那个人的问题时，也很危险吗？”本来在知道那个人和高贺子的关系后，我对在高贺子面前提起他的事感到排斥。我不想认为高贺子是为了那个人，才如此为我尽心。但现在却如此自然地提起那个人的事了。看来现在我和高贺子的谈话已经绕不开那个人了。“呵呵虽然他会把我赶走，但并没有对我暴力相向哦。在幽灵里，他算是很有理智的了。就连在学校里，也表现得像个普通学生一样。会好好地待在没有人的空座上听课，也会帮忙学校活动，只有在特定时间才像逃课一样去化学准备室拉琴。如果他能被人看见，或许谁都不会把他当个幽灵吧。”“明明谁都看不见他，他也会装成学生的样子吗？”“这是幽灵的特有现象，他们会因为心系某个回忆，一直重复做和回忆中一样的事。”“他就是想要重复和姐姐的回忆？”“我认为是的，即使你姐姐已经不在了，他也依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但他其实还活着，所以不能一味地活在回忆之中。”“为了让他苏醒，高贺子小姐做了很多事吗？”“是呢，他虽然不危险，却很顽固。当了四年幽灵，资历也不算短了呢。不过那些都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哦。”高贺子抚了抚头发，“而且在能站起后，他特意来我家登门拜访。他那么郑重其事地向我道谢，就连他的父母都觉得很奇怪，毕竟表面上我只是时常去探望他而已。”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筱崎也有去过店里吗？”高贺子否定道，“没有哦，或者说他连店的存在都不知道。我知道的，筱崎很怕我。既然他已经苏醒了，也不能让他有过多的牵扯啊。”“那个人胆子那么小吗？”“那是普通人都会有的反应。”“高贺子小姐才不可怕。”“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难以接受的，就算是委托人也有不相信我的，所以平日我也隐瞒着能看见幽灵的事。我知道就算被厌恶也是没办法的，但即使害怕我，筱崎也没有躲避或排斥我。”高贺子微笑着说。我不想看见高贺子这么说着那个人，于是微微垂下眼睛。“日和？”高贺子突然捧住我的脸，我只能看着她，呆呆地张着嘴。“今天的日和好像一直躲开我的视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不，不是，”“那是不是嫌我太多管闲事了？”高贺子露出郑重的神色，那是带有觉悟，同时也带着感伤的表情。“因为最近日和一直没来店里。”我还以为高贺子不在乎这件事。现在一听她有些难过地提起，立刻就松了口气。“我我没去是有原因的，决不是讨厌或是害怕高贺子小姐。”“是吗，”高贺子放开我点点头，“日和也在努力思考啊，为了得到解答。这样啊，虽然我希望一直在日和身边看着，但也不能妨碍到日和。”“我没有觉得那是妨碍……”只要在高贺子身边就能得知，她有多为我着想。高贺子曾说想要了解我，但这不是单方面的，我也在不断了解着高贺子。不管是眼镜的事还是幽灵的事，那些难以想象的事，我虽然惊异，但并不讨厌。还有，高贺子居然会穿着泳衣和同学来海边，也是第一次知道。高贺子一直很成熟稳重，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因为她有着特殊能力，所以没想到她也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一想到这里，某种毛躁的感觉就爬上心头。“是吗，不过太好了，既然是和女朋友在一起约会，就不用担心了。虽然感到有些寂寞，但这对日和来说是个好倾向。”“不，不是约会！”“诶呀，用不着不好意思哦。能见到日和的女朋友，我可是很高兴的。她似乎很喜欢日和，而且又那么开朗。是个让人自豪的女朋友不是吗？虽然感觉有些吃惊，但和日和很相配。她似乎能拉着日和前进。要是以后日和也能像她一样变得开朗起来就好了。”我知道，自己对高贺子而言，只是个小孩子。但这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我没有把朝比奈当作消遣的对象。”听我这么一顶嘴，高贺子沉默了一下后立刻端正表情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不是想责怪高贺子，明明很后悔，却倔强地说道，“朝比奈是我的女朋友。”“是呢，以后我要保持距离才行。”高贺子苦笑着说，然后又歪歪头问，“其实这是我多管闲事，但难不成日和今晚就打算和结良一起睡吗？”“什么？！才不会一起睡！”“这样啊，”高贺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对你们双方还太早了，要好好珍惜她哦。”“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我说谎了。但要论是否主动接触或亲吻过朝比奈，那确实是一次都没有。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好渣。“嗯，日和真是个体贴的男朋友。”“才没有这种事。”“日和？”问题不在于我是否会对朝比奈做出不轨之举。我知道，只要我是真心喜欢她的话，那不管我做什么，朝比奈都会欣然接受。明明她是如此地喜欢我，我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她身上。这才是最渣的地方。但比起朝比奈，我更被高贺子牵动。虽然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恋爱感情。我注视着夕阳余晖下的黑眸说，“我想要更加了解高贺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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