Ｆ卷第二条妹妹的东西也是姐姐的

公诚大学的设备，真的比圣德高中好上几个档次，尤其是体育系的健身设施真是高端大气，引体向上训练机、伸展罗马椅、飞轮健身车、举重训练架、扩胸举重床、平卧推举床、电动跑步机、交叉训练机、爬梯踏步机等等一堆，多到我很多都没用过。也许还是比不上外头占地千坪的健身房，但至少这里持教职员证或体育相关科系学生证就可以免费使用，造福不少穷学生。难怪这几年公诚大学的队伍在外征战获奖无数，不只田径队，棒球队、篮球队、游泳队都是金光熠熠。我一个人在跑步机上，将速度调到最慢，慢到接近在走的程度。走了十来分钟，我一点想流汗的感觉都没，不免心烦意乱，超想把速度调快，可是怕受伤的腿又加重伤势。「学长！」我习惯用最角落、人最少的跑步机，所以这声突然的「学长」一定是在叫我。「不是刚练习结束吗？怎么又跑来这？」我问。「想跟学长说话，请问……可以吗？」「当然可以啊。」「谢谢学长。」学妹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芷宁，她正打开我旁边的跑步机，让我趁机打量她一番——红白色的运动背心露出毫无多余脂肪的小腹和腰，过分紧身的运动短裤完美呈现她健美的双腿，修长又特别的白。不得不说这位学妹相当难得，依我在田径队，不，不只，依我在体育学系打滚三年的经验来看，女生的数量本来就偏少，再加上竞技训练、过度曝晒和肌肉发达，所以要合乎一般人眼光的漂亮女生又更少。于是，只要出现一位，基本上就是体育学系的宝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遥想大我两届、现在已经毕业的学姐，是上一代的田径队之花，因为万草丛中一点红的关系，平时嚣张跋扈，欺负学弟妹，最后被田径队开除，没啥好下场。而芷宁则是意外地尊重学长，让我有点不习惯。「学长……在看我吗？」她喃喃地说。「是啊。」「谢谢学长！」「教练的训练量很重，你不好好休息，还陪我跑步干么？」「这是我的荣幸，希望学长不要介意。」「说真的，你不用对学长或学姐太客气，以免反而被欺负。」「就算学长欺负我，我、我也会默默承受，不会告诉教练的。」「……」一股倦意无情地向我袭来。「能被『公诚的疾风孤狼』欺负，是我最快乐的事。」学妹认真地说，但看得出有气无力，「这外号是形容学长迅疾如风，每次比赛都甩开其他跑者，犹如孤狼一般独自迈向终点。」「不要详细解释这种中二外号啊！」我翻着白眼。「公诚的疾风孤狼又简称『公诚之狼』喔！」芷宁憧憬地喊。「不要给我随便乱简称啊啊啊！」「……还有，『学妹杀手』也是很多人说。」「……这不是某个腔肠动物胡扯的外号吗？怎么会传到队上？」如果杀人不犯罪的话，今天就是云逸的最后一天了。「因为系上不少大一女同学都暗恋着学长，说你待人温柔又体贴，很会照顾女生，为人处世又成熟。」芷宁正经到我分辨不出是不是在吐槽我，「所以其他眼红的学长都在背后叫你学妹杀手……呼呼……但我觉得学长……」我伸手将她的跑步机关掉，虽然她调的速度并不快，但她刚训练完，又渐渐喘到不能正常说话，就不应该再继续跑了。芷宁的胸口上下起伏，走下跑步机，可是步伐不稳，我连忙扶住她。「……学长总是这么贴心。」「只要是正常人都会伸出援手吧。」「对我来说……学长是最特别的，我来公诚读书……完全是为了学长喔，不管我付出多少努力……也是、也是为了学长，只要是学长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真的，我愿意做……任何事。」「我有女朋友了，别对我告白，还有，别选在脸色苍白、全身冷汗的时候告白啊。]「学长这样的男生……没女朋友才是怪事，我、我不敢……奢望能……不对，我根本连跟学长告白的……资格都没有。」「惨，你已经在胡言乱语了，快点给我喝水下去，不准再说任何话。」「为了报答学长给我的恩情……我、要我……就算要我当学长的专属奴隶也行。」「闭嘴，马上喝点水，快！」我虽然不是医生，不过在操场上看多了，芷宁的样子就是运动过度，身体缺乏水分，出现脱水的症状，下一秒大概就是要晕倒了。果然……芷宁没再说话，而是干脆地晕倒。我深怕她摔伤，尤其是弄伤腿的话，恐怕会影响之后的全大运，所以倾身去接住她。问题是她全身湿透，贴在我身上，密合到我完全能感受到她上半身正面的每一处。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借着过去我和四姐缠斗的经验，用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姿势，慢慢将芷宁挪到我的后背。附近又没人可以支援，所以只好靠我一人，搞到满身大汗，分不出是我的汗还是她的汗。为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些说我是学妹杀手的同学们总是不见踪影。现在我可是背着田径队之花喔，光是用背就能感受到她隐藏在运动服下的身材相当惊人，快点来跟我抢啊……「唉。」我一个人压力好大。背负着未来之星，甚至可能是以后的亚运金牌，真的超怕弄伤她或不小心摔倒。要是有个万一，恐怕教练会因为我折损未来的台湾之光而拿刀砍我。害我遇到人也不敢浪费时间寻求支援，只好硬著头皮往保健中心跑去，找到值班的医生，才算是达成阶段性任务。我不敢走，打电话找芷宁的同学帮忙。医生也说是脱水，问题不大，只要打完点滴、好好休养就会康复，我却还是一直等到芷宁同宿舍的好朋友来接手，才偷偷离开保健中心。「奴隶……吗？哈哈哈……我应该录音才对，等她恢复正常一定会羞得想死。」我边笑边走。大腿痛到让我的身体都在发抖。❦　❦　❦　❦大腿的剧痛，在四十八小时内施行「能走绝对不跑、能站绝对不走、能坐绝对不站、能躺绝对不坐」的二十四字超长指导方针下，已经彻底恢复到不跑就不痛的状态，整整两天过去，姐姐们没发现我的异样。所以四姐还给我一叠门票，她的公诚大学魔术社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表演秀，于是她需要弟弟和妹妹支援帮忙。嗯，没错，她只是找我和五姐去帮忙而已，不是找我们去看秀，门票要我帮忙卖，明年的社费都打算靠这场赚饱。让四姐带三年的魔术社，我相信值得观众掏一百元买票，不过毕竟是收费性质，和过去免费的成果发表完全不同。四姐整个人紧张兮兮，情绪不太稳定，用大三学姐和社长的身份骂人。整个密闭的中型剧场，都是四姐的声音。我和五姐则是躲到观众席最后，替魔术社誊写邀请卡和文宣，没派我去搬道具或装布景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社长，负责第二段的阿雄，刚刚还是没通过连续十次试演……怎么办？要拔掉他吗？」魔术社副社长跟在四姐屁股后面问。「十次失败几次？」四姐的眉毛在抽动，这是爆炸前兆。「两次……」「两次都是失败在过门？」「嗯……」「给我拔掉这条该死的废虫，第二段的演出让小幻取代，要她加紧练习，时间所剩不多。」「是的。」四姐用在家绝对看不到的认真、专业、严肃、负责的态度，在领导整个魔术社运作，让我浑身不对劲，常常想偷偷吐槽她，但迫于强大的气场又硬生生吞回去。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二十二岁的四姐已经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幼稚、中二、荒唐、自大、儍气的四姐完全不一样，成熟的李金玲是一位让人尊敬的人物。当她巡视一圈，坐在我和五姐中间，睁大没有戴瞳孔变色片的双眼看我后，我才惊觉她可能完成了一次蜕变。「你们下午没课，就陪我聊聊天吧。」四姐稍稍放松。五姐拿开原本放在大腿的整叠邀请卡，兴致勃勃地问：「好啊，聊什么？」「我昨晚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家规。」「所以妹妹的东西也是姐姐的才对啊。」「「……」」我和五姐互视一眼。首先，我要道歉，我前面讲的一大串，说四姐多成熟云云，其实都是我的妄想。对不起，会误认李金玲有所成长是我的错，她的实际心智从国中二年级后就没动过了。]在我感叹之余，五姐终于反应过来，着急地说：「家规只有『弟弟的东西都是姐姐的』这条，所以妹妹的东西还是妹妹的！」「妹妹的东西是妹妹的，弟弟的东西也应该是弟弟的啊！」身为弟弟的我严正抗议。「五妹真卑鄙，弟弟都让你使用三年了，也该轮到我。」四姐双手抱胸，瘪著嘴生气。「不要，四姐快点死心！」「可恶，你这个不听话的蠢蛋妹妹！」「你才是笨蛋姐姐！」是的，从头到尾，她们都没理会过我的严正抗议。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李家弟弟的人权会得到伸张，但实际上连根毛都没增加，就和食物链中的弱肉强食一样，恐怕千万年不变。「好吧，看在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的分上，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什、什么事实？」嗯，她们持续无视我的存在，进入双胞胎独特的对话模式。「有看过《第一神拳》吗？」「电视有播，看过一点点……」「里面的主角拿到拳王头衔之后，五妹知道要干么？」「回……回家吃饭打扫……吗？」「错，是继续留在擂台上，接受无数挑战者的对决，守护自己的拳王腰带，俗称拳王保卫战。」「所以……呢？」「我就是第一个挑战者！」四姐昂首娇笑，状似中邪，「后面还有二姐、三姐、小梦、小小梦……」「她叫正宁，不叫小小梦。」「和无数的学弟妹要等著挑战你啊！」「……请问，学弟是怎么回事？」我的发言依旧无力，根本没人鸟我。倒是五姐紧紧揪住我的手臂，慌张地说：「不要嘛，我拿到拳王……就想回家吃饭打扫呀……」「不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迎战，否则就是认输！」「不要迎战，也不要认输……」「你躲也没用。」「我要把龙龙藏起来！」五姐拉起我的手臂，气得满脸通红，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说，马上跟我一起去躲好。倒是四姐无动于衷，连看都没看我们，双眸盯着舞台上的进度，抹上唇蜜的唇微微张动说话。「不管藏在哪，挑战者都会找到，死心吧，五妹。」「才不会丨」难得看到她们争执，我原本是想扮个和事佬，但五姐一副完全没得谈的模样，将我半拖半拉带出剧场外面，外面的冷风让她冷静不少。我们漫步在公诚大学内，虽然气温很低，可是五姐的手放进我的外套口袋，她的熊猫围巾也围住我的脖子，分享彼此的温暖，就算冬天，偶尔像这样闲晃也是挺好。就算五姐还是摆着生气的脸，我却是微笑着想起，有个秘密从小到大我都没告诉过她——每当她和四姐争执，我心里总是偷偷站在她那边，即便我没有任何明确的行动或表示。我猜是因为太冷，又是上课时间，所以整条由大树遮掩的小道静得好舒适。「说真的，你们加起来都四十四岁了，怎么还像十四岁一样吵架。」我轻捏五姐软软的手掌。「是龙龙不懂……」她还是嘟起唇。「我刚刚在场，怎么可能会不懂啊。」「四姐是故意用小孩子吵架的方式告诉我，表示事态危急，不注意不行了，还特别提醒我，小小梦最危险，而且我连躲都不行躲喔，怎么办……」「……我是不觉得神经大条的四姐有想这么深欸。」「龙龙，这次我们遭遇的倦怠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危机。」「我是觉得四姐根本在鬼扯而已，要不然她为什么不用正常的方式说？」「因为四姐就是个傲娇嘛！」嗯……我被说服了，你们真不愧是一胎同生，我彻彻底底完败，二十一岁的光阴磨练弟弟之道，还是比不上真正的血缘关系。所谓的心有灵犀，大概就是指双胞胎姐妹之间独特的脑波吧。「龙龙，我们请假，一起出去玩。」「这么仓促？」「我们现在就回家装行李，顺便带熊猫吉。」「……今天是例行要去给医生看复原进度的日子。」我已经不想吐槽熊猫了，姑且当作没听到吧。「那我去请假，等等和龙龙一起去医院。」「不用了，你回家收行李等我。」「好的！」五姐绽开如百合花的清爽笑容之前，我看见她有不到零点五秒的迟疑，连问都不用问，我就知道她是诧异为什么我答应得这么干脆，甚至连熊猫吉都能带去。其实她陷入莫名其妙的倦怠期焦虑中，我得负大部分的责任。当初我承诺要照顾五姐，就理所当然要连她莫名其妙的部分都照顾，所以我去问过云逸有没有解决倦怠期的办法，而他说「去旅行，在浪漫的饭店内为所欲为吧」，我自动删除后半段，决定采用旅行这个办法，只是五姐先提出来罢了。看着五姐蹦蹦跳跳去系上请假的快乐模样。我一个人伫立在树下，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不去，我一定会后悔。」❦　❦　❦　❦「很久没联络，想问你过得好吗？」「最近都很好。」「摄影比赛顺利吗？」「很顺利，我跑到嘉义去，沿着稻田，寻找一位又一位的农夫，连续拍了整整三天，大概有上千张。简直快累死我了，回到家手和脚几乎无法动弹，还被晒得好黑，不过一切的辛苦都很值得。」「有拍到好照片吗？」「有喔，台湾最美的风景真的是人啊。几张在我看来都不相上下，害我苦恼好几天。」「结果？」「结果，终于选好照片，填完报名表送件。」坐在候诊室，墙上的屏幕显示七号，而我是十一号，代表还有一段空档能够打电话跟小梦聊聊。「看你过得没事，我放心了。」「我没事啦。」「确定都没事？不然我要出远门一趟，你会找不到我喝咖啡喔。」「你要去哪……」「和五姐去一趟治疗倦怠期的旅游。」「嗯，好好地玩。」「你和那个相亲对象处得好吗？」「……喔，他嘛。」「不好？！」「你别紧张，让我说完。」「嗯，抱歉。」「我和他出去见几次面了，他对我很好，举手投足都很绅士，说话轻声细语，打扮正式又不落俗套，是个看起来很值得认识的好男人。而且每次我们约会完，他都带我去吃好康的。」「什么好康，看你爽成这样。」「上次是吃茹丝葵喔。」「一顿两、三千块的餐点就能收买你吗？」「不只是这样。」「喔？」「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很有女人缘的男生，但经过我一番细细探问之下，才知道他不太会跟女生相处。职场上又都是男同事，没太多机会认识女生，所以被妈妈逼着出来相亲。」「好像有点太完美。」「还好吧，看他木讷的模样就算是缺点了，每次约会，我说的话占七成，他只占三成，常常会冷场。」「适合你就好。」「说适不适合……还太早啦。」「嗯，记得要多摸清他的底细。」「别说得我像女间谍一样。」「连祖宗十八代都要探出来。」「喂！]「快要轮到我的号码，我先去看个医生。」「好……记得多照顾你的腿，另外，替我转告亚玲学姐，她替我剪的头发和买的衣服都超棒，让我重获不少自信，谢谢。」「我会。」一走出诊疗室，墙上的屏幕跳成十二号，十一号就成为不重要的过去。「学长！」我循着喊声回过头，发现芷宁正踮高脚尖对我挥手。「怎么跑到这？」「我问教练，他说你在医院，我就来了。」「我的问题是，你来干么啊？前几天才住院，不休息还到处乱跑。」「学长，对不起！」芷宁突然激动地喊，毫无征兆地跪在我面前。对，是双膝碰地的那种跪，是会发出叩一声的那种跪，是土下座的那种跪……她的额头还磕在地面，露出后颈的蝴蝶剌青。试问，现在是正在进行什么整人游戏吗？还是她玩大冒险输了？四周的病患、家属、医护人员、无关的路人开始议论纷纷。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绑着讨喜的包子头，下穿黑色的极短热裤、上穿宽松的花边拼装上衣。刚刚跪下来的瞬间，我甚至能看见她的黑色内衣，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此时的芷宁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花样女大生，是该被男生捧在掌心的花朵。于是，当她跪在我面前，转眼之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败类、人渣、畜生……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你、你到底在干么？」「下跪道歉。」「不要讲废话啊，快给我起来！」我伸手去拉她，但运动选手毕竟和一般女生的力气不同，根本文风不动。当然我是能使劲将芷宁硬拖起，可是在拉扯的过程中岂不更难看？等等闹到警察来，要是传到大姐耳内，我该怎么解释？「不让我跪久一点……我、我不能心安。」「心安个屁，马上给我起来，听到没有！」「是的，学长。」芷宁一起来，我马上拉着她到最角落处找个长椅坐下。都还没开始问，她就已经哽咽著将来龙去脉说出来。「是我又害了学长，让学长硬是背我到保健中心去，要是、要是学长的伤势加剧……那我该怎么办？根本还都还不完啊……」「我的腿没事。」「学长不应该救我！」「难道要我看你晕在那边等死吗？」「对！」芷宁洒出几滴眼泪，侧过头去，幽幽地说：「如果能替我打通电话求救……就、就够了。」「你还是怕死啊！」我终于忍不住吐槽。「我不怕死，我是怕太早死，就不能报答学长的恩情了！」「拜托，我对所有田径队的学弟妹一视同仁一样照顾，这一点狗屁恩情就要用命还，那整个田径队不就迟早死光光!?芷宁，是你真的太夸张了，下次我不要再看到你跪任何人。」「好，不说生死，我至少要照顾学长到腿伤康复。」她擦擦眼泪，恰好擦在手腕处的爱心形剌青上。「不用。」我刚拒绝，她立刻站起来，再度叩一声，潇洒地跪在我脚边。「马上给我起来啊啊啊！」「这件事，请学长原谅我不能乖乖听话。」「你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是学长不懂……你给我的恩情，已经累积到让我负担不了，日日夜夜都在思考要怎么报答你，导致我课业退步、无心训练、夜不能寐，连作梦都是梦到学长，愧疚感……强烈到快要、快要杀死我……」「你是什么平行空间过来的人吗？」「前几天，学长又不顾腿伤，拯救我的生命，导致我……满脑子，不，是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肤、体内的每一粒细胞想的都是你，想的都是学长！」「……」我好想回家。「拜托你，学长，请赐我一个报恩的机会，一个就好！」芷宁的语气殷切到要是我不答应，她会一头撞墙求死的程度。「起来，去帮我领药。」我说。「真、真的吗？」她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兴奋地抢过我手中的药单，「是的，我马上去！」「快去吧……」芷宁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领药处飞奔而去，像是亢奋地要捡回飞盘的狗。我没有要污辱她的意思，问题是她快乐奔跑的模样，真的会让我联想到主人与狗欣喜玩耍的画面。对此，我也站了起来。也二话不说地往医院大门而去，赶紧骑上机车逃亡。可是心中总是闷闷的，原来弃养宠物的人会有这种感觉。尤其在萧瑟的冬天。❦　❦　❦　❦「快点收拾行李！」这是我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听起来有几分没头没脑，但在洗碗的五姐立刻丢下菜瓜布，连问都没问就拖出预藏的行李箱。「你准备衣物，我去准备钱和车。」「好。」「天气冷，多带点衣服。」「好，不过我们要去哪呢？」这是个好问题，太远的话需要浪费更多时间去准备，太近的话就没有逃亡的效果。「五姐，想往南还往北？」「北。」「南。」「北部的话……基隆，不妥，这太近了，不然……搭船去马祖吧！」「「好！」」「奇怪，五姐你说话怎么会有回音？」「那不是回音喔。」「那是？」五姐指了指我背后，我缓缓地回头一看，是坐在餐厅吃着洋芋片的大姐，不知道已经坐多久，听到我说多少。「咳咳，大姐今天又不用上班吗？」「是呀，公司稳定到没有我也能自行运作。」「喔喔，是这样啊，呵呵……呵呵……」「我也要去。」「呵呵……我和五姐只是想装些旧衣服去回收而已。」「反正我要去，不用给我装傻。」大姐眯起双眼，流露出的霸气，不明显却又将我的皮肤刮得隐隐生疼。明明她就是穿着很休闲的棉裤、棉衣，还用一个难得有女人味的蝴蝶结发夹绑起长发，可是在我眼中她的形象却依然令我屈服。然而，这些年，我也是有所成长。即便我全身僵硬，仍顽强抵抗，迟迟不乖乖听话，还打算挪动脚步，离开「大姐色霸气」的范围。「弟弟，去替我装行李，一起出门，我开车。」「……」我被迫退后几步，防线差不多要崩溃。正当我准备低头认输之际，我的背后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让我勉强支撑住。力量的来源就是我最爱的五姐。「大姐不能去。」五姐一手撑我的背、一手拖行李箱。「为什么？」「只有我跟龙龙能去。」「我想去。」「不可以。」在我眼前似乎有一道粉红色和一道黑色的力量正在冲撞，空气被压迫成旋风乱窜。她们的发丝正在飞舞，大姐和五姐的中央似乎擦出虚幻的白色火光，身为弟弟，除了躲起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不过五姐怎么胆子大到和大姐唱反调？「最近我的灵感陷入长时间的瓶颈，正好需要出去旅游。」大姐说得很有道理。「大姐可以自己去。」五姐说得也没错。「我有五个弟弟和妹妹，还要孤单一人出去玩，太奇怪了。」「可以找二姐和三姐。」「她们一个在工作、一个在读书，又不像你们已经请好假。」「大姐可以找朋友。」「我就要可爱的妹妹和弟弟陪我！」两人毫无共识，怕情势更进一步升高，我已经打算抓准时机介入，但是五姐快了一步，径自走到大姐旁边，掀起她遮耳的长发，在耳边说起悄悄话。顿时，大姐的霸气渐渐回收，表情有点复杂，无奈的双眸看着三米外的我，然后渐渐变得恍惚，像是在构思什么久远的未来。五姐还在大姐耳边说话，她们的脸颊极有默契地缓缓泛起红润。大姐犹豫地竖起四根手指，随后又反悔似的摇头，竖起五根手指。五姐也伸出轻颤的手，硬是扳弯大姐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变成一个象征三的手势。最后两人宛若达成共识，同时点点头，还友好握握手。「好吧，这次就你们去吧，记得注意安全。」大姐虽然语调平稳，却难得拉着长发遮住自己半张脸说话。「谢谢大姐，我、我先去订船票和民宿……」五姐整张脸通红，羞涩到完全不敢看我。请假，我也要去！」不知道在客厅隔岸观火多久的二姐登场。「亚玲，不准去。」依然坐在餐桌旁的大姐淡淡地说。「为什么？」「因为你要待在家陪我。」「为什么？」「不然我会无聊。」「大姐好偏心，五妹就可以跟弟迪去。」连工作服都还没脱掉的二姐不甘心地跺大姐又恢复权威，不容妥协地道：「反正就是这样。」「五妹是姐姐，我也是姐姐啊，为什么权利不一样？」二姐不依。「因为香玲说，要给我三个侄子喔！」大姐又竖起三根手指头，一双眼睛射出惊人的光芒，整个人欢喜得金光闪闪。「「……」」我和二姐。正在用电脑订票的五姐缩了缩肩膀，把整个网页拉小，摆在屏幕的最左下角，然后像乌龟一样缓慢地按著鼠标，认为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动静就能暂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原本要关上房门跟五姐深入地探讨关于信口开河的问题，不过二姐的怪异行动让我延缓动作。二姐全身僵硬还同手同脚地走进自己房间，仿佛肉身在动，可是灵魂未动，直到换掉整身的工作服，她又回到餐厅，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姐身畔。「大姐……这意思是，我要当姑姑了吗？」「没错。」「「喔耶！」」大姐和二姐击掌后抱在一块。「五姐啊啊啊！」你给我出来收拾残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我不去打扰弟迪和五妹了，你们要好好加油，住高档一点的饭店，如果过程有问题马上打电话回来问我，不管多晚都行。」二姐拍拍自己胸脯。「……」我要疯了，为什么五姐还在装死？「当然有些问题比较难在电话讲清楚，等回家，我再亲自示范给你们看喔。」二姐异常热心。大姐，您的弟弟正在被性骚扰，好歹也出个声吧；再来，您这喜气洋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正在思考该怎么跟眼前两位过度期待的姐姐解释，突然间，我发现一件事……原来李家食物链的新顶点，是我未来的儿子或女儿。要在当天订到船票、当天订到民宿、当天马上出发，概率趋近于零，所以不管五姐打多少通电话去问，都是要明天才有。❦　❦　❦　❦可是四姐的魔术表演就在后天，我们根本不可能去玩过夜。看来，我的逃命之旅还没开始就得夭折，还是祈求宇宙主宰让芷宁临时失智忘记我比较实在。万万没想到，宇宙主宰再一次没睁眼，隔天一大清早我就接到一通电话……「李狂龙，还不赶快去给老子收拾善后！我可以跟你保证，要是你继续玩弄人家感情，老子会一脚把你的屁股踢烂掉，听到没有？现在马上给老子用滚的滚过来医院，十分钟内老子要见到你。」田径队教练的命令，让我和五姐去马祖旅游的计划宣布夭折。我连早餐都没吃，直接骑车到医院。早上八点十五分，天还濛濛灰，阳光都穿不透如此厚的云层，让气温都格外冷，就算辛苦的清洁队员打扫过，但路边永远扫不完的落叶，还是令人感到苍凉；明明就在拥挤的都市内，却有无依无靠的错觉。这错觉在我看见芷宁后更加强烈。医院的大门前，宽敞的入口阶梯，她就披着两件外套，坐在那边。旁边站着教练、两位看起来像警卫的男人、一位护理人员。我一到达，教练就走过来拍我的肩，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说：「芷宁待在人家医院门口一整晚，院方觉得不对劲，却联络不到她的家属，才辗转打电话给老子……反正老子也搞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事，只不过始作俑者是你，你就得收拾。全大运在即，不准为此分心呐。」我叹了一口气，表示我会处理。「狂龙，好好跟她谈谈，整个队，老子最信你，别让老子失望。」教练打个哈欠，就回去了。倒是芷宁在此时终于看到我，揉揉惺忪的双眼，勾起比晨露还清澈的笑容，朝我小跑步而来，像极被遗弃的小狗再一次看见主人。「学长，这是你的药。」她双手捧著，一点怨气都没有。我收下，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你不会直接回家吗？」「我没有家。」芷宁摇头。「难道你不会回宿舍吗？」「可是学长的药在我这。」「难道你不知道我放你鸽子吗？」「我知道。」「那你还等？」「这是我欠学长的。」「……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带芷宁去医院附近的永和豆浆吃早餐，她点了三份火腿蛋饼、两份馒头夹蛋、一份煎饺和一杯热豆浆。我们面对面坐着，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知道昨天晚餐她也没吃，反之，我是闷到毫无食欲。一定有什么误会，正常的女生不可能傻成这样。然而，我实在想不出来芷宁和我有什么产生误会的机会。她就是个今年才进来公诚大学的学妹，听说在高中就展现惊人的跳高天赋，再加上姣好的外貌，一直是备受瞩目的体育新星。跳高精灵、天空公主、田径之花都是她的外号，我和她顶多就是在操场上聊几句的关系。因为过去崔墨花事件的经验告诉我，过度接触人人觊觎的女性会有无数麻烦，这也是为什么我面对五姐始终问心无愧的原因。自知之明向来是我最棒的优点。所以我清楚知道，我又不是金城武、基努李维，没有让异性死心塌地的能力。芷宁反常的表现，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吧。可是转念一想，毕竟害她又冷又饿苦候一夜的人是我，我居然还怀疑她，身为男生所特有的愧疚感，又让我觉得自责。大姐从小就教我，女生是捧在掌心呵护的。我完全没办法接受有任何一位姐姐在寒风冷夜的户外裹着外套受冻，易地而处，芷宁也不该受这种罪。虽然是我主动说要聊聊，但我却等到她都吃完，才说出第一句话。「抱歉，骗了你。」「不不不，学长千万别这样说，是我甘愿等的，跟你没半点关系。」我抽出摆在桌面上的卫生纸，让她擦擦满是油光的嘴巴。「你应该知道，女孩子随便一个人在户外过夜很不妥吧。」「没关系，我跑不赢学长，但绝对跑得赢一般人。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多坏的场面都经历过。」「问题是，你怎么会因为我随口的谎话，就一个人傻傻等整晚。」「我不傻啊，学长说的又不是谎。」「不然是什么？」「是命令。」「……」我揉揉太阳穴，头开始痛了。芷宁的笑容一滞，担忧地问：「我让学长困扰吗？」「不是困扰，是我搞不懂你想要什么？」「我忍很久，就是怕吓到学长。但是上次，学长不顾腿伤，依然救我一命，我就知道绝对不能再忍，要不然我这辈子积欠得太多，永远都还不完。」「你到底欠我什么？」「……我、我不想说，请学长原谅。」她面有苦色。无解，我依然一头雾水。她始终闪烁其词，面对关键问题又不回答，这说话的技巧对我而言已经难以应付。如果三姐在，想必马上就能弄懂真相，不过让芷宁和三姐见面……我还不敢想。「吃饱后快点回宿舍吧。」我喝着豆浆，面前的饭团连开都没开。「不行。」她连忙挥手，紧张地说：「我要照顾学长直到能上赛场为止。」「别说这种奇怪的话，难道我能进女舍让你照顾吗？」「但我可以去学长家呀。」「哪有女孩子随便就说要去男生家的？」「这很奇怪吗？外籍女佣或看护不都是这样？学长当我是仆人就行了。」「当然奇怪，你年纪轻轻，随便到男生家会有危险。」「所以，学长有打算对我做什么危险的事吗？」芷宁说出这么直接的话，五官没任何变化，甚至连一点晕红都没；该不会是我想太多，纯洁的学妹只是很单纯地问，并没有弦外之音，反而是我太过污秽。「就算学长要伤害我，也没关系，我会全部承受下来，不会抵抗。」原来不是我太过污秽，是她真的这样想啊！，不管是什么方式。」我只能假装。「谢谢学长。」她诚恳地道谢，头低到快碰到桌面，「答应让我照顾。」「没有这种事！」我差点就同意了吗？好可怕……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我面对女生的交际方式完全被破坏，忽然忘记该怎么应付，甚至我分辨不出她刚刚说的话适不适合吐槽，长年和五位异性生活的我居然手忙脚乱。我得冷静。「照顾什么的，我们还不够熟吧。」「我是大一学妹芷宁，擅长撑竿跳高，目前最佳成绩是三点七五米，生日是九月二十一日，出生在宝藏村，没有弟弟妹妹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只有寄养家庭的叔叔和阿姨。以体育成绩推甄上公诚大学，身高是一百六十二公分，体重四十九公斤，三围是三十二B……」「可以了，真的……」「目前单身。」「好，我知道了。」「这样，学长，我们算熟了吗？」「有点勉强。」我原本想说的是有点悲伤。「学长，你有为某件事深深后悔过吗？」芷宁给我一个上题不接下题的问句。「什、什么？」「没事。」她轻轻摇头，摸摸自己鼻子，「我随口问问，学长请别在意。」「不过，你真的是宝藏村的……孤儿？」「是的。」「一定很辛苦吧。」「住在宝藏村不辛苦，是离开之后才辛苦……」芷宁说到离开这两个字，表情突然变得很怪。怪到让我试探地问：「离开之后……才辛苦？」「不说这个。」芷宁神情一顿，摇了摇头，「学长，其实我行李都搬出来了，放在医院外的脚踏车上。宿舍的床位也暂时借给同学妹妹，要是学长不愿意收留我，大不了……我在公园睡个两天，其实也还OK。」「不OK!」我怎么能让女生去睡公园？「还是……学长跟我去住青年旅舍？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年轻人。」「喔喔，类似社福机构，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刚好外面就有一间。」芷宁指向永和豆浆的门外。我转过头去，透过整片的落地窗看见，隔着一条马路的……欢迎光临浓情蜜意汽车旅馆。「这更不OK!」我怪叫。她皱着一边的眉，似乎是在苦恼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果是二姐，我就能肯定是在装傻。但芷宁的话……那刚成年不久的纯真容貌，配上水汪汪的双眼和抿起的红唇，在我看来，应该是真的还不懂事，天真烂漫以为男生只是另一种人类而已的年纪。「你还没找到要住的地方？」我冷静下来问。「对，因为同学的妹妹从乡下来找她，刚好我要照顾学长，所以就将床位借给她两天。」她说得很清楚，不像是骗人。「好吧，跟我走。」我双手撑桌面，帅气地站起。该是动用人脉来处理问题的时刻了。毕竟我已经不是遇到问题就哭着回家找姐姐的小男孩，我仔细盘算过，芷宁说要照顾我之类的八成是借口，所以我只要替她找个栖身之所，她大概就会很满意，事情必定能圆满终结。就是个替流浪动物找到家的概念。❦　❦　❦　❦「兄弟有难，所以来找你，不介意吧。」「喔，当然不介意，不过是什么困难总要让我先知道。」「其实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我和云逸面对面站在他的租屋外，芷宁应我的手势，怯生生地从我背后站出来，但依旧怕生地揪住我的衣袖。云逸是我心中的第一人选，首先，他孤身一人在桃园读书，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可以让给芷宁住；再来，他是个妻奴，怕紫霞怕得要死，不敢随便乱来；最后，他要是乱来，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他后悔莫及。我弯起真诚的笑容握住云逸的手。云逸则是笑里藏刀地反握。「外面天气冷，快点进来。」「没问题。」我们进去云逸一厅一房格局的家，先将芷宁安置在客厅，我们则是在房间低声交谈。「你是想害死我吗？万一被紫霞知道怎么办？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兄弟？」「你就当作收留可怜的流浪狗狗。」「问题是她、她长得那么可爱，包包头又刚好是我的萌……」「呵，我相信你不会乱来的，真的。」「……你不要威胁我。」「怎么会呢？呵呵。」「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面对云逸的问题，我低吟片刻，慎重地给出答案。「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只不过我们之间有严重的误会，她误以为我是……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之类的东西，所以就发愿要照顾我直到腿伤痊愈为止。嗯，大概就是这样。」「这是什么诡异的超展开。」「我也搞不清楚，你顺便替我探探……欸，等等，你去哪？」云逸读大学三年，外貌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样的中分发型、一样的干净衬衫和长裤、一样的无框眼镜、一样的斯文长相，只不过疑心病变得很重，居然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走到房间外找芷宁求证。「请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李狂龙了？」他是在乱求证什么鬼啊！「学长希望我喜欢，我就喜欢。」你是在乱答什么鬼啊啊！云逸回头狠狠瞪我，怒道：「你这个该死的学妹杀手，特地来让我嫉妒的吗？可恶！」「我是希望借你的房间，暂时让芷宁栖身，只要两个晚上就好。」我试图缓和场面，「每天我都会来送三餐，算是补偿云逸大人的牺牲。」「唔！」芷宁发出一声娇嫩的惊呼，紧张地说：「我要照顾学长，学长……请不要扔下我好吗？拜托……」「喂，你居然让可爱的少女拜托!?」云逸揪起我的衣领，「你知道我已经几年没被女生拜托过了吗？」「关、关我屁事？」我也抓住他的衣服。「紫霞只会奴役我，用恐吓、用暴力、用逼迫，就是不会拜托我啊！偶尔，真的是偶尔，我也想听女生用棉花糖般软软的语调拜托我……可恶，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有女友，你依然过得逍遥痛快！」「我最近才因为倦怠期的关系焦头烂额，别说得我好像过得很爽！」「倦怠期？我倒希望紫霞早一点倦怠，她每天都来查勤根本是……」看起来压力很大的云逸话说到一半，我们两只公鸡才刚要开始互啄就已经战败，因为外面传来一连串高跟鞋的哒哒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钥匙孔的骇人音效，连问都不用问……我知道，紫霞来了。跨出房间，我直接抱起看我们吵架而有些尴尬的芷宁，瞬间往比人还高的大衣柜内塞。同一时间，云逸已经藏好我和芷宁的运动鞋，堆起太监般的笑容迎接心中的女王。「刚刚你是在和谁说话？」几个月没见的紫霞，上了一点淡妆，我从衣柜门缝之间都能看到她与年轻朱茵不相上下的美艳，不过她对云逸的说话方式依然凌厉。「当然是自言自语。」云逸已经泡好咖啡，谄媚道：「今天漂亮老婆上课还好吗？」「嗯，就是那个机车教授跟你一样可恨，我跟你说喔……」外头的紫霞开始跟念经差不多的抱怨，里头的芷宁和我则痛苦地挤在一块，纵使衣柜再大，挤进去两个成年人还是太紧迫，没有任何可以调整姿势的空间，她在前、我在后，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半曲的膝盖顶在她的屁股下。老实说，我都忘记要尴尬了。「学长……她，是谁……」芷宁背对着我，用气声道。「嘘……」「……好痒喔……学长……」「哪里？」「肚子……」我才发现，我的右手臂从后环抱着她，不过因为我比她高的关系，原本是抱在肚子，却已经在胸部下缘。更正确的说法是，我的右手臂抬起芷宁有点分量的双峰。我大窘，立刻蹲低，想慢慢抽离手臂。「别……」芷宁紧紧抱住，「学长别动……会出声……」「那怎么办？」我试图挪动尴尬的姿势，但膝盖撞在她弹性惊人的屁股下方，所以我又不敢再动，腿伤隐隐作痛。「学长……是什么……」她轻扭著身体，不太舒适地说：「又大……又粗……又长……又硬的怪东西在戳我……」况也不太妙。紫霞莫名其妙地拉高音量，还从沙发站起，一脚踩在云逸的大腿上，趾尖不断攒动，按正常逻辑来讲，这应该是在用刑，不过云逸边求饶、边愉悦的闭上眼睛，未免也太怪了。「还不给我说，你是不是在瞒我？」「老婆……我、我才不敢啊。」「是不是又在和李狂龙预谋什么？嗯？说喔！」「我不知道……不知……」「难道要我用高跟鞋踩你？」「狂龙是我的兄弟……我、我不能背叛他的……不能……」「喔？兄弟比我重要？」「都、都很重要……」紫霞收回脚，无所谓地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那以后叫李狂龙来踩你，反正我脚酸了，再见。」「他就躲在衣柜里！」云逸立刻背叛我。紫霞光速冲进房间，猛力拉开衣柜的门，灯光让我和芷宁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冰冷的视线内毫无隐藏。没有多久她挪开双眼，像是不愿意多看一眼水沟中的臭老鼠般，我再无人格可言。「手机给我。」紫霞招招手，要云逸拿手机过来，「我要打给香玲。」「对、不、起。」我已经跪好。「我也有错，请踩我。」云逸跪在我身边。芷宁也傻乎乎地跪在我旁边，恐怕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情况，只是大家跪就跟着跪了。「竟然把小三藏到我这来？李狂龙你在找死！」紫霞气坏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我正在思考要怎么讲清楚。「我不是小三，我是学长的女仆……吧？」芷宁也很犹豫。「你敢在我这玩角色扮演？好大的胆子！」紫霞快折断手中的电话。「不是、不是角色扮……」我说到一半。「可是我比较希望……当学长的奴隶……」「你给我闭嘴啊啊啊！」我快疯了。「你胆敢找女生当性奴隶!?败类！你马上给我去死一死！」「不要随便加字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快点踩我，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们吵成一团乱，各说各话，没有半点交集。吵吵闹闹，直到喉咙都累了为止，整个房间才静下来，终于可以用正常人的沟通方式谈话，一出闹剧才宣告结束。紫霞没有打电话给五姐，她冷静听完我的解释，只是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芷宁。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不过至少没有当面质疑。云逸则是忙进忙出，在不知不觉间摆好电磁炉与铁锅，放好火锅料跟各式蔬菜，沸气开始蒸腾，我才注意到目前是中餐时间，尤其是寒冬中，吃个火锅似乎是很正常的事。于是我、芷宁、云逸、紫霞，莫名其妙就围在一起吃了顿美美的好料。吃完，我和学妹帮忙收拾，再来，就带着学妹离开。没有久留。虽然没达到预期的目标，可是至少和他们见上一面，知道他们的感情历久弥坚，朝向老夫老妻的阶段迈进。我甚至想劝他们毕业就结婚算了，反正各方面都相当契合。我和他们像高中一样闲聊，看着紫霞偶尔怒气一来狠掐云逸、云逸大声呼痛的模样，感觉却很好，好到我不得不羡慕他们——他们之间已经找到某种难能可贵的东西，我无法明确地描述，却隐约觉得……这正是我和五姐缺乏的。和芷宁走在去牵车的路上。她忽然问：「学长，为什么那位云逸明明很害怕女友，却又不分手？」「当有个人已经成为身体的部分，哪是说割就割得掉呢。」我嘴巴是这么说。不过心里知道真正的正确答案——因为云逸就是个病入膏肓的M啊！❦　❦　❦　❦一路上，我们聊到抵达目的地为止。得知了一些她的过去，让我有点同情她。「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我总觉得学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打断芷宁说话，因为耳边的电话接通。通话大概持续三十秒左右结束，我赶紧停好机车，让芷宁跟着我向前跑去。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小公圜门口找到小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还难得穿了高跟鞋、一件式的紧身洋装，让我赫然发现，她的身材相当不错，只不过之前都被运动服或大毛衣挡住，所以没看出来。小梦看到我显然很惊讶，但怪不得我，毕竟打她手机都没接。「刚刚我问你妈妈，她说你刚刚出门要去约会，还好被我成功拦截。」我弯下腰敲敲大腿。「医生不是说你不能跑吗？跟我来。」「小跑步还行。」「跟我来。」小梦往公圜内走去，芷宁赶紧过来扶着我。我们三人走到公圜的某个角落，四周都是树，树的中间有几张木椅，而且四周的风吹不太进来，所以不觉得冷。我们坐下，小梦在我的对面，芷宁在我的右手边。「找我什么事？」「你如果急着去约会，我可以晚点过来。」芷宁趁我在说话，就摸上我的大腿，开始捏呀捏的，想要按摩伤处。小梦看了她一眼，我也低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将她的手挪开，还点点头表示感激。「我有事想拜托你帮忙。」「不要。」「欸，我们是好兄弟啊。」我一说完，小梦横了我一眼。芷宁又再度摸上我的大腿，所以小梦的视线垂直往下，我不动声色地再拿开芷宁的手。「我们是好姐妹嘛。」我不惜自我阉割，只求一助。「你要什么时候才甘愿将这位……热心按摩的妹妹介绍给我。」小梦抿起唇。「这就是我要拜托的……等等。」我一个顿挫，因为怪手又再度按上我的腿。我用「无奈兼无力」的眼神看芷宁，芷宁却瘪著小嘴用「深宫怨妇」的眼神看我。「可不可以替我们去后面超商买热咖啡，我要卡布奇诺跟拿铁，奶精和糖包拿回来就好，先别加。」我笑容满面地说。「是的，学长。」芷宁立刻站起来，给我一个五指举手礼后便出发前往超商。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和小梦总算可以进入正常的对话。「你带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来见我，该不会是想示威吧？」小梦没好气地双脚交叠，手肘撑在膝盖，「我最近和他相处得很好，信不信我叫来展示给你看？」「不用了，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微笑道：「让你出门还精心打扮，想也知道你是满喜欢他的。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道理我还是懂啦，哪像你跟我出门，穿得跟流浪汉差不多。」小梦脸一红，辩解道：「才、才不是这样……只是因为他要带我去某、某些高档的地方，所以多花点心思而已。」「好，时间有限，我就赶快说。」趁小梦约会前心情好，我放弃迂回战术，直接将我跟芷宁发生的事都清清楚楚说了；当然，希望借个房间的请求也明白地讲，反正我跟她实在不用拐弯抹角。「所以……」小梦顿了顿，再思索几秒，不解地说：「这位叫芷宁的学妹莫名其妙认为你对她有大恩，又莫名其妙地在健身房晕过去被你救了，再莫名其妙地决定报恩，连学校的宿舍都不要，坚持要全天候照顾你，结果你莫名其妙地到处找地方安置她？」「大致没错。」不愧是小梦，一听就懂，我用力点头。「你知道我用几个莫名其妙吗？」「三个。」「是四个！」小梦挥起拳头要揍我，我赶紧用十字防御。「李狂龙，你当我这是汽车旅馆喔！」「她是有提议过去汽车旅馆……但我认为不太好，顶多当不得不的解决办法。」「连不得不的方法都不准！」「是啊，对年轻的少女来说，总是不太好。」「你……算了、算了。」小梦放下拳头，甩过头去不愿意看我，看来约会前的好心情都被我的过分请求摧毁殆尽。原本想拍拍她的肩表达歉意，不过她正怒火中烧，为了防止手被折断，于是只好口头道歉。「抱歉，那我不打扰你去约会，下次再请你喝咖啡赔罪……」「为什么要帮她？」小梦看着旁边的树，突然问。「……毕竟，她也是为了帮我嘛。虽然动机是离奇一点，至少出自善意，我总不能当作不知道，随她自生自灭。」我耸耸肩。「别装了，你不是这种滥好人。」小梦讽剌道。「好吧，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芷宁太可爱太漂亮了，让我忍不住想帮她。」我自嘲著。「已录音。」她拿出手机晃呀晃。「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请不要用我对付云逸的烂招来对付我。」「我要听真正的原因。」她居然没笑，好严肃。害我也不得不严肃起来，看着遮住天空的整片黄叶，垮下肩膀，徐徐道：「你知道芷宁是哪里人吗？」「当然不知道。」「她是个流浪过的孤儿……后来在寄养家庭过得也不好，直到跳高天分被挖掘，才有继续读书的机会。」「然后呢？」「二姐和三姐也跟她一样，找不到自我，迷失在城市里的时候，我就会想……当初要不是我老爸收养照顾她们，今天的二姐和三姐不知道会变得多惨。应该不能在梦想的发廊工作，也不能在台湾第一大学读书了吧？」「……」小梦回过头，神色复杂地凝视我。「所以，我就忍不住想帮她，如你说的，莫名其妙想帮。」「她和学姐们的际遇又不一样，好歹她是众所瞩目的体育选手欸。」「一样，她也一样迷失了自己。」我讲出无比任性的理由，却奢望小梦懂我，这就是兄弟……好吧，这就是姐妹之间的恣意妄为。「迷失自我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是她？」「因为缘分。」「我不接受这种答案。」「因为她很可爱。」「你真的不信我会揍你，对不对？」「因为她混沌的瞳孔内，蕴藏了巨大的后悔。」「后、后侮？」「那后悔巨大到，我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你以前认识她？她是你以前的同学或朋友？欸……等等！你想对她做什么吗？」小梦踢我一脚，给我一个恐吓的鬼脸。「不知道，按理讲，这么可爱的女生，我一定会记得。」我沉重地抱头，只差没有呐喊。「你这个满脑子只有女生的臭变态！」「哈哈哈。」我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拍小梦的头顶。不管我们年纪几岁，我还是最喜欢她骂我或是扁我的模样，而不是郁郁寡欢、被现实击败、覆上一层灰色的神情。二十一岁的小梦应该更有朝气，可以出脚踹人、出拳打人，还有人自愿被虐，才符合小梦的形象啊。「好啦，就不耽搁你的约会时间。」我看向树与树的空隙，芷宁正小心翼翼地端著现泡咖啡走来，「我们先走一步，祝你约会愉快。」「……我们家是有客房能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小梦喊住我。「我仔细想想，万一你要带他回家，放个电灯泡太造孽了。」我挥挥手。「我、我才不会随便带男生回家，我跟他目前只是一起玩、一起聊天的玩伴而已。」「没关系，我还有一个超级秘密武器、最终极人脉，不管我带来多夸张的麻烦都会帮我的人。」「……喂，你别想不开啊，去找个饭店或旅社不用多少钱的。」「大学生哪有钱，能省则省吧。」「别把命赔进去啊！」「哈哈，你说得太扯了。」我刻意大笑是想让小梦放心，不过她依然眉头深锁，像是在看不小心爬到马路中央的蚯蚓，被轮胎辗过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芷宁刚好完成任务归来，我把预计给小梦的黑咖啡放在木椅上，希望能温暖她苍白的脸色。她还想张嘴劝我，但我已经给出一个极自信的眼神，应该能让她彻底安心。我和芷宁离开公圜，朝最后的终点迈进。❦　❦　❦　❦我和五姐的房间中央。在床、衣柜、书柜、电脑桌之间的空地，摆着一张日式暖桌，四四方方，我和五姐面对面坐在坐垫上，将腿和手都放在桌底，享受让我差点呻吟的温暖。不得不说，二姐真的是买了个好东西。桌面上摆着一壶热红茶和三个琉璃茶杯，暗红色的茶液冒出淡淡的氤氲。我不安地啜了一口，发现果然是酸的，半醋半茶的酸度几乎让我流泪，五姐则是捧著茶杯毫无表情。要知道，当五姐面无表情，就是最严重的表情。我看向芷宁还未喝的红茶，庆幸我刚刚叫她去洗澡，所以没看到我的糗态。「五姐，身为你最爱的男人，我有事要请求你。」我一口气喝光加醋特调红茶，拿开空茶杯，一头叩在桌面，「请收留可怜的芷宁学妹，然后什么都不要问，就当我捡了条流浪狗回家。」「大姐说我们家不能养狗狗！」「就当流浪熊猫吧。」「她又不可爱丨.」「拜托，请无条件相信我！」「为什么带回我们家？」「因为我不管把多夸张的东西带回家，五姐都会接受。」「那大姐、二姐、四姐怎么办？」「我不管，只要你说好，其余我处理。」「龙龙好卑鄙……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我替芷宁谢谢五姐。」我堆起狗腿的笑容，五姐被我气到满脸涨红，盖在暖桌上的棉被角角，被她拧成一长条。待会大概又要狂做家事到半夜两点才足以泄恨，不过五姐本来就是可以稍稍欺负一下子也没关系的喔。「这次我不答应！」五姐离开暖桌，直接躺在一团洗好没折的衣服上，还拉起棉被防御。「看来我只能来硬的！」「不、不要碰我！」我直接钻进五姐的棉被内，我们上下叠在一块，露出四条交缠的腿在床外。五姐委屈地嘟起嘴，迷濛的双阵又一副「反正我就是拿弟弟没辙」的可怜模样，但她的双手又自动抱住我的腰。「五姐，听我说……」我低下头，在五姐发烫的耳边低声细语，花三分钟讲述我观察芷宁得到的情报。「这样子的女生个性比较固执和极端，从她二话不说搬出宿舍以及动不动就下跪的行为判断，要是我暂时不顺她的意，恐怕会有无止尽的麻烦。于是长痛不如短痛，带回家还比较妥当。」「……这位小小梦，喔不对，是芷宁，她真的是从宝藏村出来的人吗？」「嗯，这也是我最在乎的点。」「是因为姐姐们的关系……所以龙龙才？」「没错，这就是我捡个学妹回家的原因。」我对云逸、小梦、五姐，解释为什么这般执著的原因都不太相同，因为我自己其实也没弄懂真正的原因。芷宁是一个奇妙的人，对我来说是一个奇妙的存在，奇妙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下一个百分之百正确的答案，所以我没说谎。「咳咳……学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棉被外传来一阵刻意的轻咳，我立刻掀开棉被，五姐和我同时红著脸颊并肩坐在床缘。「是暖桌欸！」芷宁坐进原本我的位子，双掌摩挲著大腿取暖，「好温暖，我只有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真的好舒服喔。」五姐用手肘顶我的腰，她的意思很清楚，毕竟刚洗好澡的芷宁只裹着一条大浴巾就出现在我房间。「你、你的衣服呢？」我尴尬地问。「在学长的朋友家，忘记带走了。」「啊对，你的行李在云逸家忘记拿，不然你就暂时用我的……」五姐再度用手肘顶我，这次很大力。我拉开棉被，让一大团洗好未折的衣服暴露出来，亲切地说：「我家四姐的衣物，你就挑几件去穿吧。」「四姐会生气的……」五姐摇头。「没关系，谁叫她每次脏衣服丢我这，洗好的衣服也丢我这呢。」我阴险道。「谢谢学长，我等等挑。」芷宁笑着道谢。「这个不行喔。」五姐拿起一套红色的内衣裤，抱在自己胸前，「四姐明天上台要穿的幸运内衣，不能让任何人碰。」「我不用穿内衣的。」芷宁好客气。「你……你……」五姐一时语塞。「反正学长的房间，是我待过最温暖的地方，我甚至觉得脱光光也没关系。」「不可以啦！」五姐像是房子失火般冲出房间，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又再度回来，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纸盒，二话不说交给芷宁。依我多年在姐姐堆中打滚的经验判断，黑色纸盒内装着全新内衣裤一套，而且用牌子判断，是三姐新买未拆封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学长曾赐予我莫大的恩惠。」「什么恩惠？」「学长存在的每一秒钟，都是。」「「……」」我和五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有点……夸张，但请相信，我是在无数个后悔而痛苦的日夜中度过三年的时间，其中伤害自己无数次。直到我进入公诚大学，亲眼见证学长的存在，后悔造成的内疚才稍稍放过我。对我而言，学长是我这辈子遇见……最珍贵、最美好的事。」芷宁说完一大串话，坚毅地站了起来，解开绑在身上的浴巾。我的手已经自动自发遮住双眼，不过指缝的细微空隙还是让我看见芷宁的手腕、手臂、大腿都有自残的割痕，令我胆颤心惊，更确认她是个迷失自我的人。五姐惊呼一声，立刻捡起浴巾替她挡住身子，同一时间回头瞪我。「不用瞪，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清者自清。

Ｆ卷 第二条 妹妹的东西也是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