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恶德之王国篇』 第183话 恶名远扬

<p>伽罗亚玛利亚城墙内的训练场。应该是弓箭训练用靶吧，收集好的干草扎成好几捆，被士兵用脚踩结实了。一股干燥的泥土气味儿舐舔着鼻子。</p>

<p>刚过中午的这个地方，谁都不想靠近。应该出入这里的士兵们，总是喜欢远离训练场，为了找吃的而四处奔波。</p>

<p>所以现在的这个地方，正好是不受任何打扰，慢慢交谈的好地方。</p>

<p>「一伙的，呃？那个银发，雇主。是吗？」</p>

<p>发出声音的嘴唇非常复杂地扭曲着形状，手指抚摸着脸颊。看到这样的布鲁达，我感到很尴尬，虽然视线没有移开，但还是悄悄地眯起了眼睛。</p>

<p>过了一会儿，缩着下巴点点头，表示肯定。</p>

<p>布鲁达说的银发，卡利娅是我一伙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并且，卡利娅劈开了布鲁达妹妹薇斯塔莉努的肩膀这件事，也是事实。那么，会有什么情感涌出是正常事。现在使布鲁达的表情变得扭曲的原因，我也大体上了解。</p>

<p>布鲁达对卡利娅抱有近乎怨恨的感情，而对我却感到一种“情义”吧。正因为如此，表情才会错综复杂地扭曲了。</p>

<p>人与人之间互相厮杀是战场上的习俗。既然自己决定踏入死地，说出怨恨是不合情理的。那确实，很清楚的。</p>

<p>但是，太过理性化了。</p>

<p>用这种耍小聪明的理由搪塞过去，人的感情可是既不聪明又不老实的。最主要的是，现在在我面前露出扭曲表情的，是布鲁达。过去的，我的好友。面对这样的家伙，我怎么也不想讲那些蠢道理。</p>

<p>当然，我十分了解眼前曾经握着我的手的好友。以前的布鲁达不会称呼我为雇主，表情也不会是这种凌乱的笑容。尽管如此，我还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对布鲁达说道理如何如何，理性如何如何这样的话。</p>

<p>布鲁达将食指按在下唇上，晃了晃茶色的头发。</p>

<p>「道歉的话，爷不想听。嘛，在大小姐......不，是圣女大人那，大体上都听过了」</p>

<p>恐怕是从玛蒂娅那里抓取到了某种程度的经过吧。没什么反应，布鲁达接受了我的话。然而，那张脸上却浮现出烦恼着什么的表情，仿佛是在压抑着忧郁。</p>

<p>我坐在被捆起来的干草堆上，等待着布鲁达的回话。</p>

<p>「……打个比方，打个比方。怎么样，雇主？爷说要把针对准那个银发女，你会阻止吗？」</p>

<p>那声音就像是随意撩出来的。尽管布鲁达的视线是投向我的，但我知道那双眼睛其实是在盯着远方。</p>

<p>从怀里掏出口嚼烟，叼在嘴里。脑子里的思绪转了一圈。</p>

<p>「不，我不会阻止你。如果说只有这个办法，人就只能选择这个办法——过去，有个朋友是这么告诉我的」</p>

<p>把口嚼烟放在牙齿上，嘴角上扬，脸颊扭曲。</p>

<p>倘若布鲁达从心底里说，是按照情绪的呐喊前行的，那我有什么资格令其停下脚步呢。不可能有。不管怎么说，我非常理解用自己的手掐住自己感情的痛苦。那种东西，绝对不是我喜欢品尝的。</p>

<p>所以不会阻止。绝对不会做阻止布鲁达前进的事。话虽如此，也不能保证不会采取其他行动。</p>

<p>布鲁达听了我的话，意外地耸了耸肩，小声说了句“是吗”，然后和我一样坐在干草堆上。接着突然把手伸向这边。这算什么啊，那只贪婪的手。</p>

<p>「烟啊，烟，也给爷一根」</p>

<p>只有这一点，我想从心底里拒绝。本来你擅长的不是抽烟而是喝酒。闯入别人的领域，这是作为人绝对不能做的事啊，布鲁达。</p>

<p>然而，即使硬是露出一副嗑到臭虫的表情，布鲁达还是没有收手。反而更猛地把手伸向这里。</p>

<p>从内脏深处发出一声巨大的叹息，扔出一支嚼烟。比起我嚼，多少比给那家伙好些。布鲁达笑着说，你怎么一副臭屁脸啊？</p>

<p>「酒呢？你最拿手的是那些吧？」</p>

<p>看着用不习惯动作叼着烟的布鲁达，我歪了歪眼睛。</p>

<p>即使在以前，布鲁达也完全没有表现出对烟草感兴趣的样子。这是吹了什么风呢？即便是在这样的交谈中，随身携带酒瓶的人应该是布鲁达才对。</p>

<p>布鲁达若无其事地张开嘴。</p>

<p>「戒了。已经没有喝的理由了。所以爷想从现在开始，再试试别的东西」</p>

<p>说着，布鲁达一边放松着脸，一边指了指自己嘴里叼着的口嚼烟。是吗，行行好。至少别要嚼烟啊。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必要的。</p>

<p>或许是看到我扭扭捏捏的表情，布鲁达开口大笑。那时浮现出来的表情，无论如何都和过去布鲁达露出来的破碎表情很像。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p>

<p>布鲁达扬起脸颊说道。</p>

<p>「喂，雇主。这也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薇斯的治疗结束后，没有了任何牵挂，然后爷就呆到乡下去」</p>

<p>这是一种充满了莫名实感的措辞。每句话都认真地编排在一起，这对布鲁达来说是很少见的说话方式。</p>

<p>那个未来确实是有可能的样子。</p>

<p>相反，布鲁达之所以继续当佣兵，是为了追寻妹妹薇斯塔利努。如今的布鲁达已经将薇斯塔利努抓在自己手里，已经没有必要再到各个城市继续佣兵的工作了。倒不如在乡下过着与薇斯塔利努相依为命的生活，来得更幸福。</p>

<p>不知为什么，眼前的情景很容易浮现出来。我没有插嘴，只是点点头，催促继续说下去。口嚼烟带来的独特味道穿过鼻孔。</p>

<p>「怎么样，雇主？你也一起来吗？一定会很开心的。还是想留在这里做点什么？」</p>

<p>听到这句话，嘴唇停止了动作。一边用指尖夹着嚼烟，一边眯起视线。眼前浮现出的情景很有现实感。</p>

<p>在没有马车经过的乡下闭门不出，和布鲁达聊着无聊的话题度过每一天。薇斯塔利努的性格似乎很认真，看到这样的我们，肯定会狠狠训斥吧。</p>

<p>只要一想到这些，就知道那日子一定很美好。就像布鲁达所说的那样，一定很开心，也不坏。</p>

<p>「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地方可去了」</p>

<p>说着，布鲁达从怀里取出一张卷成一团的羊皮纸，直接扔给了我。仿佛终于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似的，羊皮纸一下子袒露出了身子。</p>

<p>上面挂着巨大的悬赏金，同时还挂着大字。意思是这样的。</p>

<p>——给予恶毒之主路基斯永远的安息。</p>

<p>嘴里嘟囔着，有够过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