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钻过人潮,大圣教的军队,朝纹章教主军奔去。</p>
<p>背对着敌人移动脚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精神紧张,疲惫,大脑像煮熟了一样摇摇欲坠。现在连自己是否平安都不知道了。</p>
<p>从敌阵中撤退,往往就是这样。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在梦中死去。说实话,并不希望撤退。</p>
<p>但是,这一次就算了,毕竟目的已经达到。</p>
<p>敌人的伏兵已经暴露,这边不会因腹部被咬破而不敌了。剩下的就由士兵们正面交锋来决定胜负。此外,敌将理查德 ·帕米里斯也受了重伤。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洋洋洒洒地指挥了。</p>
<p>那么,能赢,肯定会赢。作为敌人,怕的只有一个。我的师傅。</p>
<p>「这样真的好吗?路基斯大人」</p>
<p>一旁的士兵喘着粗气,喃喃自语。士兵又补充道,应该把敌将的心脏带回来吧。与其说是惊讶或怀疑,倒不如说是坦率的疑问。</p>
<p>可以了,用力点头回答。</p>
<p>当然,当场就能把理查德·帕米里斯的头砍下来了。只要直直地挥下宝剑,老爷子的性命就会到尽头。那个时候,毫无疑问的,我已经掌握了老爷子的命脉。</p>
<p>可是,也很清楚这样做会发生什么。</p>
<p>正因为将军理查德·帕米里斯受了伤,当时大圣教的士兵们才会动摇,正因为将军受了伤,士兵们才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p>
<p>是应该进攻敌人呢,还是应该保护受伤的将军撤退。</p>
<p>很少有士兵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士兵本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判断事物而创造出来的。</p>
<p>如果想培养出一个能够自己判断和行动的优秀士兵,那么就需要足够的金钱和时间。</p>
<p>然后,至少大圣教的士兵还没有那种水平。在迷茫中,不能主动向前迈进。</p>
<p>但是,士兵们之所以没有迈出脚步,是因为心中的迷惘。如果,一旦在那里取下理查德·帕米里斯的头颅,他们就不会感到困惑了。在心中,只会有一股沸腾起来的怒火。</p>
<p>这样一来,我,还有一起冲锋的士兵们,都将全部丧命。每个人都会死。这种死法很正常,可即使我的嘴裂开了也没法说出来。</p>
<p>人,不管是谁,生来自然,于是自然也会有死。否则的话,有生而死不起作用,实在荒谬之极。非常地,难以领会。</p>
<p>所以我相信,没有砍掉理查德·帕米里斯的脑袋是正确的选择之一。</p>
<p>而且。还有一个说不出口,而没有砍掉老爷子首级的理由。</p>
<p>那是多么伤感,玩笑般的理由啊。</p>
<p>过去时候,一场大灾害席卷了世界。不问身份,贫富,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死亡而叹息,无一幸免。</p>
<p>老爷子,理查德·帕米里斯,也一样。老爷子也被大灾害吞没,把命零落到了地面。而且实在是不像样的死法。</p>
<p>——最后的最后。在异形魔兽们蜂拥而至的情况下,以保护我这种荒唐的死法,老爷子死去了。</p>
<p>那,已经是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可能知道的事实了。甚至当事本人,理查德·帕米里斯也是如此。那个事实,虽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恐怕不会再发生了。</p>
<p>缩小视线。那个时候,老爷子好像在说什么话。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p>
<p>恐怕啊,过去救命而今日却来索命的老爷子,想来也并不是那么的单纯。是有别的什么理由吧。小的有,大的也有。我和老爷子之间的因缘,可没那么的廉价。</p>
<p>但即便如此。我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坏。伤感的动机,有时也不坏啊。</p>
<p>——————————————————</p>
<p>跑,再跑。就在痛得腿抽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主军纹章教的旗帜。到这里为止,有许多士兵失散,脱队,接着死亡。</p>
<p>之前在一旁对着我说话的士兵,以及那个想让我帮他出人头地的士兵,不知不觉中都不见了。</p>
<p>算了,受了伤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地回到大本营这种事情,在战场这个地狱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自然,理所当然的事。</p>
<p>大脚趾,有一种肿胀的感觉。对剩下的士兵,用枯竭的声音说道。</p>
<p>「和本军会合后,你们退到后卫去。战场满是兵,都不差这点人了。就说是我的传令者好了」</p>
<p>跟随着我的士兵,表情不能说充满了生气。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身体没有一块是好的。</p>
<p>尽管如此,每个人都活着回去的意志,在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其中一名士兵说,让我们一起活着回去吧。</p>
<p>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那样做。回到伽罗亚玛利亚的房间,喝上等的酒,和伍德和她的妹妹一起吃好吃的东西也不错。那一定会很幸福吧。</p>
<p>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士兵,而是指挥官。还取得了英雄之名。</p>
<p>那么,我不可能就此罢休。随心所欲地把人拖入死地,结果一遇到危险就退到后方躲起来,不知羞耻也要有个限度。那样的事谁做得出来?</p>
<p>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发出声音。</p>
<p>「还差得远呢,手和脚都还能动。我没有撤退的道理」</p>
<p>这样说着,微微挥了挥手。左肩上的伤口向全身传递着麻木般的疼痛。</p>
<p>在我的话语让士兵抿住嘴的时候,同时,周围的杀声和怒吼声响起。</p>
<p>「——不,你已经没有必要出阵了。退到后卫去吧,路基斯」</p>
<p>一个响亮的声音。如雷贯耳般的声音,直接穿透了战场。那是本不可能出现在前线之人的声音。</p>
<p>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止是我,可以说周围的士兵都对她的身影感到了惊讶。</p>
<p>她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p>
<p>「你们做得很好。能有你们这样的同志,我感到很自豪」</p>
<p>在马上,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眼睛炯炯有神。</p>
<p>圣女玛蒂娅,只能是她,不能是其他的任何人。作为纹章教的心脏,可以说是信仰的象征。</p>
<p>因此,不应该出现在仅仅偶尔就很容易导致死亡的战场上,大家都一致这么认为的。可为什么,玛蒂娅会在这里。</p>
<p>「路基斯。你有想说的话吧,而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不过——」</p>
<p>瞬间压低了声音,声音里掺杂着硬邦邦的东西,玛蒂娅对我说道。强烈的目光投向这边,仿佛在诉说着不满。</p>
<p>明明重创了敌将才回来的,圣女大人何不满呢?不从正面接住玛蒂娅的视线,轻轻歪着头回应。</p>
<p>玛蒂娅看着我的那副样子,叹了口气,说。</p>
<p>「不过,只有一句——没错,不愧是我的剑。不愧是,我的英雄」</p>
<p>带着这句话,玛蒂娅凝视着我,脸上浮现出画着美丽线条的笑容,说道。她的脸颊被晚霞染成了暗红色,闪闪发光。</p>
<p>什么啊。说实话,真希望你不要这么当面称赞别人。难道不会害羞吗。</p>
<p>「如您所愿,圣女大人」</p>
<p>所以,才要弄这种陈词滥调,耸耸肩。就好像夹着尾巴逃跑一样。</p>
<p>玛蒂娅微微露出苦笑,接着,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道。</p>
<p>「——大家,见识到我们英雄的身姿了吧。敌人崩溃,道路已被开拓!」</p>
<p>对周围的士兵说,要让他们听见。玛蒂娅开始张开嘴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