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昏迷都市菲洛斯篇』 第259话 提灯之火

<p>——让那些曾经蔑视，侮辱我的家伙，全都后悔着去死吧。</p>

<p>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菲洛斯·特雷特已经记不清了。</p>

<p>可能是被义兄用涂满欲望的眼神注视着的时候，也可能是踏进特雷特家的时候。</p>

<p>不，或许是在刚懂事的时候，就算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也是在那么想着的吧。</p>

<p>在菲洛斯·特雷特记忆深处的，是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的眼睛。换句话说，自己一直呈现在某些眼睛当中。</p>

<p>奇异的眼睛，侮辱的眼睛，好色的眼睛。菲洛斯还记得，无论哪一种仿佛都在揣摩着自己。</p>

<p>没错。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无论哪双都潜藏着侮辱，蔑视一样的色彩。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非常讨厌去面对那些。</p>

<p>所以，决定了。让谁都不能蔑视自己，侮辱自己。真有那种家伙，我一定要亲手掐死他。以心起誓。</p>

<p>那么，菲洛斯·特雷特一边感受着脸上已麻木了的苦痛，一边问着自己。</p>

<p>对于如今这些正蔑视自己的市民们，该如何对待呢。自己能掐死心爱的市民吗。</p>

<p>——啊，呃</p>

<p>感到，一阵冲击。接着，头盖骨深处传来沉闷的声音。耳边鸣起阵阵声响，眼前忽明忽暗，如劈下了道闪电。当这些现象开始适应身体的时候，疼痛这个混账终于强烈地灼烧着菲洛斯·特雷特的脊梁。</p>

<p>猛然咬紧臼齿。闭上眼睛，绷直身体，做好了应对疼痛的准备。可能是用铁棍或者什么东西打的。感觉脊背上的肉好像被削掉了一样。</p>

<p>这种感觉，痛不欲生。一句痛苦不足以说明。就这样，蜷缩着身体，呜咽强忍，如此这般。</p>

<p>「——！」</p>

<p>知道有人在叫我什么。那个异常肮脏的词。自己虽然不认识这个市民，但对方大概认识我。一边咒骂，一边发出嘲笑自己丑态的声音。</p>

<p>再次传来棍子划破风的声音。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菲洛斯·特雷特应备着冲击。</p>

<p>这次，是大腿被打了。可以看出，那真的是用力到了打断都无所谓的程度。简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脚跳了起来，肌肉发烫。</p>

<p>难以忍受的疼痛，似乎要把理性弹飞了。不由得对市民产生了憎恨。</p>

<p>但，那是不行的。是不可以的。</p>

<p>咬紧牙关，下巴吱嘎作响，菲洛斯·特雷特想着。我是统治者。治理都市菲洛斯之人。这样的人绝不能因憎恨市民而激起愤怒。不是决定了，比任何人更爱市民，比任何人都要让这个城市繁荣吗。</p>

<p>所以即使被铁打，被嘲笑，被践踏，也绝不能发生憎恨市民的事情。</p>

<p>菲洛斯·特雷特的那番苦心，当然不会有人知道。高高抡起棒子的男人一边叫骂，一边挥下了凶器。</p>

<p>「后悔着去死吧！市民之敌！」</p>

<p>铁再次瞄向少女的身体，打了过去。在连月光都照不进去的地牢里，微弱的提灯之火照亮了她的脸颊。</p>

<p>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那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填满了菲洛斯·特雷特的视野。</p>

<p>半空中传来什么东西断成两截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那痛不欲生的冲击又要向自己袭来了。绷紧身体，做好准备。黑暗稍微摇荡了一下，映入眼帘一端。</p>

<p>——不是殴打的声音，而是粘在耳朵上的撕裂骨肉的声音，在地牢响起。</p>

<p>疼痛，怎么等也不来。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之后，肯定会传来疼痛的。</p>

<p>莫非是打算，等自己放松力量的瞬间再打下来，嘲笑我疼痛到翻滚的样子吗。这么想着，菲洛斯·特雷特依然绷紧身体，睁开了眼睛。依旧，除了提灯的微弱光亮外，夜晚本身。周围已经不是黑暗了，而是涂上了漆黑颜料的样子。</p>

<p>声音从那里传来。一个在哼哼，另一个则是，</p>

<p>「别他妈跟我说，肮脏」</p>

<p>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粗鲁，大大咧咧样子那种。</p>

<p>「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没人会指着泥巴说肮脏的」</p>

<p>扑通，听到有质量的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视野不好，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只能看见他的双眸。那眼睛像尖刀一样锋利，闪烁出危险的光芒。</p>

<p>在菲洛斯·特雷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有那样的眼睛。感觉喉咙深处有淌血的感觉，慢慢地张开嘴唇。这种行为似乎是很久以来的第一次。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许多，但似乎还是说了出来。</p>

<p>「……你来，干什么」</p>

<p>没有问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怎么知道自己被捕的。这些对菲洛斯·特雷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p>

<p>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会来这种地方。</p>

<p>他，恶德路基斯，一边加亮提灯火光一边说道。可以看到他那双危险的眼睛微微眯起。</p>

<p>「没什么，只是同盟对象被关进牢里，姑且先找把钥匙打开吧。不必感恩戴德，顺道而已」</p>

<p>路基斯摇了摇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听到他那轻描淡写的话，菲洛斯·特雷特不禁眨了眨眼睛。感到脊椎发麻般的疼痛。</p>

<p>顺道，而已。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p>

<p>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虽然有其他主要目的，但因为偶然能够帮助到自己，所以一时兴起就伸出了援助之手。</p>

<p>不知不觉间，脸上浮现出了干涩的笑容，菲洛斯·特雷特的表情扭曲了。光是这样身体就会疼得不行。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p>

<p>是啊，我是被愚弄了。受到可爱，值得保护的市民们辱骂和棍棒伺候，却受到了来自可恨之敌的反复无常所施与的援助之手。成为了多么渺小，被蔑视的存在。这样一来，被侮辱，被瞧扁也就可以理解了。滑稽至极。</p>

<p>好吧，就算能理解，也不可能接受。颤抖的声音，再注入点残余的力量，菲洛斯·特雷特说道。</p>

<p>「……再卑微的我，也是都市菲洛斯的统治者，菲洛斯·特雷特。不会接受你的同情」</p>

<p>匍匐着被疼痛倾轧的身体，努力抬起头来，菲洛斯·特雷特继续说着。简直，就像重演战场上的那一幕。</p>

<p>提灯之火同样，更亮了。</p>

<p>「被市民抛弃，被敌人怜悯，要我活在这种不堪当中吗？妄想——就在这里杀了我。我不是你那一边的」</p>

<p>对浮在黑暗中的双眸怒目而视，菲洛斯说道。像是舔舐着少女的脸颊一样，提灯之火将其照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