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巡礼篇』 第288话 唯一的头衔

<p>大神殿的祭坛。其中微微浮现的影子，模糊地摇晃着其轮廓。</p>

<p>同时，发觉原本坐在祭坛上的那个一下子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祭坛高出几级台阶的缘故吧。那样子简直就像在空中移动一样。</p>

<p>在那里，慢慢形成了人的身影。从赫尔特·斯坦利的眼中，可以看到他那仿佛要撕裂黑暗的气息。已经没有必要追问是谁了。</p>

<p>用下颚咬碎国家的邪龙，和人类种天敌并称的恶名。失德之人，背信弃义之徒，背叛者，恶德之主的他。</p>

<p>这个名字，在大圣教的人看来，无疑是不折不扣的忌名。谁都忌讳，也不敢说出口的名字。</p>

<p>必须称呼他的时候，就会带上所有的恶意，伴随上脏腑都要被烧尽的憎恶与恐惧，呼出名字。名为</p>

<p>——路基斯·乌利利冈特。邪恶之本体。</p>

<p>那个谁都不愿正视，被忌讳的身姿，现在浮现在弗利姆斯拉特大神殿中。黄金眼睛前面的，就是那个。</p>

<p>赫尔特不顾嘴唇微微颤抖，开口道。</p>

<p>「你好像踏上了相当艰苦的旅途，名声早已名扬四海，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乎我了呢」</p>

<p>双手握着的白刃大剑，像起了毛刺一般摇晃着。赫尔特的全身都在颤抖。</p>

<p>那绝对不是恐怖这种感情，而是另一种与恐怖截然相反的感情。</p>

<p>说出来的是事实。自从那场伽罗亚玛利亚之战后，双方就再也没有交手或遭遇过。而在这段时间里的他，自己的身体披上了一切。</p>

<p>纹章教中的英雄之誉。在大圣教中令人震惊的恶名。这一切都是对他的喝彩。常人承受不起的那些，现在都被路基斯的双肩一一扛了起来。气氛和过去完全不同。</p>

<p>眼中映出的身影，与过去在伽罗亚玛利亚自称冒险者时相比，无论如何都是巨大而威严的。与其说是他的身形，不如说是因为他的举动吧。</p>

<p>然而，无论是被这种氛围压下去的气息，还是被这种气势所压制的心情，赫尔特都没有。</p>

<p>呼吸灼热，黄金之眼随之睁大。发觉脸颊微微垂下。</p>

<p>如回应赫尔特的笑容，路基斯一边歪着腰上的爱剑，一边下了一级台阶。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出表情，但可以显出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扭曲的笑容。</p>

<p>路基斯的牙齿发出巨大的声响。张开嘴，发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荒唐事啊”的声响。</p>

<p>「如果忘记了你这个英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名声都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在你面前，名声是没有意义的」</p>

<p>他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所压抑的是情绪，还是另一种难以忍受的东西呢？这一点，赫尔特并不知道。</p>

<p>可是，可以清楚地知道，路基斯那凶狠的眼神贯穿着自己的全身。</p>

<p>原来如此，听他的举止和言语，我似乎还是他的敌人。很棒的事。可喜可贺。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在。</p>

<p>那么接下来，就像战场上的约定一样，语言只有一种。不，从一开始对两个人来说，也许就是这样。赫尔特的白刃轻轻抚摸着天空。</p>

<p>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玩笑话。只是体内所含如大河般的激情无法停止狂奔，溅起了飞沫而已。</p>

<p>因此，能说话的只有武力。</p>

<p>路基斯的身段，又降下了一阶。紫电的光芒像是断绝了空间本身一般，从鞘中拔出。赫尔特也像是回应似的，一步一步地向祭坛走去。</p>

<p>仅仅如此，空间就被压缩到几乎窒息的程度。</p>

<p>「我从来没有做过被称为英雄的事。我只是，赫尔特·斯坦利而已。然后，就站在你面前」</p>

<p>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虚荣和傲慢，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但这正是赫尔特·斯坦利的真实想法。</p>

<p>作为英雄，作为名士，作为将军。这些在他面前到底有什么用呢？一切都不起作用。将所有的头衔一扫而光，勇往直前的，就是这个叫路基斯的人。</p>

<p>正因为如此，头衔只要有一个就可以了。</p>

<p>赫尔特紧握着自己的爱剑，半侧着身子，摆好架势。呼吸从喉咙滑过。</p>

<p>「我和你，只能成为敌人。路基斯·乌利利冈特」</p>

<p>就像过去那一夜，捞起路基斯口中说过的那句台词一样，赫尔特如是说道。那一脸神色对赫尔特·斯坦利这个人来说很罕见，带上了一种讽刺的气息。</p>

<p>听到这句话，路基斯又往前走了一步，闪耀着紫电，他开口了。那双眼睛散发着炯炯之光，贯穿着黄金。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p>

<p>「非常好。你说得没错，赫尔特·斯坦利」</p>

<p>对赫尔德的话夸张地点了点头，路基斯也脱下大外套扔到一边，摆出将宝剑架在身上的架势。眼神更加凶悍，与他那轻佻的语气相反，从话语的一端有种黑暗之物隐约可见。</p>

<p>即便如此，听起来还是有一种快乐的感觉，是心理作用吧。路基斯的嘴唇跳了起来。</p>

<p>「难道不是敌人吗。我他妈就是个弃儿，下贱之身。而你是个高贵而有才的人。我他妈连你一根手指都不如，更别说触及你的项背了」</p>

<p>路基斯说着这些话，时而会脱出赫尔特的视野之外。他的言谈举止就像是自己的老朋友一般，跟在伽罗亚玛利亚时一模一样。</p>

<p>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啊，倒不如说，觉得那似乎是真的。觉得，在这里和他较量，绝对没错。</p>

<p>眼前，路基斯的气息变得更加强烈，更加鲜明。双方的剑被磨得像要劈开天空一样。</p>

<p>「可是现在，阳光的时代已经结束，接着夜晚会为我落下帷幕。放心吧，赫尔特·斯坦利。今天，你休想活着回去」</p>

<p>这似乎是所有的规则。路基斯说完这句话的瞬间，白光和紫电在昏暗中互相撕咬了起来。没有哪个在先，也没有哪个在后。</p>

<p>只是，只是。双方仿佛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仿佛都在说，正是为了这一刻才有了现在的一切，两人同时挥起了剑。</p>

<p>其他任何人的声音，都早已传不进两个人的耳朵里了。</p>

<p>◇◆◇◆</p>

<p>竹马路基斯和护卫赫尔特·斯坦利的对峙。看到眼前出现的光景，阿琉珥娜的黄金瞳孔战栗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响。确实感觉到指尖像被冻住了一样，然后变得更冰冷了。</p>

<p>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在压倒性的战斗中，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至少在守卫阿琉珥娜的圣堂骑士看来是这样的。</p>

<p>可是，阿琉珥娜的心中，却和那样的东西完全不同，全然不一样。</p>

<p>黄金眼眸眨了眨，眼角燃烧了起来。</p>

<p>——啊，果然。那并不是什么敌意或怨恨。</p>

<p>确信变成了事实，阿琉珥娜发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变细了。</p>

<p>浮现在心中的只有一个。讨厌的感情。</p>

<p>赫尔特·斯坦利，他对路基斯所抱有的，恐怕是对好敌手或朋友浮现的那种。被称为至亲至爱的那个。这一点，就连现在交锋也能看得出来。</p>

<p>这样的想法，无论到哪里都是坚定而纯粹的。大概和他本身是个很真挚的人也有关系吧。</p>

<p>吃不消了。不是因为赫尔特·斯坦利的存在方式。而是对那份感情，作为竹马的路基斯竟然做出了回应。感觉，心中浮现出一种令脏腑冰寒的东西。</p>

<p>于是，紧接着浮现在阿琉珥娜心底的，并不是嫉妒或羡慕之类的感情。</p>

<p>只有，一件。只想着该如何把如今在路基斯周围的那些东西剥掉。金色的眼睛，闪耀着超越人类智慧的光辉。</p>

<p>问其原因的话，他应该握住的手只能有一只。所以，周围只要有一人的手就足够了。</p>

<p>赫尔特·斯坦利的存在方式。不管以什么形式，都是向他人伸出援手。这一点，阿琉珥娜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p>

<p>眼瞳，周围，魔性的气息聚集在一起。神殿里的空气颤抖起来，像是在称赞阿琉珥娜的黄金一般，又像是在敬畏她的存在。阿琉珥娜的声音，伴随着术式从口中洒落的，瞬间。</p>

<p>——是啊，你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老实待着的人吧。</p>

<p>就在这时，阿琉珥娜的耳朵里传来了某个声音。可以称之为鲜烈的黑眼睛，出现在了视野的一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