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巡礼篇』 第293话 旅途的尽头

<p>紫电和白刃的对峙。就在眨眼之间。那一瞬间，仿佛永远都被浓缩了。</p>

<p>喉咙焦躁地干枯，身体的所有肌肉都充满了紧张感。尽管如此，我的眼睛依然注视着眼前这位英雄。</p>

<p>赫尔特·斯坦利。正如升上天的太阳，我一直神往的英雄传奇。那个堂堂的身姿，现作为我的敌人拿着剑。丝毫不掩饰那凶暴的意志。</p>

<p>非常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对我来说，这里是至上，这里就是尽头。</p>

<p>像是要消除紧张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把宝剑架在右肩上方。不可思议的是，没有犹豫。宝剑说，为了使出此刻该使出的浑身解数，这是最好的。</p>

<p>内心深处，什么小伎俩和假动作都已不见。我很理解我所憧憬的英雄，并不是用某种预谋或圈套就能杀死的那种人。我也不记得，自己对那种程度的东西有多渴望。</p>

<p>所以，只有使出浑身解数。现在所希望的只有这些。只要这样就可以了。</p>

<p>与此相对，赫尔特摆出白剑置于腰间的架势。是和那一夜相同的架势。过去无法触及，无法超越的利刃，就在那里。</p>

<p>黄金的独眼，处处都蕴藏着炯热的狂暴。那里没有掺杂任何过去应该有的酌情，或困惑。只有纯然的意志。</p>

<p>把发麻的小指缠在剑柄上，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咬了一口。我和赫尔特，都站在原地不动。仿佛在为这段时光的结束而惋惜。</p>

<p>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声音和时间全都消失了。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吞咽。只有眼睛捕捉的敌人。</p>

<p>彼此已经无话可说了。也没有小动作。只是等待着该到来的那一瞬间。</p>

<p>啊，为了得到这一瞬间，经历了太过于漫长的旅程了。太漫长啦，那段无数次屈膝的日子。那条路，我是尽管怀着屈辱和放弃的心情，还满怀憧憬地前进着。</p>

<p>身体像绷紧的弦一样，拉得紧紧的。宝剑的尖峰在空中摇摆。啊，是啊。无论到哪里，都不敢说出口的漫长旅途。</p>

<p>——它的尽头，就在这里。</p>

<p>无声的声音响起。我和赫尔特，彼此心中的某种东西互相咬在了一起，驱动着两人的腿。之前一直停在那里的一刻，现在终于动起来了。</p>

<p>仿佛配合默契一般，这两个动作毫无疑问同时发出。谁都不会先发，也不会慢到。</p>

<p>宝剑的剑尖发出嘶鸣，白剑连声音都要劈成两截，在空中飞驰。昏暗中，只有两条线闪出了光。</p>

<p>毫无疑问，这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确信这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一招。是踏过迄今为止一切的叠加。</p>

<p>尽管如此，为了先咬破敌人的心脏而发出暴威的，是凶悍的白刃。他那无底的才华像在咆哮似的，燃烧着那只独眼。</p>

<p>那一挥就像暴风。从我的左腋到心脏，再到脖子，一闪而过。周围的天空轻易地被两截，直接向刀刃开道。无论到哪里都是纯粹的，只为了捏碎敌人的性命。</p>

<p>无法逃脱的死亡，正在逼近。那是无法阻止，也无法避免的明确死亡。</p>

<p>啊，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赫尔特·斯坦利的一击，会轻易不及我吗？这么糟糕的设想，不可能有。发出的声音几乎要咬碎臼齿。</p>

<p>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改变轨道，挥下宝剑。弯着肩膀，把手臂当成物品一样强行对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要让手够到英雄的刀刃上。快一点，再快一点啊。</p>

<p>赫尔特的利刃毫无疑问会剜去我的内心，咬破我的心脏。这本身是无法抵挡的。我若想够到英雄刀刃，那是没办法的代价。这样的话，承接下来好了。什么嘛，已经做过一次了。</p>

<p>强行将踩在地上的脚伸了一步，驱动它。在让人觉得非常狭窄的空间里。用刚才给你看过一次的那个。但这次并不是为了防身，只是为了杀敌的一步。</p>

<p>这就像自己踏入死神手中一样。赫尔特的白刃已经咬住了我的肉，血溅全身。</p>

<p>可即便如此，这条轨道也确实稍稍偏离了赫尔特的设想。刀刃不是插在腋下，而是插在肩膀上。虽然只是眨眼之间，但要吞噬生命，还需要时间的吧。</p>

<p>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p>

<p>在眼睛深处设想一切，看清一切，画线。然后就那样施展身手。宝剑毫不动摇地理所当然地划过这条轨道。在稍显拘束的时间里，腰部不停地转动，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宝剑上。</p>

<p>一闪，而过。</p>

<p>将赫尔特·斯坦利这个人，将我所憧憬的人，恍如太阳般英雄杀死的一闪。昏暗中，紫电喷涌而出。宝剑在其身上刻着的“英雄杀手”之铭带着威容熠熠生辉。</p>

<p>我和赫尔特的呻吟声响起。宝剑和白刃互相浴血，代表着主人的意志。仿佛呼吸一般，伴随着轻微的颤抖。</p>

<p>就这样，恍惚的瞬间，结束了。</p>

<p>手中有互相啃食肉的触感，喷出来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骨头断裂的嘎吱声袭遍了全身。彼此都吐着鲜血，重叠着剑影矗立的样子，我们就在那里。</p>

<p>两者都已经没有力量了。既不能动，也不能扭转身体。</p>

<p>这是理所当然的。两把刀刃贯穿了彼此的身体，就这样完全切断了命脉。视线模糊，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只是全身的血液带着洪流发出异常。</p>

<p>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好像还活着。那一定是接近奇迹的事吧。这样的奇迹也将在几秒钟内宣告终结。</p>

<p>好像有什么发烫的东西笼罩着脊梁骨。泪水快要从眼角流下来了。</p>

<p>——啊，我亲手杀死了英雄，然后又被英雄亲手杀死了。</p>

<p>感觉，自己的心脏声明显减弱。用最后的力量，张开嘴唇。</p>

<p>「——暂时的离别，赫尔特·斯坦利，我的好敌手」</p>

<p>赫尔特的独眼，稍稍放大了。然后，就像平时一样，说。</p>

<p>「——嗯。可以的话，下次可以做朋友」</p>

<p>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什么也没有了。唯有一种奇妙的寂静，一种热量从肉体中被夺走的感觉。</p>

<p>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就在那一瞬间，想要放弃已经磨损的意识。</p>

<p>简直就是不协调的音调，重叠在一起打在耳边。</p>

<p>——哎呀，已经不需要那个了吗？</p>

<p>听到，失去活力的心脏发出了强烈的声响。听到的是某个耳熟的声音。总感觉非常不快，令人恶心的声音。</p>

<p>听起来像是声音本身，却完全没有声音的质量。感觉它正在向这边靠近。</p>

<p>——那么现在再一次，收受那个灵魂吧。为了所有的救赎，也为了这世间所有的幸福。</p>

<p>眼睛痉挛着，身体不断吐出的血液冷得惊人。明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身体却在诉说着，那个靠近的人是明确的威胁。</p>

<p>金色的头发映入眼帘。曾经熟悉，甚至抱着倾慕的那个身影。但现在，她的表情和以前完全不同。</p>

<p>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而且肉体上插着白刃，就算身体听使唤，也不能轻易动弹。</p>

<p>因此，面对这一明确的威胁，只能睁大眼睛。</p>

<p>「怎么了？你的眼神那么可怕。要是能对我稍微友好一点，我也会很高兴的」</p>

<p>披着青梅，阿琉珥娜样貌的什么，就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