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灵篇』 第299话 重叠起舞的人们

<p>——没有必要害怕。幸福和救赎就在这里。来吧——来这里吧，心爱的孩子们。</p>

<p>这句话从大圣教圣女阿琉珥娜的嘴唇里流出来，对此，卡利娅和艾尔蒂斯不禁地发出惊叫。</p>

<p>奇怪的事。无疑是一句玩笑话。在这场合，此邀请能在其中找到什么价值。</p>

<p>眼前的圣女是无可置疑的敌人，恐怕与路基斯的窘态和芙拉朵的失踪有关。对方说出的话，若有人能毫不怀疑地接受，仿佛就是个幸福之人一样。</p>

<p>本来，这种邀请不需要考虑。</p>

<p>尽管如此，就是。卡利娅意识到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在胸中涌动。阿琉珥娜的这句话根本不可能被接受，甚至根本没有进入的余地。</p>

<p>但不知怎的，这声音在耳边回响得很舒服。仿佛阿琉珥娜的话温柔地包围了整个大脑。</p>

<p>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卡利娅眨了眨略带空洞的银瞳，咬着嘴唇。</p>

<p>那确实是在纹章教的地下神殿。在其内部面对赫尔特·斯坦利时的样子。</p>

<p>内心自然而然地确信对方的话是正确的，连怀疑和理性都从脑袋里滚落下来。耳朵里甚至响起一种奇妙的声音，说道，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p>

<p>好怀念、好舒适的心情。身体变得轻盈，甚至可以确信自己正倚靠在正确的东西上。只要伏倒在她的话语面前，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胸中充满温暖的幸福。</p>

<p>一旁的艾尔蒂斯说。那双碧眼注视着阿琉珥娜，和其周围的黑暗。</p>

<p>「……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吧，卡利娅，只是理所当然地做应做之事罢了」</p>

<p>声音听起来像是慎重地选择了要说的话。卡利娅也像回应似的微微低下了头。</p>

<p>的确如此。仅此而已。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p>

<p>朝阿琉珥娜靠近了一步。又向前踏了一步。</p>

<p>小心翼翼地走近祭殿，低着头，卡利娅姿势很低调。视野的前方，阿琉珥娜浮现出柔和的笑容。</p>

<p>感觉到面颊上黏糊糊的空气。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也看得很清楚。</p>

<p>卡利娅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p>

<p>——下一个瞬间，银色向黄金爆发。巨人般的刚力使剑与空气产生摩擦。</p>

<p>无聊。</p>

<p>卡利娅一言就把一切都撇掉了。换句话说，无论是阿琉珥娜说的话，还是赫尔特·斯坦利曾经说过的话，对卡利娅来说都是一样的。</p>

<p>自己已经掌握了幸福、救赎，甚至正义。不，反过来说，只要有这手中的东西，幸福、救赎、正义什么的通通都不需要。</p>

<p>正因为如此，卡利娅才决定要在这里杀了这个女人。</p>

<p>路基斯心上的人。只因为以前就在一起，所以获得接受路基斯思念权利的女人。</p>

<p>啊，可恶至极。只要有她在，卡利娅的心就会发出倾轧扭曲的声音。</p>

<p>丑恶。太差劲了。卑鄙。现在浮现在心中的，是卡利娅最厌恶且唾弃的东西。</p>

<p>尽管如此，现在却感到欢喜。面对情敌，有了正当的理由抡起剑刃。拿她的命祭旗，心中甚至浮现出喜悦。在这样的窘境下，还真是。</p>

<p>一种脏兮兮的感情，路基斯会说些什么呢。如果事后知道我杀死了阿琉珥娜，他会骂自己吗？</p>

<p>但即便如此。这种由最完美的爱构成的欲望，似乎是无法遏止的。</p>

<p>闪光，飞向雪白的脖子。这的确是为了收割人类的魔性一挥，同时也是投入了所有历练的，人类精粹的一击。</p>

<p>至高的，完美的一闪。银光像被吸进去一样，击打向白色的脖子。刹那间，卡利娅看到阿琉珥娜的嘴唇微微在动。</p>

<p>既不是悲鸣，也不是诉说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单纯地述说。</p>

<p>「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卡利娅·巴德尼克」</p>

<p>这句话只是自然而然地自言自语。并不是不可思议，反而过于平凡。</p>

<p>要不是脖子上插着银剑，还说出这番话的话。</p>

<p>卡利娅睁大了银白色的眼睛。阿琉珥娜雪白的脖子挡住银剑，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仅仅在那里。</p>

<p>既没有剜肉，也没有淤青。仿佛银剑只是附在她的脖子上。</p>

<p>卡利娅心中浮现出无法掩饰的动摇，反射性地抽回剑，再次把剑插向圣女。这次是为了直接剜掉心脏的直线型一刀。</p>

<p>锐利得不像是瞬间的刺击，银斩向对方。只要将它吞下去，人与魔兽当然就会送命，致死的一闪。</p>

<p>阿琉珥娜的身躯再次挡住了那一闪，丝毫没有动摇，甚至没有躲闪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伤害。</p>

<p>刹那间，卡利娅感觉到手上传来了太多异样的触感，比起恐惧，更像是一股恶寒，她狠狠地咬着臼齿。</p>

<p>怎么说才好呢？如果是硬到刀刃无法通过的程度，那么原本自己的手会产生反作用力。至少银剑会因为这个冲击而呜咽起来。</p>

<p>然而，现在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剑既没有反作用力，也没有破碎声，只是附在阿琉珥娜身上而已。</p>

<p>那简直就像自己挥出的一击就那样归于虚无的违和感。卡利娅的思考瞬间自动停止了。</p>

<p>所有的理解，都跟不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p>

<p>在敌人面前是完全的失态，若在战场这样，卡利娅的头早飞起来硬直了。但是，阿琉珥娜的身体似乎毫不在意，嘴唇发出声音。</p>

<p>「你和艾尔蒂斯，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不，说起来，赫尔特·斯坦利和奥菲也都是如此。为什么，要在那个人身上去发现价值呢？」</p>

<p>阿琉珥娜的声音像是真的搞不懂似的说道。卡利娅自然能理解，那对金色的眼睛正盯着身后的路基斯。</p>

<p>同时，这句话的意思也是。</p>

<p>直到与阿琉珥娜身躯相邻的距离，昏暗的祭殿全景才终于进入卡利娅的视野。在那里，可以看到两件物体。</p>

<p>一件是脸上已经失去了生气，只是静静地睡着的人。赫尔特·斯坦利的躯体，一眼就知道已经断气了。他躺在祭殿里，仿佛要郑重地下葬。</p>

<p>另一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那极具特色的黑发失去了发夹，一下子散落在地板上，脸色苍白，虽然还有呼吸，但看得出非常虚弱。那具身体被魔术具装束缚着，呜咽宣告着意志到了极限。</p>

<p>对卡利娅来说，问她是谁没有意义了。只知道一件事。看来对眼前的圣女来说，剑和愚蠢的魔术都没有意义。</p>

<p>那样的话，就得采取别的手段。</p>

<p>「像你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去发现他的价值——」</p>

<p>卡利娅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用力一蹬石板。那不是为了接近敌人，而是为了跳跃，远离敌人。</p>

<p>用剑夺去圣女的生命无法实现，就会这么做。艾尔蒂斯的碧眼眨了一下，映在卡利娅的视野尽头。</p>

<p>在卡利娅离开现场的瞬间，阿琉珥娜和周围的空间被黑色所填满。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精灵咒缚产生的浓密黑雾，已经变成黑色本身，削去了空间。</p>

<p>「——其实，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p>

<p>在艾尔蒂斯说话的同时。阿琉珥娜的黄金完全被黑色吞噬，消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