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灵篇』 第302话 听听我的咆哮

<p>阿尔蒂乌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裂开，艳丽的鲜血舔舐着雪白的肌肤。那眼神简直像在看稀奇的东西。</p>

<p>不是什么大伤，只是小小的裂伤。但对阿尔蒂乌斯来说，此为很久没尝到的肉体之痛。</p>

<p>阿尔蒂乌斯闪烁着黄金光芒，心想，虽被魔力所压迫，但被撕裂也许是自己还是人类以来的第一次。</p>

<p>再加上左手的手指光是撕裂了还不满足，甚至发生了轻微的痉挛。当然，这并非阿尔蒂乌斯有意识地这样做。</p>

<p>即使想要摁住，手指也会发出撕裂的叫声。简直就像在威胁我一样。</p>

<p>阿尔蒂乌斯看到自己的身体发出咆哮的样子，扬起了脸颊。</p>

<p>也就是说，这就是身躯的——阿琉珥娜的叛逆本身。</p>

<p>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p>

<p>不，作为事实，那里就有声音。不过，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声音，实在是太奇妙了。</p>

<p>阿琉珥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低吼，却是彻底的安静，且始终是冰冷的。</p>

<p>——在世界一切当中，只有他是我的领地。一片灵魂，都不会交给你。</p>

<p>贯穿全身有着明确意志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不会有任何动摇。听了这话，阿尔蒂乌斯的脸摇了摇。</p>

<p>圣女阿琉珥娜的叛逆，对阿尔蒂乌斯来说，本来就不是可以接受的东西。</p>

<p>根据大圣教的教义殉教，不需要意志和愿望。唯有追求安宁的救赎和幸福才是美好的。</p>

<p>首先，没有哪个神会欢迎违背本应侍奉神的圣女。</p>

<p>可是不知为什么，阿尔蒂乌斯对向自己伸出獠牙的阿琉珥娜的话，显露出一副怜爱的表情说道。</p>

<p>「知道了，阿琉珥娜。当然知道的，心口都痛起来了」</p>

<p>阿尔蒂乌斯露出久违的感情，嘴唇翕动着点了点头。</p>

<p>身体的大部分所有权仍归阿琉珥娜所有。要是她睁开眼睛，阿尔蒂乌斯的灵魂就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既然如此，对这句话表示理解也是有道理的。</p>

<p>但是，阿尔蒂乌斯对阿琉珥娜的话点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尔蒂乌斯虽然不喜欢这样，但也可以强硬地完成这一切。</p>

<p>所以，阿尔蒂乌斯老老实实地拉起指尖，无非是因为喜欢阿琉珥娜这个人的存在方式。</p>

<p>很少有人会为了爱一个男人，控制一个男人而把其他的一切都弃之不顾。能用语言说话的人是如尘埃一般，但没有人能以自己的身体为贡品来说话。</p>

<p>而且，为了做成一件事，一边借助自己的力量，一边在关键时刻用利刃威胁，这种强硬的态度也让人讨厌不起来。</p>

<p>——毕竟在过去还是人类的时候，阿尔蒂乌斯自己也做过与阿琉珥娜相似的事情。为了一个男人而舍弃所有地位的那种纯真，至今仍记在灵魂中。</p>

<p>正因为如此，才格外可爱。而且阿尔蒂乌斯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能轻易地让出身体。</p>

<p>一旦发生争执，一定会把自己的脑袋扭断，目光炯炯地埋伏着。</p>

<p>阿尔蒂乌斯脸上浮现出小小的，却又极其可笑的笑容，用对自己孩子说话的口吻喃喃道。然后看着前方。</p>

<p>精灵的咒语和魔术的极光，依然将阿尔蒂乌斯的存在停留在原地。阿尔蒂乌斯甚至对此怀有敬意，觉得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可是阿尔蒂乌斯的身姿没有动摇。</p>

<p>只是动弹不得。虽说是规格外的热量，但还不足以让阿尔蒂乌斯的存在消失。</p>

<p>不仅如此，束缚阿尔蒂乌斯的黑球似乎早已无法承受被注入的暴威，其自身嘎嘎作响，一点一点地崩解着，出现了一道微弱的裂缝。</p>

<p>神灵注视的前方，是路基斯。还有在其周围，支撑着他的三个影子。</p>

<p>◇◆◇◆</p>

<p>无论何时，都能品尝到自己的无力感，这是一种屈辱。卡利娅噘起嘴，抬起右脚，将手搭在银色长剑上。</p>

<p>牙齿嘎吱作响的声音回荡在脑髓里。卡利娅吐出一口白气，说道。</p>

<p>「——听好了，别回头。带上路基斯快跑」</p>

<p>对着身后的两个人，小声说道。</p>

<p>也许是受到了超过魔术限度的极光的影响，芙拉朵的肩膀上下起伏地喘着气。状态不怎么好，也看不出还有跑起来的体力。</p>

<p>为了路基斯，已经竭尽全力了。觉知此事的卡利娅说道。不要回头，快跑。</p>

<p>祭殿失去了魔的发光，重新恢复了昏暗，卡利娅独自倾斜着银剑。</p>

<p>那里还端坐着一个黑色球体。犹如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p>

<p>只有那个也没关系。说到底黑色只是诅咒。被绑在内部的人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p>

<p>不过，卡利娅现在看到了。从黑色的缝隙中，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上了冷酷的神色凝视着这边。</p>

<p>一口气就把寒冷的空气塞进肺里。心跳加快，腿也跟着跑了起来，头盖骨发出一阵紧绷的疼痛。</p>

<p>很清楚自己的剑对那个无效。可即便如此，若被问到能不能无情地露出脊背逃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p>

<p>说不上合理，完全是愚蠢的行为。</p>

<p>明知道自己的武器是行不通的，却还要与之对抗，简直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卡利娅叹了口气，笑了。</p>

<p>——但是为了救路基斯的命，就只能这么做。既然如此，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去做。</p>

<p>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更多的理由，卡利娅也并不需要。所以没有任何的障碍。</p>

<p>只是有点不甘心的是，路基斯听到自己死了，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自己想看看。</p>

<p>银色眼睛里，映着放射出仿佛要驱散诅咒黑色的璀璨金光。已经没有时间了。</p>

<p>卡利娅又重复了一遍，对着后背说“快走”。从芙拉朵和艾尔蒂斯的疲惫程度来看，无论怎么想，自己都是最适合的角色。毕竟这副身躯是路基斯的盾。</p>

<p>为了尽可能地将黄金吸引到自己身上，卡利娅把身体压低，摆出一副将长剑放在肩上的姿势。哪怕只是一击也好。</p>

<p>然后，一心朝前奔去。银光闪过昏暗。</p>

<p>身后传来两个人在喊什么，但卡利娅已经听不见了。</p>

<p>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一个。</p>

<p>——嗬嗬嗬——嗬嗬嗬嗬嗬——!</p>

<p>只有那，足以撼动世界的咆哮。而那，也足以撼动了卡利娅的耳朵与喉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