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灵篇』 第304话 站在身旁的人

<p>「神就那么了不起么，啊？」</p>

<p>紫电在昏暗中闪耀，恶德说出了无畏的话。然而，情况并非万全。</p>

<p>脚有些不稳，肩膀上下起伏，这在平时是无法想象的。遍体鳞伤，满目疮痍。</p>

<p>看来是硬把插在肉体上的白刃拔了出来。他的身体上满是鲜血，军服上鲜艳的绿色早已不见踪影。</p>

<p>样子正可谓是无尽死亡。再怎样，也不是可以向别人伸出援手的状态。伸出援手，提供帮助的行为，是自己有余力的人做的事。</p>

<p>贫民会施舍乞丐钱吗？连自己的明天都保不准的人，面对别人的哀叹，会愿意伸出援手吗？不可能。</p>

<p>那绝对不是恶。别说挨骂了。相反，若有人不惜献出自己的全部，向别人伸出援手，那就是作为人所必需的某种东西被破坏掉了。</p>

<p>你也曾经这么说过吧。可是，为什么啊。</p>

<p>卡利娅愕然地瞪大银眼，看着路基斯的背影。一边看着鲜血淋漓的样子，一边拼命在嘴里琢磨着该说什么。</p>

<p>为什么来了？别干傻事。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吗？赶快逃出去吧。</p>

<p>脑子里尽是些否定路基斯行动的话。嘴唇不停起伏着，想要把它说出来。</p>

<p>但结果，每一句都在从嘴唇上滑落之前就被塞进了喉咙深处。</p>

<p>理性上，是理解的。应该得到帮助的人，却回到了走投无路的困境，这是不可能的事，是愚蠢，是胡闹。</p>

<p>应该这么说的。思绪不断反复的卡利娅，嘴唇却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闭上了。理由很明确。</p>

<p>啊，我是个柔弱的女人。何其卑鄙的女人啊。让心上人做出危险的举动，是一点都不能奢望的吧。</p>

<p>一旦向自己伸出手来，脸颊就会泛起红潮，变得松弛。此刻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陶醉，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绝对不是能给别人看到的样子。</p>

<p>路基斯背对着卡利娅，说道。</p>

<p>「喂喂，放过我吧，卡利娅。如果你这么轻易翘辫子啦，谁来保护我呀？」</p>

<p>明明都是这种时候了，他却像在开玩笑似的说道。其实哪里都没有那种余裕吧。</p>

<p>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没错，就是大傻瓜。可是，一句话就能让这颗心飘起来的自己，也是个傻瓜啊。</p>

<p>什么嘛，心情绝对不坏。卡利娅的嘴唇翕动着，脱口而出。刚才还在脑海里绞尽脑汁推敲的那些词，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p>

<p>「——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翘辫子？就算你说讨厌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p>

<p>卡利娅觉得自己的声调有些高了。撇了撇嘴，像是要把那份羞涩消磨掉。</p>

<p>然而，这份甜蜜的余韵，也立刻烟消云散了。黄金虽然被切断了魔线，却完全没有露出胆怯的样子，将视线投向这边。</p>

<p>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睁大了。</p>

<p>「精彩的登场，就像英雄史诗里的骑士一样」</p>

<p>夸赞路基斯的那句话，完全没有质量。淡然、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发出声音的行为，甚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p>

<p>黄金的嘴唇波动着，继续说道。</p>

<p>「那么，你打算怎么干，路基斯。那个被称为恶德的人。到头来，你什么也做不了」</p>

<p>毫无感情的声音一变，平静而压抑，让人联想到深深的海底。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跟人说话。那声音确实让人感觉到某种强烈的感情在那里。</p>

<p>听到这句话，路基斯耸耸肩说道。表情，则看不见。</p>

<p>「是啊。我正想办法把那些麻烦的恶灵全部驱除掉，为了让一切圆满结束，有没有解决方法呢？阿尔蒂乌斯」</p>

<p>是万能的吧，那麻烦你告诉我这方面的事。这样补充着，路基斯倾斜着紫电。宝剑像回应主人一样发出嘶鸣，撕裂了天空。</p>

<p>救赎神阿尔蒂乌斯。路基斯指着眼前的女子，指着大圣教中唯一神的名字。这讽刺所针对的，是圣女呢，还是现身于此处的真实神灵呢？</p>

<p>皱了皱眉头，卡利娅也不知道。感觉喉咙莫名地沉重起来。虽然觉得他的话是空想，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相当容易理解了，脑髓微微点了点头。</p>

<p>她的身体完全不把剑放在眼里，受到精灵的诅咒也不会倒下，魔术也只能成为其拦路道具。在这样的怪物面前，比起神，相反觉得是恶魔比较轻松。</p>

<p>阿尔蒂乌斯听了路基斯的话，叹了口气，笑了。</p>

<p>「是吗？那好好想吧。直到心脏腐烂的那一刻。我准了」</p>

<p>黄金绽放。她的头发闪耀着优雅的光芒，在空中摇曳。</p>

<p>发出了生硬的声音。阿尔蒂乌斯踏着石床向这边逼近了一步。光是这样，就有一种被直接用手勒住脖子的感觉。</p>

<p>喘不上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闷钝的疼痛。卡利娅摇晃着身体，咬着嘴唇。</p>

<p>这就是，她的敌意吗？</p>

<p>刚才在接过自己剑的时候，阿尔蒂乌斯的动作简直就像在和小孩子玩耍。不是敌人，只是轻轻扫了一下跟自己嬉戏的存在。</p>

<p>但是面对路基斯的现在，黄金眼里确实有了敌意。不知道具体的原因，甚至能感觉到舌头有股忌恨的气息。</p>

<p>敌意中浮现出的，是色彩浓重的死亡幻象。仿佛上天要塌下来似的，压迫感。</p>

<p>阿尔蒂乌斯一边呼唤着路基斯，一边又走近了一步。令人透不过气。</p>

<p>「我不会杀你，相反，会让你再一次腐烂。告诉你，意志、尊严、思想——你通通都不会有」</p>

<p>听到这句话，路基斯摇着宝剑说道。</p>

<p>「不好意思，我已经厌倦了只会腐烂的人生。喜欢写剧本的话，希望能来些新鲜玩意儿」</p>

<p>听到路基斯说的这句话，卡利娅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银发轻轻抚摸着天空。</p>

<p>说的都是他平时说的话。但是卡利娅有一种奇怪的直觉。</p>

<p>换言之，就是从语言的节奏感中散发出来的气氛和气魄。言外之意，它传达了一件事。</p>

<p>一瞬间，路基斯的视线落在卡利娅的银眼上。然后用只有卡利娅听得见的声音悄悄说。</p>

<p>——退路就交给那两人了。没什么，只是稍微绕道走一下。给我开条道。</p>

<p>总之先逃吧，路基斯说道。听了这话，卡利娅明白了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p>

<p>路基斯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也为了找到拯救青梅的手段。</p>

<p>卡利娅的银眼扭曲，眯细了。然后哼笑着鼻子，回答。心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p>

<p>「——拒绝。我不是刚刚说过吗？就算你说讨厌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而且，我不是那种一直都依赖你这家伙的女人」</p>

<p>卡利娅站在路基斯身旁，不由自主地扬起脸颊说道。那锐利的视线贯穿着路基斯，以及前方的阿尔蒂乌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