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灵篇』 第305话 小小的巨人

<p>卡利娅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很不可思议。</p>

<p>就在刚才，爱剑被击溃，连意志都倒下了。说自己满身疮痍一点也不夸张，连自己说的话一点都没能听进去。</p>

<p>那又怎样。只有他一人，只要看到心上人的身影，眼睛就会恢复清晰的视野，手指也会充满热情。</p>

<p>状态真是太好了，虽然是自己的事，但卡利娅却感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气息也不再是刚才那种冷冰冰的虚弱。是无处不在的热情，让自己激动的东西。</p>

<p>睁开银眼，面向前方。脚尖的颤抖不知何时停止了。</p>

<p>眼前是阿尔蒂乌斯，金发乱舞，朝这边走来。全身施加的压力，好像随时都会把皮肤撕裂。喉咙发出轻微的响声。</p>

<p>神灵的嘴唇在起伏。</p>

<p>「真不愧是骑士英雄，应该称赞一下吗？还是应该为心爱的孩子染上恶意而叹息？到底是哪一种呢」</p>

<p>那是发自内心的迷茫的声音。至少不适合在这个堪称死地的场合。语气显得有些沉重。</p>

<p>卡利娅张着嘴回答道。</p>

<p>「你怎么叫，说什么都行。真正了解我的人只要有一个就可以了」</p>

<p>那是卡利娅认为的发自内心的真心。</p>

<p>当然，并不是说没有虚荣心。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被称赞的精神。然而，即使这样，只要能得到一个人的心，践踏其他一切也无所谓。倒不如说那是多么幸福啊。光是想到这些，卡利娅的心就有一种酥麻的甜蜜。</p>

<p>此刻，银眼上没有半片昏沉，也没有一丝迷惘。视线全部，都笔直地贯穿着黄金。</p>

<p>阿尔蒂乌斯接受了卡利娅的话和视线，晃了晃眼睛，瞬间露出温柔的笑容。</p>

<p>稍作停顿后，说。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向这边靠近了一步。</p>

<p>「太棒了。你果然是我相中的英雄啊——卡利娅·巴德尼克」</p>

<p>以压倒性威慑力说出的这句话。尽管受到了表扬，但卡利娅甚至感觉心脏被物理性地抓住了。</p>

<p>背部反射性地感到一丝寒意。然后，不知怎的，卡利娅握响了拳头。</p>

<p>不管怎么气势汹汹地把热吐出来，情况也没有什么好转。</p>

<p>自己的爱剑被粉碎，只能靠徒手。而站在这里的路基斯其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状态。没有任何能让状况变好的条件。</p>

<p>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露出背逃跑。抱着这样的想法要向前走的卡利娅，被路基斯的手臂拦住了。</p>

<p>面对反射性睁大眼睛的卡利娅，路基斯一如既往地说。</p>

<p>「卡利娅，听好了。就像你说过的那样，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p>

<p>卡利娅感觉这句话，和空气的爆炸是同时发生的。</p>

<p>昏暗的神殿中，黄金和紫电互相咬着，发出奇怪的声音。蠢蠢欲动想要征服场地的黄金丝线群，以及意欲砍飞其首级的紫电旋风。只有那些在这空间里。</p>

<p>阿尔蒂乌斯发出丝线一般的黄金，仿佛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意志般翻滚着，好几根都缠绕在路基斯的身上，甚至连卡利娅的身体也不放过，发出怪声。</p>

<p>那根线乍一看，似乎很脆弱，一口气就能扯开。不知怎么的，看不出是什么害人的东西。</p>

<p>但是，其本质却与外表之处大相径庭。卡利娅咬了咬嘴角。</p>

<p>那是一种能致命地破坏人类的东西。人的身体也好，灵魂也罢。破坏，白化一切事物。夺走使人成为人之物的魔性本身。</p>

<p>有好几根劈开空气，不断逼近。一种不折不扣的恐怖。这与战场上的枪衾截然不同。</p>

<p>不是自己的心脏被贯穿，死亡迫近的恐惧，而是自己失去根本的毁灭性恐惧。</p>

<p>啊，连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卡利娅大叫了一声，眼角微微上扬。</p>

<p>一定的，路基斯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他的眼睛里一定描绘出了这样的情景，只要一出错，连自己的骨髓都会被夺走。</p>

<p>卡利娅瞪大银眼，感觉到心脏在怦怦直跳。脏腑坚硬、沉重。</p>

<p>——可是，这家伙为什么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舞剑呢？</p>

<p>不知何时手脚发麻，当场动弹不得也不足为奇。面对咄咄逼人的威势，膝盖垮掉也不奇怪。尽管如此。</p>

<p>卡利娅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和嫉妒的怒火正在支配着她的大脑。</p>

<p>自己在做什么？站在他身旁，嘴上说着绝对不会离开他，却只因丢了一把剑，就这副丑态了。只能靠他来保护自己。</p>

<p>叹了口气。眯起银眼。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但现在自己却在危难中受到保护。这是开玩笑。不可能的事。</p>

<p>卡利娅咬紧牙关，肩膀颤抖着。然后喃喃道。</p>

<p>——不甘心</p>

<p>不只是自己的声音，好像有别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p>

<p>◇◆◇◆</p>

<p>从大神殿断绝的那个地方。天高，碧蓝无边的天空。由巨人权能创造出来的那个异界，现正在轰然崩塌。</p>

<p>空中顿时开始在自己身上刻下一道黑色的裂缝，然后发出像是在嘲笑的声音，撕裂开来。</p>

<p>这是一幅奇妙而不可思议的景象。空间如玻璃般四散纷飞，支离破碎。不能说是一场让人愉快的杂耍吧。</p>

<p>破碎无疑是决定性的。异界的自行瓦解，一定是拥有权能的家伙放弃了手中的异界。</p>

<p>一个巨大世界走向死亡的情形是十分凄惨的。</p>

<p>头盖骨碎裂开来的巨人，如同山崩地裂般发出巨大的吼声，原本不可能倒下的巨大身躯，在异界化为棺材，崩塌而去。</p>

<p>已经站不起来了。巨人本来就是不会倒下的家伙。一旦伏倒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正因为如此，这个巨人的本体是横卧着形成山脉的。</p>

<p>为了对抗宿敌而制造出来的那个幻象，终究不过是意识体。是经过永恒时间磨砺而成的幻象。眨眼间就会消散的虚幻。</p>

<p>想弗利姆斯拉特这位始祖巨人当年的威势，要做比较都显得有些愚蠢。</p>

<p>幻象慢慢抖动着那个身姿，其存在逐渐变淡。这无疑是现在意识要再次进入梦乡的证据。</p>

<p>弗利姆斯拉特倒在地上，用扭曲的声音说。</p>

<p>——不甘心</p>

<p>如今，巨人又不得不将其强大的身躯匍匐在一人的黄金之下。明明是对方一声不响地跳进自己的怀里。</p>

<p>还记得，那次的屈辱和失败吾都记得。渺小，但还记得那个让自己趴在地上的女人的名字。</p>

<p>带领人类的人，阿尔蒂乌斯。对着这个可憎的名字施与诅咒吧，所有的同族都死了。就连被称为始祖巨人的自己，也被命令将身体伏在地上，只能沉睡一生。</p>

<p>而现在，自己这巨大的身躯也只能再次腐朽。那个魔性，用悠哉的步伐击败了自己。</p>

<p>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意识，现在也暴毙了。不甘心。没有比这更屈辱和愤怒的了。尊崇力量的巨人再次败给了同一个人。巨人发出一种不是声音的音调。</p>

<p>啊，如果就这样再次在无尽的屈辱之下，作为世界之粮被吞食的话。倘若只是如此被无力击倒的话。</p>

<p>巨人睁大了几乎要碎掉的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影子，一个少女就在那里。用尽全力张开嘴。</p>

<p>——对抗阿尔蒂乌斯的人啊。而且还是吾唯一的，小小的同族哟。现在，承认你是巨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