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监狱贝拉篇』 第327话 交错的高贵与粗野

<p>枪是好东西。长枪这种东西，可以让自己远离敌人，于是恐惧会减退，颤抖的手脚也会变得听话。</p>

<p>更重要的是，只限定于防御的话，就不需要特地像剑一样挥舞，也不需要像弓一样地用心进行瞄准。</p>

<p>只是向前刺出，摆好架势就可以了。只要人数齐全，敌人也只能停下脚步。训练有素，就连战场之王的骑兵，突击起来也会遭殃。</p>

<p>在贝拉监狱，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特别是不让从外面来的敌人进到里面，只要摆上长枪就足够了。</p>

<p>至少卫兵和看守都这么想的，向入侵者伸出了长枪。这样，敌人不是死，就是撤退。</p>

<p>——然而，这种战场的希望和固有观念，向来是被一下就超越它们的强者所摧毁。</p>

<p>长柄战斧发出“呼呼”的恐怖嘶吼声，将天空切断。几支枪芒飞了起来，同时卫兵的头颅也飞了出去。</p>

<p>脑浆流到地板上，散发出令人讨厌的腥味。</p>

<p>接连不断，只能用豪迈来形容的一闪在北塔中闪现。就这样，看守的头飞了出去，战斧又一次被抬到半空中，砸进人堆里。鲜血化作喝彩，舔遍了整个天空。</p>

<p>这是战斧一本正经，却又处处遵循道理的理想处理方式。按照训练，套路说来，确实如此。</p>

<p>薇斯塔利努·盖里亚挥舞的战斧招式，与奇特和意外性相距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某种单纯。</p>

<p>和喜欢出其不意偷袭敌人的姐姐布鲁达完全相反。虽说是姐妹，但她们的性格似乎完全不同。</p>

<p>但所谓的招式，正是因为优秀，才穿越时代的变迁，一直保留到现在的。</p>

<p>怎样做才能最合理地杀人呢？怎样做，才能迅速地让人失去力量呢？只要考虑到这一点，招式就会进化，有时会被淘汰，只留下必要的东西。</p>

<p>而且，薇斯塔利努从未缺少过这些训练。</p>

<p>由此，手皮激烈磨破的日子，骨头折裂的日子——之后，自己的人生全部被涂抹了。</p>

<p>一边取回抛出的斧头，一边将斧头朝敌人的头部投去。斧头已经用了不少了，剩下的只有两把。</p>

<p>薇斯塔利努细长的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战神一般睥睨四周。</p>

<p>加上卫兵和看守，总共有十几名，不，应该还有一些吧。路上莫名觉得人影很少，原来是在这里警戒。幸亏是在塔内，没有远程武器。</p>

<p>薇斯塔利努微微扬起眉毛，调整呼吸，一瞬间拉开了距离。不能让对方得势。如果不乘胜突破，很快就会被压垮。</p>

<p>可是，敌人似乎也有理解这一点的人。</p>

<p>一个短暂的停顿。瞄准那里，长枪穿刺过来。</p>

<p>在几乎感觉不到训练程度的警备兵中，那突刺的一线，完全感觉不到战场上的颤抖。反而，让薇斯塔利努记住了洗练的印象。</p>

<p>从上了些年纪的军人神情中，甚至可以看出其走过了好几次战场的历史。</p>

<p>「——太好了。你就是兵队长吗？」</p>

<p>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薇斯塔利努就砍下了战斧。有重量的前端，完全感觉不到其重量就被甩了下去。</p>

<p>战斧理所当然地弹开标枪的锋芒，夺走了道路。然后就那样剜掉血肉。布满皱纹的脸上，圆睁着眼睛吐血。</p>

<p>薇斯塔利努的脸上不知是第几次的又溅上了肉和血的飞沫。她没有去擦，持续往前进发。</p>

<p>能看到周围卫兵和看守们的眼神充满了动摇。刚才打倒的男人恐怕对他们来说是其精神上的支撑吧。</p>

<p>然而，现在的薇斯塔利努却无暇对此安心。她的心中充满了连起因都不知道的情绪。</p>

<p>那是对自己本身——对路基斯这个人。</p>

<p>为什么他会轻易地信任自己呢？为什么自己的脚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呢？</p>

<p>这本来就不可能。自己的心，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p>

<p>所有的困惑，跟薇斯塔利努原本就有的傲气交织在一起，燃烧起来。腰上提着的路基斯的宝剑也像在呼应似的滚烫起来。简直就是一颗跳动的心脏。</p>

<p>薇斯塔利努懊恼地咬着嘴唇。</p>

<p>你这种人根本不可信，薇斯塔利努对路基斯是这么说的。那是侮辱。无疑是对对方坦诚的不信任。</p>

<p>一无所有的我，连唯一值得信赖的姐姐都被你夺走了，我讨厌你。我最恨不懂规矩，我行我素生活的你了。带着这样的想法，薇斯塔利努说，你不可信。</p>

<p>——放心了。听到这种饱含人性的话也放心了。</p>

<p>于是，得到的，就是这句话和堪称他心脏的宝剑吗？</p>

<p>薇斯塔利努的身体深处，涌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羞耻，感觉到了。</p>

<p>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种感情咽下去。唯一知道的是，羞耻现在确实就在心中。</p>

<p>没错，就是羞耻感。我说出了所有的不信任，他却毫不在意地接受了，甚至还给予了信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p>

<p>在那里，我简直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p>

<p>就像只会哭闹，只会把感情转嫁给对方一样耍赖的孩子，只要有大人摸摸脑袋，心情就会变好。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这样。</p>

<p>丢脸。确实太丢人了。可能的话，现在就想掐死自己。但是，这也做不到。我接受了他的信任。</p>

<p>薇斯塔利努的直觉是。即使自己从这里逃跑，他也一定不会责备自己。甚至都不会怒吼“开什么玩笑”吧。</p>

<p>啊，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从这里撤退。必须突破。纵然是粗鲁的行为，也实在是对不起了。</p>

<p>仿佛在表达自己的心情，挥舞着战斧，开拓着道路。薇斯塔利努盯着看守说。</p>

<p>「退下。必要的话我会杀伐掠夺，不要逼我干不喜欢干的事」</p>

<p>这句带有最终劝告的话语，让数名看守表情扭曲。其表情与其说是在犹豫，不如说是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p>

<p>像这样耀武恐吓之词，大抵是粗暴的，或是充满了某种疯狂的人。狂暴的血肉之躯令人如此。</p>

<p>尽管这样，薇斯塔利努的说法却完全不同。甚至还包含着与战场不相称的高贵声音。因此，看守们才感到困惑。</p>

<p>听说有几名愚蠢的夜贼潜入监狱，所以加强了各处的警备。原以为只要看到这边的人数就会早早逃跑，也没想过会真的见血。</p>

<p>但是，这个女人，如果这个入侵者不是夜贼而是高贵的人——那就不是单纯的掠夺，而是带有明确目的的袭击。这样的妄想，一下子钻进了看守们脑髓里的，瞬间。</p>

<p>「再说一遍。退下——退下。不然就把你们的头砍飞！」</p>

<p>薇斯塔利努锐利的目光一边闪耀，一边在肩膀架住战斧向前进发。高贵的措辞，简直象被什么侵犯了一样地变成得更具暴压性。很有特征的剑，在腰部摇动着。</p>

<p>这句话紧握住看守们原本就已经冰冷的脏腑，令他们后退了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