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浴血王都篇』 第355话 两头的咆哮

<p>协商暂时落下帷幕，会场显得有些空旷。</p>

<p>圣女玛蒂娅慢慢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间，肩膀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慢慢地，感觉自己已经升脱了。</p>

<p>然后过了足够长的时间，说。</p>

<p>「——你们是怎么想的？路基斯的话是认真的吗？如果是认真的话，到哪里才是呢」</p>

<p>毫不掩饰怀疑的这句话背后，有两个影子。亲信安和加萨利亚女王艾尔蒂斯。</p>

<p>听了马蒂亚的话，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安皱着眉头，流露出明显的懊恼，而艾尔蒂斯则似乎在极力地谋划着什么。</p>

<p>先开口的是后者。精灵特有的长耳朵，得意地指向天空。</p>

<p>「路基斯会开玩笑，必要的时候还会说些假话。自然不可能把一切都当真」</p>

<p>关于这一点，说实话，玛蒂娅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路基斯这个人，是个从玩弄语言中寻找乐趣的人。</p>

<p>所以，他总是一副飘飘然的样子，老说俏皮话。</p>

<p>也不能说这有什么不好，不过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未免太过轻浮了。很多时候，会觉得听起来很傻吧。</p>

<p>如果路基斯说的话也是如此，或许更好些。</p>

<p>可是，艾尔蒂斯之后又说。那如雕刻般锐利的脸庞，正在寻找语言。</p>

<p>「可是，他对自己说出来的话，绝不容许妥协和虚伪。要说到哪里是认真的，那都是认真的吧」</p>

<p>听到艾尔蒂斯的话，玛蒂娅不由地吐出白气，用手摸了摸额头。皱起精致的眉毛，笨拙地撩起头发。</p>

<p>果然，她也这么认为。满脸苦涩移开视线的安，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吧。</p>

<p>路基斯所说的话，自然而然地在耳边响起。</p>

<p>——让纹章教成为讨伐魔兽灾害的旗帜，『解放』被魔人一伙侵占的诸城。获取各国的支持，『拯救』加莱斯特王国的危机。同时提醒各国，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将人民团结起来的宗教，它的教义无论是大圣教还是纹章教都无所谓。这是个好机会。无可替代的程度。</p>

<p>本来的话，这些话只会断定为妄言。太过愚蠢。玛蒂娅的理性述说着，这是不可能的。</p>

<p>事实上，在场的纹章教重要人物尽管没有说出来，但他们的眼睛里都浮现出类似的东西。玛蒂娅看着深深的皱纹在怀疑和厌恶中扭曲了。</p>

<p>玛蒂亚摇着小小的嘴唇，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办。不管路基斯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希望在协商上说出来。</p>

<p>要知道，在纹章教一部分重要人物当中，路基斯的名声很不好。</p>

<p>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重视组织，这点很可怕。他反复独断独行，毫不在意。</p>

<p>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讨厌组织这种形态，或者讨厌人的聚集。</p>

<p>重要的人物们，也一定对他的种种行为感到无比痛苦吧。一旦教徒中有越来越多的人视他为英雄，赞颂他的行为就更是如此了。</p>

<p>所以，玛蒂娅想，自己应该体谅那些重要人物的心情，在那个场合劝慰一下路基斯。</p>

<p>过于脱离实际，就应该坐下来协商好。应该说出来的。</p>

<p>玛蒂娅可以确信，至少重视理性，以过去那个精打细算做出判断的自己，是会这样做的。</p>

<p>对于组织来说，这样做更有益。</p>

<p>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管怎样，玛蒂娅认为这样做不对。是的，在这一点上，觉得路基斯的话是正确的。</p>

<p>毕竟玛蒂娅是亲眼所见的。以傲慢意志成就一切的他。那道足迹已经延伸到了不容易到达的地方。</p>

<p>所以，玛蒂亚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是他说的，那不就该是那样吗。明明知道错在圣女，却连嘴唇都不敢张开。</p>

<p>那些重要人物一定也有类似的想法，所以才会用皮把谩骂包裹起来，咽下去。</p>

<p>「长老们的不满又会加重吧」</p>

<p>安用绝望的声音说。这种不满的声音，很少直接传达给玛蒂娅。不过，作为心腹的安，恐怕是以近乎怨恨的气势传入耳朵里的吧。</p>

<p>这么一想，最受路基斯独断之害的，或许就是安。不过，她好像也和他相处得很好。</p>

<p>玛蒂娅，然后跟安交谈了几句，艾尔蒂斯听后惊讶地说。</p>

<p>「所谓人类啊，真的很喜欢披着嫉妒的外衣，把别人推到一边。不去接受一个让自己走向荣耀的英雄，已经到病态了」</p>

<p>艾尔蒂斯从尖锐的嘴唇中说出的话，并不是针对玛蒂娅或安个人。只是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厌恶和叹息。</p>

<p>人类很快就会忘记伤疤忘了疼，就这样，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和苦难，开始谴责为自己去除痛苦的人。艾尔蒂斯说，英雄和以这种名字命名的故事大多是以悲剧告终。</p>

<p>接着，她的脸颊上浮现出艳丽的表情，继续说道。</p>

<p>「我，不，如果是精灵的话，就不会这样——」</p>

<p>玛蒂亚连眼都不带眨下就回了一句。长发跳跃着，在空中摇摆。</p>

<p>「——他是人类。能被精灵们接受吗？」</p>

<p>碧眼和玛蒂娅的大眼睛一瞬间交汇在一起。彼此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也明白对方在暗中主张什么。</p>

<p>正因为如此，双方都没有让步，甚至都没有退让的意思。睁大的双眸，带着深深的紧张，正面对峙着。</p>

<p>隔了数秒后。</p>

<p>没有人说话，只有锐利的视线和呼吸在空中盘旋。</p>

<p>后来，安终于开口了。从她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一种极度的疲劳感。</p>

<p>「……现在不是讨论英雄大人的待遇，而是把各位的想法说出来」</p>

<p>大概是费尽心思选择了语言，在安的眼里，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僵硬，那么迟钝。听起来就像是喉咙里塞满了什么。</p>

<p>尽管如此，花时间暂时调解下双方似乎还是有意义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然后，玛蒂娅说道。</p>

<p>「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大致都能理解那个结论」</p>

<p>他说的是，讨伐魔兽灾害的旗帜吧。如何做到这一点呢？手段多种多样，但路基斯选择是固定的。</p>

<p>——当然会选择对自己最不利的。</p>

<p>不仅是玛蒂娅，安，还有艾尔蒂斯都理解。这就是路基斯最大的恶习。</p>

<p>自己的身躯，仿佛被一种牺牲的强迫观念囚禁着。</p>

<p>最近总算把自己说的话也听进去了。尽管如此，管理还没有完全渗透到他的思考中。</p>

<p>还没，还没行。要是现在发生什么大事，他又会受伤。那么，该怎么办呢？在管理到位之前，压制就可以了。</p>

<p>玛蒂娅的思考终于要得出一个结论的，那个瞬间。</p>

<p>艾尔蒂斯，嘟哝着。</p>

<p>「真让人生气。路基斯认为我们这些人可以玩弄于手掌，所以才自作主张地行事吧」</p>

<p>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完全不着急的口吻继续说。</p>

<p>碧眼奇妙地摇曳着，脸颊上充满了精灵特有的美。</p>

<p>——那么，让他明白我们也是有想法的。就拿那具身体开刀。</p>

<p>碧眼之中。仿佛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精灵情怀浮现在眼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