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话Ｒｅ：从投降开始的鲁蛇生活

菁英班学生们被抽离了原先的班级，齐聚在三楼的视听教室上课，班导师是桓紫音。从走廊窗户望进，可以看见视听教室内，稀稀疏疏地坐着十几名学生。除了我、沁芷柔、风铃、幻樱之外的菁英班学生都已经到场。桓紫音维持一贯打扮，肩膀上披着黑色薄外套，白色衬衫做为内里，窄裙下的修长美腿套着黑色网状丝袜。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抄抄写写，乍看之下与一般学校的教学没有不同，上课内容却差别极大。「倒叙法的应用，可以在轻小说篇章初始埋下悬念，让读者……」桓紫音滔滔不绝地讲解，看来她不只是嘴上吹嘘而已，写作水平的确是真材实料。沁芷柔刚才向亲卫队借调衣服，现在已经换上干燥的制服。我们拉开教室大门，桓紫音转头看见我们，立刻劈头抛来一句话。「零点一、乳牛，汝等好大的胆子！」桓紫音的异色瞳内闪动着怒火，「本吸血鬼皇女冒着被太阳融化的危险，一大早起来替汝等这些卑微人类授课，汝等竟然还敢迟到！气死吾也，第一堂课就有四名学生迟到，旷课率高达五分之一！这教本皇女的面子往哪里摆！」语毕，她用力将粉笔向我掷来。我闪过粉笔，心里想着如何向桓紫音表达歉意。她虽然有严重的中二病，但本质依旧是学校老师，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路上出了点事，所以迟到了。」我干脆地致歉：「不好意思。」「老师，不好意思……」沁芷柔也朝桓紫音点头道歉。桓紫音手掌扶着脸，眯起单眼，以赤红之瞳盯着我们直看，仿佛想计量出我们的致歉有多少诚意。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汝等……到底有没有Ｃ高中现在是最末位的自觉！Ｃ高中下个月绝对不能再输了，是非赢不可！而且汝等语气、神态、动作中，连一丁点诚意都没有。「零点一、乳牛，吾给你们三分钟讨论，若是三分钟后，还是没办法让吾看到『该有的诚意』，吾就将……汝等这对该死的情侣踢出菁英班！「菁英班不需要任性的学生，在紧要关头时，刚愎自用的人只会拖累团体。」桓紫音不愧是连校长、学务主任等昔日上司都敢奴役的女人，手段雷厉风行，果断无比，面对她时，就连我都感受到庞大的压力。她说完后，就低头望着手表，竟然已经开始在计时。菁英班的所有同学都注视着我们的窘态，里头当然有沁芷柔的粉丝，但似乎是被桓紫音的魄力给震住，没有人敢开口求情。桓紫音口中「该有的诚意」到底是什么？三分钟的讨论时间慢慢过去，我跟沁芷柔对望一眼，她漂亮的碧眼里带着困惑。菁英班的入选门坎极高，无数候补想要挤进菁英班而不可得……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被踢出去，肯定会被众人嘲笑一整年。「那个……现在怎么办？」沁芷柔小声地问：「你可以用大笑蒙混过去吗？」……蒙混个头啊。我用力摇头否决了这主意。「桓紫音、呃，桓紫音老师要的是诚意。」我分析刚刚桓紫音愤怒的原因，道：「不如说，我们必须让她确实感受到『道歉的诚意』。」「诚意……诚意……」沁芷柔思考了几秒，忽然双眼一亮，「我知道了，这种情况下，『诚意』肯定是指那个对吧！」没想到沁芷柔竟然比我先猜到答案。也是，毕竟她曾经在轻小说比赛中战胜过我，又能完美扮演各种笔下角色，况且跟桓紫音是同性，比我先想到答案也是十分合乎情理。过去我一直误会沁芷柔只是傲娇、暴力、随时可能会转换成有病角色的怪怪美少女，不过这么看来，她还是有一些优点存在的。我跟沁芷柔的处境，可以说是处于同一条快要沉掉的船上，只能同舟共济，协力度过难关——就算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我也必须重视沁芷柔的意见。「所以答案是什么？」我期待地问。「露出胸部，就是诚意。」沁芷柔道。我一听之下，震惊得嘴巴无法合拢，期期艾艾地道：「胸……胸部？露出胸部就是诚意？」什么意思？这答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几乎要想破脑袋，还是无法理解沁芷柔是怎么推想出这种结论的。沁芷柔挺起胸，一阵得意，「道歉时露出胸部是常识对吧？很多轻小说跟漫画里都这样写。所以……露出胸部就可以了。」可以你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设定系少女，别把二次元世界的定律套到现实来啊！如果我现在能跳上时光机，绝对会回到几十秒前，狠狠揍那个「曾一度相信沁芷柔的自己」一拳。不行。这样下去不行！确切明白到沁芷柔不可靠的瞬间，一种悲寂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在面对桓紫音的胁迫、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这是连孤军奋战都不足以形容，还会有奇葩队友倒打你一耙的悲凉战场。我对沁芷柔的下限观感再次刷新，与此同时，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如果被踢出菁英班，我得到的资源就会相应减少。……资源减少后，我就不易迅速变强。……不易变强，若是无法赢到最后，我或许就无法自幻樱身上得到晨曦的下落。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好比游戏中的第一关，如果在一开始就失败了，就永远别想见识到结局处的风景。所以我不能输——我要从这一关……脱身而出，继续往前走，走到没有人到达过的高处！在被逼至绝境的此刻，仿佛身处火场时能爆发出的怪力，我的思绪运转速度也到达极限。紧接着，如同闪电横空般，强烈的灵感划过我的脑海。是了，我终于明白了。……桓紫音，是中二病。所以，她所谓的诚意就是——我单膝落地，半跪在地上，朝着桓紫音弯下腰，施了一个西式的晋见礼。「暗·维希尔特·玫瑰一族的皇女唷——请原谅您卑微的追随者。为了尽早领悟玫瑰皇女的教义，吾等眷属……忙于汲取夜之精华，彻夜未眠，这才不小心在您授课的初日，姗姗来迟。「还请玫瑰皇女，海涵！」我诚意十足地道出最后两字，然后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等待桓紫音的表态。几秒钟过后，桓紫音发出了「呼呼呼……」的咕哝声。「眷属唷，抬起汝的脸孔。」我依言抬起脸，看见桓紫音的脸上笑开了花。就好像一个寂寞已久、终于找到人陪他玩耍的小孩子那样，桓紫音显得雀跃不已，刚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既然是为了汲取夜之精华，事出有因，那吾也不好太过责备。」「汝等过关了，这次的迟到吾不追究，去找个位置坐吧。」我起身后，朝桓紫音点了点头，果然看见她笑得灿烂无比。桓紫音会这么开心，大概是之前没有人肯陪她玩「吸血鬼皇女角色扮演游戏」，在自己的世界里孤单太久了吧。我走到教室最后方的空位坐下。视听教室的课桌椅与一般教室内常见的单人配置不同，为了方便收看电影布幕，桌椅都是由白色压克力所制，呈长条状，足以让五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桓紫音继续开始讲课。沁芷柔站在原地想了一阵后，最后似乎极为勉强地走到教室后方，跟我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她刚坐下，便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桓紫音，又看了看我，双手交叉抱肩，露出诡异的厌恶表情，接着挪动屁股，坐到长椅的最角落去，似乎打算尽量远离我。在看了沁芷柔一眼后，我忍不住问道：「……你干么？」好歹我刚刚拯救了沁芷柔一次，她居然这样回报我，即使是我这种早已习惯孤独的人，也感到微微受伤。「啊啊……没什么。」沁芷柔表情僵硬地撇过头去。她越是这样，越是挑起我的好奇心。「到底怎么了？」在我的追问下，沁芷柔终于以同情的口吻给出解答。且被称为「有病怪人」。仿佛一个乞丐嘲笑你是穷人，一种「这话轮不到你来说」的难受感觉油然而生。被其他人这么说也就罢了，被沁芷柔同情，让我备感不悦。于是我开口辩解。「嘿，我可不想被设定系少女给同情！你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扮演过多少种有病角色！更不想被一个会说出『露出胸部就是诚意』，认为那是现实常识的家伙奚落！」沁芷柔不满地鼓起脸颊，像毛毛虫那样，在长椅上蹭蹭蹭地迅速移动身体朝我靠来，还用肩膀大力撞了我一下，认真地向我提出抗议。「什、什么嘛！本小姐扮演笔下角色，是为了写出更好的轻小说耶！」「我即使不扮演一堆奇奇怪怪的角色，写起轻小说来也很厉害。」我淡淡道。「哪里厉害，上次还不是输给我！」「只输了一点点。」「输一点点也是输啊！」正当我们吵得不可开交时，教室大门再次被人拉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当我看清来者后，胃部感到微微紧缩。一个沁芷柔已经够我头痛，如果这名少女再参与进来……前景完全是一片黑暗。幻樱。她难得没有穿着狂热宗教分子般的黑袍，而是一身标准的学生制服。幻樱走进教室后，东张西望了一下，很快便发现了我。看见弟子一号后，幻樱像是找到遗失的玩具那样，露出古怪的笑。她的笑容本身很美，但想到笑容背后可能藏着的邪恶念头，我暗暗提高警觉。但幻樱的容貌，引起了教室内一片骚动。「天啊，那是谁？」「有人认识她吗？」「除了沁芷柔大人跟风铃大人，学校里还有这种等级的美少女？」「谁快去调查她的资料！我要当她亲卫队的大队长！」就连沁芷柔也拼命对我发问：「喂，柳天云，那是谁？她为什么对你笑？」我不想对沁芷柔说明原因。不过，幻樱会引起骚动，也是无可厚非。仔细一想，幻樱除了利用晶星人降临的混乱、趁隙来把我抓走那时，其余时候，全身都罩着宽大的黑袍。昨天在学务处集合，幻樱也穿着黑袍去参加，连面孔都遮掩起来，难怪没有人看过幻樱究竟长什么模样。她原本就是不逊于沁芷柔与风铃的美少女，理论上，想成立同等规模的亲卫队势力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没有兴趣罢了。「……」幻樱面对菁英班成员的惊奇态度，一句句恭维传入耳里，却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微翘起嘴角。不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幻樱究竟有多可怕。如果要拿游戏里的Boss来比喻，幻樱无疑是恶龙等级。与这些Ｃ高中美少女对阵时，不能被漂亮的外表给迷惑，导致心态上有所放松，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幻樱将目光停在我身上。「你果然在这呀，弟子一号。」幻樱说完，迈步向我走来。她行走时，腰间的狐面坠饰互相碰撞，喀啦喀啦直响。我与沁芷柔坐在教室最后方，幻樱刚走过半间教室，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唤住了她。「卑微的人类唷，胆敢无视本玫瑰皇女，汝……该当何罪？」桓紫音寒声道：「汝是菁英班的学生吗？昨天在学务处集会时，没见到汝。」面对桓紫音的怒火，幻樱却十分平静。「我是轻小说排行榜第十九的幻樱。」幻樱语气平常，「我身为菁英班学生，来这里上课，有什么不对吗？」「幻樱？幻樱……哦，汝就是昨天那个黑袍人。」桓紫音想起后，随即又怒道：「汝当然不对！」她的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汝迟到了！没有任何表态就想过去，在吾面前还如此张狂，焉有此理！」幻樱一挑眉，问：「不行吗？」「当然不行！」桓紫音恼怒地说：「吾乃玫瑰皇女，还是菁英班的班导师，汝要给出合理的尊重！」「嗯。」幻樱颔首，「既然不行，那我走了。」说完她转过身，竟然真的往教室门口走去。才刚进教室，说走就走。幻樱的干脆，让教室内所有学生都傻眼不已。「……」桓紫音这时捂住单眼，以赤红之瞳注视了一下幻樱。接着，她的红色眸子忽然微微眯起。就在幻樱拉开教室大门、脚步正要跨出去时，桓紫音再次叫住了对方。「……等一下。」幻樱闻言回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视听教室。然而，最后桓紫音给出的回复，大大超乎我的意料。「吾……原谅汝了，去找个位置坐下吧。下次记得别再迟到。」这样就态度软化了？我行我素到了极点、无视整个Ｃ高中的出战意见，擅自决定投降的那个桓紫音……竟然放弃了身为中二病的坚持，轻易放过了迟到的幻樱？难道桓紫音对美少女特别心软？不对，沁芷柔也是美少女，怎么刚刚我们迟到，不见桓紫音表态。还是说……因为她们都是贫乳，同病相怜？这想法倒是有点可能性。桓紫音服软的事实摆在眼前，我错愕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慢慢接受了情况。战胜了中二病老师后，幻樱朝我比出胜利手势，似乎是在向我炫耀。桓紫音顺着幻樱的目光发现了我，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之凶狠，就好像是我唆使幻樱使坏一样……同时她嘴唇微动，似乎在喃喃低语着什么。我试图解读她的唇语。汝……死……定……了，零点一。为什么把帐记在我头上！冤有头债有主啊！在我理解自己大概是天下第一衰人的同时，幻樱轻快地朝教室后方走来，迅速接近了我。接着，她大大方方地挤进我跟沁芷柔中间，像一堵墙壁那样将我们两人隔开。「这里位置不错。」幻樱愉快地说：「弟子一号，我坐这里，你应该没意见吧？」「……没意见。」我回道：「如果不要离我那么近，那就更好了。」「那可不行。」幻樱将手肘靠在桌子上，手掌托着脸颊，朝我诡笑道：「毕竟我们……是『那种关系』呢。」我明白幻樱的意思。她是我的师父，所以想坐哪就坐哪，今天就算她想坐在我的腿上或肩膀上，我也只能负重忍辱、乖乖就范。如此而已。光是进教室就费了这么多功夫……我叹了口气，庆幸让人心力交瘁的闹剧终于结束。我正想仔细听桓紫音授课时，沁芷柔却霍地站了起来。不止站了起来，她还将双手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一愣，转头向她看去。沁芷柔面色铁青，双唇紧闭……再仔细一看，她的娇躯竟然在微微发颤，呼吸亦十分急促，似乎是因为激动而发颤，又像是在拼命克制自己将情绪喷发而出的冲动。沁芷柔突如其来的举动，拍桌发出的巨响，吸引了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打扰吾传授暗夜精华……所为何事？」桓紫音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或许她还在记恨刚刚幻樱进教室的事。「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要去厕所一趟。」沁芷柔的话声明显经过压抑，「请问可以吗？」「去。」桓紫音言简意赅地回。得到同意后，沁芷柔离开座位——并顺手将我勾起，一路将我往教室门口扯去！「柳天云，你也跟我来！」「什么？」我完全敌不过沁芷柔的怪力，踉跄地从位置上被拉起。仓皇间回头一看，看见幻樱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捧着脸蛋对我发笑。……不祥的预感。一路越过教室、走廊，爬过多层楼梯后，我被沁芷柔拖进了使用者稀少、最偏僻的顶楼女厕。女厕与男厕的构造差别极大，全部都是隔间的蹲式厕所，里头有淡淡的清洁剂味道。这是我第一次进女厕。沁芷柔将我拖到女厕后，把我逼进最里头的位置，而她自己挡在唯一的出口处，活像怕我逃掉。我仔细观察沁芷柔的表情。她板着一张脸，黛眉互相靠拢，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本小姐正在生气」这样的意思。接着，沁芷柔双手扠腰，面朝我而站。恶行并诚心改过，我就考虑原谅你！」被称作厚颜无耻，其实我并不介意，连破皮般的情感轻伤都没有。因为我柳天云……心灵非常强大。我心灵强大的秘密，其实说穿了也非常简单。独行侠分为两种，分别是被排挤的孤独者，与自愿的孤独者……前者凄惨落魄，而后者尊爵不凡。自愿成为孤独者的我，无疑是属于尊爵不凡的那部分。打个比方来说吧，在战争进行到最惨烈的阶段时，为了战术需要，必须派出一个人去执行十死无生的特级任务……如果是没有人自愿的情况下，势必会由上级指派一个倒霉鬼去完成这个苦差事，而这时其他人只会有「幸好是别人」、「我运气真好」、「老天保佑」之类的感受。但如果今天有一个自愿者，在上级询问时勇敢地站出来，接下这个必死无疑的任务，虽然与上个例子同样是通往「有人执行特级任务」这个结局，其他人的感受却会大大不同。「勇者无惧」、「这男人拥有霸者之魂」、「请受小弟三拜」……诸如此类的感想，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听到该自愿者耳朵长茧为止。所以啰，可以说是「自愿」这个词，让孤独上升了二点三三三三倍的格调。从这个例子中就能简单明了地体会到，自愿的孤独者究竟有多么厉害！「你还有三分钟时间，可以坦承自己的罪行，柳天云！」沁芷柔学起了桓紫音，给出思考期限。她朝我竖起右手三根手指，怒气勃发，「我有带和服在身上。如果时限到达之前，你还无法给本小姐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想你……知道后果。」她很认真。我愣愣地望着沁芷柔，过了几秒，确信她不是在开玩笑。……搞什么。我柳天云身为尊爵不凡的孤独者、孤独王国的公爵，先是幻樱，再来是沁芷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把我逼到绝境！简直是欺人太甚！但……之前已经说过，我柳天云……很强。一旦认真起来，强到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害怕站在不胜寒冷的高处，将再无敌手！「……」沁芷柔竖起的三根手指，在这时收回了一根，向我表示剩下两分钟。眼看时间紧迫，于是，我将心神沉入了思考中。所谓事出必有因。就算沁芷柔是设定系少女，又是罕见的怪人，一切不能以常理度之，她会发怒……也必定有其原因。我闭上双眼，将至今为止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倒带，尝试追溯沁芷柔怒气的源头，究竟在何处。我忆起沁芷柔在幻樱还没进教室、跑来挨着我们坐下前，还很正常。「原来如此……吗？问题的症结点，看来就出在幻樱身上。」难道是吃醋？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答案，但沁芷柔只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而且感觉恨不得除我而后快，所以根本不可能。又或者……嫉妒幻樱长相可爱？刚想到这里，我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沁芷柔的容貌并不亚于幻樱，她没有必要嫉妒。——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这两名美少女之间，有什么原因，会让沁芷柔怒到拍桌而起？「时间要到了，柳天云。」沁芷柔再度收回一根手指，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我以单手按脸，从指缝中观察着沁芷柔。看见她竖起的手指剩下一根，我开始感到些许焦虑。我完全不想在女厕里被沁芷柔狠揍一顿。面临时间压力的我，在心里对自己发出呐喊，拼命做着分析。快想想……柳天云，快想想！……她们两人都是美少女。……看起来都缺乏朋友，属于凄惨落魄的孤独者。沁芷柔只有亲卫队，那不算朋友。……而且都是怪人。……武力都很强。「‼」在「武力都很强」这五个字飘过意识之海的瞬间，我的双眼急速瞪大。接着，我忍不住开始笑。「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女厕激起隆隆回音，笑声与笑声彼此迭合，仿佛有两个我同时大笑，这是前所未见的奇妙情景。原来如此。沁芷柔，你的思路……我柳天云看破了！接着，我双手朝两旁一摊，做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肢体语言，并朝沁芷柔点了点头。「我懂……我都懂。」「哈？你懂了什么？」沁芷柔像是被我突兀的笑声给吓到，退后一步，谨慎地问。「几年前，我还是国中生的时候，看过一部漫画，叫做《彼岸大陆》。」我的话题显然大大出乎沁芷柔的预料，她闻言一愣，「漫、漫画？」「《彼岸大陆》是一部叙述人类对抗吸血鬼的作品，吸血鬼的首领叫做雅……」我饶有深意地在这里做出语气停顿，接着慢慢道：「《彼岸大陆》里面有很多实力高强的角色，一刀能轻易断树，出斧能开碑裂石。」「而当独霸一方的强者，罕见地遇见同样级数的厉害人物时……透过无形的气机感应，他们察觉到对方的恐怖实力，因为期待战斗，就会兴奋到全身震颤，在该作品里，将之称为『武者震』。」沁芷柔像是完全无法跟上我的思考速度，呆呆地望着我，问道：「所以说？」我话说到这个地步，沁芷柔直到现在还无法领悟，老实说，让我有点意外。沁芷柔的武力很强，一脚能踹破塑料盆栽。而幻樱的本领也极其厉害，用羚羊拳跟螺旋搏击等招式，将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所以说……谜题的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我对着沁芷柔，飒爽道出结论。「你察觉到了幻樱的强大，身体产生了武者震，所以想向其挑战！但当面直接下挑战书，有失高手风范……所以打算委托我，转交挑战书！「之所以将我拉来厕所，正是打算借由我柳天云高明的写作能力，替你草拟出一份合适的挑战书！」我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也挺有眼光，这恰好是我柳天云擅长的领域。」沁芷柔听完我的推论后，嫣然一笑，娇艳如花，让我心中一动，内心深处有某块区域，险些被她吸引。她如此欣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或许我低估了自己的推理能力。……能准确掌握自己人生方向的人，百中无一。如果有，这样的人往往就会被称为命运之子。不过，连用命运之子来形容我柳天云，都已经稍嫌薄弱了……不如在后面加点变化，抽词换字为……「命运之霸」！「……」沁芷柔维持着灿烂的笑容，一步步向我靠近。她虽笑得灿烂，但我总觉得，那笑容底下隐隐藏着令人战栗的黑气。「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真厉害。」「有生以来第一次，人家在认真考虑……要违背自己的设定，穿着学校制服去痛宰一个人！」听到她这句话，我的笑脸顿时僵住。……什么？痛宰？你要痛宰我这个命运之霸？「看来果然是本小姐猜想的那样吧，柳天云。」沁芷柔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她的脸蛋上带着些许红晕，乍看之下含羞带怯，完全想象不到是刚刚才放话要痛宰别人的恶煞。但我可没有被外表给欺骗，没有人比吃过苦头的我更加了解，面前的少女如何病入膏肓，是多么残念的设定系怪人。「就像之前你用偷拍裸照胁迫我，逼我当你女朋友一样……」沁芷柔双手合十，眼中光芒闪动，「你也抓住了那个叫幻樱的女孩子的把柄，威胁她跟你保持某种关系吧？」……我抓住幻樱的把柄，威胁她跟我保持某种关系？在言语入耳的刹那，我总算理解了事实，并迅速修正「命运之霸」的错误推论。沁芷柔为什么会在教室一怒拍桌，将我带来厕所进行审问，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她认为「柳天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绝对是用了某种方法，胁迫叫做幻樱的可怜女孩」，于是义愤填膺地打算替同为美少女的幻樱讨回一个公道。我的眼前忽然闪过被幻樱狠揍的画面、被逼着拿天杀的攻略本执行的画面、被幻樱骑在肚子上的画面……无数画面闪过眼前，最后……我感到悲从中来，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专门挑美少女下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柳天云。」沁芷柔在这时已经步到我面前，用手掌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这个状似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却莫名地让我联想到寻找下刀部位的屠夫。「没有没有没有！」我波浪鼓般摇头，「你完全说反了啊！根本不是那回事！」「不然呢？真实情况是？」她轻声问道。沁芷柔给予的压力当面而来，遭幻樱控制的强烈委屈也涌上心头，我再也忍耐不住，将心头实话倾泻而出。「有天幻樱忽然来教室逮住我，牵着我的手去摸她胸部，最后威胁我当她的徒弟！我如果不听话，她就揍我！那家伙还写了一张乱七八糟的攻略本，逼我照上面写的去做，美其名是要让我交到女朋友……可是在我看来，她根本是以玩弄我为乐！如果被欺压的人不是我柳天云，一般学生早就受不了而逃学了啊！「我作梦也没想过，有女孩子能做出这么恶劣、粗暴的行为，她完全是怪人一枚……如果怪人有建立像特级厨师那样的等级制度，她完全可以拿到特级怪人的臂章！」——说到这，我忽然开始思考沁芷柔跟幻樱谁比较怪。似乎不分轩轾，各有各的怪。「所以你的意思是……」沁芷柔的语调很温柔，「有个超级美少女硬逼你摸她胸部？」「嗯！」我用力点头。沁芷柔又道：「然后她一个外表堪称万人迷的美少女……整天缠着你不放，硬要跟你建立师徒关系？」「嗯嗯！」我再次点头。沁芷柔沉默了一下，轻柔、缓慢地问：「她还深怕你交不到女朋友，写攻略供你执行？」「嗯嗯嗯！」沁芷柔朝我笑了笑。然后她双手爬到我的后脑处，十指插入发缝中。——最后将我的脸孔猛力下压，往她丰满的胸口压去，让我完全无法呼吸。「你这混球！到底想愚弄我到什么地步‼编故事也要排点合理的剧情啊！你把本小姐当作笨蛋吗！」沁芷柔陷入了狂怒状态，甚至不顾自己还穿着制服，只能扮演「校园偶像」或「天然呆吐司少女」，直接对我使出了水云流少女的乳杀。之前在沁芷柔变成水云流少女时，我曾被她这招给击中过，那次靠着张嘴咬人才得以脱身，但这次如果再故技重施，沁芷柔羞怒之下，肯定会动手杀掉我。挤出肺部剩余的氧气，我含糊地大叫，试图动之以理：「猪手（住手）！你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过啊！」她还没换上衣服，怎么可以用上这招！「为什么要换？」沁芷柔按着挣扎的我，哼声道：「本小姐跟你在交往嘛，让男朋友躺胸，这是情侣之间的亲密举动而已哦！」完全是强词夺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就在我即将窒息的前几秒，背后忽然传来高分贝的尖叫声。沁芷柔大概是吓了一跳，环抱稍松，我趁机挣脱了控制。我连连咳嗽，大口呼吸珍贵的空气，回头看见一个菁英班的文静女学生，站在厕所门口望着我们，满脸惊恐。「沁芷柔大人，我、我……我看您这么久还没回来，出来找您……我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吗？」她似乎也是沁芷柔的亲卫队成员之一。我恍然——刚刚我的脸埋在沁芷柔的胸口，她试图闷杀我的动作，或许在旁人看起来非常亲密。「才没有！」沁芷柔气得满脸通红，顿足怒道：「跟这家伙在一起，怎么会发生好事！」我按摩着遭受压迫而疼痛的颈部，难得与沁芷柔的看法完全一致，只差没有复诵一遍回敬她。「咦……那个……沁芷柔大人。」文静女学生怯生生地说：「我会装作没看见，你们可以继续没关系……」「关系可大了！」沁芷柔用强烈的语气反驳：「被别人这样擅自想象，本小姐会很困扰的！」「可是……可是……」文静女学生欲言又止。「可是什么！」我初见这些亲卫队时，就觉得她们非常像游戏里跟随大魔王的小兵群。现在看到魔王发怒，惯于侍主的小兵会颤抖到无法完整表达意思，也是非常正常的事。魔王跟小兵又持续了一阵缠七夹八的对话，最后沁芷柔用力抓着自己的金发，俏脸皱成一团，发出混杂懊恼与气愤的喊声。「啊——烦死了！我已经不想再谈这件事了，越讲越乱，我们回去上课！」得到沁芷柔同意后，文静女学生快速离开了现场。而沁芷柔似乎也失去了痛宰我的兴致，背对着我，眼看就要走出厕所，返回教室上课。兴致缺缺、只想快点回去上课的沁芷柔，给人的压力顿时减弱。就在这一瞬间。这一瞬间……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绝妙的想法。在独行侠的道路上，我已经走了太远，深明这世间的真理。当众人都坚信某件事就是实情时，哪怕这件事再荒谬不过……以假乱真、以虚化实，那它也将成为众人敬奉不移的信条。只要在这里击败沁芷柔，让对方认为我很强，强到她不敢再来招惹……那我本身是否弱小、实力到底是不是真的强大，就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没有比这更好的局面了。这是我高举正义大旗，战胜虚弱期魔王的绝佳机会！而且，若是我在这里摆脱了沁芷柔，让她产生畏惧、不敢接近，我就能借机疏远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同时这也代表着，我击败了幻樱。让幻樱这个不知所谓的攻略计划失败，使她明白自己的缺陷之处……如此一来，哪怕「幻樱」外号被称为不落传奇，从未败过……我柳天云，也将亲手击坠……这个被捧上天的传奇！可谓一石二鸟。完全是一箭双雕。只要在这里击败沁芷柔，这两个有病的美少女，将同时臣服于我柳天云的麾下。所以，我必须鼓起勇气行动。掌握一切当把握之机。如果错过了现在，之后沁芷柔心血来潮又想痛宰我，那时我将后悔莫及。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所以这一刻，我竭尽所能发挥轻小说家的想象力，将自己与昆仑山上修道、仙风道骨的的仙人重合。渐渐地，我恍若能够看见自己站在最高峰处，脚下云雾盘绕，达到「万物繁枯皆不介于怀」之境。沁芷柔轻移莲步，眼看就要迈出厕所。于是我抓住机会，手负在身后，发出一声长笑后，出声唤住了沁芷柔。「给老夫……站住！」沁芷柔原本正要跨出厕所，听见我的喊声，脚步霍地停下。「……」接着她极缓慢、极缓慢地回过头，以侧脸对着我。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见沁芷柔一只眼睛。——一只带着杀意的恐怖眼睛。面对她的杀意，我即使已经化身为昆仑山仙人，双腿依旧不争气地开始颤抖。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恐怖意念，足以杀仙屠神。颤抖从双腿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仿佛自身是狂风暴雨中飘荡的一叶孤舟，又好像是在漫天风沙里挣扎的一片落叶……在沁芷柔面前，我无比深刻地体验了这种感觉。「你在发抖。」沁芷柔冷冷道。她只用右边侧脸的单眼注视我，依旧敏锐地注意到这件事实。「记得刚刚提到的武者震吗？」面对大魔王的威压，我将所有意志力都用来维持自己的冷静，强自笑道：「当强者遇上另一个强者，这是必定会有的现象。」虽然我是虚张声势，而沁芷柔是真正的强者，不过不打紧，只要能蒙混过去就好。「……」沁芷柔听了我的解释，沉默下来，但她那只单眼开始微微充血，看上去有些发红。这时我的手往下巴探去，本来打算抚摸昆仑山仙人及胸的白色须胡，却摸了个空。我干咳一声，朝沁芷柔摇了摇头，再次朗声大笑。「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古有越王勾践，在一场战争后，被敌俘虏，囚之为奴。后来，勾践被释放后，奋发向上，为了提醒自己不忘战败之辱，时常一尝苦胆；多年后，勾践积蓄力量，终于击败当年的敌人，报了多年大仇，一雪前耻。这就是有名的「卧薪尝胆」成语的由来。通达，气度更显凌厉，随着摇头朗笑的动作，我全身的威势不断拔升……不断拔升，直到压过了沁芷柔的魔王气场为止。恍若感受到了我身上的变化，沁芷柔漂亮的侧脸，微微产生了怒火之外的表情变化。很显然。很显然……她已经走入困惑的死胡同中。困惑于……我柳天云的真正格调！于是我趁胜追击。「沁芷柔啊沁芷柔，难道到了这一刻……你还不懂吗！」我用力一拂袖，怒然道：「还不懂现在的情况！」「？」沁芷柔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继续保持沉默。「你仔细想想，就像象棋的强弱排行那样，我们能以谁战胜谁……来简单分出个体强弱！在你心目中，幻樱是被我抓到把柄、只能任我摆布的可怜美少女对吧？」我观察沁芷柔的表情，确认她在仔细倾听，不会马上发难揍人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畏惧桓紫音，而桓紫音不敢得罪幻樱，幻樱又只能任我摆布……由此可见，我柳天云……明显是最上位的强大存在！」我越讲越是顺畅，内心的畏惧之意渐去，将昆仑山仙人的强大风采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仿佛能看见昆仑山上的云雾与山峰也随之出现，取代周遭空间。在那广阔的天地面前，就连沁芷柔这个魔王，相形之下也变得渺小。「还记得吧？刚刚你要闷杀我时，你的亲卫队刚好想起了你，刚好找到了顶楼，刚好撞见了你下手。「难道说，这么多『凑巧』，还不够你拼解出事实吗！沁芷柔！」随着我强劲的话语落下，沁芷柔的脸上出现疑惧之色，杀气渐弱。「难道说……他事先料到了亲卫队会过来？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他安排好的后手！」我仿佛能看见她脑海中飘过的疑问句，越笑越是欢畅。「所以了，明白我柳天云的强大后，以后别再来招惹我，处理杂鱼是很麻烦的。」「杂……杂鱼？你说本小姐是杂鱼？」沁芷柔惊愕地重复这个称呼。眼看沁芷柔被我唬得一愣一愣，我兴高采烈地继续杜撰。「没错，就是杂鱼。」我郑重道：「别说是你了，就连幻樱那家伙，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变身成水云流少女试试。不过，你若是变身逼出我的底牌……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敢保证。」大魔王的脸色青白交替，已经动摇，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中。她肯定在思考，变成水云流少女之后，我柳天云到底有什么底牌可以反制她。她肯定想不出来，如果无惧的勇气不算的话，我根本没有任何底牌可言——即使如此，我能在这里战胜沁芷柔的机会，依旧高达八成以上。因为所谓的轻小说家，所谓的写作……说穿了，即为透过文字，将虚幻的事物在别人脑海里完整构筑出来。如果要用更简单的字句来描述——那就是比谁更会胡扯，更会天马行空地妄想！设定系少女唷，我佩服你对于轻小说的热情，亦了解你坚持想变强的原因，但……但，有一句话叫做贪多嚼不烂。也就是说，钟情于「昆仑山仙人」化身的我，肯定比你这个喜欢一大堆角色的「设定系少女」技高一筹。设定系少女唷，与你做设定……乃至言语上的单打独斗，我是不可能会败给你的。再来个三言两语，你将深深陷入我的言词陷阱中，再也无法脱身而出……并震慑于对手的霸气，在芳心上刻下我柳天云的强大身影。所以，是我赢了！「所以，是我赢……」我一边哈哈大笑，正要将心中的台词真正念出口时，话声却戛然而止。因为一抹娇小的身影，在此时进入我的视野中。不速之客。有着美丽银发的娇小身影就站在沁芷柔身后，踮起脚尖，自沁芷柔肩膀上方将目光投来，视线牢牢地定在我身上。然后她光滑无瑕的脸蛋上，漾开了一个充满戏谑意味的笑容。「弟子一号，你似乎打算做很有趣的事呢。」幻樱道：「我不是说过……不准违背师父吗？至少不能被我发现。」一边说，幻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了某颗按键，接着手机开始扩音播出某段录音。录音刚开头了三个字，我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立刻大变，恐惧得不能自已。——那是我的声音！「在你心目中，幻樱是被我抓到把柄、只能任我摆布的可怜美少女对吧？你畏惧桓紫音，而桓紫音不敢得罪幻樱，幻樱又只能任我摆布……「由此可见，我柳天云……明显是最上位的强大存在！」「……」「真是不谨慎呢，弟子一号。」幻樱轻点朱唇，微笑道：「连自己身上有窃听器跟发信器都没发现，像我每隔两小时就会检查一次全身上下，好避免这种情况。我透过发信器就能得知你的位置，而窃听录音，会被传到我的手机中保存。」我心中一凉。沁芷柔大概是搞不清楚情况，妙目大睁，视线在我跟幻樱之间游移，困扰地说：「咦……咦……咦？这到底是？」幻樱听了沁芷柔的问话，粲然一笑。但那笑容，在我看来，直如恶魔。「呼呣……」幻樱的笑意不断加深，「这家伙在欺骗你唷，他才没有什么底牌呢，就是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普通学生而已。」她竟然偷偷录音。而且作弊般地揭穿了真相。「你好卑鄙！」我激动地抗议：「这根本是使诈！」「谢谢，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称赞。」幻樱笑吟吟地道：「使诈呢，本来就是诈欺师的专利唷。」接着，幻樱转向沁芷柔开始交谈。事情的真相，逐渐水落石出。沁芷柔慢慢明白我柳天云一直以来都在唬弄她，一张俏脸带上了令人望而生惧的怒色。「所以呢，情况就是这样。」唯独省略了强行收徒的那一段事实，幻樱将自己说成被抓住把柄的可怜女孩，这更挑起了沁芷柔的怒火。接着幻樱把守住门口，让沁芷柔去厕所隔间换上和服——化身为水云流少女。步出隔间时，水云流少女扳着指节，发出「喀喀」的恐怖声响，一边望向我，嘴角勾起，露出带着点病态的微笑。望着变身成最终型态的魔王，我知道大势已去。「呐，弟子一号。」幻樱在这时也开口了，脸上绽出不下于沁芷柔的甜笑。明明两名美少女都在笑，我却打了个寒颤，背上鸡皮疙瘩全部竖起。「之前我说过了吧，不准被我发现你违抗师父，不然就让你尝尝苦头。」幻樱也学起沁芷柔，「喀喀」扳着指节，向我渐渐逼近。两名美少女脸露微笑，一起向我慢慢走近。我感到全身发冷，不断后退……不断后退，最后背脊碰到了厕所尾端的墙壁上。穷途末路。被两名大魔王围攻，我的心中转瞬闪过十多条可能的计策——Ａ计划……逆转机率，零。Ｂ计划……逆转机率，零。Ｃ计划……逆转机率，零。……没有一条可行。已经无计可施。如果与沁芷柔单独较劲，我柳天云能赢。又或是与幻樱拍案叫板，我也不是全无胜算。但以一敌二，我连决定自己死法的权利……都将失去。「……」原来如此……吗？这就是我柳天云的最后结局。我抬起头，想要瞧一眼最后的天空长什么模样，却只看到苍白的厕所天花板。真是可笑。这就是我柳天云所能看到的……最后画面吗？就在我彻底绝望的这一刻，仿佛死灰复燃般，从意识的最角落，「晨曦」两字忽然窜出。当年一次次与晨曦的比赛，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回放的形式晃过我的眼前。对了……我还没找到晨曦。见面之后，叙旧也好，为了当年的事致歉也罢……不管如何，我必须见她一面！我不能够……死在这里。我必须从这里活着出去，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我叫做柳天云。柳是象征不屈的杨柳；天云……是义薄云天的颠倒写法。口气将艰难的局面破开，飞向唯一的正确出路。「……」于是。在最后的最后，我开始笑。笑得凄厉，笑得疯狂，笑出……超越以往每一次的个人风采。「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笑声中，我不退反进，主动向两名美少女迎去。幻樱与沁芷柔发觉我主动靠近，对望一眼，脚步都是一顿。最后我气宇轩昂、龙行虎步地迈到她们身前，利用身高优势，从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这两名少女。她们一起抬脸望着我，俏丽的脸蛋尽是敌意。「事已至此，拐弯抹角的辩解、心不甘情不愿的指责，那些都是多余的。」我沉声道，「局面虽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过……我却只输了一半，你们明白吗？」「？」幻樱道：「我亲爱的徒弟，你是想说，我们二对一，这是不公平的对决，于是你只输一半吗？」我摇摇头，示意她猜错了。「……」沁芷柔嗔道：「你这家伙又想装神弄鬼！本小姐不会再上当了！」我露出神秘的笑容，将昆仑山仙人仙风道骨的精神，彻底发挥出来。「如果我能办到呢？」我淡淡道：「如果我能在这种情况下……以寡敌众，还不致全盘皆输呢？」……我与幻樱、沁芷柔面对面，距离极近，她们随便一人出手就能秒杀掉我。但这两名美少女，一个身为诈欺师传奇，厉害到从来没输过；一个统率众多亲卫队，高傲到不肯违背设定……因此，她们身上最多的东西，就是胜者的余裕。她们早已习惯居于上风，然后好整以暇地收获成果。也就是说，被胜利女神所眷顾的这两名少女，早已遗忘了败者的痛楚。然而——幻樱、沁芷柔。在将我逼到厕所角落、逃无可逃的这一刻，或许你们已经自诩为猎人，脑袋里只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嚣张又弱小的猎物。但你们漏算了一件事。不懂得败者痛楚的人，往往会自鸣得意，最后露出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破绽。事已至此……我柳天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何谓，败者的反击之道！幻樱跟沁芷柔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你听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敢自称『有办法不致全盘皆输』……有趣。」幻樱捂嘴一笑，对沁芷柔道：「太有趣了，我果然没收错徒弟。」也难怪幻樱会觉得有趣，她最大的乐趣，很可能是观察弟子一号如何在她手下挣扎，并暗暗期待我能青出于蓝地打倒她。我冷哼一声，「我说啊，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柳天云『不致全盘皆输』的手段，是胡说八道！」沁芷柔垮下脸来，仿佛非常想要吐槽我。而幻樱则是兴奋得双眼发光，似乎非常期待我会展现某种新奇事物。在两名美少女的注视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夸大虚浮的谎言。……也非拖延时间的手段。我柳天云……刚刚想起晨曦、立下不能败北的决心后，在心态上，早已进化为你们望尘莫及的强者。举个实质例子来说，就是孤独王国的公爵，迅速扩张了领土与名望，羽翼变得更加丰厚。「……」于是，我将孤独者之王的气势散发到极致，在瞬间鼓起了与两名少女决战的勇气！并将深深吸入肺部的空气转化为言语，怒然发声——！「投降输一半，我投降！」我用力一拂袖。「既然我只输一半……就不算全盘皆输。不算全盘皆输……那你们在揍我时，也只能下一半的手，懂吗！」「什么？」幻樱露出了震惊无比的表情，传奇诈欺师的风范荡然无存。「哈？」沁芷柔的俏脸错愕到近乎扭曲，水云流少女的病气被迅速削弱。没错。没错——就言语逻辑来说，投降输一半，所以她们当然不能用全力揍一个只输一半的人。沁芷柔、幻樱，能将进化后的柳天云逼到这一步，你们也算了得！在一阵长笑声后，我慢慢闭上双目。两名少女因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就在我面前传出。

第二卷 第三话 Ｒｅ：从投降开始的鲁蛇生活

第二卷第三话Ｒｅ：从投降开始的鲁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