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青少年期学园篇（前）第六话「力有未逮后篇」

「初次见面……我是菲兹。」

和札诺巴见面时，菲兹学长显得有点紧张。

我觉得学长大可以更摆出前辈架子并展现威严，不过或许他真的会怕生。

札诺巴毫不客气地往前踏了一步。

「本王子是西隆王国第三王子，札诺巴·西隆……呜啊！」

看到札诺巴挺着胸膛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立刻绕到他身后攻击他膝盖后方，强制他放低姿势。尽管我无意针对辈分关系说三道四，但是第一次见到学长，态度恭敬点还是比较好。

「札诺巴，提出这次建议的人正是菲兹学长，你该表现出相称的敬意。」

听到我这么说，札诺巴对菲兹学长弯下腰重新致意。

「我明白了，师傅……初次拜见，在下是西隆王国的第三王子，名为札诺巴·西隆，还请您以后多多关照。」

「啊……不……请别介意。您是王族，请不要这样……」

菲兹学长慌张地挥动双手，然后躲到我的背后。

札诺巴看到他这种反应，惊讶得瞪大双眼。

因为菲兹学长的外表、传闻以及实际行动发言之间都有很大的落差。

虽然他被称为沉默的菲兹，还因为是无咏唱魔术师而受到众人畏惧，再加上戴着墨镜所以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实际交谈后，会发现他为人其实很符合年龄，而且是个照顾后辈的好学长。

「那么，既然大家都认识彼此了，我们出发吧。」

在我的号令下，一行三人开始移动。

奴隶市场位于商业区。

在中央大陆南部和米里斯大陆上，奴隶买卖只能勉强经营，在这个北方大陆却完全不同。

到了这一带，奴隶买卖几乎在所有国家都是完全合法，有些地方还予以奖励。

因为奴隶事业是中央大陆北部的重要商业行为之一，甚至到了没有奴隶事业会让国家无法维持下去的地步。

人会变成奴隶的理由有很多。

例如在战争中成了孤儿的人，因为作物歉收负债累累而被父母卖掉的小孩，或是为了拯救家人而卖掉自己的人……

还有谣言说盗贼公会私底下建立了类似奴隶养殖场的地方。

包括拉诺亚王国在内的「魔法三大国」是没有奴隶也能立足的国家，不过只要再往东方移动，有好几个会定期把村里小孩卖给奴隶商人的贫困村庄。

像那样的奴隶有时候会被北方大地的战士团、佣兵团甚至国家买下，当成战争用的奴隶后用完就丢。

不过呢，奴隶商人中也有些和阿斯拉王国建立起关系。

一部分容貌出众，或是拥有杰出能力的奴隶可能会被卖到阿斯拉王国。

阿斯拉王国是和贫困无缘的土地，就算在阿斯拉王国里处于最底层，也不会为饥饿所苦。

能前往阿斯拉王国的奴隶是赢家组，不过我当然还是认为一旦成了奴隶就是人生输家啦。

此外，由于北方奴隶通常身体健壮又优秀，因此还有特地从其他国家来此购买的人。

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人类被当成商品出售，那么就会有很多买家。

「是这里吗？」

其实，我事前有去冒险者公会收集情报。

在大规模的城镇中会有好几处奴隶市场，魔法都市里有五个。

这五个奴隶市场的水准有好有坏，其中有一处被形容成「绝对不要去会比较好」。听说那里是可信度较低的奴隶市场，会若无其事地把快要病死的奴隶强制推销给客人。

虽说那种地方似乎偶尔也能挖到宝，不过就算真有被埋藏的人才，我们这种生手也不可能看得出来吧。

所以我决定前往适合刚入门，而且还针对有钱人服务的奴隶市场。

「嗯，这里和本王子祖国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异。」

札诺巴似乎很佩服地点了点头。

乍看之下，奴隶市场是很普通的建筑物。由泥土和石头组合搭建而成，在这附近可说是相当常见，只是即使按照这世界的建筑物基准，这里的规模也算大。类似的房舍有三栋彼此相连，入口大门上方写着「瑞姆商会　奴隶贩售处」。

另外，入口附近还燃起篝火，旁边站了一个在防寒衣物上装备皮革铠甲的男子。虽然满脸胡须，不过看起来并非那么粗野……会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当了两年的冒险者，已经看惯了类似打扮呢？

如果是以前，大概会产生不太一样的感想吧。

「原来不是在户外啊……」

菲兹学长以有点意外的语气开口。

在北方大地，奴隶市场多位于建筑物内部。理由很单纯。

「我们进去吧。」

一进入室内，身体立刻被一股热气包围。原来是建筑物内部到处都有火堆。

然后，大概可以看到八个展示台，上面都排列着没穿衣服的奴隶。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因为太冷所以没有在户外买卖。奴隶会冷到感冒。

不过呢，那家被警告绝对别去的市场好像还是在户外交易。

「嗯，有很多卖场呢。师傅，您想怎么做？」

「我也是第一次购买奴隶，先随便到处逛逛吧。」

我们随性走动。

这八处卖场全都属于瑞姆商会旗下的奴隶商人，上面陈列并贩卖着由各地搜集或买来的奴隶。

我猜只要商品全都卖完，要不就是指定时间过去之后，展示台就会换给其他商人使用。

场面相当热闹，每个卖场附近都聚集了一大群人。

服装形形色色，有打扮跟我一样呈现冒险者风格的人，也有和札诺巴与菲兹学长一样像是贵族的人，还可以看到商人、市民、平民，甚至穿着像是学生的人。我想其中也包括想做转卖生意的商人吧。

也有人带着刚买下的奴隶，待在距离卖场比较远的位置和其他买家闲聊谈笑。

还有几个打扮寒酸的家伙，该不会是扒手之类吧。

不，我不认为那样的宵小可以闯进有警卫的这个市场。或许那也是奴隶，只是被主人命令来此购买新的奴隶。

我把手伸进长袍里，用力握紧钱袋的绳子。

这次用来购买奴隶的资金虽然由札诺巴提供，不过钱包放在我身上。

万一被偷走可不是开玩笑的。

「呜……呜哇……呜哇……奴隶真的都没穿衣服……」

菲兹学长看向卖场那边，瞪大双眼一脸讶异。

只见他面红耳赤，而且虽然因为被斗篷盖住而无法确定，不过好像在夹着大腿扭来扭去。

「好……好大啊……原来会是那种样子……」

我追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有几个像是战士的奴隶正被当成揽客用的特价商品介绍给买家。

无论男女，那些奴隶每一个都满身肌肉。

尤其是正中央的女战士很棒。

非常有分量。身高体格自不用说，连胸前的双球也让人垂涎。

感觉那种巨大物体应该会对战斗造成阻碍，不过基列奴让我明白就算很大似乎还是不成问题。

「学长，你是第一次来奴隶市场吗？」

「咦？嗯……是啊……」

菲兹学长搔着耳后，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用另一只手把斗篷往中间拉。他大概是在介意自己「那边」的位置吧。

真是一种很像处男的反应，我也经历过那样的时期。

你问现在？现在就是那样嘛，另有隐情。

「鲁……鲁迪乌斯同学看起来很习惯呢。」

菲兹学长虽然是学长，不过好像还没有经验。

一想到这里，会让我有点想耀武扬威，但是自己其实也只有一次经验。

而且第一次之后被对象抛弃，第二次连实际上阵都办不到，根本不是能拿来炫耀的内容。

然而不能否认，自己是经历过那些事之后才能稍微沉稳下来。

问题是现在过度沉稳所以造成困扰啊！

「只要累积经验，学长多少也会习惯。」

「是……是这样吗？是说鲁迪乌斯同学，原来你有经验啊……」

菲兹学长泄气地把耳朵往下垂。

真年轻，实在太年轻了。

「师傅，战士对我们并没有用。我们是要找能使用魔术，而且双手也很灵巧的种族吧？」

至于札诺巴，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表示对那种东西毫无兴趣。

这家伙基本上对女人似乎兴趣缺缺。

不过听说他曾有过一段婚姻，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性欲。

「讲到双手灵巧的种族，果然是矿坑族吧？」

「是啊，能使用土魔术的矿坑族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应该也没有必要拘泥在特定种族上吧。」我们一边讨论，同时在卖场里四处参观。

就算是规模这么大的奴隶市场，矿坑族的奴隶也很少见。

基本上大多都是具备战斗能力的奴隶，如果要把双手灵巧作为条件，好像几乎无人符合。

「呃……如果是鲁迪乌斯同学要教导奴隶使用魔术，我想选择不会魔术的年幼小孩会比较好。」

菲兹学长提出建议。

「为什么呢？」

「因为小时候比较容易学会无咏唱魔术。」

「咦？是那样吗？」

「嗯，我想差不多到了十岁就几乎没有可能学会了。」

真的是那样吗？

回想起来，明明希露菲有学会无咏唱，艾莉丝却没办法使用。所以问题是出在年龄上？

「意思是年龄会造成影响？」

「嗯。不过这是综合我本身的实际体验，以及师傅和学校老师的教导后判断出来的推论，也有可能并不正确……啊，还有如果从五岁左右开始使用魔术，可以让魔力总量爆炸性增加。要使用鲁迪乌斯同学的方法制作人偶，魔力总量应该要多一点会比较好吧？」

如果从五岁左右开始使用魔术，可以让魔力总量爆炸性增加。

我以前曾经做出类似的假设，不过这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说。

「可是我听说在这个世界，魔力总量是天生注定。」

「那是错误的理论。教本上的确有写那种事，不过我认为那是因为超过十岁以后魔力就几乎不会再成长，所以造成这种误解。」

原来如此。这样听起来，从两三岁就开始使用魔术的我拥有高魔力总量也是可以理解的状况。

而且，说自己实际体验过的菲兹学长恐怕也拥有相当多的魔力总量吧。

「菲兹学长也是从小就开始使用魔术吗？」

「嗯。那个……以前曾受到师傅的帮助，是在那时拜托他教导并开始学习。」

「哦～」

说是受到帮助，是不是在森林里遭到魔物袭击呢？

不，既然是小时候，被绑架的可能性应该较高。

毕竟这世界的绑票根本蔚为风潮，而且学长拿下墨镜后想必是个美少年，要是被绑架集团盯上也很合理。

「那位师傅也会使用无咏唱魔术吗？」

「嗯，是很了不起的人。我到现在还很尊敬他。」

「是这样吗，我也很想见上一面。」

要是能见到能够教导他人学会无咏唱魔术的人物，我自己的魔术实力或许也能够再稍微提升。

不管怎么样，一定都会有什么收获吧。虽然我心里这么想，菲兹学长却露出苦笑。

「呃……这希望恐怕不可能达成……」

「是那样啊……果然是因为对方是某位身分高贵的人士吗？」

菲兹学长是公主的护卫，说不定他的师傅是宫廷魔术师之类。

过去幸运在某处获得宫廷魔术师的帮助，透过这层关系成为弟子，成长后担任公主的护卫……可能是这种过程。

如果是阿斯拉王国的宫廷魔术师，至少能办到无咏唱这种事吧。

「他并不是身分高贵的人士……其实……是菲托亚领地的人。」

「啊……」

那个人也遭到转移牵连吗？

所以菲兹学长也不知道对方身在何方。

「这该怎么说……希望对方还活着。」

「他还活着，已经找到人了啊。」

话说起来，菲兹学长好像有说过他是为了寻找认识的人才会开始调查转移相关资料。

而且，也说过最近找到人了。原来他要找的对象是自己的师傅啊。

「咦？既然这样，为什么我没办法见到对方？」

「嘻嘻……这是秘密。」

菲兹学长腼腆地笑了。

……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笑容，自己就会心跳加速呢？

我可以爱上二次元的伪娘，但是我应该绝对不是男同志啊……

难道就是要靠这种冲击疗法吗？

我们按照菲兹学长的建议，继续寻找奴隶。希望条件共有三项。

一、大约五岁（因为考虑到要是年纪太小，很可能无法理解语言）。

「嗯，这样很好。」

二、矿坑族（万一实在不行，会改用拿黏土来制作的方法，因此双手灵巧的奴隶会比较好）。

「因为矿坑族那些家伙有很多人都双手灵巧又能理解艺术。」

三、是可爱的女孩子（这是我个人兴趣）。

「要女孩吗？本王子无论男女都无所谓，但是师傅，您是否弄错了目的？」

「鲁迪乌斯同学……」

我把条件一一列出后，最后一项遭到两人的谴责。

「怪了？」

因为同行者清一色都是男人，我满心以为会获得赞同……

算了，他们毕竟不是那种人。

如果是艾莉娜丽洁，可能会愿意赞同我的意见……

不，要是那家伙在场，或许反而会提议要找个可爱男孩。因为她最近的守备范围好像新扩展到正太那一块。

「可是一旦只有五岁，就不能期待教育那方面，说不定还会碰上连语言都不通的情况。因为万一是个只会兽神语的奴隶，根本无暇顾及学习魔术那方面。」

「我也会兽神语，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负责教育。」

「您居然连兽神语都懂，不愧是师傅！」

「哼哼，也没什么啦。」

听到札诺巴的称赞，我得意地抬起胸膛。

别看我这样，实际上精通多国语言。

而且也曾经教导过五岁小孩。

……讲到这个，不知道希露菲现在过得好吗？

不需要拿艾莉娜丽洁和菲兹学长举例，对我来说……正确说法是对奇幻世代的日本人来说，所谓的长耳族拥有正中喜好的外型，全都是些体型高挑纤细的帅哥美女。

希露菲也拥有长耳族的血统。

我记得她和我同年，所以现在是十五岁吗？

想必出落得相当漂亮了……

根据保罗所说，希露菲的魔术实力已经大有长进，再加上她拥有一头绿发，我想应该会在哪里听说和她有关的传言。而且只要碰面，自己肯定能立刻认出。

可是实际上却没消没息……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总之，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好条件，那么直接去找商人打听一下吧。」

我前往写着「谘商处」的场所。

柜台的人员是个顶着光头，嘴边蓄胡的肌肉男。

他看到我和菲兹学长时露出纳闷的表情，注意到札诺巴后才点点头像是总算理解。

「打扰一下，其实我们在找……」

肌肉男无视已经开口的我，对着站在后方的札诺巴搭话。

「这位大哥欢迎光临，想找什么啊？护卫用的战士吗？目前甚至有能够教导剑术的家伙喔！要找魔术师的话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需求去魔法大学应该会比较好。或者是需要『那方面』的对象？不不，没有必要明讲！毕竟你一脸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嘛！现在有一个二十几岁又丰满有料的人选！而且出身青楼，那方面也没有问题！当然也没有得病噢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男子受到札诺巴用铁爪功伺候，还被抬了起来。

「竟敢无视师傅！我要撕开你的下巴，把这根喋喋不休的舌头给拔下来！」

「啊……喂！你在做什么！」

就在旁边的警卫立刻冲上来打算制服札诺巴，札诺巴却纹丝不动。

反而只是稍微抖动身体，就把警卫都弹飞出去。

哎呀，真是强大的力量。

一个有点像阿宅的高个子瘦皮猴把健壮的警卫抓起来用力甩动。

真是脱离现实的光景。这就是神子的力量吗！力量就是POWER吗！

注：动画《新仙魔大战》的角色「ブラックゼウス」的口头禅

哎呀，现在可不是继续看戏的时候。

「No！札诺巴，快住手！要乖！」

「是！」

听到我的命令，札诺巴松开手。

由于他突然停下，警卫也跟着停止动作。

我逮住这个大好机会对警卫低下头。

虽然这没什么好骄傲，不过这几年以来，我低头赔不是的速度已经锻炼到进步很多。所谓速度正是SPEED！

「实在非常抱歉，他只是太有点兴奋了而已。」

「不，没关系……但是不要太过分啊，下次我可会拔剑。」

对方很爽快地原谅我们。

尽管眼中带着一些畏惧神色，不过我要当作没看到。就算针对这点追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话说回来，最让我惊讶的人是菲兹学长。

在札诺巴被抓住的那瞬间，他立刻站到我前方并举起魔杖。动作极为迅速。

不愧是公主的护卫，或者也可以说只是我太没用了。

算了，继续谈正事吧。

「我们在找大约五岁的矿坑族。」

我重新向肌肉男提问。

「大约五岁……？」

肌肉男显得有点心惊胆跳，不过还是看向手上那本像是目录的东西。

他翻动纸张，眯起眼睛。

「矿坑族本身在这一带已经很少见，再加上还要五岁……」

果然条件太严苛了吗？

矿坑族基本上是米里斯大陆的居民，住在大森林南侧，青龙山脉的山脚下。

真的是除非遭到绑架，否则不会来到这附近。

「只要是双手灵巧的种族，不是矿坑族也没有问题。甚至只要够年轻，可以不要挑剔种族……」

「哦！有了，有一个。」

肌肉男用手指敲了敲目录某处。

「矿坑族的六岁女孩。因为双亲的负债，一家子都成了奴隶。健康状态有点差，是营养失调吗……只要让她好好吃饭，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吧。不会人类语，还有毕竟才六岁，所以也不识字。」

「原来如此，那么她的父母是什么情况？」

「双亲都已经被卖掉了。」

话说起来，冒险者时期的我曾在酒馆里听人说过。

矿坑族中，有一部分的人认为只要有山就可以活下去。

如果只是离开米里斯大陆，在王龙山脉工作倒是还没问题；但是偶尔会有些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的家伙跑来北部，结果没办法进入山里所以走投无路。

居然连家人也一起拖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糟糕老爸。

「总之，先实际看看吧。」

肌肉男联络后，我们等了一阵子，有一名商人前来。

是个拥有褐色皮肤的男子，那颜色不光是因为日晒。

我猜他可能出身于贝卡利特大陆，或是双亲其中之一是贝卡利特大陆的人。

体型有点肥胖，满身大汗。

虽然他不断用搭在肩上的布擦汗，但是那条布也已经湿透了，身上飘散出一股汗臭味。不过这是因为市场里面太热，我不会有那么多抱怨。

我自己刚刚把长袍脱了，札诺巴同样也脱下斗篷。

只有菲兹学长维持平常的装扮。

而且，他还显得很若无其事。不，他现在满脸通红，不过那是基于其他理由。

「幸会，我是瑞姆商会旗下，多梅尼商店的分店长，婓布里特。」

商人这样自我介绍后，把手伸向札诺巴。

因为看到札诺巴把手伸向婓布里特的脸，我赶紧强行把他的手拉过来握住。

「你好，我是泥沼的鲁迪乌斯。」

刻意报上这名号后，婓布里特脸上闪过怀疑的神色，但随即露出笑容。

「哦哦！您就是泥沼吗！我曾经听过传闻，说您在去年打倒了脱队龙。」

「那只是因为运气好，而且当时对手也已经很衰弱。」

Ａ级冒险者「泥沼的鲁迪乌斯」这名字来到这一带，似乎总算还有点名气。

我努力推广名声的奋斗可没有白费功夫。

「听说您今天是想来购买矿坑族……？」

婓布里特看了札诺巴和菲兹学长一眼。

「是的，在这两位的投资下，我要开展事业。所以正在寻找可以从小教育并培养技术的孩子。」

这是在信口开河，但我没说谎。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奴隶并不是太推荐的商品……总之请各位先看看吧，这边请。」

我们跟着婓布里特，从市场后方前往隔壁的建筑物──奴隶仓库。

虽然说是仓库，实际上却只是排列着装有轮子的铁笼，里面关着奴隶。

铁笼的空间大约只有半坪，一个铁笼里基本上会关着一到两人。

在带进卖场前，大概会把他们洗干净或是涂上油好增加肌肉光泽吧。

然而现在却脏兮兮的，还发出刺鼻臭味。

我毫不客气地打量之后，有些人会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也有人对我放出强烈的杀气。

仓库里面有几个跟我们一样直接来找业者谈价的人。

婓布里特毫不犹豫地沿着铁笼之间的通路往前走，然后对着一个站在路旁的人搭话。

「喂，那个矿坑族小孩还活着吗？」

「嗯，还算有条命。」

「人在哪？」

「这边。」

看起来像部下的人物开始为婓布里特带路。

我们前往奴隶仓库的深处，再继续前进。

来到这里大概已经不会受到外面的火堆影响，感觉有点冷。

「就是这家伙。」

婓布里特的部下停在一个铁笼前方。

里面有个眼神空虚的少女正抱住膝盖坐着。

「……喂，让她出来。」

「是。」

婓布里特的部下点点头，打开铁笼把里面的少女拖了出来。

这是一个被套上铁项圈和脚镣的小孩。

聊胜于无的破布勉强遮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头发又脏又乱，还混着几根白发。原本的颜色……应该是橘色吧？

她的脸色很差，眼里只有空虚，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还不断发抖。这里已经是仓库深处所以比较冷，不过她发抖的原因看来不光是因为太冷。

实在可怜。

「把她的衣服脱掉。」

婓布里特的部下完全不介意这种事，很干脆地拉掉少女身上的破布。

瘦到只剩皮包骨，活像是饥饿儿童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外。

看到这模样，菲兹学长皱起眉头。

「鲁迪乌斯同学……」

希望他能放心。就算是我，面对这种像是普立兹奖得奖照片的光景也不会产生欲望。只会涌上想早点买下少女，让她吃饭洗个热水澡的情绪。

然而，少女的眼神让我有点在意。

这种曾在哪里见过的空虚眼神。

「正如各位所见，这是矿坑族的小孩。因为才六岁，并不懂得什么技能。双亲都是矿坑族，父亲是铁匠，母亲会制作装饰品。所以关于双手的灵巧度，只要有遗传到双亲，应该是可以期待。只是，语言方面只懂兽神语。再加上我方并不认为她卖得掉，因此健康状态并不太好。这方面就在价钱上打个折扣吧。」

菲兹学长露出一脸复杂表情，靠近少女，把手伸向她的脸颊。

几秒钟之后，我觉得少女的脸色似乎有好转。

他做了什么？

「这个奴隶当然是处女所以不必担心性病，不过可能有其他疾病。基本上在您购买时会由我方负责对她施加解毒魔术，但还是不太推荐。」

「……」

菲兹学长的眼神很像是捡到了被丢掉小狗的小孩。

不管怎么样，因为这少女符合条件，我是有意购买啦。

只是我果然还是很介意她的眼神。

稍微确认一下好了。

「午安，小妹妹。」

我蹲了下来，用兽神语对她说话。首先要聊一聊，当作面试。

「我叫鲁迪乌斯，你呢？」

「…………」

「其实啊，大哥哥们有一些事情希望你帮忙去做。」

「…………」

「嗯……」

少女只是以空虚双眼看着我，嘴里一言不发。我注意到婓布里特的部下想拿起腰间的鞭子，赶紧举起手制止。

「师傅，怎么了？」

「她相当绝望呢。这是没有任何希望，只觉得很想死的态度。」

「……师傅这话的意思是您见过那样的人？」

「以前看过几次。」

听到我这样说，札诺巴和菲兹学长都一脸苦恼极了的严肃表情。

自己不打算提太多生前的事情，因为怎么讲都只有负面案例。

「……」

我和少女又对望了一会。

真是让人怀念的眼神。生前，我有一段时期也是这种样子。

对了，记得是过了二十岁的时候。

认为自己没有学历，也没有将来性，连打工经验都没有，今后大概只能过着每天吃饭拉屎的无意义生活。当时的我就是这种眼神。

不过现在回头思考，我在那时候其实还有能力做些什么。

然而，自己却对现状感到绝望，放弃一切。而且过了几年，甚至摆烂接受自己就是个尼特族，变成一副更不堪入目的样子……

总之，我在当时……对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只觉得很想死。

「你已经想死了吗？」

「…………」

「毕竟自己根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嘛，这种心情我懂。」

「…………」

少女的双眼慢慢对焦到我身上。

「如果你真的希望，要我帮你结束吗？」

我这话虽然讲得轻巧，但是出自真心。

自己曾经有过真的想去死的念头。只是，我在那时并没有死，而是浑浑噩噩地随便度过后来的人生。那是一段漫长的后悔时间。

我没办法拯救少女的人生。

当然，我可以在这里买下她，给她工作。

也可以让她有饭吃，有衣服穿，对她讲些温柔的好听话。

但是，我认为自己很清楚那样并不是一种救赎。就算被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成为救赎。

与其要那样做，倒不如让一切干脆结束。

如果她可以跟我一样死了之后再走上别的人生，那么舍弃目前的人生，进入新人生之后再好好努力反而比较好。

毫无疑问会有那样的人，什么有心努力就能办得到的理论只不过是假好心。

看在我的眼里，也觉得少女还可以继续奋斗下去。因为她还这么年轻……或者该说是这么年幼，根据今后的努力，很有机会获得好结果……虽然很想这样说，但是生前一直收到类似鼓励的自己却没能爬起来，我的愚蠢到死都没有导正。

我不知道这个少女和我是否相同。

到头来，还是要看当事人的干劲。能做出决定的人不是我。

「…………」

「你也说点什么吧。」

少女连一动也不动。

然而，她那干裂的嘴唇却缓缓张开。

「──我不想死。」

少女喃喃说出这句话。

声音很微弱，内容也很消极。

但是，合格了。通常不就是这样吗？我自己也差不多。

这样就够了。就算不是「想活下去」也没关系，目前只要「不想死」就暂且够了。

「我要买下她。」

我把拿在手上的长袍盖在少女身上，然后用魔术制造出暖风，把她的身体吹暖，还对她施展解毒魔术。不过治愈魔术没办法恢复体力，所以等一下要带她去吃饭。

「婓布里特先生，要多少钱？」

阿斯拉大铜币一枚，这就是少女的价钱。

★　★　★

买下少女之后，我们先前往奴隶市场角落的清洗处把她洗干净。

然后在商业区购买衣服等必须用品，再随便挑了一间咖啡厅。

不是餐馆，而是气氛不错的咖啡厅。

这是菲兹学长的选择，看起来就是我单独行动时绝对会避开的地方。

学长本人很适合这种咖啡厅所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自己怎么样都有一种跑错棚的感觉所以坐立难安。

相较之下，札诺巴或许该说不愧是王族吧？表现出一副自若模样。

至于刚被我们买下的少女似乎根本无暇顾到那么多，尽管才买给她的连身裙有点被弄脏，还是专心一意地把餐点扒进嘴里。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不自在。

「嘻嘻……」

菲兹学长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一边说着「真是太好了」，一边摸了摸少女的头。

「对了，鲁迪乌斯同学。这女孩的名字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才注意到自己还没问清楚这件事。

那个叫婓布里特的商人也没告诉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看着我，一脸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名字？」

咦？我的兽神语该不会很难听懂吧？

虽说的确差不多三年没用了，但是在大森林里沟通得不错啊……

难不成在德路迪亚村里，大家都把我当成那种刚到东京还自称日文流利实际上却讲得乱七八糟的老美看待？

不，怎么可能……我的程度应该和瑞杰路德没太大差别才对啊？

「呃……以前别人是怎么叫你的？」

「……圣铁的巴萨尔和美丽雪棱的莉莉特拉之子。」

因为实在无法掌握重点，所以我只好直接按照原文翻译给菲兹学长听。

「噢，原来是这样。」

于是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什么都懂的表情。

「矿坑族在七岁之前都不会有正式的名字。」

「正式的名字？」

「嗯。矿坑族在七岁前没有自己的名字，等到年满七岁的时候，会依据自己喜欢、憧憬，或是擅长的事物来取名。」

似乎是这么一回事。不愧是菲兹学长，实在博学。

「可是没有名字会很不方便呢。」

「反正她的双亲都不在了，只能由我们帮她取一个。」

原来如此。

「我们接下要帮你取名字，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名字？」

基本上还是问了一下本人的意见，不过她却只是歪了歪头。看这种样子，她真的能学会制作人偶吗？我有点不安。

「毕竟是女孩子，取个可爱的名字吧。」

菲兹学长讲出这种充满少女情怀的发言。

听到这种话，反而会让我很想取个勇猛的名字……不行不行，她又不是小狗小猫，要正式一点才行。

「札诺巴！说说你的意见吧！」

札诺巴把脸转了过来。

「嗯？可以由本王子决定吗？」

「因为出钱的人不是我啊。」

「那么，就叫作朱利亚斯。」

札诺巴平静地提议，连想都没想一下。

「那是男性的名字吧？」

「是的，朱利亚斯是本王子以前因为力道拿捏错误而不小心杀掉的可怜弟弟。」

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很奇怪？

之前听说过札诺巴勒死自己弟弟，还被称为拔头王子，可是听到当事者讲得如此轻描淡写，反倒让我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

菲兹学长则是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

「这孩子要放在本王子的房间吧？既然如此，取个让本王子有亲近感的名字比较好。」

的确，我们决定要让这少女和札诺巴住在一起。

因为札诺巴居住的王族用房间比较宽广。

虽然住在我那里也可以，不过根据当初的预定，我们应该是计划要让奴隶待在有钱的札诺巴房里会比较自然。这也是因为不管怎么样，一旦购买奴隶并带回学校宿舍就必须申请许可证，而王族会比较容易取得许可证。

不过呢，既然少女不懂人类语，放在我房里应该也行吧。

或是干脆连我也住进札诺巴那边。

「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是觉得叫那名字也行。不过她是女孩子，起码改成茱丽叶特如何呢？」

「本王子可以接受，那么就叫她茱丽叶特吧。」

「茱丽……叶特，嘻嘻，真是个好名字。」

不知道菲兹学长觉得哪里有趣，他似乎很开心地笑了。

既然大家的意见已经统一，我负责传达给少女。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茱丽叶特。」

「茱丽……？」

「是茱丽叶特。」

「茱丽。」

少女这样说完，露出生涩笑容。

她只有记住「茱丽」这部分，不过也没关系吧。

如此这般，札诺巴身边多了一个茱丽叶特（通称茱丽）。

她一方面接受我和札诺巴教导各式各样的事情，还要慌慌张张地跟在生活各方面都很散漫的札诺巴身后并从旁支援。到了晚上，要过来我这边学习人类语以及无咏唱魔术。等到睡前，就透过让她专心聆听札诺巴的人偶相关传道来进行洗脑……我是指教育。

茱丽必须从事这些劳动工作。

顺便说一下关于札诺巴这边，我让他继续进行慎重使用手指的训练。毕竟他应该也希望有一天能够亲手制作吧。

从现在起，我和札诺巴的人偶计划将会一点点往前迈进。

至于我的真正目的，依旧未曾出现有机会达成的征兆。

第八卷 青少年期 学园篇（前） 第六话「力有未逮 后篇」

第八卷青少年期学园篇（前）第六话「力有未逮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