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村主健吾与八个男人一起搭上车。</p><p>在自动驾驶的小巴士里,每个人都默不作声,让窗外射进来的夕阳更显寂寞。</p><p>健吾一放学,就在集合场所被「抗体之网」的车子载走。</p><p>他从上星期开始,就像这样每天搭车,然后被带到江户川边的旧工厂接受训练。训练内容主要有两种。首先是跟在领队后面跑,在有指示时停下。再来是用分发的真步枪瞄准三十公尺的近距离标的,在指示的时机开枪。因为参加「抗体之网」都是志愿者,所以被召集来的也都是些动作平凡的门外汉。这些从二十到四十多岁的男子,一面忍受有从军经验的健壮教官怒吼,一面挥洒汗水。</p><p>这次担任教官的男子也一样守在小巴士唯一的出口,但跟过去的训练接送有个决定性的不同——今天是袭击计划的正式执行日。</p><p>健吾一想起家人的事情,便觉得胃里塞满苦闷。他接下来必须参加袭击行动,作为擅自使用「抗体之网」系统的处罚。即使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也不知道能否逃过后续的追捕。</p><p>一起搭上小巴士的同伴,每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他们的脸庞渗出汗水,带着僵硬的表情低下头,仿佛今天就要这样离开人世。健吾自己一定也是如此。</p><p>「你们接下来将对大井产业振兴中心发动攻击。大楼总共三十六层,进行实验的会议厅在二十二楼。你们要破坏第一个抢先将政治自动化的hIE。虽然这个hIE议员没有战斗能力,但你们要将它视为侵蚀人类文化的危险物品。」</p><p>待在出口旁边的男人,以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这是在重新确认事前做过的简报。</p><p>窗户外面,跟健吾一样的高中生正开心地走在傍晚的街道上。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不属于那一边。</p><p>一行人就这样以不上不下的纪律踏入战斗。</p><p>健吾俯视配给的防弹战斗服。事情一定会变得很糟糕。他的脑海里浮现妹妹奥莉佳的脸,父亲与母亲这时候都还在定食店工作。</p><p>「我到底在干什么啊。」</p><p>车内的人们看向健吾,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像在责备他的懦弱。除了还是高中生的他以外,现场的人们在昨晚听完袭击计划的详情后都没有回家,直接参加作战。「抗体之网」是一群破坏拥有人类外表、将人类工作自动化的机器——hIE的志愿者。参加者虽然拥有各式各样的背景,但几乎都抱持着强烈的憎恨。或许除了健吾以外,还有其他人也是受制于家人的安危。</p><p>自动驾驶的小巴士开始缓缓前进。</p><p>「是盘查。别想些多余的事情,安静坐好。」</p><p>门旁的男子出言警告。在健吾调整好呼吸之前,制服警官已先敲了小巴士的驾驶座。侧面的窗户自动放下,健吾等人的战斗服装怎么看都很可疑。一想到该不会就这样被当成恐怖分子逮捕,他的身体便缩了一下。健吾突然想到,高中有可能会被退学也不一定。</p><p>不过,他担心的逮捕情况并未发生。警官看也不看窗户里面,就直接让小巴士通过了。</p><p>脸上渗出湿答答的汗水。车内的人们看起来也同样吓得魂不附体。即使正被人瞪视牵制,乘客们依然拼命交换眼色,舒缓紧张。</p><p>车子从一楼开进地下停车场。阴暗的停车场内,是由宽广的空间和一定间隔排列的梁柱构成。除了承载健吾等人来的车子以外,里面还停了另一辆厢型车。</p><p>「快下车,要行动了。」</p><p>健吾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死刑宣告。</p><p>「除了对hIE以外,都不准开枪。」</p><p>站在门边的男子,负责将堆在厢型车里的枪枝分发给同伴。他们这些速成恐怖分子的表情,早已超越紧张,只能以悲壮来形容。</p><p>健吾并不清楚袭击计划的全貌。可是,扣掉十名门外汉,地下停车场就只剩下两名动作精练的士兵。据说这座大井产业振兴中心的戒备十分严密。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让健吾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开始害怕不躲起来会遭受攻击。</p><p>他试着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现在所有人都拿着枪枝,随便一个刺激,可能就被同伴射杀。光凭这群门外汉就想突袭大楼,实在不是正常之举。然而,就算想求救,也没有行动终端可用。终端机的个人认证标签会暴露身分,所以早就被收走了。</p><p>一想起家人,即使是违法行为,健吾仍旧希望完成任务,平安回家。他祈祷有人能来解救自己。若像新人那样立刻找人求助,或许还来得及。不过,他现在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全身都因后悔而感到麻痹。</p><p>健吾在「抗体之网」志愿做的那些事情毕竟是犯罪,一想到自己根本没脸向人求助,心里就涌出一股无处宣泄的愤怒。</p><p>在负责指挥作战的领队出现时,他的心情完全跌到谷底。</p><p>因为那是他认识的人。「少女」以非常开心的笑容说道:</p><p>「你们的工作是从楼梯冲到这栋大楼的二十二楼。不能使用电梯,你们加油吧。」</p><p>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将暗红色头发绑成两条侧马尾,长长垂下的少女。她穿着类似内衣设计,质感却偏向装甲材质的无袖紧身衣。</p><p>她是名为「红霞」的神秘hIE。</p><p>少女在暴露的衣服上套了一件收纳刀子与弹夹,看起来是防弹素材制成的战术背心。红霞对那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速成恐怖分子笑道:</p><p>「我一身轻装,是因为全身都是义体,就连肤色部位都有军用等级的防弹功能,你们不用担心。」</p><p>其实并非人类的hIE说谎道。</p><p>将根本没机会看到实物的军用全身义体者,视为可靠领队的速成恐怖分子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现场只有健吾知道她是hIE。</p><p>威胁他投入战场的红霞,笑咪咪地说道:</p><p>「身为人类,怎么能忍受连政治都自动化呢,真是不可原谅。而既然来到这里,想必大家应该不会害怕对警备用hIE开枪吧。因为我们是人类啊。」</p><p>排成一列的侵入小组,一齐厉声回答「是」。没有人会说多余的话。连日的训练、枪枝的重量以及现场的气氛,赋予了他们纪律。</p><p>二十二世纪的日本,已经不再像以前是个安全的国家。自卫队恢复成军队,军需产业复活的日本,有时也会将警备工作委托给PMC。只要是在获得认可的设施内,他们甚至能使用等级三特殊使用许可——包含枪械在内之装备限制极为宽松的hIE。</p><p>有关警备方装备的情报,红霞没告诉这些单纯拿着枪枝的门外汉,就要他们直接上战场。</p><p>「我会负责解决危险的对手,各位就去破坏那个『非人之物』吧。」</p><p>憎恨与正义感带来的热情,推动这些速成的恐怖分子。是对这个充满hIE的社会所累积的不满,将他们塑造成现在这个样子。</p><p>领队的红霞以手势命令他们跟在自己后面。在红色少女的带领下,拿着枪枝的男子们开始快步前进。</p><p>只有健吾跟不上这个气氛,脸色苍白地颤抖。</p><p>*</p><p>新人并非从定食店挂着「sunflower」招牌的正面入口,而是从小巷子里的后门走进村主家。毕竟是餐厅的后方,那里堆满了装着蔬菜的纸箱,散发出大量食材独特的味道。</p><p>「好久没来找奥莉佳了~」</p><p>一颗拥有柔顺秀发的头,突然从新人身旁探了出来。妹妹由佳不知为何也跟着跑来。</p><p>「绝对不准偷吃东西喔。在这里做那种事,可是会变成白吃白喝。」</p><p>「我才不会那样。只要拜托奥莉佳的爸爸,他就会直接请我吃了。」</p><p>由佳用力脱掉鞋子。村主家后门的狭窄玄关与店铺后方的厨房相连。从这个玄关往里面走,就是生活空间的厨房,而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后,便是健吾与奥莉佳的房间。</p><p>「那个,谢谢你们今天过来。」</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快步冲进村主家厨房的由佳回头说道。</p><p>「可是……」</p><p>奥莉佳露出不安的神情,观察新人的脸色。她比哥哥健吾小一岁。换句话说,她比由佳大两岁,但两人看起来却像同学。因为由佳对谁都不用敬语。</p><p>「你去那边喝茶吧,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p><p>健吾的妹妹低头行礼。</p><p>「远藤哥,我们都不会用哥哥的机器,所以麻烦你了。」</p><p>同样对机器不怎么了解的新人,回头看向蕾西亚。身为hIE的「她」,对一脸担心的奥莉佳说道:</p><p>「hIE的用途,也包含代替不擅长机器的用户进行操作。除非是特殊的器材,否则无须担心。」</p><p>然而,奥莉佳移开了视线,仿佛害怕淡紫色头发的hIE。</p><p>由佳抓住奥莉佳的肩膀说道:</p><p>「那我们去喝茶啰。」</p><p>由佳像在自己家替客人带路一样,毫不客气地将奥莉佳推进厨房。</p><p>或许是因为新人露出愧疚的表情,蕾西亚还以笑容鼓舞少年。并非人类的她,细心地脱鞋进房,快速地将玄关的鞋子全部摆好后起身。</p><p>健吾的家老旧,已落后年代。是一栋在上个世纪兴建,屋龄六十年的木造住宅。走廊是深色的木头地板,壁纸老旧,灯光昏暗。由于村主家没有居家管理系统,因此墙壁上还保留了照明与机器的开关。现在这种房子已经十分少见。</p><p>新人他们爬上楼梯,走在二楼的走廊上。明明跟店铺是同一栋建筑物,却没看见健吾的父母——那两人都不太喜欢hIE。</p><p>蕾西亚避开人际关系的敏感部分,以不会刺激新人的方式问道:</p><p>「新人先生的朋友,没有遵守与妹妹的约定,而且还失去联络对吧?」</p><p>新人走进铺设榻榻米的室内,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好友的房间。这里充满了炙热的情感。一反木造独栋房屋的老旧,唯独这个房间用延长线连接所有器材,甚至还有一台二手的无线电源伺服器。只有这个房间是新人熟悉的二十二世纪。</p><p>「就是这台机器吗?虽说是家人的请求,不过要从这里找情报啊……」</p><p>奥莉佳是透过由佳找新人商量。听说健吾这星期都到深夜才回家,而且还说今天要去新人家住。</p><p>「那家伙用我家当借口也用得太夸张了。」</p><p>「村主先生关掉了行动终端的GPS。这栋房子并未透过居家系统做管理,所以准确度会不够,但是光以室内的物品标签来看,没有带大量行李外出的迹象。」</p><p>按照蕾西亚的说法,hIE似乎也能管理家中的家电。她完美地掌握了理应是首次造访的健吾房间状况。</p><p>「他也没带很多东西去学校。」</p><p>在本人不知情的时候闯进好友的地盘,让新人觉得不太舒坦。因为离学校近,新人偶尔会来村主家,而在这种情况下造访却是第一次。</p><p>纸状终端机被随意放在棉被折得整整齐齐的床上。蕾西亚看向终端机。明明没碰到机体,电源依然自行开启。固定在桌上的机器随之启动,看来它们是被设定成连动开机。</p><p>「进行破解密码。」</p><p>蕾西亚的发言让人一深思便打冷颤。输入密码的画面瞬间就被突破。</p><p>固定型电脑开始启动某个程式,显示出东京都东端到千叶县边界地区的地图——那是新人也很熟悉的区域。地图上有几个光点,并跳出独自行走的hIE或是警官的影像。</p><p>虽然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但新人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p><p>「蕾西亚,这是什么?」</p><p>「这应该就是新人先生的朋友反常的原因。」</p><p>点缀蕾西亚柔软秀发的发饰发出蓝色光芒。</p><p>「尽可能修复硬碟内被删除的资料。修复完毕。搜寻自然语言,列出与程式有关的邮件资料。」</p><p>电脑可以说是身分证与钱包等个人隐私的化身。然而用来守护市民生活基础的安全措施,在她面前根本连抵抗都不被允许。</p><p>接着萤幕上开启了五个文字资料的邮件,邮件中的共通词汇被自动上色突显出来。</p><p>「看来他似乎和一个叫『抗体之网』的组织有关。这个程式是从不特定多数人的投稿,搜集融入人类生活的hIE与警察的位置情报。」</p><p>「是那些人抓走健吾吗?」</p><p>「他同时也是加害者那边的人。从邮件资料与程式功能来判断,他们似乎避开警方的耳目,破坏单独行动的hIE。」</p><p>新人想起健吾曾经说过,这附近经常发生hIE遭人破坏的事情。好友大概牵涉其中。健吾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在这里,这是他对楼下家人隐藏的秘密。</p><p>蕾西亚已经停止操作健吾的电脑。</p><p>「您打算怎么做?」</p><p>「当然是去找健吾。」</p><p>女子以澄澈的淡蓝色眼眸看向新人。</p><p>「村主健吾参与了犯罪行为。」</p><p>这句话让新人动弹不得。健吾所做的事——袭击并破坏他人的hIE是犯罪。</p><p>少年叹道:</p><p>「你在搞什么鬼。我们是朋友吧?找我商量啊。」</p><p>新人大受打击,如此重要的事情,好友居然一直瞒着他。</p><p>「新人先生,请您看一下这个。为了方便搜寻,他将我的讯号特别标记起来。」</p><p>蕾西亚的视线,盯着证明健吾与犯罪有关的萤幕。上面是以定食店「sunflower」为中心的地图,而这个地点有一个跟其他记号不同的淡紫色光点正在闪烁。</p><p>「在我被绑架时,他就是透过这个程式协助新人先生。」</p><p>被这么一说,新人才想起健吾曾经正确地追踪到蕾西亚的机体讯号。他为了新人,挪用了犯罪用的程式。</p><p>「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担心我吗?」</p><p>在新人悠哉度日的期间,健吾身陷危险的烦恼与迷惘。好友什么都不跟他说,新人为此感到懊悔。</p><p>村主家的味道、气氛以及老旧的风景,都给新人带来压力。</p><p>蕾西亚静静地凝视萤幕。她拥有爽朗透明的脸庞,可是在那「外表」底下却非人类。</p><p>「有什么让你感到在意的事情吗?」</p><p>「村主先生开始夜间外出的时间点,是我和新人先生与红霞接触的隔天。」</p><p>那个名字唤醒了新人体内的恐怖记忆。</p><p>自称是蕾西亚妹妹的红色少女,说他没资格当蕾西亚的主人。因为此事,之后他和蕾西亚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就算蕾西亚不是人类,新人也无法将她当成道具看待。</p><p>「您要『使用』我吗?」</p><p>蕾西亚以诱惑的态度仰望新人。红色夕阳映照在她身上,将其染成与红霞相同的颜色。她总是要求新人做出决断,表明那是人类的工作。</p><p>新人回答:</p><p>「拜托你,帮我找出健吾在哪里。」</p><p>无论是好是坏,这个紧急状况都削弱了新人的坚持。</p><p>新人答应奥莉佳的请求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办不到。只要借助蕾西亚的力量,他盘算可以帮得上忙。</p><p>若是为了救出健吾,感觉就能忍受「使用」蕾西亚这个道具。即使之后演变成战斗,新人也不认为那是件无聊的事。</p><p>蕾西亚微笑地接受新人的答案。</p><p>「我知道了。」</p><p>新人传达意志。蕾西亚自动将其翻译成工作清单,并自动加以实行。</p><p>「请您稍候。我一定会查出来,您的朋友被卷入什么事件。」</p><p>*</p><p>海内辽收到来电时,人正在米福雷公司的其中一间会议室。</p><p>在他面前,有一位比父亲还要年长的研究者。那个人是在前阵子因爆炸事故半毁的东京研究所工作的员工。辽以当成高中毕业后的出路参考为借口,请身为现任社长的父亲安排这场会面。</p><p>「高中是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期,要好好把握,别让自己留下任何悔恨喔。」</p><p>对方出言关心。</p><p>「请别在意。我晚上会回他电话。」</p><p>那是新人打来的电话。辽有股不好的预感,担心好友是否又被卷入奇怪的事情。然而,蕾西亚出现在好友身边后所发生的那些危险事件,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无可挽回的局面。辽就是害怕变成</p></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那样,才会来到这里找真相。</p><p>「东京研究所爆炸的新闻实在太过冲击,让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未来的事。学校的朋友也都在谈论这个话题。」</p><p>这当然是谎言。头发半白、五十来岁,名为篠原的研究员,尴尬地交叉双手,吐出充满烟味的一口气。</p><p>「警察似乎是朝恐怖行动的方向调查。不过,如果这件事能成为年轻人思考hIE的契机,那也算是有所补偿。」</p><p>东京研究所爆炸的夜晚,好友新人邂逅了「人类未到产物」的hIE。米福雷是全球屈指可数,hIE行动管理云端的平台企业,拥有超越人类智慧的超高度AI「希金斯」。</p><p>这是很简单就能推测出来的事情。此外,既然与米福雷有关,就表示眼前的这位篠原或许也跟这件事有所关联。</p><p>「辽同学打算去念有模拟人因工学科系的大学是吧。」</p><p>「在东京研究所的事件后,我试着调查跟hIE行动管理有关的资讯,然后就着迷了。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我们公司的系统似乎非常牢固呢。」</p><p>研究员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工作,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辽想要套他口风。</p><p>「hIE行动管理云端的资料,是由网路连系的多台伺服器一同分担对吧。即使其中一台伺服器损坏,也会有其他伺服器代劳,因此hIE的动作不会停止。」</p><p>辽在会议室内展开自己做的模型图立体影像,研究员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的成果。米福雷在云端网路方面的定位,是汇整多数制造商行动管理程式的平台企业。以草创期的游戏世界来说,相当于任天堂和索尼;以个人电脑的世界来说,则媲美微软和苹果,堪称业界的一大中心。</p><p>「但是,东京研究所是受理定期更新的中枢。明明这里连同器材都被炸毁了,我们公司的服务却依然照常运行。」</p><p>米福雷同时也是用来制作行动管理程式的程式——中介软体AASC的开发商。东京研究所就是为了透过AASC让hIE适应日趋变化的社会,负责进行定期更新的资讯据点。如此重要的设施半毁,对公司的服务却完全没造成任何影响。</p><p>「对业界而言,完美的资料备份与复原,应该是长年追求的梦想,那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p><p>即使必须无视好友的联络,辽也不想错过这个接近真相的机会。</p><p>「因为涉及公司的机密事项,所以只能在这里私下说明。」</p><p>篠原年近退休,在研究所内也是担任管理职,自然不敢怠慢现任社长海内刚的亲人。</p><p>「这是从上个世纪的大灾害所得来的教训。就算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靠双脚移动的物品依然足以信任。设施迟早会坏,为了让资料避难,我们早就备好能够搬运的硬体。」</p><p>此时,辽感觉所有的线索都凑在一块儿了。而浮现出来的画面,是超越理论的丑恶。</p><p>让装载资料硬体避难的「双脚」,就是hIE。换言之,篠原所说的其中一只「脚」,后来到了新人那里。</p><p>考虑到东京研究所处理的资料量,必须带出去的量子电脑应该非常重才对。所以,蕾西亚的黑色棺材才会那么巨大。</p><p>搬运那个的hIE,也得符合严厉的规格。由于灾害时无法期待无线供电,因此必须搭载蓄电量庞大的电池。而且,即使行动管理云端陷入无法完全运作的状况,hIE本身也要能够行动。那是远超过一般hIE水准的超高性能机。</p><p>这个「人类未到产物」的设计者,若是米福雷公司的超高度AI「希金斯」,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这就是蕾西亚与红霞的真面目。</p><p>「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方法呢。」</p><p>「哎呀,辽同学从小就经常跑来研究所参观实验,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就没再见过面,这下我总算放心了。」</p><p>辽拼命地挤出虚假的笑容。小时候他曾经得意地在研究所内到处乱晃。明明已经远离这种地方好一阵子,如今却因为新人依赖自己的智慧,又不小心再度身涉其中。</p><p>然而,他已经开始后悔了。理由在于东京研究所根本就是黑幕重重。篠原研究员提到「资料成功避难」。要是hIE没在爆炸后将研究所资料带回的话,便称不上「成功」。换句话说,目前米福雷手中至少握有一台「Red Box」——亦即蕾西亚的姊妹机。</p><p>「毕竟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一直闹别扭。」</p><p>气氛变得沉重,连呼吸都有困难。这对辽来说是预料中的状况。要不要报警,研究员若想隐蔽事实该怎么办,他思考了好几种对抗手段。可是,他无法责难这种自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恶行。</p><p>又来了一通电话,一样是新人打来的。他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p><p>「不好意思,我担心是急事。」</p><p>辽中断话题,走到走廊上接电话。</p><p>新人的声音不同以往,口气显得紧张。听完他的话后,辽也变得脸色惨白。健吾居然参加「抗体之网」并破坏hIE,而且今天还没回家。</p><p>「那么,你知道健吾的下落了吗?」</p><p>新人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比辽所认识的他还要稳重。</p><p>『蕾西亚说他可能在大井町的产业振兴中心。』</p><p>「确定吗?」</p><p>『蕾西亚找到健吾记录的资料,他们似乎要攻击在那栋大楼进行的hIE实验。』</p><p>辽在说出「那就报警」之前,嘴巴停顿下来。</p><p>「不对,你别过去。」</p><p>实际诉诸言语后,他才感到愕然。</p><p>蕾西亚等人是来自东京研究所。换句话说,门后方那位研究所人员,与这起事件的核心有关。不过,那个人是因为判断辽是自己人,才泄漏情报给他。</p><p>内脏翻搅扭曲,涌出苦涩的唾液。被新人取笑空有一颗聪明脑袋的他,仅凭一个情报就接连推测出一堆不想知道的事情。米福雷公司不公开搜索理应是自家财产的蕾西亚级hIE,一定是因为不希望警方介入。</p><p>「还是先别报警。」</p><p>然而,新人的干脆回应却让辽全身起鸡皮疙瘩。</p><p>『这样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p><p>明明前阵子才面临生命危险,好友依然理所当然地宣告:</p><p>『我要去救健吾。我想先跟阿辽报备一下。』</p><p>「住手,你疯了吗?健吾不是一个人。他现在可是跟一群类似恐怖分子的人在一起啊。」</p><p>『健吾之前帮过我,所以这次轮到我了。』</p><p>辽的脸上不停冒汗,紧张到头都痛起来。</p><p>「这情报是那台hIE告诉你的吧?那家伙可是Red Box耶。面对能否掌控都不确定的hIE,你肯定自己没被骗吗?」</p><p>红霞说的话也一样。面对蕾西亚与红霞这样的存在时,没有证据就很难判断,她们是否耍计谋来诱导人类。</p><p>「放弃吧。为这种事赌命,根本没意义。」</p><p>『没「意义」的话,那就我来创造。』</p><p>新人从小开始就没变。是个既冲动,又能毫不犹豫说出这种话的人,所以辽才希望两人的友谊长存。</p><p>「现在不是耍帅说这种话的时候!再过十年,人类的工作就只剩下跟女孩子培养感情了。让你的hIE去处理吧,自己淌这浑水干么。」</p><p>『健吾是真的很讨厌hIE。蕾西亚一个人去,他肯定不会理她。那么,后续的事就拜托你啰。』</p><p>新人的单纯,曾让理性大于感性的辽获得救赎。但是,他无法与耀眼的善良好友商量事情。</p><p>辽早就知道了。无论是高中毕业,还是将来哪一天出社会,两人都不可能永远走在相同的道路上。</p><p>*</p><p>新人挂断电话。</p><p>他仰望天际,傍晚的城市上空逐渐落下黑幕。蕾西亚从健吾的终端机找出这个地址后,他们就搭乘全自动车来到大井町。</p><p>「那就是健吾他们打算进行恐怖行动的大楼吗?」</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此占地广大。</p><p>在厢型车内,蕾西亚告诉新人:</p><p>「我把装置设定成感应器模式,用它侦测大楼内部,目前已出现装有灭音器的枪声。」</p><p>听到说有枪声,新人的身体僵硬如石,无法动弹。刚刚才对辽大放厥词,如今的行动却与那些帅气的台词大相迳庭。</p><p>脸上肯定挂着没出息的表情。少年咬紧牙关,用双手大力拍打自己的脸颊。不是只有新人害怕而已,健吾应该更加痛苦。而且,新人身边还有蕾西亚在。虽然她曾经让新人卷入大事件,却没背叛过他。</p><p>或许新人真的是个会轻易相信对方的天真男人。不过,他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并刻意吐出让自己无法回头的话语。</p><p>「在这里犹豫不决也没用,我们上吧!」</p><p>蕾西亚总是会协助做事不经大脑的新人达成目的。</p><p>「想要介入战斗,救出村主健吾,是件非常困难的事。由于大楼内部的警备系统还在运作,边解除边侵入的话,我们会被视为新的敌人。」</p><p>新人审视自己的打扮,他正穿着蕾西亚在来这儿途中买的树脂材质连身服与手套。接着还要戴上摩托车用的全罩式安全帽,若以这身装扮侵入大楼,那就是十足十的攻击犯了。</p><p>「为了救出村主先生,以不惊动大楼内部警备系统的方式潜入比较恰当。」</p><p>停在小巷子里的厢型车后车门开启。蕾西亚刚才在里面换衣服。她身穿与新人初遇时的黑白色紧身衣,模样很撩人。一想到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属于自己的「道具」,就让新人兴奋不已。</p><p>「那种事你办得到吗?」</p><p>蕾西亚动了一下淡蓝色眼眸,将新人的视线诱导至车内。展开内部构造的黑色棺材,横躺在她坐的载货空间里。</p><p>「您忘了在我们相遇的那晚,我曾经使用超颖物质炮击将敌人透明化吗?」</p><p>她对摸不着头绪的新人招手。</p><p>「可视光线无法捕捉到我们。」</p><p>新人在蕾西亚的催促下,戴上护目镜型终端与安全帽。若将折射率为负的超颖物质直接涂抹在皮肤上,效果将因汗水而变得不安定。</p><p>呈树状展开的Monolith发了两次光。在身上包覆超颖物质之后,特定频率的光线便会全部折射流到他们背后。所以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他们都是完全透明。</p><p>然而,这会导致原本进入眼睛的光线也跟着消失,视野变得一片漆黑。</p><p>「请启动护目镜型终端。我会将Monolith的声音探测资料转换为立体影像,投影到新人先生的视网膜上。」</p><p>在一片黑暗中,只听得见蕾西亚的声音。新人掀开安全帽的面罩,打开护目镜的开关。</p><p>护目镜开始在新人的视野里显现黑白世界。某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在漆黑背景中描绘清晰的轮廓,然后又缓缓地逐渐消退。那是魔法般的美丽梦幻风景。</p><p>透明化的新人,在声音视觉化的无色世界里观看外界。他叹了口气。</p><p>「总觉得自己变成某种不是人类的生物。」</p><p>在黑白的知觉中,新人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非人类的蕾西亚所看到的世界,究竟有跟自己一样吗?</p><p>「即使变透明,还是有不出声便无法对话的缺点。要是可以植入通讯器就好了。」</p><p>「再怎么说,手术的难度还是太高了。」</p><p>「那么,请您咬着这个。」</p><p>蕾西亚用透明化的手,将一个橡皮擦大小的白色物体放进新人口中。用臼齿咬下去后,那东西像口香糖一样变形。</p><p>「这是潜水用的海中对讲机。从这个齿套型对讲机发出的电流会刺激听觉神经,合成能让脑部直接听见的声音。」</p><p>「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买的啊?」</p><p>「我预料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事先准备的。就算闭着嘴巴也能读取,所以说话时别开口喔。一旦开口让声音外泄,可是会被人发现呢。」</p><p>『这种时候,就别用姊姊的口气说话了。』</p><p>新人试着不发出声息说话,接着便听见电子音——借由嘴巴与喉咙的动作类推言词,再转化成数位语音。</p><p>脑中传来对讲机合成的蕾西亚声音。</p><p>『因为是潜入,所以请将行动终端留下。如果那个被感应到,就会暴露我们的位置。』</p><p>蕾西亚本来就是透过扬声器讲话,因此这对她来说是易如反掌。</p><p>新人交出行动终端后,蕾西亚将其电源关掉,放在全自动车内。这么一来,他与外界的联系就中断了。</p><p>护目镜的视野并非透过光线,而是由声音构成白色影像,新人在那之中看见蕾西亚的身影。她正从车里拿出装置。</p><p>『在装置设定成感应器模式的期间,传来的资讯量会超出我的处理能力。为了让我能做出正确的「举止」,请您牵住我的手。』</p><p>单手提着沉重装置的她,战战兢兢地伸出左手。新人一握住她的手,纤细手指便轻轻用力。新人感觉到她的柔软身体靠了过来。</p><p>『这样会不会太近啦?』</p><p>『就算我想遵从行动管理程式的指示,资料库里也没有针对感觉不到我的人,所能使用的适当「举止」。因此,干脆专心扮演新人先生的女伴,负担会比较少。您讨厌这样吗?』</p><p>新人在照理不会有体味的她身上,嗅到一股甘甜的味道,心跳跟着加速起来。</p><p>『来确认一下是否完全变透明好了。』</p><p>新人扶着脚步不稳的蕾西亚,从小巷子里走到大马路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堂堂走向大井产业振兴中心的两人——因为看不见。</p><p>新人他们接下来将违法侵入禁止进入的大楼。若是露出马脚,说不定会被警察逮捕。</p><p>『如果这次失败,也许会害蕾西亚被没收,我俩从此分开。就算这样,你还是愿意配合我的任性吗?』</p><p>『因为这是新人先生决定的事情。』</p><p>她的声学影像轻轻将头靠在新人身上。</p><p>没有心的hIE不可能反抗。而且她是「道具」,身为所有者的新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她并没有错。只是新人在情感上无法完全切割而已。</p><p>『新人先生呢?不会后悔吗?您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喔。』</p><p>『我会努力不让那种事情发生。』</p><p>虽然事前就知道风险,但被人如此重新确认自己的意志,新人依旧会紧张。</p><p>『而且,我要做什么,最后还是由我自己决定。不是吗?』</p><p>蕾西亚微笑。那也是为了减轻新人负担的类比入侵。</p><p>『那么,请您也将我的答案当成是那样吧。』</p><p>在由声音构成的世界中,两人前往的大楼外观,与透过视觉看见的影像完全不同。大楼表面浮现波纹般的白色涟漪。那道波纹以十五楼附近为中心,一层一层逐渐往上扩展。健吾他们就是在那里战斗。</p><p>*</p><p>大井产业振兴中心是一个高度情报管理设施。非属于大楼内部系统控管的无线通讯,都会被遮断。因为身上装满感应器与记录媒体的hIE要是被带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窃取情报,所以必须采取这种对策。这对处理高机密度情报的设施而言,是重要的安全措施。</p><p>在所有东西都以无线连结的现代,这个特性是会致命的。相对于完全不能期待外部的无线机器支援,大楼内部警备方却能不受限制地使用他们管理的hIE与自动武器。只对外来的东西进行管制,预先设置在内部待命的部分则毫无设限。</p><p>健吾躲在走廊转角,将身体靠在墙上。</p><p>周围全是战场。透过灭音器,仿佛泄气的射击声在走廊响起。</p><p>「我受够了,我受够了。」</p><p>他俯视手上的枪枝,双手颤抖不已。</p><p>「为什么会对我们开枪啊?」</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雄。</p><p>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学校上课,如今那已恍如一场梦。被逼到绝境的恶心紧张感上身,挥之不去。</p><p>「无人机派不上用场,就让人类发动攻击,太没道理了!」</p><p>他们这群门外汉能活到现在,只有一个理由。</p><p>走廊深处传来钝重的声响。枪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悠闲的少女声音。</p><p>「二十楼北侧通路,镇压完毕。『D-2』帮受伤的『D-8』打镇痛剂,并送往确保的通路后方。很痛吧,辛苦啦。」</p><p>红黑色的hIE,红霞破坏了警备用hIE。身为「抗体之网」的领队,她完美地完成工作。</p><p>健吾等人被编进负责侵入的D班,在危险与极限的紧张中,冲到二十楼便已精疲力尽。不过,目前只出现三名伤者,无人死亡。考虑到他们真的被人开枪,这可以说是奇迹般的结果。</p><p>「所有人往这边移动。要是警备人员从后面迂回过来会守不住,那样太危险了。」</p><p>疲劳困顿的侵入小组从走廊阴影处现身,健吾也走出墙壁上布满新弹痕的北侧通路。红发的红霞脚下,倒了一个身高达两公尺的「真宫防」制警备hIE。残骸上面插着刀具型的大型装置。</p><p>「『D-9』负责掩护我到二十一楼。再来是会议厅柜台的楼层,那里可能会遇到人,要小心行动喔。」</p><p>配给的细项圈型行动终端,传来一阵仿佛痉挛的搔痒感。被分配到「D-9」这个队员编号的健吾,收到个人传唤。</p><p>为了停止那个搔痒感,健吾只好不甘愿地应召。某人在他背后吹了一声口哨。是后面的袭击队同伴在调侃他。</p><p>「拜托饶了我吧。」</p><p>健吾以干燥的嘴巴啐道。健吾也好,其他袭击队的人员也好,他们都只是将怨气发泄在hIE身上的门外汉。要不是有红霞在,这样的恐怖行动早被镇压。就算有谁死了也不奇怪,所有人都清楚这点。而出现牺牲者这种事,就表示自己有可能会死。</p><p>只要遵从命令就会赢——在这极限状况中,他们已经放弃思考,选择盲从。</p><p>红霞一滴汗也没流,露出灿烂的笑脸。一声低喃透过项圈型终端,传至低着头移动的健吾耳里。</p><p>『如果表情不多配合大家点,可是会被排挤喔。』</p><p>因为这栋大楼的特性,没有人怀疑红霞是hIE,全都将她当成是值得信赖的人类队长。一般而言,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超出常识的「Red Box」会出现在自己面前。</p><p>「『D-9』报到。」</p><p>健吾报上自己被分配到的编号。到头来,他只是汗流浃背地跟在拥有压倒性能力的红霞背后跑而已。从委托红霞这台hIE将人性的憎恨自动化,开启这场扭曲的圣战来看,人类就是因为无能才会被当成机器的跑腿。这世界已经脱离常轨。</p><p>『很好。就算说我不是人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p><p>红霞摇曳着红发,走向紧急逃生梯。</p><p>「警察已经包围这栋大楼的一楼,所以动作要快。我会负责突破敌人开路,抵达二十二楼前,大家可别受伤啰。」</p><p>健吾用力握紧手上的枪枝。他根本没有勇气在这阵狂热与恐怖中,揭发红霞是hIE,泼大家冷水。</p><p>在性命交关的场合,大部分的欺瞒都会被放过。就跟人们在社会中,为了生活与经济活动利用hIE一样,健吾也只是做出妥协而已。</p><p>「就算兴奋也绝对不能忘记,能开枪的对象只有hIE喔。」</p><p>作梦也想不到代替自己表达愤怒的红霞本人居然也是hIE,他们一同发出呐喊。红霞用巨大刀具型的装置一刀斩断紧闭的防火门,然后以健吾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冲了进去。门后方传出烧灼大气的强烈闪光。枪声短暂响起。</p><p>「『D-9』后退,用跑的!所有人以转角为掩护进行射击,等确实后退之后再开枪。」</p><p>伴随着阵阵浓烟,已经有几个金属制的人类从防火门对面冲了出来。一个、两个,总共有三个人。脚步声紧逼在爬着逃命的健吾后面。</p><p>警备hIE无视红霞,直接瞄准健吾等门外汉,他们随时会被射中。绊到脚跌倒的健吾,脸部擦到地面。最害怕被同伴误射的他,用力缩紧身子。</p><p>在摇晃的视野中,他看见红黑色少女从烟雾深处窜出。那舞蹈般的脚步声,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转成极为沉重的声响。在冲击透过地板传到健吾脸颊的同时,全身穿着重装备护具的警备hIE,被红色刀刃从背后刺穿。两台警备hIE立刻对红霞的接近做出反应。</p><p>要挥舞大型装置,这距离实在过于接近。红霞从挂在腋下的枪套拔出大型手枪,对准hIE的侧头部扣下扳机。现场响起一道并非透过灭音器的巨响。</p><p>还在运作的大型警备hIE将枪口对准她的背后。像是以脚跟轻抚下巴,红霞使出一记超高速的后回旋踢。那台hIE的头部瞬间被踢飞。从她脚跟射出的锐利金属桩,刺穿了hIE的头部。</p><p>「这样就结束了。」</p><p>战场上的红霞充满耀眼的自信,展现出令人敬畏,又无法移开视线的力量与洗练。</p><p>连扣扳机的机会都没有的袭击队走了回来。现在这个局面,已经让人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来干么的。健吾的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他咬紧牙关。</p><p>「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p><p>对冒牌货的反抗精神凋零。大多数的人都不是自愿堕落,而是像健吾这样因不可抗力而妥协屈服,一点一滴地逐渐崩坏。</p><p>面临生命危险,被迫进行不想做的工作,疲惫让头脑与情绪都到达极限。然而,正因为头脑处于这种异常的状态,最后才会做出合理的选择。</p><p>健吾往下一看,发现倒地的警备hIE手臂还在动,金属的手伸向手枪。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身体已先采取行动。</p><p>看见零件飞散,在地上痉挛弹跳的hIE时,健吾尚未察觉是自己下的手。他对即将损坏的hIE开枪。鼻腔充满硝烟的味道,让他有点想咳嗽。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动手破坏hIE。</p><p>扳机的后座力让枪口剧烈摇晃,这段期间内,健吾依然持续射出子弹。自己以现在进行式沾染上罪恶的感觉,让他绷紧脸孔。</p><p>「野蛮人。」</p><p>嘴里传出啜泣般的声音。自己真的做出了野蛮的事情。</p><p>『很行嘛。要不要真的试试看当我的主人啊?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p><p>项圈型终端传来的细语,渗进麻痹的脑袋。</p><p>「那是不可能的。」</p><p>『那我们来赌赌看吧。』</p><p>在枪声如雨之中,少女单单对健吾一人诱惑地说道:</p><p>『要是不想死就叫我一声,我会去救你的。』</p><p>现场在不知不觉中,仿佛拿着水管洒水,痛快地接连响起透过灭音器的枪声。或许是受到健吾的影响,所有人开始对至今仍在微微颤动的hIE降下致命弹雨。无法抵抗、严重受损的机体是最好的标靶。没有人拭去脸上不断喷出的汗水,大家都一副发狂的模样。</p><p>跟「抗体之网」志愿者过去所使用的工具或钝器相比,枪枝更能轻易地破坏hIE。</p><p>「各位的表情变得不错呢。我会让你们获胜的。」</p><p>少女一问:「你们想赢吗?」除了健吾以外,所有人以激情遮盖恐惧,回答:「想!」其实真正想赢的并非健吾等人,而是将红霞送来这里的某人。</p><p>将达成目标自动化的是hIE,并且连听从那台hIE的他们,都被当成不是人类的道具。这让健吾感到恶心得不得了。</p><p>*</p><p>感觉变得不像人类。</p><p>新人慎重地走在由周围物体的回音建构出来的黑白世界。蕾西亚发出的微弱声音在反射回来后,扩张了白色立体影像的世界。在前往二十二楼的漫长旅程中,电扶梯只能搭到十五楼,剩下的必须依靠楼梯前进。</p><p>脑袋里直接传来蕾西亚的声音。</p><p>『对不起,没办法搭电梯。』</p><p>『没关系啦。托透明化的福,真的是省了不少力气。』</p><p>超过一百公斤的装置重量,让他们无法使用电</p></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梯。因为有载重限制的电梯,每次都会侦测重量,即使变透明,搭上去还是会被发现。</p><p>『而且变成透明人到处走动,感觉满爽的。』</p><p>若被逮到,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不知道是冒险精神,还是什么造成的兴奋,让新人得以承受这份恐惧。</p><p>新人他们通过二十一楼的豪华会议厅柜台,走上大楼梯。楼梯平台站了两位年轻的女职员。她们没发现透明化的两人,正站着说话。产业振兴中心的二十二楼到二十五楼是综合会议厅,据说就连国际会议也会在这里举办。</p><p>虽然两位女性职员都是清秀的美女,但在黑白的视野里,看起来像是未经涂装的人偶。</p><p>人工大理石的宏伟阶梯上,铺了能吸收脚步声的地毯。担心重量会让地毯凹陷的蕾西亚,打算远离她们。</p><p>『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您牵我了。』</p><p>蕾西亚靠了过来。hIE的行动判断负荷最重的时候,似乎是在初次见面,还不知道该做出何种「举止」才适当的对象面前。所以,蕾西亚才会彻底扮演同行者紧贴着他,以避免让「举止」的部分变得复杂。</p><p>「会议厅那里还在做实验吗?」</p><p>「他们好像拒绝让警察的直升机降落。」</p><p>明明在距离新人他们只有一公尺左右的地方擦身而过,女性职员们还是完全没发现两人。</p><p>现在的新人好像真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潜藏在空气中的隐形生物。</p><p>蕾西亚将装置恢复成接近棺材的紧密形状,谨慎地用双手抱住。</p><p>穿着制服的大人们,零星地分散在大楼梯附近站着聊天。那些声音在墙壁与地板反射,于声音构成的世界里浮出鲜明的白色影像。</p><p>「那些人的想法真奇怪。说什么每天都有人威胁,就算延期也只会重蹈覆辙。」</p><p>在与女性职员们擦身而过时,香水味穿过安全帽传进新人的鼻腔。这让他产生一股在做坏事的兴奋感。有种强烈的解放感。</p><p>明明怕被发现而战战兢兢,但心脏却快要爆炸。新人随意看向她们别了名牌的胸口,视线也盯着她们穿着窄裙的臀部。要不是知道没人看得见自己,新人在平常绝对不会做这种事。</p><p>『我好像变大胆了。』</p><p>『看来主人很享受当透明人。』</p><p>新人背脊发凉,他在瞬间忘了蕾西亚正倚靠在自己身上。全身开始冒冷汗。剥掉幻想的气氛后,感觉自己变得十分渺小。</p><p>正因为蕾西亚没有感情,所以才能以正确的「举止」动摇新人的内心。虽然明白这点,但那看似吃醋的样子,依然让他悸动不已。</p><p>『看来健吾他们没经过这里。』</p><p>『除非变成透明人,否则不可能从玄关正面突破。』</p><p>蕾西亚审慎回复。这表示新人本身希望她做出这种反应。</p><p>『这么说来,因为这里是客人用的出入口,所以其实应该监视得很严密。』</p><p>『若从后门进入,可能会被卷入严酷的战斗。在没有宾客和职员的地方,警备hIE也能使用杀伤力较高的武器。』</p><p>『真的是那样吗?』</p><p>一想到健吾有可能中枪,新人就脸色发白。</p><p>『请您放心。红霞也有参与「抗体之网」的袭击行动。』</p><p>新人想去找健吾,他把这个意思交给蕾西亚自动化。「抗体之网」则是委托红霞。虽然有些地方让人无法释怀,但新人觉得若能避免有人牺牲,那样也没关系。</p><p>爬上大楼梯后,二十二楼的走廊被细分成左右两条。</p><p>『进行实验的大会议厅,是打通二十二到二十四楼,耗费三层楼的空间建造而成。议席被设计成阶梯状,愈往深处走就愈高。二十五楼是会议厅的监视室,实验人员都聚集在那里。』</p><p>健吾他们的目标也是这里。新人跟蕾西亚先抵达终点。</p><p>没有人看得见让可视光线折射穿透的他们,连精密的摄影机也不例外。</p><p>『请您停下来。再往前三步的地方,有为了防止来客携带危险物品的X光照射线。目前的设定是不能让它穿透的频率。』</p><p>新人慌张地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他不认为那是多大的障碍。</p><p>『那我们要怎么过去?』</p><p>『让它读取假情报。我会将警戒区域投影到您的视野内,请您配合指示,在三秒内穿过那里。』</p><p>蕾西亚的装置在设定成感应器模式后,会带来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高度负荷。可是,她读取大楼内部错综复杂的情报,并加以介入改写的能力,正是人类未到的领域。</p><p>新人的黑白视野中,出现一个橘色的带状警戒区域。警戒区上空同时浮现「30」的数字,并开始倒数。</p><p>『解除电子战模式的锁定。在「Black Monolith」的虚拟空间内对大楼进行完全模拟,修改大楼内部的系统即时资料。介入大楼内部系统,进行三秒钟的资料转录。』</p><p>由于没有指示透明人正确「举止」的云端,因此她伫立原地。周围有许多正在等待实验结束的相关人士,但她也没有表现出人类举止的余力了。</p><p>『把手伸出来,我牵你到对面。』</p><p>新人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隔着手套传来反握的触感,让他感到兴奋。红霞曾对新人说过,战斗之所以无聊,是「使用」道具的主人有问题。不过对他而言,这是值得去做的事。</p><p>在倒数至零的同时,新人拉着她的手冲过警戒区。之后他停下快要不听使唤的双脚,安全帽也感觉很沉重。</p><p>蕾西亚无视满身是汗的新人,看起来一脸平静。作为道具的她没有休息,持续一步步地实现少年的意思。</p><p>『后续还有零星的警戒区,我们走安全的捷径吧。』</p><p>蕾西亚将大会议厅所在的二十二到二十五楼立体图,投影到新人的视网膜上。一看见那条红色亮线标示的路线,新人差点忍不住开口发出声音。</p><p>『你说捷径,这是会议厅里面吧?』</p><p>『在那些想于议场内部讨论机密事项的议员反对下,这里按照惯例不会进行精细的检查。虽然进去前的警备很严密,但议场内部是空白地带。』</p><p>大楼轻微摇晃。看来战斗已经蔓延到这附近。</p><p>从议场逃出来的人们,接连开门走到走廊上。有人面无血色,有人怒气冲天,大家都在抱怨受不了了。</p><p>『我们走吧。既然里面的人会帮我们开门,那样正好。』</p><p>可是,警备hIE就守在门边。新人实在不认为身高达两公尺的大型hIE,会眼睁睁地放他们过去。</p><p>『要跟出来的人擦身而过,空隙却只有五十公分左右。』</p><p>新人踌躇不前,鼓舞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p><p>『根据事前调查,这样它们,就无法察觉,所以我建议从正面突破。』</p><p>蕾西亚的准备是完美的。新人只要替自己负责,并听从她的意见就行了。</p><p>『都来到这里了。我相信你。』</p><p>门从内侧开启,显示大音量的白色波纹自议场倾泄而出。</p><p>厅内出来的中年男性用力打开门扉,新人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然后从大大的门缝中穿了过去,期间他只用手指瞬间压了一下双开门的门扉。</p><p>就连警备hIE也没感应到新人在眼前使出的骗术。</p><p>冲进去的议场里,充满了声音。其中一边的角落设有宽广的讲坛,那里站了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而另一侧有一条近五十公尺长的陡峭阶梯,并配合阶梯在上段设置了议席。</p><p>新人站在议席与讲坛之间的宽广空间。若顺着阶梯状议席旁边的楼梯往上爬,二十三楼的门扉正好就在中间。最深处的门扉后方是二十四楼。</p><p>议席非常分散。长发女子持续发表言论。</p><p>这是实验。</p><p>新人的头脑虽然不好,但也曾经调查过父亲的工作。让hIE政治家与人类政治家一同站上议会的计划,被期待用在因渎职导致地方政治崩坏的地区,或是纷争地区。为了直接反映从问卷与网路抽出的市民意见给议会,他们让「架空的人类」说话。至今以来将意见汇整成立法草案的工作,或透过会议质询与答辩来完成立法的工作,都必须</p></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交由专家处理。父亲想在次世代型社会研究中心,打造出能将这些工作全部自动化的hIE。</p><p>『那就是「命」吗?』</p><p>新人停下脚步,仰望「她」的脸。讲坛上那位穿着套装的女性型hIE,正尽全力绷紧有些天真的表情。</p><p>「机器人政治家是为了维持议员素质所打造的系统。在日本,议员长期遭选民指摘素质低落。因此,当日本处在国民对政治非常失望的时候,这个计划就会定期被人提起。」</p><p>「命」在他头上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这个实验,是让「命」与议场的人们辩论其本身的必要性。</p><p>某个阶梯议席,有位三十来岁的男性议员,其桌子在新人的视野里浮现白影。他透过麦克风对「命」提出反论。</p><p>「就算多了hIE议员,人类议员的素质也不会提升。不光如此,若是人类议员因为有hIE议员在就敷衍了事,反倒比较有可能害素质下降吧。」</p><p>「目前的政治学已经预测不会下降。而且,万一素质真的下降,意见总结hIE的本旨仍旧是为维持民主主义。既然人们的意见在政治现场会被自动提出,那么认为『我』这个存在有害的意见占多数时,『我』应该会自己向议会提出禁止hIE议员的法案。」</p><p>新人也曾在教科书上,读过「她」说的这些话。不仅少年不太能理解,这里的议员似乎也无法接受。</p><p>几位议员从阶梯议席起身。他们丢下一句「已经够了吧」,就直接走向出口。</p><p>看来无论成功与否,实验本身都不怎么热络。明明盯上实验的恐怖分子已经来到附近,议论依然冷清,难怪会有人逃走。</p><p>『红霞他们在二十一楼交战中。』</p><p>一旁传来人的气息。蕾西亚也侵入议场内了。</p><p>或许是对热络不起来的议论感到疲惫,参加者个个表情险恶。</p><p>此时最深处,二十四楼的门开启。在黑白的视野中,一名穿着合身西装、体格良好的男子走下议场的楼梯。</p><p>男子开口说道:</p><p>「虽然不在实验预定内,但可以让我加入吧。我是负责提供这栋大楼警备hIE的真宫寺。」</p><p>「我知道了,请您尽管发问。」</p><p>「命」催促真宫寺发言。真宫寺提出窥探态度的问题:</p><p>「你们这些hIE议员,早就不是新鲜的计划,却至今仍未实现。每次计划都一定以失败收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p><p>「她」很公平,对自己不利的事也毫不隐瞒。</p><p>「因为hIE议员无法对应紧急状况时的舆论。若舆论出现极大的波动,敏感察觉到这点的『我』,就会要求政治做出反应。例如,当舆论倾向战争时,『我』有可能遵从民调结果,将国家导向最愚昧的方向。」</p><p>黑发hIE光明磊落地说明自己的缺点。</p><p>「『我』会无限制吸收市民们的要求与抱怨。因为hIE议员是一套系统,将人类对社会的反应,转化为方便电脑处理的资料。『我』在议会进行答辩与质询,只不过是要让人们内心那些无法资料化的要求与不满表达出来罢了。如果市民愚昧,那『我』就会将那分愚昧化为看得见的形式。」</p><p>「难道你不认为那是一种系统上的缺陷吗?」</p><p>真宫寺的问题,就连讽刺都充满斗志。「命」的态度既不激动,也不冷淡。因此,只要有人带着强烈的热情介入,议论就会奇妙地让人觉得白热化。</p><p>真宫寺很有魄力。</p><p>「民众对政治家没有期待,才会出现hIE议员的声浪。因为所谓的自动化,就是人类不发挥个人特质,也能获得一定的结果。之所以会想把人类的工作委托给hIE,是民众对人类的期待下降,感到失望的缘故。」</p><p>「命」在讲坛上摆出伤心的表情。</p><p>「所谓的自动化,就是将人类的工作整理成准则,做出机械性遵循该准则的连续作业。即使是在对人的领域,随着外食连锁店与加盟型零售店的准则高度化,这样的自动化也从二十世纪开始持续了百年以上。以广泛的角度来看,不如期待这个比人类更加遵守高透明性程序、更加忠实程序的「表象」,还比较轻松。」</p><p>新人愈听愈心寒。虽然「命」是在讲解自动化的理论,但「她」不过是汇集人类的意见说出来而已。那些让人觉得冷漠的话,全都是人类本身在社会上,实际对人类同胞说过,东拼西凑出来的结果。</p><p>人类将人类当成不必要的东西持续排除,这样的寂寞,正在全世界到处扩散。</p><p>『这是能用「便利」来合理化的事吗?』</p><p>就是因为不能,「抗体之网」才会拿起枪枝反抗。</p><p>不知为何,新人开始对自己维持透明人的模样感到羞耻。在定食店二楼的老旧房间里,健吾持续参与「抗体之网」的行动,一定是因为现实就在那里。</p><p>『我不知道新人先生的想法如何。不过,这件事的必要性,高到让政府拨预算举办大规模实验的程度。』</p><p>蕾西亚仍然陪伴在新人身边。两人没办法离开这个原本只想拿来当成捷径的议场。</p><p>『新人先生觉得这个全自动的世界「很荒谬」吗?』</p><p>新人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是来阻止健吾的。可是,他没有想过好友究竟是为何而战。</p><p>真宫寺并未就座,持续站在楼梯中间俯视「命」。</p><p>「只要正确遵从『程序』就不需要人类,这种说法怎么可能不会产生疑问和斗争。如今这场实验不也遭到攻击了吗?」</p><p>「目前,次世代型社会研究中心正在营运一座能彻底模拟都市生活的城镇,进行『是否有可能将一切都委托机器』的实验。根据这个实验结果,或许能够回答真宫寺先生的疑问。」</p><p>健吾他们就是打算破坏「这个」。近距离看见目标,让新人产生一股切身的紧张感。</p><p>现场的热情也传到新人身上。在声学视野的黑白影像中,真宫寺这名人物就是拥有如此的威势。</p><p>然而,刚开始卷起的热气,马上就被大楼激烈的摇晃大幅搅乱。爆炸声直接震动大气,延续几十秒都不见停止。</p><p>接着,议场的人们都紧盯上方。</p><p>有东西从上面飘了下来。那是成千上百的微小轻盈碎片。</p><p>理应是密闭空间的议场内,正飞舞着类似花瓣的东西。无声的花瓣在透过周围反射的声音浮现在声学视野里,形成一幅玄妙的景色。</p><p>在超过地上二十层楼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会自然飞来这种东西。</p><p>人们感到困惑不已。</p><p>由于状况实在过于脱离常轨,他们甚至没机会感到惊慌。现场的紧张感达到饱和。</p><p>不过,新人在抓了一片花瓣后,感觉全身被人泼了冷水。他在遇见蕾西亚的那晚,也曾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p><p>那是操纵机器发狂的花雨——</p><p>他忘了自己是侵入者的立场,想出声警告众人。这时,某人握住他的手,力道足以让骨头咯咯作响。</p><p>是蕾西亚。</p><p>『我们不用理会,负责警告的人马上就要到了。』</p><p>*</p><p>在新人他们遇上花雨的几分钟前,健吾他们也面临了出乎预料的状况。</p><p>他们在抵达大会议厅的柜台楼层——也就是二十一楼后,遭到警备hIE的激烈枪击,导致寸步难行。「抗体之网」是透过紧急逃生梯上楼。在大楼防灾上,紧急逃生梯通常会设置在容易从通路抵达的位置。站在防御方的立场,若是不能在这里阻止敌人,会议厅的客人就会暴露在危险之中。所以会议厅的警备方,也早就研拟了针对这种袭击方式的对策。</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然说出奇怪的话。</p><p>「你们有听见歌声吗?」</p><p>然后,他们在大楼壁面目睹一阵划破空气的震动。与此同时,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像是遭到猛烈殴打,开始剧烈地横向摇晃,让所有人都踉踉跄跄。玻璃碎裂声与爆炸声,一口气淹没了他们。健吾也无法抵挡,跌倒在地。</p><p>他在充满飞尘的走廊起身。由混凝土与不透光素材制成的壁面裂开。</p><p>「……花?」</p><p>他们所在的窗边走廊有一面厚实的墙壁,而墙外理应是广阔的大井町市区才对。可是,现在大楼壁面上多了道沾满尘土的新裂缝。一个看似直升机巨大旋翼的物品嵌在那道伤痕里。地板上堆满散乱的大型瓦砾,几乎无处可站。</p><p>不过,比起直升机本身,他们更在意那表面异常的模样。性质上是金属板的旋翼表面,居然布满了色彩鲜艳的花朵。</p><p>高层的大楼风微微渗了进来。</p><p>「它撞进大楼了?」</p><p>健吾茫然地看着爬满花朵的直升机。其旋翼仍然试图回转,不停抖动并冒出火花。</p><p>「是采访直升机。用猛烈的速度冲撞二十二楼的墙壁。」</p><p>那道声音,让呆站原地的他们,反射性提高警觉。红霞回来了。</p><p>然而,采访直升机到附近这点渗透他们的意识之前,红霞开口说道:</p><p>「动手时机啰。警备方为了引导客人避难跟处理直升机,已经无法维持对付我们的战力。」</p><p>袭击队员们彼此交换不安的视线。但是,这些只能前进的门外汉,早就放弃自己做判断了。</p><p>明明自己也是hIE,她却大言不惭地说道:</p><p>「接下来要一口气突破到『命』进行实验的会议厅,就趁机复述一次『抗体之网』的理念吧。所有人都不准对人类出手!保护人类,只能对hIE扣扳机。」</p><p>她出言激励不知自己已经化为持枪暴徒的袭击队。</p><p>「大声复述!」</p><p>红霞充满干劲,将刀具型的装置插在地板上。</p><p>「『抗体之网』要守护人类、人类社会以及人类文化!」</p><p>袭击队自暴自弃地大声复述。</p><p>「『抗体之网』绝对不会对人类开枪!」</p><p>每复述一次,原本不安的袭击队眼神,逐渐充满非做不可的狂热。</p><p>「只能在领队的指示下开枪!」</p><p>冻结部分思考,逐步建构纪律。红霞确实是个「让人取胜用的道具」。</p><p>这个机器夺走了健吾等人战斗的「意义」。不过,反正健吾也得不到正确世界的解救,所以他选择配合因疲劳、狂热与恐惧而激昂的同伴。令人不甘心的是,他超级想破坏那些能开枪的目标。</p><p>红色少女型hIE向涨红脸的队员问道:</p><p>「好,我问你,如果有我没指示的对象冲过来揍你,你要怎么办?」</p><p>「如果对方是人类,就不开枪让他打!」</p><p>红霞高兴地露出微笑。</p><p>「合格。」</p><p>他们能做的,也只剩下放弃思考,跟着她走而已。</p><p>闯进二十二楼的行动,简直就像一场衬托红霞这位女演员的表演。她看穿了警备hIE的配置,用大型装置的雷射连同墙壁一起打穿。警备hIE以墙壁为掩护,对从容靠近的红霞开枪。红霞抽出防弹背心上的刀子与手枪,用它们展现魔法般既快速又出色的技巧。她的每一个「举止」都充满洗练与精湛,令人不禁怀疑她之前是否为了让袭击队习惯而留了一手。</p><p>原本担心来自二十一楼的夹击,根本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这里的防线就被突破了。没有心的她,并不会对战斗感到悲怆。正因为她只有外表,所以在破坏的过程中,甚至美丽到让人觉得轻率的程度。</p><p>一踏进会议厅前面的走廊,脚下是地毯,内部装潢也突然变成舒适风格。接着,声音充斥现场。</p><p>穿着西装的出色大人们发出惨叫,慌张逃窜。持枪的健吾等人才明了,自己是不容于日常生活的异物。</p><p>「『抗体之网』不会对各位开枪!请放心吧。」</p><p>健吾大喊。不可能会有人相信持枪突破警备到此的他们。可是,他忍不住要呼喊。</p><p>「请放心,我们全体是站在人类这边的。」</p><p>当然,没人理会他说的话。</p><p>「杀人凶手!」</p><p>「救命啊。」</p><p>「快叫人报警!」</p><p>枪声毫无顾忌地响起。红霞以惊人的手腕,排除了这层楼的警备hIE。</p><p>客人们陷入混乱。就在完全没人理会健吾他们之际,一位袭击队的成员朝天花板开枪。</p><p>「给我安静!」</p><p>众人抱着头弯下身体,只剩下袭击队还站着。</p><p>「你在干什么!我们想做的不是这种事情吧。」</p><p>健吾冲向开枪的同伴。射完一个弹匣的子弹后,男子虚脱地垂下手臂。</p><p>健吾觉得世界如此严厉是一种不公平。世界总是分成痛苦与快乐两边。就连在日本,健吾家也跟百年前的房子没什么不同。</p><p>会议厅的大门开启。惊慌失措的避难者,接连不断被推出走廊。</p><p>他们的目的地——议场内飘满花雨。</p><p>收拾完附近的警备hIE后,红霞对他们下达指示:</p><p>「『D-6』到『D-12』冲进议场。『D-2』到『D-5』将客人引导至大楼梯。别将手指扣在扳机上!」</p><p>红霞拿着巨大装置冲进花瓣的骤雨。为了逃避无人期待,只有非难的走廊,袭击队从附近的门紧跟在后。</p><p>健吾也拖着流汗过多的沉重身体追了上去,并低着头不想被人看见长相。</p><p>「我受够了。」他在嘴里嘟哝不能让人听见的哭诉,希望快点结束这一切。</p><p>花瓣的密度太高,仿佛在五彩洪水中游泳。看不清楚三公尺前的景色,找不到目标「命」。实验应该无法继续才对。</p><p>花风暴之中,有位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孩,孤单站在那里。女孩比健吾的妹妹奥莉佳小四、五岁,外表看起来像小学生。</p><p>不过,她的脚没有动。</p><p>这么小的孩子参加实验太奇怪了。而且,她用手掏起花瓣的模样,跟现场气氛极不搭调。无论绿色的长发还是同样绿色的眼睛,都很惹人怜爱,但她却是不同于人类的异形。</p><p>一道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p><p>「救命啊!花、花爬上来了!」</p><p>袭击队的同伴发疯地拍打身体。健吾看向自己的枪枝。好几十片的花瓣长出密密麻麻的虫脚,在机匣部位爬行。每个花瓣都是小型机器人。</p><p>「『雪花莲』的子机对人类无害。它们是要靠近项圈型终端,直接用手拨掉就没事了。大家冷静下来。」</p><p>红霞让刀具型的大型装置变形。燃烧的花瓣呈一直线的轨迹飘起。红霞射出了超高出力的雷射。</p><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1/1525/122349/159040.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p>无声的死亡缠住绿发女童,白色洋装的腹部位置燃烧起来。</p><p>数百朵燃烧的花,散发出摇曳的火光照亮议场。名叫「雪花莲」的女童并未倒下。</p><p>她让头上两撮绿色头发像动物的耳朵般晃动,然后用双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肚子。</p><p>「过来。」</p><p>女童不顾熊熊燃烧的衣服,含糊地嘟囔。</p><p>议场门口传来金属的摩擦声。警备hIE的残骸重新启动。那两、三台踏着不稳脚步前进的东西,是由花束填满损坏部位而会走动的尸体。飞舞的花瓣聚集在一起,形成花朵。</p><p>健吾用衣袖拭去汗水。他发现这台「雪花莲」,就是在新人与蕾西亚相遇时,攻袭新人的犯人。因此,他不自觉地拿自己与新人比较。</p><p>「哈哈,远藤真是了不起。」</p><p>像人造花一样缺乏水分的花瓣型小机器人,甚至钻到衣服底下。感觉脑袋快要疯掉。</p><p>「在这种状况下,他怎么还有精力跟hIE签定契约呢?」</p><p>管你是相信还是着迷,没危机感也要有个限度。一想起好友的事情,健吾的嘴角恢复笑容,人也稍</p></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微冷静了一点。</p><p>「只要破坏hIE,不就能回去了吗?错的人不是它们吗?」</p><p>健吾举起枪枝,拨开花瓣寻找政治意见总结hIE。</p><p>讲坛上没人在,议席上也没坐人。一位穿着红白色套装的黑发年轻女子,正在讲坛下引导人们避难。</p><p>「请大家冷静!用走的前进。实验中止了,详情之后会再通知各位。」</p><p>操纵机器的花瓣,在那女子头上集结成花冠。打扮体面的议员们脱下外套护着头部,遵从她的指示。</p><p>红霞说这些花对人类无害。目前这些小型机器人,并没有聚集到健吾的头部。所以,全身被大量花瓣缠绕的「这个东西」就是「命」。</p><p>健吾内心涌出一股沉闷的愤怒。他们战斗到精疲力竭却换来惨叫,而这个只是将工作自动化的hIE,居然在引导人类。</p><p>即使对象是hIE,人类依然会服从。健吾将盲从红霞的他们,与接受「命」引导的人们重叠在一起。</p><p>健吾已经受够这一切了。他将枪口指向「命」。</p><p>「也该清醒了吧。我们的重要东西,可是被那些空有人类『外表』的『物品』给抢走了耶。」</p><p>他想破坏那台hIE——即使最后抵达的终点是憎恨也在所不惜。</p><p>*</p><p>在健吾将枪口指向「命」的瞬间,新人冲向好友。</p><p>『健吾!住手!』</p><p>新人持续呐喊。</p><p>可是,他的声音并未传达到面目狰狞的好友那里。因为新人不但咬着齿套型对讲机,整个人也保持透明状态。</p><p>他无法丢下样子很怪的好友不管,从旁抓住枪枝。突然被人用蛮力把枪口挪开的健吾,扭曲表情打算将他甩开。</p><p>「这是怎么回事!」</p><p>新人将整个体重压到枪上,以要快跌倒的姿势从健吾手中抢下武器。新人透过超颖物质将光折射让自己变透明,但枪枝当然没这效果。看见武器浮在空中,健吾当场僵住。新人把枪枝扔到远处。</p><p>蕾西亚的声音透过齿套型对讲机在脑中响起。</p><p>『这场花雨遮蔽了其他「抗体之网」袭击队员的视线,我们就这样直接将他带走吧。』</p><p>新人闭着嘴巴对她喊道:</p><p>『如果就这样把健吾带走,回去之后肯定是吵架绝交的!』</p><p>被红霞称做「雪花莲」的hIE所发动的攻击,对新人他们来说也是预料之外的事。不过,他们当然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p><p>女童稚嫩圆滑的腹部,出现几道白色波纹状的声学影像。她的腹部位置持续发出声音。</p><p>「洒呀~洒呀~」</p><p>雪花莲把一堆白色花瓣抱在洋装的腹部位置,用纤细的手四处散布。</p><p>就像振翅的鸟儿抖落羽毛一般,每当洋装摇晃一次,就会出现新的花瓣漫天飞舞。</p><p>『那是什么?』</p><p>『那件衣服内侧似乎有制造子机的器官。子机是利用发泡树脂膨胀而成,因此雪花莲还有余力继续制造花瓣。』</p><p>蕾西亚用手指捏碎一片花瓣。那些轻到足以随风飞舞的子机,正持续在空中漫游。</p><p>『快点逃吧!这家伙很危险。』</p><p>新人再度出言警告。虽然他这次有确实张开嘴巴发出声音,却依旧传不到好友那里。</p><p>健吾在几乎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下左右张望,然后回头看向红霞,等待她的指示。好友僵硬的动作宛如机器,让新人有种闯进寂寞世界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两人都变成非人之物,才会出声搭话也沟通不了呢?</p><p>他想恢复成人类。</p><p>『我要脱下安全帽,这样下去解决不了问题。』</p><p>然而,蕾西亚无论何时都非常冷静。</p><p>『这样您可能会遭到雪花莲与红霞双方的攻击。』</p><p>『就算那样,还是要做。再不想办法,会议厅会变成火场。』</p><p>洒水器并未启动,就连火灾警报都没响。恐怕这些装置已经全被雪花莲的花给破坏了。</p><p>面对同为「人类未到产物」的对手,红霞也毫不节制地使用雷射与高热刀刃。每当她发动攻击,就会有漫天花瓣盛大地燃烧,然后堆积在地板或桌子上。现在议场恐怕开始起火了。</p><p>这里热得不得了。</p><p>新人将手抵在全罩式安全帽下缘,试着用力撑开它。或许是因为安全方面的设计,最后他只拉扯到皮肤,完全无法摘下安全帽。</p><p>『新人先生来这里是为了拯救朋友,而不是阻止「抗体之网」的恐怖行动吧?』</p><p>因为没有进展,新人直接掀开安全帽的面罩,吐掉齿套型对讲机。</p><p>「蕾西亚!把议场的火灭掉!」</p><p>「意思是新人先生要负起责任吗?」</p><p>连蕾西亚的声音听起来都不一样,让新人感到不可思议。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吐掉齿套型对讲机,所以无法透过对讲机对话。</p><p>「没问题!」</p><p>挣扎了一会儿,新人总算成功脱下安全帽。</p><p>然后从沾满汗水的脸上,摘下视网膜投影的护目镜。</p><p>无声的景物从阴暗的黑白声学世界,瞬间化为被火焰照耀的不祥花园。</p><p>「怎么会这样?」</p><p>声学视野感觉不到的火焰亮光刺痛双眼。雪花莲那些没有声响而呈暗灰色的花朵,在光的视觉下以惊人的色彩表现自己。</p><p>「雪花莲的子机结构与生物类似,十分易燃。所以雪花莲持续补充被烧毁的部分,而红霞不断用火焰烧掉它们。」</p><p>看来新人的头脑也放弃当个透明生物,重新回到人类世界。</p><p>「意思就是她们一个丢燃料,一个烧东西就对了。」</p><p>新人确认是否还有人没逃跑。花雨遮蔽视线,让他看不见健吾的身影。</p><p>「新人先生说不定忘记了,被子弹打到,人是会死的。」</p><p>由于蕾西亚没有解除超颖物质的透明化,新人看不见她的身影。光是这样就让他心里涌出一阵不安。</p><p>「我怎么可能忘记!」</p><p>「抗体之网」的袭击队,每个人都有携带枪枝。重新意识到这点后,双脚差点动弹不得。</p><p>「健吾!」</p><p>新人大喊。</p><p>议场中央窜起巨大火焰。他看见红霞踢了一下燃烧的地毯往前冲。在雪花莲的支配下,警备hIE的残骸与花朵结合成一台有八只手臂的战斗机器,红霞以刀具型装置用力砍向那台机器的肩膀。炙热的刀刃轻易陷进内部构造。</p><p>从红霞脚跟突出的金属桩刺进残骸,就这样将它踢离前进路线。她以流畅的动作再度大步向前,打算刺穿雪花莲。覆盖在女童身上的巨大绿色结晶饰品,挡下了发出红光的刀刃。</p><p>雪花莲的身体剧烈撞击桌子,一路破坏高价器材飞了出去。就像是在打水漂儿,两次、三次,最后在议席的桌子反弹一下才掉落地面。</p><p>「光靠不会损害周围的出力,果然无法贯穿装置。」</p><p>红霞伤脑筋地搔着头。</p><p>就在这时候,原本下个不停的人造花雨突然平息。</p><p>世界仿佛被人用橡皮擦擦过,就只有花瓣之雨消失无踪。</p><p>新人见过相同的状况。蕾西亚以前用过这种让指挥电波直接通过的方法,将大量的花瓣型机器人无力化。</p><p>子机被隐藏起来的雪花莲起身,像只弄丢玩具的小狗四处张望。</p><p>「蕾西亚想玩捉迷藏啊。」</p><p>这段期间,女童白色洋装的裙摆底下持续漏出大量花瓣,将地毯逐渐化为花园。</p><p>那是一幅偏离常识的异形风景。</p><p>新人在人造花烟雾消退后的议场,寻找健吾的身影。所有的袭击队都逃光了,就只有健吾还在为周围骤变的样子感到惊慌失措。</p><p>「健吾,这边!」</p><p>可是,好友并未发现他。身为血肉之躯的新人,根本就无力阻止红霞与雪花莲。新人心里明白,他完全是依靠蕾西亚的力量才能来到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是遵照蕾西亚的指示。</p><p>新人的力量几乎没有意义。光是身在这个最前线,就会造成她的负担。</p><p>即使如此,他还是认为自己来这里是有意义的。</p><p>似乎注意到新人声音的健吾,准备将头转向这里。某人却硬是将他的头转向旁边。红色的hIE,红霞站在好友身边。</p><p>「你</p></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想活着回去吧?要不要试试看当我的主人啊。这可是让那家伙变成烤鸡的好机会喔。」</p><p>雪花莲赤脚站在化为人造花花田的地毯上。</p><p>「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带他过来的?」</p><p>「请趴下!」</p><p>新人因为蕾西亚的警告声,反射性蹲下。</p><p>雪花莲大大地张开双手。</p><p>「我也做得到这种事喔。」</p><p>一股猛烈的不祥预感,让新人双手护住头部,将脸贴在花园上。</p><p>席卷一切的暴风紧接着发生。</p><p>新人放声大喊,却连自己都听不见那声音。被卷起来的桌子飞过新人头顶;地板剧烈摇晃,额头反复碰撞地面。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的新人,只能持续大喊。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可能会吓到疯掉。</p><p>眼眶泛出泪水,身体因为瞬间用力过度而全身紧绷。</p><p>抬头一看,眼前是辽阔的夜景。议场的墙壁被开了个大洞,露出对面宽广的东京夜景。强风吹了进来。</p><p>迎风的雪花莲舒服得眯起眼睛,包覆纤细身体与洋装的装置——绿色结晶群闪闪发光。</p><p>「蕾西亚,你没事吧?健吾呢?」</p><p>不再透明的蕾西亚出现于新人面前。她将棺材型装置当成盾牌,保护少年。</p><p>「雪花莲是透过支配直升机冲撞大楼,才来到这里。她似乎引爆了那台直升机。」</p><p>确认蕾西亚的身影后,雪花莲天真地歪了一下脖子。</p><p>「那个透明的东西,只要遭到攻击就会剥落吧。要是那么坚固,你应该会持续使用。」</p><p>绿发女童从爆炸的碎片中,捡起断成两半的警备hIE残骸。看起来像是阵亡士兵的遗骸,让新人忍不住别过双眼。</p><p>现场几乎没有保持原状的东西。会议厅变成瓦砾堆。</p><p>新人环视周围寻找健吾,发现红霞用插在地板上的刀具型装置保护他。健吾倒退离开保护他的红霞。</p><p>「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要我怎样!」</p><p>好友的声音充满悲痛。</p><p>因此,新人觉得「外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议场,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hIE原本没有说话的必要,它们只是用来自动完成被交付的工作。所以,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所看见的红霞、雪花莲以及蕾西亚的身影,全都是利用「外表」诱导人类内心的类比入侵。</p><p>身为物品的她们为了诱导健吾采取有利于自己的行动,继续跟他对话。</p><p>「健吾!」</p><p>新人用力从腹部挤出声音。</p><p>他在看见「命」想自动化的事物后,对健吾的战斗产生共鸣。因此,他非常希望鼓励陷入不安的好友。</p><p>「你不是说过,hIE不是人类。而我们是人类,所以才要战斗。如果现在任人摆布,那你的『意义』又该何去何从!」</p><p>即使薄弱,若健吾来到这里是有「意义」的,那新人想对好友喊话。因为新人自己无法将蕾西亚当成单纯的「道具」看待,所以希望健吾能贯彻他个人的坚持。</p><p>健吾用都市迷彩服的袖子,擦拭自己被尘土弄得脏兮兮的脸。</p><p>「给我闭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家伙了!」</p><p>忘恩负义也好,愤怒也好,那都是好友发自内心的话。手边没有可以拿来发泄的东西,健吾只好怒骂道:</p><p>「就算恨得没道理,我还是不喜欢你们。hIE那东西,最好全部都消失!」</p><p>然后,健吾自嘲地吐气,先是脸皮抽动笑了一下,接着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p><p>受到健吾的影响,新人也莫名地有股想笑的冲动。姑且不论内容,这是他第一次听好友把话说得这么清楚。</p><p>雪花莲抱着警备hIE的残骸,一边抚摸残骸的头部,一边同情红霞说道:</p><p>「红霞好可怜,被人家拒绝了。」</p><p>她用纤细的手臂将那颗头高高举起。</p><p>「人类真麻烦呢。自我设定那样的框架,所以才会失常。」</p><p>包覆女童身体的绿色结晶饰品发出淡淡光芒,同时伸展关节松开。然后它一面回转,一面在她腹部前面构筑一个大圆圈。绿色结晶全部被重新配置成朝向圆圈的内侧。</p><p>雪花莲做出拥抱的姿势,把残骸靠向洋装,压进绿色装置的圆圈里。结晶宛如生物的牙齿般蠢动,发出「啪叽啪叽」的古怪声音粉碎警备hIE。圆圈是巨大的嘴巴,结晶是翠绿色的「牙齿」。装置巧妙切割挖出的零件,逐渐被吞进雪花莲敞开的洋装内侧。</p><p>破烂的碎片从洋装的裙摆落下。</p><p>一眨眼就吞下一台hIE的雪花莲,重新扣好洋装胸前的金属零件。</p><p>她打了一个可爱的嗝,低声说道:</p><p>「原来如此,『Emerald Harmony』。这个是这样用啊。」</p><p>背后的瓦砾堆传出崩落声。回头一看,成堆的桌子底下探出枪口。</p><p>遇见蕾西亚后变得敏感的本能,催促新人全力奔跑。他原本的所在位置被枪射击,墙壁上也多了一个小洞。</p><p>至今被花支配的hIE,即使是配备武装的警备hIE也只会伸手抓过来而已。不过现在不一样了。</p><p>枪声再度响起。在新人的视野中,好友被人用力一推而往后踉跄几步。红霞以惊人的速度经过新人旁边,斩断从瓦砾堆里突出的枪口。</p><p>像是抓准了这个破绽,一台穿着烧焦飞行夹克的hIE从后面抱住健吾的腰。全身开满花的直升机驾驶hIE,将激烈抵抗的好友往后拉。</p><p>健吾的身影消失了。</p><p>议场的墙上开了个大洞,对面是宽广的夜空。</p><p>在思考之前,新人已经先冲了过去。</p><p>「蕾西亚,阻止那家伙!」</p><p>高楼层的强风透过烧毁的墙壁吹了进来,新人冲向墙壁对面的虚空。有一瞬间,他与雪花莲对上视线。</p><p>背后爬满鸡皮疙瘩。</p><p>现在肯定有枪口瞄准新人。人被子弹打到就会死。但他还是睁大眼睛,咬紧牙关,信任一起战斗的蕾西亚而冲了出去。</p><p>远处传来柔软物品被殴打的低沉声音。雪花莲娇小的身体被打飞,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后续的追击打倒在地。看不见蕾西亚的身影。她重新将身体透明化,给予雪花莲出乎意料的一击。</p><p>新人从狭窄的室内冲向毫无遮蔽物的夜空。每跨出一步,恐怖与开放感便占据内心一角。</p><p>「救命啊!」</p><p>他确实听见墙上大洞的后面传来声音。</p><p>有人在期待自己,他相信有人需要人类的手。新人一面踏着混凝土碎片与直升机零件,一面以不顾后果的速度冲刺。</p><p>地上二十二楼龟裂的墙壁上,挂着像是人类的手指。健吾勉强抓住了大楼外壁。</p><p>「再撑一下子!」</p><p>伸出去的手,千钧一发地抓到人类的手腕。那是只有点出汗濡湿,带着温暖触感的手。</p><p>透明化潜进大楼,还被卷入战斗之中,这下总算碰到好友的手。</p><p>新人拼命地握紧那只手。</p><p>「还活着吗?」</p><p>新人把脚撑在倒塌残壁上,用全身的力量拉扯健吾的手臂,他觉得自己的手快脱臼了。打算跟健吾一起自杀的hIE早已坠楼。</p><p>明明救了朋友,对方却一脸惊讶地仰望新人。</p><p>「呃,这时候该高兴才对吧。」</p><p>「你、你只有一颗头!」</p><p>此时新人总算注意到哪里不自然了。虽然脱掉安全帽,但他的身体还是透明的。</p><p>「别放手,掉下去可是会死人喔。」</p><p>突然刮起的大楼风,洗净新人的身体。仿佛结痂的超颖物质层,从烧焦的连身服上被吹落。原本透明的颜色恢复成「习惯的某个东西」。</p><p>好友害怕僵硬的脸庞,逐渐放松缓和。</p><p>「远藤,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那身体是怎么回事?」</p><p>在新人回答之前,健吾察觉答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p><p>这让新人也变得有点想哭。</p><p>「当然是来救你啊。」</p><p>为了活下去,健吾抓住新人伸出的手。生命就在这里延续。</p><p>健吾的眼眶泛出泪水。</p><span id="chapter_last">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下面内容无法显示,请退出阅读模式!</span><p>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情。却觉得这么愚蠢的一晚,依然有它的意义存在。</p><p>「我果然讨厌hIE。」</p><p>将视线朝下,眼前是东京驱使hIE自动化的闪烁夜景。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新人一面拉着好友,一面仰望天空。持续俯瞰人类世界的月亮闪闪发光。</p><p>健吾被风吹得模糊不清的回答,跟预期的一样,让新人稍微感到有点畅快。</p><p>「比较喜欢人类是理所当然的吧。」</p><p>西元二一〇五年,这就是他们生活的自动化世界。</p><p>*</p><p>红霞她们停止对话,因为会议厅内没有充当听众的人类了。</p><p>她们是朝向各自目标,完成工作的机器。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并不包含与其他机体的沟通。照理说应该是如此。</p><p>雪花莲凝视着新人冲过去的墙壁大洞。</p><p>「嗯~可以收到电波了。」</p><p>作为高度情报管理设施,大井产业振兴中心遮断来自外部的电波。不过,如今大楼开了个大洞,情况自然变得不同。</p><p>警报声响起。由于大楼内部环境产生极大变化,警戒等级也为了防止情报外泄而提到最高。接下来将对恐怖分子的侵入采取更彻底的对应。</p><p>为了守护名为情报的财产,大楼内部所有系统都切换为紧急模式。走廊上传来放下铁卷门的声音。</p><p>雪花莲举起双手伸懒腰。</p><p>「嗯~肚子好饱,我要回去了。」</p><p>透过捕食学会如何操纵武装hIE的她,在打个大呵欠后走向议场出口。</p><p>蕾西亚放弃追击。担任hIE模特儿让她的容貌广为人知,她不打算解除重新展开的透明化。到头来光凭人类的技术根本无法制造的她,不会将自己的秘密泄漏给红霞这些妹妹知道。</p><p>红霞判断在没有蕾西亚的协助下,不可能有办法打倒雪花莲。于是她切换工作的优先顺位,转为确认「抗体之网」袭击队的状况。透过刀具型装置,她以所有人的项圈型终端为单位管理队员。在负责侵入的D班中,除了村主健吾以外,都开始在D-2的引导下移动。</p><p>她以领队身分,透过无线直接传送声音资料。</p><p>『B班会从三十六楼逐一确保退路下楼,D班跟B班会合就离开大楼。B班的直升机已经事先做好各种准备,不用担心。A班在完成地上的工作后已经撤退。C班结束完诱饵的工作,正在撤退中。接下来我也会离开这里。』</p><p>「抗体之网」对她下达的命令,是率领队员,让他们完成工作后回去。</p><p>所以,她在议场寻找「命」的身影。被雪花莲的花缠身,遭爆风吹倒的hIE,试图想要起身。</p><p>红霞行动清单的最上方,增加了新的预定作业。在判断能够与其他作业同时进行后,她继续发送语音讯息。</p><p>『如果接下来被警察逮捕,就把你们所知「抗体之网」的事供出来。不过能说的只有事实,不能加上臆测。所有人都了解的话,就敲敲项圈型终端。』</p><p>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终端都传来表示「了解」的反应。「抗体之网」的战斗从今天开始,在政治方面的意义又变得更大了。他们不再是怀抱恶意,破坏独自走动hIE的市民志愿者,而是开始展开只针对hIE的破坏行动。</p><p>发现红霞的身影,「命」露出微笑。</p><p>红霞扣下扳机。「命」的头部被打穿,活动完全停止。对那些怀念只由人类运作之旧世界的人们而言,「她」是敌人。红霞完成工作后,温柔地对那些怀抱着失控热情的人类低语:</p><p>『你们漂亮地守护了人类。干得很好。』</p><p>议场墙上大洞的对面,是大井町的夜空。</p><p>新人已将村主健吾的身体拉上二十二楼。少年们精疲力竭地仰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p><p>判断已经完成所有命令项目的红霞,向隐形的蕾西亚搭话。</p><p>「那边就交给姊姊处理啰。」</p><p>她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向夜空。</p><p>少年们完全没发现她接近。</p><p>「笨~蛋。」</p><p>红霞在经过健吾他们旁边时,轻声嘟囔道。</p><p>接着她独自跳入夜空。</p><p>身体持续落下。红霞她们被设定在工作自动化时,有配合自己能力的倾向。这些姊妹不过离开原本的环境二十天,就已经变成如此「不同的东西」。红霞俯视眼前展开的夜晚街景。为了适应这个过于宽广的世界,为了适应环境,蕾西亚级的Type-001「红霞」持续坠落。</p><p>明明没有必要,照理说是他律的「物品」,却向世界发声,报出名号。</p><p>「我对你们来说是必要的东西,是『为了在与人类竞争中获胜』的道具。」</p><p>雪花莲跳下电梯井。自行创造人造花世界的同时,Type-002「雪花莲」逐渐侵蚀人类构筑的环境。</p><p>「我是作为『进化受托者』的道具。」</p><p>然后,在一切的起点——米福雷设施的某个房间里,一台坐在椅子上呈休眠状态的橘发hIE睁开眼睛。Type-004确认主人的反应,以及自己正处于最为有利的场所。</p><p>「我是作为『扩张人类』的道具。」</p><p>瓦砾四散的议场内,看来已经空无一人。现在与主人分散的Type-005「蕾西亚」,支配光线隐藏身影。</p><p>她不发一语,只是保持沉默。</p></p><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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