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话鲑鱼与妹妹

我慢慢把身体泡进热呼呼的浴缸里。「啊～～每天爬山真的好累人啊……」温暖沁遍全身，松弛紧绷的肌肉。疲劳似乎都溶进热水里了。酒见学姊特训开始至今正好满一星期。这一连四天，我的行程都是中午在学校陪练，放学后就上日夏山练到天色开始转暗为止，然后送樱回家再回自己家。但我们始终无法掌握解除酒见学姊鲑鱼化的关键，迟迟不见成果，使人心里加倍疲倦。在我悠哉地泡澡时，浴室门冷不防喀啦一声滑开。「哥哥～～」九舞笑嘻嘻地进了浴室，同样没穿衣服，不过裹了条浴巾。她今天又要来跟我一起洗了。顺道一提，自从她来到这个家，每天都是趁我洗澡时闯进来。告诉她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即使是兄妹，这样裸裎相见还是会害羞之后，她才肯裹上浴巾。虽然没能治本，但已经好多了……「哥哥，我要泡喽～～！」九舞大步穿过浴室，跳进浴缸。溅起的水花直接喷上我的脸，她的小屁股也把我挤到浴缸边缘。平常我都是一看她进来就急忙逃出浴室，今天我却不动如山。见到我不同的反应，九舞感到不可思议地把脸凑过来问：「咦，哥哥今天不跑呀？」「今天我累到不想动了。」我说完就往水里沉，九舞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真的吗！」「你高兴什么啊……？」「既然累了，我可以帮哥哥刷背，消除一点疲劳喔……唔呼呼。」九舞发出变态的笑声。想到这样的女生是我的亲妹妹，实在令人鼻酸……不过她这么喜欢我，我也很高兴。偶尔顺她的意去做也无妨吧。「那今天就麻烦你帮我刷个背喽。」听我这么说，九舞乐得做个小小的胜利姿势。「好耶！能帮哥哥擦背的日子终于来了！感动啊！来，哥哥，快点坐到椅子上！」早知道她会这么高兴就早点让她刷了。我这么想着踏上磁砖地，移臀到洗澡椅上。九舞也爬出浴缸，在我背后跪着，然后在澡巾上挤沐浴乳，搓出泡泡，开始替我刷背。喔喔，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舒服极了。「唔呼呼。」九舞忽然怪笑。「笑什么？」「只是觉得哥哥的背比爸爸小很多而已啦。」餐桌上照片里的爸爸是高大又浑身肌肉，给人在矿坑之类的地方工作的感觉。和爸爸相比，我当然是寒酸得很。而九舞都是看着爸爸的背长大的呢。这让我实际感受到从小只看过照片的爸爸真的存在，一时兴起地问：「我们的爸爸是怎样的人呀？」「嗯……」九舞整理思绪后说：「爸爸他啊，是一头很威武的熊喔，根本是熊中之熊。不管面对怎样的敌人，都能空手摆平呢。」「敌人是怎样啊……」九舞无视我的吐槽，有点兴奋地继续说：「而且他非常豪迈喔，可以扫断树木，自己盖房子，或是用拳头在地上敲出温泉什么的。」「层次完全不同呢……」「可是爸爸对我很温柔喔！每次都露出牙齿对我笑，还会用大大的手摸我的头夸奖我。」回想着开心回忆般的九舞说到这里停下手来，轻声问：「对了，哥哥，你真的都没见过爸爸呀？」「因为爸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带着你走掉啦，而且听说他本来就时常离家工作，一次就是好几天，所以我对他完全没印象。」在知道九舞的存在之前，我还觉得爸爸这样抛家弃子不会是个好东西，但知道他是为了照顾动不动就会熊化的九舞以后，我也不得不修正对爸爸的评价。这时，我对爸爸的兴趣忽然高涨。「爸爸还不能回来吧？」既然这丫头能够控制熊化了，我实在不懂他为何还不回来。九舞继续挪动澡巾，开朗地说：「对。可是啊，爸爸说他那边的工作忙完就会马上回来，所以应该就快了吧。」并接着问：「哥哥，你应该还是很想见爸爸一面吧？」「嗯～～小时候是很想啦，可是到现在就已经当作没这个人了。能见的话是会想见，不能就算了。」我还曾经觉得家里没有爸爸很奇怪，为了见不到所谓的爸爸，半夜躲在棉被里哭呢。到了理解何谓只身出差的年纪后，我也就当那是迫于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九舞刷洗着我的肩说：「我是一直都很想见妈妈一面，没事就忍不住会去想爸爸爱的人类是怎样的人，生下我的人是怎样的人。」然后扶着我的肩，笑咪咪地往我的脸看。「当然，我也很想很想看看哥哥是什么样子喔。」「见到以后就幻灭了吧？」「其实没有。」九舞恢复姿势，用澡巾擦着我的腹侧说：「虽然我是真的觉得天海樱害你变成一个超爱蜂蜜的变态啦。」「什么变态啊……」听我低声抗议，九舞不小心说溜嘴般捂起嘴，带着僵硬笑容继续说：「可、可是温柔的时候跟爸爸一模一样喔。」「啊？你说我温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讲我，更想不到会是出自九舞的口。「对呀。哥哥这么快就接受突然跑出来的我，今天还跟我一起洗澡。而且啊，哥哥还会认真骂我呢。」「骂你还觉得温柔啊？」「对呀。哥哥因为天海樱的事骂我的时候，妈妈跟我说哥哥是因为爱我才会骂我，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换句话说，如果哥哥完全不在乎我，根本就不会骂我。」责骂一个人，不仅可能惹来对方厌恶，还得消耗体力。九舞的意思是，因为我心里疼爱她，才会不惜这么做。「所以呢，愿意认真骂我的哥哥，是一头既爱我又温柔的熊。」即使背对九舞，也能从声音听出她脸上一定是甜甜的笑。她突然嗤嗤笑了起来。「对了，哥哥你骂人的样子跟爸爸很像喔。之前骂到一半，我还以为是爸爸在骂我呢。」「真的啊？」虽然从没见过爸爸，但知道我们有共通的部分，心里有种莫名的暖意。「谢啦，九舞。」我向九舞小声道谢。她多半是没听见吧，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捞一瓢热水冲我的背。「好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赶快洗完头出去吧。」我往洗发精伸手时，九舞拍拍我的肩。「哥哥，在那之前──」「嗯？」转过头，见到九舞笑容满面地对我眨一只眼。「先让我把前面洗完吧！」「少得寸进尺。」「哎哟！」我弹一下九舞的额头，把她压进浴缸，开始洗头。改天砸点银子，请九舞吃顿好料吧。◇◇◇隔天。我们同样一放学就换上日夏高中的长袖体育服，在日夏山河边集合。我是觉得上山还是换登山装比较好，不过那样在学校太醒目，只好作罢。顺带一提，现在枫还在忙社团活动。有场田径比赛快到了，需要加紧练习。这么说来，铃木他们捕熊队也不曾再来这片河畔。据九舞说，那是仅限一日的特别活动，现在应该是在日夏高中那块区域集训吧。学姊的游泳比赛就在一周后。包含今天，只剩七天可以特训了。或许是这个缘故，我们今天显得更加积极。「酒见学姊，今天也要努力特训喔。」樱拿阳伞的手用力一握，为立刻下水而鲑鱼化的学姊打气，斗志十分高昂。「小樱啊，还有久真。」这时，酒见学姊表情异常严肃地对我和樱说：「今天可以用我想的方法来特训吗？」至今学姊都是照我或樱的想法来特训，怎么突然想换啊？难道是看不见成果，已经忍受不了了吗……？我和樱不安地对看一眼，转向学姊。「当然是可以啦，你想怎么做？」听我这么说，学姊表情顿时放松。「好耶！那么小樱，这给你。」酒见学姊将某样东西交给樱。那是一团蓝绿色的布……呃，不会吧！「这是……什么东西？」樱走到河畔岩石边缘，纳闷地从学姊手上接下它，最后脸上皱着眉僵住了。「这是竞赛泳装，送给你。跟我的颜色不一样喔。啊，尺寸我是跟枫问来的，没关系吧？赶快穿穿看。」酒见学姊笑容可掬地回答。没错，学姊给樱的正是竞赛泳装。学姊的主要是白色，樱的则是蓝中带绿，除此之外完全是同一款式。樱却红着脸大叫：「不、不是啦！我是在问为什么要穿泳装！而且还这么强调身材……！」「哪还有为什么，当然是要你穿呀。因为你的身材其实还满不错，在姊姊看来应该有D喔～～」酒见学姊的目光舔人似的在樱身上来回扫动，我也不禁注视起她的身体。原来有D啊，现在穿着体育服，看不太出来耶……樱被我们盯得耳朵都红了，最后她突然看过来，和我对上眼。「不、不要一直看我啦，臭阿熊！」「对、对不起！」我急忙别开视线。无论如何，男生盯着女生身体看实在太不礼貌了。樱转回酒见学姊问：「再说，我穿不穿泳装跟学姊的特训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想做的特训，就是玩水玩到过瘾。之前都只是老实地游泳，这次我想看看单纯玩水有没有效。可是一个人玩根本不会过瘾，所以就要请小樱帮我啦。」酒见学姊依然保持柔和微笑，却是认真请求的表情。樱也随之动摇，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可、可、可是……！」「拜托啦，小樱！」学姊双手合十请求。樱低下头咿咿呜呜地纠结了一会儿，紧闭眼睛小声说：「那、那好吧……我穿。」「好耶，谢谢喔！那么，包着那条浴巾换吧。啊，那块石头后面可以躲。之前我换衣服的时候，都是你帮我把风，所以你也知道那里很隐密吧。请久真帮你拉条浴巾遮一遮就好喽，还能当警卫呢。」酒见学姊乐得快要从水里跳出来，指着附近的大石头这么说。「啊？阿熊要离我远一点才行！」樱立刻大声回嘴。结果学姊贼笑着问：「那样真的好吗？可能很危险喔～～」「唔唔……」酒见学姊都是在她刚指的那块岩石后更衣。隆出地面的部份呈ㄈ字型，开口处还有茂密的树木和草丛，几乎不用担心被偷窥，只要披一条够大的浴巾来换就万无一失了。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可能会有人或野兽躲在草丛里。因此酒见学姊更衣时，樱都会替她站哨。樱似乎是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后，噘着嘴不甘地对我说：「没、没办法。阿熊，帮我顾喔。」「来、来了。」一缕蜂蜜香随风而来，大概是樱流汗了吧。她也从口袋取出湿纸巾擦拭额头。我们从酒见学姊的背包借条浴巾，往岩石后移动。用浴巾遮住樱之前，她还红着脸瞪我说：「要是你敢偷看，我就不跟你好喽……！」「才、才不会咧！」我跟着展开大浴巾，像帘子般举在我们之间。这样樱的四面都有遮挡了才对。她叹一口气后开始换装。「…………」能听见脱下体育服的摩擦声。虽想捂住耳朵，我两只手却都必须举着浴巾，一点办法也没有。可以感觉到樱就在薄薄一层浴巾后扭身动作。每当樱的手肘勾到浴巾而带出一点点缝隙，我的心跳就随之加速。于是我尽可能地别开脸，不去看浴巾，却和酒见学姊对上眼。她在河中岩石上拄肘拖腮，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可恶，那个人老爱看我出糗寻开心……！她该不会是为了闹我才送樱泳衣吧！「阿熊，可以了。」「喔……」浴巾另一边传来樱的声音，我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樱顶多用了十分钟，我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等得快虚脱。不过见到樱的模样，精神又全来了。「喔喔！」身穿竞赛泳装的樱害羞地遮掩胸腹一带。不过她细瘦的手臂遮不了多少，仍能清楚看见她的线条。酒见学姊说得没错，樱的身材真的很好。尽管每餐都吃一大堆，腹部还是很紧实，同时让胸部显得更大。或许是考虑到下水方便，她还盘起了头发。从马尾根部上方挖个洞，将发尾塞进去拉直。那叫做……内卷马尾吧，曾在电视上看过。樱的新造型使我看得入迷。「好、好看吗？」樱满眼羞怯地问。「该怎么说呢……」怎么办，该说什么才好？我很想好好赞美她一番，但想不到半句好话。我不禁憎恨自己贫乏的词汇。「还满好看……的嘛。」脑袋全速运转后挤出来的就只是这句话，连我都替自己感到丢脸。樱听了也不会高兴吧。果然，她看起来生气了。「唔……好像我逼你说的一样……」「才没有咧！真的很好看！非常可爱啊！」「可、可爱……！」脱口而出的话让樱瞪圆了眼。「啊，也不只是可爱啦，应该说很美很漂亮。呃呃，那个……」「很煽情？」「对呀，好煽情喔……呃，酒见学姊，不要害我乱说啦！」学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上半身大部分卧在岩石上看着我们。并乐得大笑：「啊哈哈哈哈，不过我是真的那么想喔。还是说，你看到小樱穿泳装也一点都不兴奋啊？」「呃，这个嘛……」的确，若说我对穿泳装的樱没有半点那种感觉，肯定是在说谎。可是，男性对喜欢的异性有那种感觉是天经地义啊……！「……阿熊。」樱以等待我开口的目光看来。该回答吗……该老实回答吗！不行，要是说了实话，我明天要拿哪张脸见她啊。特训吧，酒见学姊！」「咦～～人家还想玩一下久真耶～～」酒见学姊赖皮地在岩石上啪哒啪哒地扭动。「拜托不要，真的……」当酒见学姊的玩具，恐怕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整理心情后，我们开始特训。虽说是特训，实质上只是玩水罢了。酒见学姊对在岩石上做暖身运动的樱问：「小樱呀，你想先从什么开始玩？」一手往后脑折，一手压手肘的樱尴尬回答：「呃，其实我很少玩水……学姊有什么想法吗？」「嗯……水中鬼抓人？」我立刻吐槽：「那样会变成学姊单方面虐杀，驳回。」「咦～～那就用水枪玩生存游戏吧！」「那样还是对学姊有利吧。应该说只要是在水里玩的，我们全都赢不了学姊啊。」听我这么说，学姊得意地笑起来，从岩石上自己的包包里抽出某样东西。「哼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拿去。」那是水枪，共有两把。一把是手枪型，就是百圆商店找得到的扳机式小水枪，而另一把则是火箭筒似的特大号加压式水枪。手枪射程了不起只有两三公尺，火箭筒则上看十公尺。「我用这把小的就好，大的给樱。这样差距就补回来了吧？」原来如此，这样或许就不会一面倒了。「那好吧。输赢怎么算？」「嗯？输赢？输赢嘛，我想想……」酒见学姊说到这里停下来，将火箭筒交给樱。那似乎很重，樱用双手吃力地接下，而学姊也在这时──「噗！」──对樱的脸赏了一发水枪。摆明是偷袭。「玩到没力就好，不要管谁输谁赢啦～～来，放马过来吧，小樱！」学姊一脸跩样地留下这句话就潜入水里。被偷袭的樱很令人担心。「樱，还好吧……？」樱低着头，头发滴下一颗颗水珠。我试着窥视她的脸，但看不清表情。「……唔呵！」她的肩膀忽而一震。还以为她哭了，结果下一秒猛然抬头。「酒见学姊，你竟敢来阴的！」脸上是乐得教人意外的笑容。樱迅速喀沙喀沙地给火箭筒的帮浦打气，朝酒见学姊探头出水的位置发射。不过距离约有五公尺，水柱没能射中学姊，落在她面前约三十公分处。「喔喔～～很准嘛，小樱！姊姊不会输给你喔！」那一枪似乎让酒见学姊斗志高涨，准备要大战一场般以Z字路线向樱逼近。樱也游进河中缩短距离，开始战斗。并且不知不觉地演变成两位女孩在河中嘻嘻哈哈地拿水枪对射的状况。她们玩得真的很开心，我完全是多虑了。这么一来，学姊说不定真的能够获得满足，解除鲑──「噗咕！」在我呆望着她们两人时，忽然有冷水泼上我的脸。「干什么啊！」我立刻往水来的方向大吼，结果看见樱和酒见学姊都在河中央对我举着水枪。樱不开心地皱眉，学姊则是不怀好意地嘻嘻笑。那一枪肯定是她们一起射的。「我们现在要开始猎熊喽。」酒见学姊手扠着腰，以强调胸部和腰身的撩人姿势说：「因为久真又看到姊姊的身体，兴奋得熊化了～～」「咦，我熊化了？」我跟着看手检查。她说得没错，我的手已盖满黑毛，长出锐利的黑色熊爪。吸吸鼻子，没有闻到任何香气。就算樱流了汗，也都被水冲走了吧。这么一来，使我熊化的原因只剩一个。我似乎是见到酒见学姊鲑鱼化的双腿而熊化了。「什么时候熊化──噗喔咕喔！」话说到一半，我又被水枪射得满脸。「阿熊……你这个笨蛋。」犯人是樱。她脸颊鼓得圆滚滚地瞪着我。我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吗……？「为、为什么噗喔咕喔！」樱又趁我说话时射得我满脸水。「啊哈哈哈哈！小樱赞喔！我也来射！」酒见学姊也咯咯笑着用小水枪补了几发。「等、等一下，暂停！噗嘎！不要再射了！」我拼命用手挡，但接连射来的水柱真的是连喘息的时间也不给我，两人默契十足地交互攻击。叫你们不要再射了是没听到吗……！「啊～～我生气啦！」我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用手抵挡她们的攻击，并大步踏入河中。「哇，熊要来抓人了！快逃喔～～！哈哈哈哈哈！」酒见学姊尖声叫着转身就逃。她灵活使用脚尖的鳍，不仅保持上半身在水面上，还以滑水般的速度游走。我绝不可能追上她……「会因为姊姊身体而亢奋的发情期阿熊要来了呢～～哇～～快逃喔～～」樱白眼看着我，用平到不行的语气边说边逃。她不是游泳，只是一步一步地涉水前进。怎么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啊，我到底是怎么了……虽然完全想不通，不过我恐怕是真的做了惹她生气的事。「快点来追我呀～～久真～～」酒见学姊迫不及待地远远催我。「知道了啦。」我完全不认为自己追得上，但还是姑且往学姊走。就在这时──「噗咕咕咕！」──脸上又中了一发水枪。这威力，是樱射的。「不要乱看旁边啦，变态阿熊。」在波光粼粼的河中，樱嗤嗤笑着说。可能她原本真的有生气，可是教训过我之后，气就消了吧。樱真的还有很多我需要了解的地方呢。这么想之余，我笑着追向背对我四处逃跑的两人。「看我怎么修理你们！」后来，我们一边泼水一边追逐，好不尽兴。注意到时，我们全都笑得合不拢嘴，孩子般地又叫又闹，享受玩水之乐。原本的目的是要让酒见学姊玩得过瘾，结果我们三个一起玩疯了。不过，偶尔有这样的时候也不错。◇◇◇「天色开始暗了，该回去了吧。」坐在石头上弄干衣服的我朝仍在河中玩闹的两人喊。天空染上紫霞，星光点点。河已看不见底，树林深处开始被黑暗笼罩。名为特训的玩水，让时间一转眼就溜走了。而我们依旧找不到替酒见学姊解除鲑鱼化的方法。学姊从河中探出头来看看四周。「啊，真的耶。对不起，害你们陪我到这么晚。」「没关系啦，不要放在心上。再说，我们也玩得很开心呀。」身旁的樱这么说时，肚子「咕噜～～」地大叫。「～～～～！」樱的脸瞬间爆红，盯着我看。像在问我有没有听见。见到我的苦笑，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这时，酒见学姊哈哈笑着提议：。」最后樱这么说，敲定了这趟酒见学姊家之行。等到酒见学姊鲑鱼化消退，樱也换好衣服而准备下山时，森林里已经全暗了。于是我们用手机当手电筒。夜视能力还不错的我走得很稳，不过樱她们就被树根或凹陷绊了好几次，幸好都没摔着。下次要记得在天黑以前回家。抵达日夏高中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经过铺设的地面好走得多，又有路灯，不再需要用手机照路了。走在平时回家的下坡路时，我发现一个娇小的人影缓步走来。「九舞，你怎么来啦？」那人影竟然是九舞。她有所担忧似的皱眉回答：「因为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怕你迷路就来找你了。」「啊，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害你跑来找我。刚刚我有打电话跟妈妈说我会晚点回家了，妈妈没跟你说吗？」「我没有手机嘛。有鸽子就够用了，紧急的时候还能吃。」你也太信任鸽子了吧，这样还拿来吃喔……「只靠鸽子，很难在这个社会生存喔。」「不说那个了啦，哥哥。」九舞凑到我身边，注意着四周小声问：「那个有枫糖味的变态不在这里吧？」「你说枫啊？她今天有社团活动，没跟我们来。」「这样啊～～」九舞安心地拍拍胸脯。看来这丫头真的很怕枫。不晓得之前被她追着满山跑的时候出过什么事……「久真，她是谁呀？」酒见学姊看着九舞问。「对了，我还没跟你介绍过嘛，她是我妹妹九舞。九舞来，跟人家打个招呼。」「我、我是阿部九舞，日夏国中一年级。专长是挖洞和爬树。」突然要向年长的人做自我介绍，让九舞紧张得浑身僵硬。「九舞，你该不会在学校也这样说吧？」「咦？是啊，怎么了？」九舞不明所以地歪起头。哥哥开始担心你在学校会被当成怪人了……「咦，九舞呀，好可爱的名字喔。」酒见学姊对九舞温婉一笑，摸摸她的头。「我是酒见圭登，日夏高中二年级。请多指教喔，九舞。」「你、你好！也请酒见姊姊多多指教！」学姊的友善态度让九舞的紧张缓和了点，不过九舞突然吸吸鼻子，表情疑惑起来。「酒见姊姊，你该不会是鲑鱼吧？」「咦？」「你是鲑鱼人对不对，酒见姊姊？」被九舞说中，让酒见学姊有点吃惊。于是我问九舞：「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都住在熊之乡，鼻子比哥哥灵很多呀，还接受过提升感官的训练呢。」我即使集中精神，也只能从酒见学姊身上闻到香水般的芬芳，而九舞竟然能闻出鲑鱼的气味。「我该不会有鲑鱼的腥味吧……」身旁的学姊略受打击似的喃喃说着。也难怪啦，学姊好歹是个女孩子，因为气味而被人发现自己是鲑鱼混血，受到打击很正常。这时，我想起一件事。「对了，九舞，你有学过抑制熊化到一定程度的方法嘛。」「对呀，我学过。还在努力当中就是了。」「等等，九舞会抑制熊化啊？」酒见学姊发现解除鲑鱼化的线索而从打击中平复，兴奋地追问。九舞见她挺出身子逼过来，有点尴尬地傻笑。我不禁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呢，请九舞教学姊不就好了。」如果一开始就能想到，这一个星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九舞妹妹呀，要抑制熊化……不，要抑制鲑鱼化的话该怎么做才好呀？」酒见学姊抓着九舞的肩膀问。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一丝希望，她神采飞扬得像是单纯好奇。「抑制熊化的特训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功的事，要花很长的时间。再说，熊和鲑鱼的做法也肯定不一样喔。」九舞快嘴回答，但学姊并不因此沮丧，爽朗地表示遗憾。「这样啊，还以为这次真的找到线索了呢～～」「那个，对不起喔，帮不上忙。」九舞紧闭眼睛低头道歉。「没关系，别再意！谢谢喔，九舞妹妹。」酒见学姊要九舞抬起头后，想到好点子似的又展开笑颜。「对了，既然九舞妹妹也来了，就一起去我家吃饭怎么样？」「呃……」九舞为难地往我看。我是该替她说明清楚状况。「我们正要去酒见学姊家吃饭啦。」「啊，这样啊。」「这么晚了，九舞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家比较好。我会打电话给妈妈，你就跟我一起去学姊家吧。」九舞不安地窥视学姊的脸色，而学姊笑容满面地说：「来嘛，九舞妹妹。姊姊很欢迎你喔。」九舞表情随之放松，但又立刻皱眉，往后方都没说过话的樱看。「……天海樱也要来吗？」「我不能去吗？」樱眉角一抽，如此反问。还担心两人会就此吵起来，但完全是多虑。九舞呵呵笑了笑说：「好吧，我也去。如果不顾好哥哥，让天海樱把哥哥变成软脚虾就糟了嘛！酒见姊姊，麻烦喽！」就这样，九舞也要去酒见学姊家吃晚餐了。◇◇◇从日夏高中往街上走，会经过一条年代久远的商店街。尽管附近开了家大型超市，使几间店家生意做不下去而关门大吉，但大多数依然屹立不摇，和其他地区相比是相当难得的商店街。酒见学姊的家，正是位在这条商店街中心的一间小巧老店家。拉下的铁卷门上头，招牌写着「酒见鲜鱼店」几个大字。「酒见学姊家是卖鱼的呀？」听我这么说，学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很意外吗？」「可能也不算是意外啦，只是鲑鱼人自己家里在卖鱼好像……」会不会太刚好啦。这样简直……跟漫画人物的角色设定一样嘛。「喔喔喔，圭登，回来啦。嗯哦？带朋友来玩呀？」突然有道沙哑的声音喊来。往声音来向看去，一个颇有福相的壮汉从店后头走来，年约四十后半。他应该就是酒见学姊的父亲吧。他一见到我，眼睛就瞪得像碟子一样大。「男人！圭登终于也会带男人回家啦！爸爸要哭了！」还用手臂擦擦眼睛。樱的父亲见到我的反应好像也差不多。难道父亲这种生物见到女儿带男性回家，都是这副德性吗？酒见学姊羞红了脸。「爸爸不要闹啦！久真他们只是帮我做之前说的那个特训而已！」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即使是学姊这样的人，遇到老爸也没辙吗？学姊腼腆地对我说：「对不起喔，我爸怪怪的。」「不会啦，满幽默的啊。我还有点羡慕呢。」我不懂父亲应该有些什么样子，但假如酒见叔叔这样的人是我的父亲，日子应该能过得很愉快吧。「来来来，请进请进！在外面会被虫子咬喔！」酒见叔叔挥舞粗壮多毛的手，往店后头招呼。我们便就此从后方玄关进屋，随他来到客厅。约四坪大的客厅里摆了矮桌、橱柜等家具，一次挤五个人是稍微窄了点。不过每个角落都摆了酒见学姊的成长纪录和家庭照等充满回忆的饰物，感觉十分温馨，待起来很舒服。除酒见叔叔外，我们四人围着矮桌坐下。「你们喜欢吃鱼吗？」酒见叔叔探头出来问。「「喜欢！」」我和九舞的声音叠得一丝不差。「哈哈哈，不愧是兄妹！默契真好，哈哈哈哈哈！」酒见学姊像是被我们戳中笑穴，拍着矮桌笑个不停。酒见叔叔也齐声哇哈哈地笑，以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另外一位小姐也没问题吗？」「对。」「很好，我们家除了鱼也没别的了。哇哈哈哈哈！」酒见叔叔大张着嘴高声大笑。这对父女还真爱笑，生活一定是充满了笑声。「稍微坐一下，好料马上来。」酒见叔叔哼着歌返回厨房。学姊在路上提到她爸爸的手艺非常好，真是令人等不及了。「酒见学姊，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学姊笑着回答我：「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厨房又小又脏，在这边坐着休息反而会让我爸比较轻松，不用客气啦。」「这、这样啊？」我坐回刚抬起的屁股。虽说不用客气，我们这样没有事先知会就突然跑过来，感觉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让我坐不太住。而九舞却是整个人放松地斜倚在矮桌上，很没坐相。「酒见学姊，请问一下。」樱看着展示在柜子里的照片问：「你妈妈今天不在呀？」说到这个，我们到这以后的确没感觉到酒见叔叔以外的人存在。会像我爸一样，不住在家里吗？酒见学姊一派轻松地说：「其实她前几天就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啦。」「咦，这样没关系吗？」「嗯，常有的事。我妈很少根筋，没事就会不晓得飘～～去哪里。」这已经少根筋到破表了吧！完全是鲑鱼脑啊！失踪次数多到变正常，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母亲啊……「换我！酒见姊姊！我有问题！」九舞高高举手，就是个聊感情八卦的国中生，兴奋地问：「我很想知道姊姊的爸爸跟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呀。我妈她啊，好像是被当成鱼货送过来的喔。」「咦，鱼货？」「不晓得是在哪里被捕上船了。我爸要把她摆出来的时候，她就突然在我爸面前变成人形。结果我爸对她一见钟情，开始猛烈追求，后来就结婚了。」「咦～～！好浪漫喔！」九舞眼中冒出点点星光，感动得两手紧握。而樱却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们。「怎么办，不晓得该从哪里吐槽耶……」「樱，别想了。吐槽就输了。」酒见家好奇怪啊。虽然阿部家也不遑多让，不过这家感觉赢了好几条街……「好～～！菜来喽！」我们继续闲聊约三十分钟后，酒见叔叔回来了。他两手各拿一枚盘子，摆到矮桌上豪迈大笑。「大口吃光以后，明天就会有满满的活力喔！哇哈哈哈哈哈！」一盘是满满的生鱼片，一盘是堆成小山的炸小鱼，接着还有一人一条盐烤鱼、鲷鱼饭、海鲜味噌汤接连把矮桌填满。原本还觉得这矮桌尺寸较一般大，摆了五人份的晚餐也还是得满。每样都是又美又香，光看就口水直流。「快吃吧！」当所有人都分完菜后，酒见叔叔笑得露出牙齿这么说。我们也齐声说：「开动了。」开始用餐。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停下筷子。这里不是有个半鱼人吗……！这让我很难在酒见学姊面前吃算她一半同类的鱼。樱也似乎想到一样的事，疑惑地在学姊和菜肴之间看来看去。但九舞却完全不介意地吃个不停。「这好好吃喔！叔叔，你手艺真好！」「小妹妹，你吃得很豪爽喔。就这样全部吃光光吧！哇哈哈哈哈哈！」九舞和酒见叔叔扯开嗓门哈哈大笑。只有现在也好，真想变得像九舞那样少一根筋……「你们两个怎么啦？」酒见学姊歪起头，对动作迟疑的我们问。「酒见学姊，你没关系吗？这……都是鱼耶。」「会有什么关系？我很爱吃鱼呀。你看，这个沙丁鱼生鱼片很好吃喔。尽量吃，别客气。」「我们也不是客气啦……」「就是啊……」被酒见学姊盯着看，我们反而更难动筷了。到最后，我们只好趁学姊不注意时夹点东西吃。「小妹妹，这你也尝尝看。」「这是什么呀？」酒见叔叔促请九舞吃某种白肉生鱼片。乍看之下像鲷鱼，究竟是什么呢？酒见叔叔笑嘻嘻地回答：「是鲤鱼喔。我们这里也会进溪鱼。」「咦，好稀奇喔！」九舞雀跃地立刻尝了一片。闭上眼仔细咀嚼后，她眼睛忽然睁到最大，即使是坐着也像兔子一样跳动。「嗯，清爽得好好吃喔！而且完全没有土味耶！下次看到池塘里有鲤鱼就抓一条来吃吃看好了。」「爱上鲤鱼的少女就是小妹妹你这种吧，哇哈哈哈哈哈！小妹妹你真可爱，我喜欢你！哎呀，差不多该上甜点了。」（注：鲤鱼与恋爱日文同音）酒见叔叔再度豪迈大笑，见到菜吃得差不多以后回厨房去。还有甜点啊。虽然到现在没吃到多少，点心应该就能放宽心吃了吧。于是我满心期盼地等待甜点。不久，酒见叔叔端了个大盘子过来。「这就是甜点！」盘里是堆得像金字塔的鲷鱼烧。「到底是多喜欢鱼啊！」「啊哈哈哈，久真好好玩喔！鲷鱼烧不是鱼喔。」酒见学姊又拍着桌子大笑。这一家子……真是够了。◇◇◇在酒见家用完晚餐后，我们以酒见叔叔为中心聊了一阵子才解散。他和九舞聊得是一见如故，话匣子掀个没完，差点没累死我们。「酒见学姊的爸爸也太喜欢鱼了吧……」樱走在我身旁，疲惫地说了。「我也很喜欢鱼，聊得超开心的！」前头的九舞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倒退走。准备送我们到商店街口的酒见学姊对樱苦笑。「啊哈哈，抱歉喔。他没有恶意啦，拜托你原谅他。我爸这个人，都只顾往自己的喜好直线前进呢。」原来如此，只顾往自己的喜好直线前进啊。「其实学姊和你爸爸还满像的嘛。」我不禁这么说。学姊点点头。「对呀，我也好想对自己的『爱』直线前进喔。」「对游泳也是吗？」，从小就非常喜欢游泳。游泳不只很畅快，和水融为一体也让我心情非常飞跃，光是游泳就兴奋得不得了。我曾经在有人的地方游过一次，那时候感觉真的是特别激动。不过后来鲑鱼化就差点把我急死了。」学姊对我们眯眼微笑。「所以我今天玩得好开心喔！虽然最近每天都很开心，可是今天跟你们游泳玩水这么久，感觉特别不一样。」这样啊。酒见学姊因为会鲑鱼化，不能在人前下水。换言之，除了家人以外，她无法和其他人共享这项喜好。如果可以，她也想像酒见叔叔做菜请我们吃那样，让他人知道她的喜好，共享她的喜悦。学姊低头看着脚尖继续说：「我从以前就很想对自己所爱直线前进，可是我却逃避到现在。就算不想逃，到最后还是逃避了。我很怕被人知道我是鲑鱼人，所以不敢在人前游泳，逃避我的爱。」酒见学姊大步前进，在我们面前翩然转身，我们也停下来面对她。她柔柔一笑说：「所以呀，久真，你给了我向前进的勇气和机会。」学姊突然握起我的手，掌心里的温度随之而来。「多亏有你，我终于能直接面对我的爱了。谢谢喔，久真。」接着，学姊也握起一旁看得嘟起嘴的樱的手。「小樱，也谢谢你。」樱讶异地睁圆了眼，仿佛完全没想到学姊也会和她道谢。我直接将心里的话告诉学姊：「学姊才没有逃避呢。你不是一直待在游泳社，待在水附近吗？我觉得你早就直接面对自己的爱了。」樱也在我这么说时频频用力点头。没错，我们两个也都是为了隐藏体质而躲到现在，并为更顺利地隐藏而结下互助关系，无法像酒见学姊那样把自己留在水边。所以，我们都是打从心底尊敬酒见学姊。而学姊似乎对我这番话感到意外，盯着我的脸愣了一会儿，表情才慢慢变平缓。「我的学弟妹人都好好喔。」说完，学姊露出耀眼的笑容。「以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喔，可爱的学弟妹。」离开商店街，与学姊告别后，我们走上阴暗的堤道，准备送樱回家。九舞可能是先前玩得太疯，已经走到开始打盹了。希望能撑到家门口。「阿熊。」樱以轻细但充满坚定意志的声音说：「我们一定要加油，让酒见学姊顺利出赛。」看来酒见学姊的心情告白让樱下定了决心。原本她是觉得自己有部分责任才开始帮我，而现在却是由衷渴望协助学姊达成心愿吧。我也是如此。希望为愿意面对难题的酒见学姊尽一份力。

第二卷 第四话 鲑鱼与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