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妖云密布的舞曲 第五章

<p>现在塔乌沉浸在类似于庆典的氛围中。</p>

<p>他们终于要告别不见天日的生活了。他们击退了坦加和帕莱斯德，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了自己的生活和同伴。</p>

<p>今后，德尔菲尼亚以外的两国侵入自己的领地的话，可以堂堂正正的发起抗议。</p>

<p>他们等待着去寇拉尔开庆功会的头目们归来，首先是东边的贝诺亚气氛高涨。</p>

<p>然后今天是西边的阿桑的祝宴。</p>

<p>“什么。这么说，你拒绝国王大人给你在城内设置宅邸的好意了吗？”</p>

<p>冒冒失失突然高声嚷道的是兹路的前头目安格斯。这是个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的老人。</p>

<p>他身旁阿迪鲁弗的帕嘉大声笑了起来。</p>

<p>“你不用客气接受了多好。”</p>

<p>这个人身材健壮高大。看起来已经有些醉了，精悍的脸上满脸通红。</p>

<p>吉尔也单手举着酒杯苦笑着。</p>

<p>塔乌占主要地位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像安格斯这样的前任头目，有现在肩负着整个村子的人。</p>

<p>“现在吉尔就是塔乌领的领主大人了呀。”</p>

<p>“国王大人也是很用心呀。这样就很像样子了。”</p>

<p>国内的大领主们都会经常往来于寇拉尔和自己的领地间。</p>

<p>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便是领地的“主人”，在王宫的时候，就是国王的“臣下”。</p>

<p>不过能进入王宫的都是有一定家业的大领主或者小领主，像格拉哈姆卿这样，在某位领主下面服务的地主就不包括在内。</p>

<p>所以，在城内拥有宅邸是这个人的地位，和国王对其信赖程度的证明。</p>

<p>国王也为了感谢成为大领主的吉尔，准备了跟他身份相应的待遇。</p>

<p>但是，吉尔却说，山贼有宅邸是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回绝了。</p>

<p>“我可不愿意这么拘泥于形式。这样的话，帕嘉。不如你代替我去吧。”</p>

<p>“不行，我拒绝。”</p>

<p>众人一起笑了起来。</p>

<p>阿桑的村子充满了活力。头目们谈话的会议厅的大门敞开着，女人们接连送来料理和酒。</p>

<p>村子到处都能听到音乐和歌声。</p>

<p>实在难以相信，这是长年以来将隐秘生活当作信条的塔乌村庄。这是个充满热闹欢笑的夜晚。</p>

<p>这种时候，经常会出现藏身在热闹的阴影里，秘密约会的男女。各个阴暗的角落中，到处都能看到亲近的并排坐下，亲切的说着悄悄话的年轻恋人们的身影。</p>

<p>有鼓足全身勇气送出发饰或者手饰的年轻人。接过礼物的姑娘如果将其带在身上的话，那就是接受了对方。</p>

<p>虽然现在的季节到了晚上会有些冷，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似乎就感觉不到寒冷。</p>

<p>伊文看着他们的样子自言自语道。</p>

<p>“……真好，这么热情。”</p>

<p>从他的牢骚中就能听出来，他是一个人。</p>

<p>他是贝诺亚的副头目，也是国王的亲卫队队长，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p>

<p>但是村里的女孩子都很讲究品行，不会因为玩玩就跟男人交往。基本上会和交往的男人结婚。伊文因为数次战乱离开村子的时候，姑娘们都找到了新的对象，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p>

<p>就在伊文思考，到底谁能安慰孤身一人的自己时，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p>

<p>这只手抓住伊文的脖子勒紧，接着将沉甸甸的身体整个靠了过来。</p>

<p>“终于抓住你了。美男子。”</p>

<p>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带着很浓的酒气。</p>

<p>伊文苦笑着，想将这只手拉下来。</p>

<p>“你心情看起来很好呀，凡妮莎。”</p>

<p>“那是当然的。很少有让人这么高兴的事。”</p>

<p>罗姆的女头目满脸醉意，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p>

<p>“话说回来，这段时间，你考虑过了吗？”</p>

<p>“什么事情呀？”</p>

<p>“别装傻了。你被抓到这里库房里的时候的事情啊。作为让你逃跑的回报，我不是让你娶我的女儿吗？”</p>

<p>伊文有些慌乱。</p>

<p>“稍、稍微等一下。确实，你确实那么说了。但是我以为只是随口一说……”</p>

<p>“我当时就很看重你了。真是看对了。所以，你跟我的女儿一起，继承罗姆。”</p>

<p>她完全不听别人说话。</p>

<p>虽然脸上满是醉意，但是她的眼神却很认真。</p>

<p>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p>

<p>“……真的吗？”</p>

<p>那是渥尔即将被处刑之时的事情。</p>

<p>伊文因为比思切斯的指示被绑了起来，放在库房中，就在他咬牙切齿的时候，凡妮莎帮了他。</p>

<p>她支开两名看守，准备好马，切断了绑住伊文的绳子。</p>

<p>“我总想在你身上赌一次试试。”凡妮莎轻描淡写的说道。</p>

<p>虽然身为女人，但她也是将罗姆团结在一起的头目，下定主意就会去做。</p>

<p>那时，她确实说过。</p>

<p>“如果平安将国王大人救出来的话，你就娶了我的女儿吧。”</p>

<p>而满脑子都想着尽快赶到格斗场的伊文，并没有仔细思考，就回答道。</p>

<p>“好吧。”</p>

<p>那个时候就算让她娶四十岁的凡妮莎，他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当时的状况就是那么紧迫。</p>

<p>但是，他没想到凡妮莎是认真的。</p>

<p>他本来以为，那是对于恐怕不能活着回来的自己的安慰，也是嘲笑。</p>

<p>结果，东边来的男人们追着逃走的伊文，接连出发，而凡妮莎也带着罗姆的男人们出发了，其他的西部头目们也破罐子破摔一起行动了起来，他们汇合成一股大军，向国王的处刑场前进。</p>

<p>所以，对于伊文来说凡妮莎是恩人。</p>

<p>如果只是放他走了，那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如果带着同伴进行援助，那意义就不一样了。</p>

<p>在那种状况下，她居然真的敢赌在伊文身上。</p>

<p>而且，凡妮莎的预测是正确的。</p>

<p>王妃也赶到了现场。因为巴鲁也下定决心展开行动，成功就出了国王，德尔菲尼亚大获全胜。塔乌也立了大功。</p>

<p>伊文个人非常感谢凡妮莎，但是要让他“做女婿”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p>

<p>他非常焦急的想要推开凡妮莎。</p>

<p>“那个，凡妮莎。多亏了你，我和塔乌都得救了。真的。对于国王来说，你可是恩人。德尔菲尼亚不会小看塔乌了。你的眼光真的非常准。这就足够了吧？”</p>

<p>“哪里。我看中的是你。”</p>

<p>她用有些奇怪的语调继续说道。</p>

<p>“那个孩子也到年龄了，没什么男人缘。还是说你对我的女儿有什么不满？”</p>

<p>“没有，不是那么回事。”</p>

<p>想一想就明白。对喝醉的人说这种话是自杀。</p>

<p>凡妮莎笑了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p>

<p>“是啊。让身为母亲的我来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她可是个好孩子。很有姿色，性格也好……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就把她叫出来。”</p>

<p>伊文很想说，不，把她叫出来我可不好办，可是罗姆的女头目却说出了更可怕的话。</p>

<p>“正好那里有个库房空着。你快把该干的事情干了。”</p>

<p>“别开玩笑了！”</p>

<p>伊文慌忙说道。</p>

<p>“我要是那么做了，不就真的得跟你的女儿结婚了吗！”</p>

<p>“那是当然的呀。”</p>

<p>女头目死死的盯着伊文。</p>

<p>“你想对我的女儿下手，还想到处寻花问柳吗？就算你是吉尔养大的，你觉得我能允许你做这么胡来的事情吗？”</p>

<p>伊文自暴自弃仰天</p><p>长叹。</p>

<p>这真是比喝醉的男人还恶劣。不管说什么都没用。</p>

<p>“明白了。我明白了。等你酒醒了之后，我好好跟你谈谈。今天就饶了我吧。”</p>

<p>“不行。不能让你跑了。”</p>

<p>凡妮莎站在伊文背后，双手从他手臂下穿过，封住他的行动，用力往后拉去。</p>

<p>“等等，等一下！”</p>

<p>就算伊文焦急的反抗着，也无法将凡妮莎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甩开。</p>

<p>毕竟这是能镇压住狂躁的野马，轻松操纵长刀的手臂。</p>

<p>想要摆脱的话必须认真抵抗才行，但是对方现在喝醉了。而且，她还是一个村子的头目。</p>

<p>没法反抗。</p>

<p>凡妮莎将拼命反抗的伊文硬拖进会议厅，用整个村子都能听见的大嗓门高声喊道。</p>

<p>“吉尔！你听好！这个年轻人说要违反约定！他明明答应要娶我女儿了！”</p>

<p>“我没答应过！”</p>

<p>“真是的……这个孩子。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你是男人吧！！”</p>

<p>“凡妮莎！！”</p>

<p>伊文很伤脑筋。</p>

<p>另一方面，会议厅中的头目们也都喝醉了。每个都是满脸通红。此时刚好上了一道好菜。</p>

<p>大家都很高兴，大声笑着，欢呼起哄着。</p>

<p>“这太过分了吧。”</p>

<p>“是啊。男人既然说了，就要负起责任娶了人家。”</p>

<p>“艾比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你真幸运。”</p>

<p>不用说，这下凡妮莎更高兴了。</p>

<p>“你看。大家都这么说。”</p>

<p>“吉尔！你也说点什么！”</p>

<p>被当成下酒菜的伊文冲着看起来还有些正常，仿佛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头目哭诉起来。</p>

<p>不过，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吉尔也喝了不少。他表情认真的说道。</p>

<p>“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艾比是个好姑娘呀。我都想替你娶她。”</p>

<p>“我可不干！”</p>

<p>还没等伊文说话，凡妮莎先开口说道。</p>

<p>“我的孩子还只有十八岁。就算你是个好男人，也不能让她嫁给四十岁的男人。”</p>

<p>这下吉尔也只能苦笑了。</p>

<p>此时，话题的主要人物凡妮莎的女儿，艾比像一阵风一样跳了进来。</p>

<p>“妈妈！别说傻话了！”</p>

<p>凡妮莎是个很有气概的女头目，她的女儿也不逊色。</p>

<p>她穿着皮革制的上衣，系着皮带，腰间插着厚刃刀，长裤长靴。</p>

<p>不加打理的茶色长发看起来用梳子梳也弄不好了。头上包着绣有刺绣的红布，这可以说是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打扮了。</p>

<p>她会追随母亲一起上战场。既能使剑也能拉弓。在骑射方面水平不输男人。</p>

<p>“不要瞒着我随便给我决定结婚对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p>

<p>被女儿斥责的凡妮莎有些不好意思。</p>

<p>她还抱着被她抓住不放的伊文的脖子，有些闹别扭的说道。</p>

<p>“——为什么呀。这个人你不喜欢吗？这可是个不错的男人呀？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的话，可就下手啦？他将来很有希望的呀？”</p>

<p>她的女儿像炸毛的山猫一样。</p>

<p>她二话不说将伊文从母亲手里抢了下来。</p>

<p>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怒火。</p>

<p>“你不要陪母亲开这种无聊的完笑！”</p>

<p>“……我怎么反抗喝醉的人呀。我才觉得麻烦呢。”</p>

<p>伊文疲惫的回答道。</p>

<p>之前他一直乖乖的被摆弄，逃离了凡妮莎的魔爪（？）之后，他用肩膀顶了顶艾比的后背，往后退去。</p>

<p>“那个，凡妮莎。让两个当事人自己聊聊吧。这种时候跟父母的意见比起来，本人的意见更重要吧，对吧？”</p>

<p>说完这些，伊文和艾比慌忙逃了出来。</p>

<p>背后响起了哄堂大笑。</p>

<p>“……真是的。他们喝得太多了。”</p>

<p>伊文有些懊恼的摸了摸满头金发。</p>

<p>这种时候不喝酒真是吃亏。</p>

<p>他们来到没什么人烟的村外，艾比冲着伊文说道。</p>

<p>“对不起。我妈妈做了傻事。”</p>

<p>出乎意料的，艾比老实的道了歉。</p>

<p>她似乎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母亲把伊文拉走了，就赶了过去。</p>

<p>“因为我是独生女。所以母亲不管是什么人，都想认成女婿。”</p>

<p>“只要是男人谁都行吗？”</p>

<p>“只要是在母亲眼里是个好男人的话。”</p>

<p>艾比抬头看着伊文，微微笑了笑。</p>

<p>她有着擅长骑马的高挑身材，经常从事体力劳动而锻炼出来的年轻丰满的身体。</p>

<p>发育丰满的娇嫩的肉体，加上稍微有些年幼的圆脸。细长清秀的眼睛和圆润的嘴唇仿佛小孩子一样。</p>

<p>要是说她长得不可爱，那肯定是骗人。不过要娶她，还是有些为难。</p>

<p>伊文表情复杂的挠了挠头。总是，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完。</p>

<p>“对不起。做这种不像样的约定。我没想到她会当真……”</p>

<p>艾比摇了摇头。</p>

<p>“你不用在意。那是母亲的坏毛病。特别是喝了酒之后，就会这样。她总是说，想给我找一个能把村子交付出去的人当女婿。”</p>

<p>“哈哈。想找下一任的头目吗？”</p>

<p>“这种事情，太奇怪了。”</p>

<p>艾比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僵硬。</p>

<p>“大家都很仰慕母亲，所以她继承了父亲成为了头目。用父子，丈母娘女婿这种理由选头目，是不对的。”</p>

<p>“确实如此。村子里的人不会同意的。”</p>

<p>塔乌的人讨厌被血统支配。</p>

<p>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否定世袭。世袭在避免发生混乱上很有效果。在避免争夺家业时也很有效果。如果头目的儿子是合格的人物，肯定会顺利的被选为下一任头目。</p>

<p>但是，也有很多问题。这种情况下，也可能会让有害的人物立于顶点之上。</p>

<p>在兹路村中，继承安格斯位置的是完全不相关的布朗。</p>

<p>安格斯的三个儿子都没有被选中。</p>

<p>他们并不是不适合做头目。</p>

<p>只是说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p>

<p>这件事他们本人和村里的人都接收。</p>

<p>在塔乌的村落中，要选择能让人们团结起来的人，主要有两个基准。</p>

<p>其一，是这个人有着优秀的器量。</p>

<p>其二便是“得到大家的支持”。</p>

<p>虽然非常单纯，也相应的很困难。</p>

<p>“在罗姆明明也有很多优秀的人，你，讨厌男人吗？”</p>

<p>伊文半开玩笑的问道，艾比有些犹豫的回答道。</p>

<p>“并不讨厌……”</p>

<p>“没有想要跟他在一起的男人？”</p>

<p>“没有。”</p>

<p>“真遗憾。你明明这么可爱。”</p>

<p>艾比有些生气的瞪着伊文。</p>

<p>“我要跟我母亲说了。说你对我有意思。这样的话，我母亲肯定会特别高兴兴奋的跑到贝诺亚，把你抢过来。”</p>

<p>伊文完全投降，举起两只手。</p>

<p>“我明白了。是我不好。你才只有十八岁。不用着急。到时候肯定会找到好男人的。”</p>

<p>这并不是单纯口头上的安慰。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但是艾比的表情却没什么神采。</p>

<p>“我不会结婚的。”</p>

<p>“啊？”</p>

<p>“如果不是真正的塔乌的男人，我不会跟他结婚的。”</p>

<p>她轻声说完便转过了身。</p>

<p>村里为了从其他村子赶来的客人准备了宿舍。她往那边走去了。</p>

<p>途中经过广场的时候，那里有很多同龄的年轻</p><p>男子在载歌载舞，但是她看都没看一眼。</p>

<p>伊文耸了耸肩。</p>

<p>看起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p>

<p>之前见面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么倔强的样子，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根据当时的心情不同，有时非常老实，有时又很挑剔。</p>

<p>另一方面，在会议厅，凡妮莎也加入了酒宴。</p>

<p>杜嘉的科尼森和阿迪鲁弗的帕嘉满脸通红的在拼酒。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奇怪了，但还不肯放弃胜负。他们接连喝光了几个杯子，不管要求一旁倒酒的女人继续倒酒。</p>

<p>他们每次喝光杯中的酒就会响起一片欢呼声，甚至有人开始下注，看哪边会赢。</p>

<p>凡妮莎并没有参加这场赌博。她跟在一旁参观的吉尔一起，互相为对方倒酒，继续喝酒。</p>

<p>她用有些湿润的眼睛望着对方。</p>

<p>“吉尔。”</p>

<p>“怎么？”</p>

<p>“你还是像之前那样是个好男人。”</p>

<p>贝诺亚的头目高声笑了起来，但是在一片喧嚣中，其他人并没有听到。</p>

<p>“你差不多也该找个新男人了吧。一直当个寡妇也太浪费了。”</p>

<p>“别说傻话了。事到如今，我怎么能再拖来一个丈夫以外的男人呢。我已经不需要男人了。你倒是一直单身。”</p>

<p>“我只是经常被不同的人吸引而已。不，实际上，如果没有荷鲁斯的话，我本来还想追求你呢？”</p>

<p>吉尔提到了凡妮莎死去丈夫的名字，她高声笑了起来，很有气势的拍着吉尔的肩膀。</p>

<p>“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讨厌，你这个人。你明明没有这个心思。”</p>

<p>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一口气将酒全部喝完。接着收起笑容，有些沉静的说道。</p>

<p>“贝诺亚要让给谁？”</p>

<p>吉尔低声笑了起来。</p>

<p>“怎么突然说起这么没情趣的话了。”</p>

<p>“别装傻了。要给那个孩子吗？”</p>

<p>“你说伊文吗？”</p>

<p>“除了他还有谁。”</p>

<p>“让你这么小看可不行。贝诺亚是塔乌最大规模的村庄。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有前途的人。”</p>

<p>“真的吗？”</p>

<p>“嗯，真的。”</p>

<p>“那么……”</p>

<p>凡妮莎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p>

<p>“把那个男人让给我吧？”</p>

<p>吉尔再次苦笑了起来。</p>

<p>“你喝太多了，凡妮。”</p>

<p>“我是认真的。”</p>

<p>“……”</p>

<p>“那个男人的话，我能放心的交给他。罗姆的村庄也好，艾比也好。”</p>

<p>“你还真是迷上他了呀？”</p>

<p>“还没有你着迷。”</p>

<p>凡妮莎脸含笑意，伸出空酒杯，吉尔默默的往杯里倒满了山葡萄酒。</p>

<p>“那个孩子刚到塔乌的时候，你不就很疼爱他吗？”</p>

<p>“那是当然了。看到有前途的年轻人，每个头目都会这么做的。”</p>

<p>“为了什么？”</p>

<p>吉尔有些吃惊的望着凡妮莎。</p>

<p>女头目的脸颊因为醉酒有些红润，但是眼神却很认真。</p>

<p>吉尔缓缓的说道。</p>

<p>“我只是想自己亲眼确认一下，选择我自己能接受的继承人。”</p>

<p>“我也是这么想的。”</p>

<p>“……”</p>

<p>“你现在还没有隐居的打算吧？我是个女人。作为头目让大家团结起来，还能再做五年……最多差不多也就十年吧。”</p>

<p>“凡妮。罗姆的女豪杰可不能说这么泄气的话。”</p>

<p>“所以，我想让自己看中人成为下一任的头目。并不是说我们那里的年轻人不好。但是就是还差一点点。还没有那个孩子那么好。”</p>

<p>“哎呀哎呀。他本人会说什么呀……”</p>

<p>“只要你同意了，接下来由我来说服他。”</p>

<p>“我明白了。我跟他说说看。不过你不要抱有期待。”</p>

<p>“我知道。”</p>

<p>凡妮莎点了点头，开心的继续说道。</p>

<p>“那个孩子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头目的。”</p>

<p>在同一个会议厅的科尼森和帕嘉的比试还在继续。吉尔大概看了一眼，两人已经喝光了数十个酒瓶子。</p>

<p>“——想要喝到什么时候呀。”</p>

<p>“真是的。那我就先失礼了。”</p>

<p>说这些话的凡妮莎自己也喝光了五瓶。</p>

<p>虽然脚步有些摇晃，但她心情很好，自己走了出去。</p>

<p>吉尔也站了起来。虽然门开着，但屋里还是充满了酒气。</p>

<p>他往外走出了一步，晚秋夜晚的空气很清爽舒服。</p>

<p>山上的季节会早一些。</p>

<p>虽然现在很适合醒酒，但是到了清晨就已经相当冷了。</p>

<p>广场到处都躺着摆成大字的男人们。不知道是什么人先把他叫醒，还是被自己的喷嚏冻醒。</p>

<p>不过，塔乌的男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搞坏身体。这种天气还不用担心会冻死。</p>

<p>持续了一整晚的热闹气氛也渐渐消散，村子差不多也要进入梦乡了。四处的弥漫着庆典结束后的寂寥和慵懒感觉。</p>

<p>贝诺亚的头目慢慢披上外套，静静地走在村子里。</p>

<p>吉尔在自己村子里的时候，身边经常围绕着大批的部下。既然是立于他人之上的身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不太喜欢被人服侍。</p>

<p>他更喜欢像这样一个人散步。</p>

<p>整个村子被含着冷气的白雾包裹着。</p>

<p>其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吉尔笑着说道。</p>

<p>“喂，美男子。”</p>

<p>这是半开玩笑的语气。</p>

<p>“怎么了。明明这么受欢迎，还一个人散步吗？”</p>

<p>“别开玩笑了。刚刚一直都在那里喝酒。别的人都睡了，正要回去。”</p>

<p>“——不把他们叫起来吗？”</p>

<p>“人家睡得正香呢，用不着打扰吧。”</p>

<p>伊文平静的说道。</p>

<p>吉尔忍不住笑了起来。</p>

<p>“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p>

<p>伊文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接着乖乖跟了过来。</p>

<p>两人从躺在广场上的人之间穿过，来到树丛旁。</p>

<p>吉尔单刀直入的说道。</p>

<p>“凡妮看起来是认真的。”</p>

<p>“啊！？”</p>

<p>“她想让你成为艾比的丈夫，将来成为罗姆的头目，我觉得挺合理的。”</p>

<p>伊文深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p>

<p>“……你是怎么回答的？”</p>

<p>“我说要看你的想法。”</p>

<p>吉尔饶有兴趣的摸了摸长满胡子的下巴。</p>

<p>“嗯，布朗也成为了兹路的头目。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如下定决心去试试。”</p>

<p>“所以说，别开玩笑了。”</p>

<p>“我要提前告诉你，如果要拒绝的话，就要有相应的觉悟。凡妮可是很可怕的。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看中的男人。之前的荷鲁斯就是这样。凡妮看中了他，他脸色铁青的到处逃跑，结果，还是被抓住了。”</p>

<p>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p>

<p>伊文有些生气的瞪着吉尔。</p>

<p>原本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p>

<p>只要这个男人跟凡妮说，那是我的人，放弃吧，这一句话就够了。</p>

<p>伊文小声嘟囔道。</p>

<p>“——你真是不可爱。”</p>

<p>“你应该是想说可怜吧？我可能会失去自己优秀的左膀右臂。而且只要你有意的话，我本来想正式公布让你成为贝诺亚的继承人呢。”</p>

<p>这又是开玩笑的语气。</p>

<p>吉尔的好像在说，如果你</p><p>想让我帮你的话，就开口求我。</p>

<p>伊文用力咂了一下舌头。</p>

<p>“……真是的。所以说你们这些中年人做的事情都是这么阴险。”</p>

<p>吉尔似乎毫不在意。他依然出声笑了起来。</p>

<p>“国王大人的亲卫队长虽然也不错，不过你差不多也该认真起来，考虑在村里安顿下来了吧？塔乌将来也会成为出色的领地。人员来往繁多。谁也不会马上要求你。不过，肩负着村子也不是什么坏事。”</p>

<p>“所以说！你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是你故友的孩子，父亲是父亲，我是我！？”</p>

<p>虽然这句话有些自暴自弃，但是吉尔一脸茫然歪着头问道。</p>

<p>“故友？什么意思？”</p>

<p>伊文也有些吃惊。</p>

<p>“你不知道吗？”</p>

<p>“知道什么？”</p>

<p>“我是格奥尔格和碧安卡的孩子……”</p>

<p>这句话给了吉尔非常大的影响。</p>

<p>甚至让说出这句话的伊文感到有些惊慌失措。</p>

<p>大头目吉尔哑口无言。</p>

<p>他仿佛时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死死的盯着伊文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p>

<p>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吉尔的目光停留在伊文的脸上，声音低沉的挤出一句话。</p>

<p>“——你是谁的孩子？”</p>

<p>伊文有些焦急。他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p>

<p>“不，是因为，比思切斯他说……”</p>

<p>“有人叫我吗？”</p>

<p>突然有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回答道。阿桑的头目在白雾中突然出现。</p>

<p>“什么呀。原来是你们呀。我还想呢，要是男女幽会的话，这两个人都太高大了。女人呢？被甩了吗？”</p>

<p>这个人似乎也是为了醒酒才出来的。可怕的胡子上现在还不停的有酒滴落下来，可他看起来还不知足，手上还握着一个酒瓶子。</p>

<p>“比思切斯！”</p>

<p>伊文用质问的语气说道。</p>

<p>“是你说的，如果我死了吉尔会伤心的，然后把我关在库房里！”</p>

<p>“嗯？”</p>

<p>阿桑的头目眼神有些迷糊，他看了看两个人的脸，似乎慢慢理解了情况。</p>

<p>真没办法呀，他摇了摇头。</p>

<p>“年轻人，男人说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知道的事，吉尔应该还不知道。”</p>

<p>“……比思切斯。”</p>

<p>这次说话的是吉尔。</p>

<p>他的表情非常恐怖，声音中有着让人不容分说的气魄。</p>

<p>“不能当成没听到啊。说说吧。”</p>

<p>“你问这个年轻人不就好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p>

<p>“比思切斯。”</p>

<p>这个声音很低沉。</p>

<p>阿桑的头目耸了耸肩。</p>

<p>“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啊？我只不过是很久之前听麦奇说的。”</p>

<p>“听说了什么？”</p>

<p>“这个年轻人的双亲的名字是格奥尔格和碧安卡，父亲在斯夏郊外做木雕，一只腿是假肢，仅此而已。不过，听到这里，我就能猜到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格奥尔格了吧。而且，这个年轻人，外表这个样子。肯定混有南国血统。不过呀，吉尔……”</p>

<p>比思切斯低声笑了起来。</p>

<p>那是无法形容的严厉笑声。</p>

<p>“你听说这些事情，会高兴吗？因为是旧友的朋友，所以特别关照。所以想让他当副头目。——人们会说这种话吧？你的感情被别人这么暗中说三道四，也没关系吗？”</p>

<p>“你这家伙……”</p>

<p>吉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可怕的沉吟道，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野蛮的敲打着对方仿佛肌肉盔甲的身体。</p>

<p>如果是平时的比思切斯的话肯定一动不动吧，但是现在他脚底下不太稳当。</p>

<p>他有些可笑的摇晃着，但没有倒下，只是开心的笑着。</p>

<p>“不过到了现在也用不着担心这些了。这个年轻人现在，是所有人都认可的贝诺亚的副头目。——接下来就你们两个人谈谈吧。”</p>

<p>说完这些，比思切斯笑着消失在白雾中。</p>

<p>伊文耸了耸肩看着吉尔。</p>

<p>吉尔摸着胡须，叹着气看着伊文。</p>

<p>“你还有别的要说的话吗？”伊文说道。</p>

<p>“没有。不，还有一件事。”吉尔说道。</p>

<p>他用难以形容的表情望着伊文的脸。</p>

<p>“你有兄弟吗？”</p>

<p>“没有。我是独生子。”</p>

<p>“这样啊……”</p>

<p>吉尔并没有再问其他事情。</p>

<p>伊文也没有询问吉尔和自己的双亲是什么关系。</p>

<p>他之前说过，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死了。</p>

<p>这些吉尔是知道的。</p>

<p>这就已经足够了。</p>

<p>转天午后，国王的书信寄到了阿桑。</p>

<p>这封信一度寄到贝诺亚，又被转到了这里。</p>

<p>是寄给伊文的，内容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请来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