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红之丧章 第五章

<p>十二月中旬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寒冷了，也开始飘雪了。</p>

<p>中央地区的雪不会留下来。很少会有积雪，就算有了积雪，也会很快消失。</p>

<p>所以，城镇里的人在雪很大的日子里，都会减少外出，并很早就关闭店门。</p>

<p>但是，也有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外出的人。</p>

<p>那就是格林塔王妃。</p>

<p>王妃一到了下雪的季节就变得很精神。也非常耐寒。即便是在这个季节，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也一如往常。</p>

<p>这天早晨，王妃说要和很久没过见的到这边玩的黑主一起，去郊外骑马远足。</p>

<p>外面正下着大雪。是最不适合骑马远足的天气了。</p>

<p>雪拉非常吃惊的说道。</p>

<p>“也用不着在这种日子外出吧。如果有暴风雪的话该怎么办？”</p>

<p>“这场雪到了下午就会停。到那个时候晴朗的雪原非常漂亮。要一起去看看吗？”</p>

<p>如果这样的话，等雪停了再去不就可以了吗，可是王妃却说讨厌人多。</p>

<p>雪拉叹了口气。</p>

<p>这个人的《人多》这个词，有特殊性。</p>

<p>镇上或者城里如果到处都是人的话，她也会觉得很烦，但是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也就放弃了。</p>

<p>但是，到了原野这种视野很好的开阔地方，或者是森林中那种幽深的地方，只要看到一个人就算是《人多》了。</p>

<p>似乎在王妃眼中，那一点就成了景色中丑恶的障碍物。森林和原野上一个人都不要有。她似乎想要尽情享受一望无际的雄壮风景。</p>

<p>在山中的西离宫生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p>

<p>不想听女官和侍从们的抱怨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看到人。</p>

<p>毕竟已经有了两年半的交情，这种事情雪拉还是明白的。</p>

<p>这样的王妃却将雪拉放在身边。</p>

<p>这一点让雪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王妃是不把自己当成人吗，还是只把自己当成一种家具呢，这一点雪拉还不清楚。</p>

<p>“怎么样？你要看家吗？”</p>

<p>听到王妃的问话，雪拉回过神来。</p>

<p>“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不麻烦的话。”</p>

<p>这就是《侍女》的工作。</p>

<p>王妃穿着和往常一样的轻薄装束，侍女身穿毛织外套和面罩，在城门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在纷纷大雪中出了城。</p>

<p>这种天气实在是没办法全力策马飞奔。</p>

<p>黑主和雪拉的马都用接近小跑的速度前进着。</p>

<p>在城镇中还能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影，但是到了郊外，完全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p>

<p>大雪不停降下。</p>

<p>虽然还是上午，但是白色的黑暗却笼罩了周围。</p>

<p>雪拉默默的握着缰绳。平时能听到的轻快马蹄声，现在也听不到了。</p>

<p>只能听到马匹有规律的呼吸声，和马具发出的微弱声响。</p>

<p>这些声音愉快的刺激着耳朵。</p>

<p>有时，风向会突然改变，卷起粉末一般的雪花拍打在脸上。</p>

<p>前面王妃的身影，也像是在摇摆的白色幕布后面一样，看起来似乎要消失不见。</p>

<p>这种感觉就好像在静静降下的大雪中，两个人单独进行旅行一样。</p>

<p>目的地由王妃决定。雪拉只是紧紧跟着保证不跟丢黑主巨大的身影。</p>

<p>往寇拉尔西边前进，就是丘陵地带。</p>

<p>右边应该有帕奇拉山脉的巨大山峰，但是现在因为雪雾的笼罩什么都看不见。</p>

<p>雪拉骑的马忠实的跟在黑主后面，进入了冬季干枯的树林中。</p>

<p>呼在毛织面罩中的呼吸都是冰冷的。</p>

<p>雪拉猛然抬起脸，应该走在前面的王妃的身影不见了。</p>

<p>雪拉立刻焦急起来，他慌忙让马在四周走动寻找，这个时候黑主从雪中出现了，但是马鞍上却空无一人。</p>

<p>王妃是不可能跌落马下的。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会注意到。</p>

<p>而且，就算猴子会从树上掉下来，王妃也不可能从马上摔下来。</p>

<p>这样的话，那她肯定是自己下马的。</p>

<p>明明在这么近的距离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是应该责备自己的马虎大意吗，还是应该感叹她不让自己注意到的技术太出色了呢……</p>

<p>“格雷亚。那个人怎么啦？”</p>

<p>雪拉这样询问道，于是黑马抬起头摇了摇，然后往刚刚走出来的方向走回去了。脚步非常悠闲。</p>

<p>天空渐渐明亮起来，雪也变小了。</p>

<p>就像王妃说的那样，到下午天应该就晴了。</p>

<p>刚刚落下的雪上有小小的脚印。那是王妃的脚印。</p>

<p>因为视线变得清晰了，所以雪拉和黑主一起沿着足迹前进。穿过森林之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p>

<p>平缓上升的丘陵脚下，雪拉看到了王妃的身影，他想开口喊她，却发不出声音来。</p>

<p>在一片白色的风景中，王妃一个人站在那里。</p>

<p>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像一团毛皮。</p>

<p>从那个东西上，红色的水滴一滴、两滴、滴落到雪地上。</p>

<p>在一切都被染成白色的风景中，那片红色非常鲜明的映在雪拉眼中。</p>

<p>王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p>

<p>手上抓着兔子的尸体，滴落在雪地上的血滴扩散开来，她就那样望着那片血迹。</p>

<p>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只是单纯的看着。</p>

<p>雪拉回过神来发现王妃的嘴角上也有血迹。</p>

<p>她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刚刚抓住的猎物，望着它的生命的痕迹渐渐流逝。</p>

<p>不久之后王妃抬起头，在她回头望向雪拉之前，雪拉感觉自己完全动不了。也没办法走近。</p>

<p>“怎么了……？”</p>

<p>雪拉口中发出了喘息声。他的表情和握住缰绳的手，都变得僵硬起来。</p>

<p>“什么？”</p>

<p>“突然，这么……”</p>

<p>“啊。我看到这个家伙跳了出来。很大吧？”</p>

<p>王妃笑着提起猎物给雪拉看了看，她像往常一样，依然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是，雪拉的身体却依然维持着警惕的状态，非常紧张。有的时候，雪拉会强烈的感觉到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人类以外的部分》，觉得非常可怕。</p>

<p>黑主轻轻将自己的鼻子伸到王妃的脸旁。</p>

<p>它的样子，并不是马在向主人撒娇，就好像男人在若无其事的安慰自己熟悉的朋友一样，雪拉不由得低下了头。</p>

<p>这里不是自己应该涉足的领域。</p>

<p>黑主不害怕这个人。帕奇拉的狼也不怕。</p>

<p>国王、也是如此。</p>

<p>王妃抱住自己黑色友人的脖子，轻轻拍了拍它，将抓到的兔子绑在马鞍上。</p>

<p>王妃再次骑上马，沉默的让马往前行走。</p>

<p>雪拉也沉默的跟了上去。</p>

<p>就在这个时候，王妃突然开口说道。</p>

<p>“之前，你在绣蔷薇吧？”</p>

<p>“嗯。”</p>

<p>“那个啊，当时我看到居然吓了一跳。可是，现在却不觉得有什么。为什么呢。”</p>

<p>雪拉深深叹了口气。</p>

<p>雪拉想说你再说得明白一点，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p>

<p>反正就算问了也听不懂。</p>

<p>但是，这个时候，王妃自己开口继续说道。</p>

<p>“我的父亲，他。死在了雪地上。”</p>

<p>“…………”</p>

<p>“纯白的雪地上溅满了血……那个痕迹……比父亲的尸体要更，那片红色白色……要更加强烈的印在我眼睛里。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p>

<p>天已经完全亮了，雪也停了。</p>

<p>“之前的……那个、蔷薇</p><p>吗……？”</p>

<p>“很突然，我也不明白。突然就想起来了。不过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蔷薇。特别是红色的……”</p>

<p>“这样啊……”</p>

<p>“但是，我的同伴喜欢鲜红的蔷薇。而且，他还要故意将蔷薇跟白色的小花插在一起。——最开始，真的……在我眼里就是雪地上干涸的鲜血一样。”</p>

<p>“…………”</p>

<p>“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p>

<p>来到丘陵上面之后，目光所及的是一片银色的世界。</p>

<p>真的没有一点杂质。没有被任何人践踏过的雪原。那是一片人、野兽、马、马车都不曾通过的纯白色的原野。</p>

<p>两人都凝望着这篇雄壮的景色，缓缓驱马前行。</p>

<p>雪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p>

<p>他觉得有些为难，又觉得有些可悲。而且，自己对于这个人来说算什么呢？算不上是朋友。可也算不上是仆人。</p>

<p>因为这个人不愿意。</p>

<p>那么，是什么呢？</p>

<p>以前自己根本不用考虑这种事情。</p>

<p>只要等待别人下达指示，然后按照别人吩咐的圆满完成就可以了。</p>

<p>但是现在，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p>

<p>“莉。”</p>

<p>“怎么？”</p>

<p>“你还是……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吗？”</p>

<p>王妃似乎非常吃惊。</p>

<p>“‘还是’算是寒暄吗。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p>

<p>“那么，那个时候能不能带上我？”</p>

<p>听了雪拉的发言，王妃露出愈发吃惊的表情。</p>

<p>“这里不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吗？”</p>

<p>“可是，我的故乡已经没有了。”</p>

<p>村子被烧毁了。记忆中的人们，也一个不剩了。</p>

<p>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没有不想失去的人。</p>

<p>而且，雪拉觉得王妃从自己身边消失这件事，让他觉得更可怕。</p>

<p>王妃冷静的说道。</p>

<p>“可能，再也回不来这边了。”</p>

<p>“没关系的。”</p>

<p>“为什么？”</p>

<p>“呃……”</p>

<p>“为什么，即使如此也想跟我一起走？”</p>

<p>“…………”</p>

<p>“并不是单纯的想去看看吧？也不是想逃离现在这个地方。那么是为什么？”</p>

<p>“这是……”</p>

<p>雪拉低下了头。</p>

<p>面对自己的侍女，王妃投去了算不上是可怜他，也不算是鼓励他的视线，但是一直低着头的雪拉却没注意到。</p>

<p>“你呀……在奇怪的地方勉强自己，不要这样。就好像因为不想被抛弃而拼命讨好的狗一样。”</p>

<p>“…………”</p>

<p>“这里不是很好的地方吗。不要因为一时兴起说这种话。”</p>

<p>“…………”</p>

<p>“我呀，因为有人在等我。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p>

<p>在厚重的云层中阳光照射下来。</p>

<p>一部分雪原散发出闪亮的光芒。</p>

<p>王妃凝望着这炫目的景色。</p>

<p>现在的王妃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去世的父亲。</p>

<p>而是像雪一样洁白的同伴的皮肤。和父亲一样黑亮的长发。</p>

<p>是什么时候呢，自己曾看到那个同伴双手抱着红色的蔷薇和雪白的小花。</p>

<p>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莉无法控制自己。那雪原上飞剑的鲜血之花鲜明的浮现着脑海中，身体真的没办法行动。</p>

<p>大概是看到莉的样子感觉到什么了吧，本来想在莉面前插花的同伴，抱着巨大的花瓶，将花放到了莉看不到的地方。</p>

<p>你不用这么做的，莉说道。自己不想将弱点暴露出来，也不想输给自己的软弱，所以坚持说放在这里就可以了。</p>

<p>但是当时需要自己仰视的高大同伴却笑着摇了摇头。</p>

<p>他说，你不用勉强自己。</p>

<p>就算你不喜欢花，但是我喜欢，所以要一个人看。</p>

<p>他的语气并没有异样的沉重，而是非常明朗，让莉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p>

<p>他总是这样，用自己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反抗人类同时也无法和同族和睦相处的自己。</p>

<p>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奇怪的有着孩子气的地方。</p>

<p>特别是，他在莉的人身安全方面事无巨细的担心，让人觉得保护小鸡的母鸡都做不到这么夸张。</p>

<p>而和他分开已经过了五年多了。</p>

<p>真是不可思议。还觉得有些担心。实在难以想象他能在没有莉的地方，忍耐这么长的时间。</p>

<p>“……真是的，你在做什么呢。”</p>

<p>王妃有些惊讶地轻声呢喃道，但是她的嘴角上却带着一丝笑意。</p>

<p>在结束远足返回之后的晚上，王妃去了魔法街。</p>

<p>白天绝对不会出现，根本不存在的道路，今天晚上也覆上了一层白雪。道路上的雪经过了清扫，很好走。</p>

<p>王妃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来到老婆婆的房间坐下之后，便开口询问了。</p>

<p>“谁扫的雪？今天好像不在，是那个骷髅吗？”</p>

<p>老婆婆裂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p>

<p>“因为你总是吓唬它，它害怕了。你感觉到你的气息，它就慌忙藏起来了。”</p>

<p>魔法街的老婆婆的家还是跟以前一样。</p>

<p>毕竟，每次来的时候房屋的位置都不一样。而且附近都是相似的建筑，所以只能依靠门上的标志。</p>

<p>“这里呀，除了那个骷髅以外，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小东西呢。他们总是不知疲倦的扫走飘下的落叶。”</p>

<p>“诶……”</p>

<p>“它们可是很勤劳的。偶尔出现的尸体，也会干净的处理掉。”</p>

<p>“哈哈……就像老鼠一样？”</p>

<p>“呵呵……就算是魔法街，老鼠也是不会扫雪的。不过，今天怎么了？”</p>

<p>王妃突然闭上了嘴。</p>

<p>露出了有些深沉的面容。</p>

<p>“喂，老婆婆……”</p>

<p>“什么事？”</p>

<p>“法罗德的幽灵都是神出鬼没的，不过灵魂的话，都会这种招数吗？”</p>

<p>“哎呀。真是会问些奇怪的问题呀。”</p>

<p>“…………”</p>

<p>“生命是不会被身份所左右的。无论是王侯贵族，还是乞丐，都是一样的。但是离开身体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有多么高贵的等级，这是因人而异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p>

<p>“啊。”</p>

<p>“怎么了？”</p>

<p>“稍微，有点……”</p>

<p>王妃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p>

<p>“我想知道，我如果死了只剩下灵魂，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p>

<p>老婆婆像往常一样搅动着锅的手突然停了下来。</p>

<p>端坐在地炉前的矮小身体中，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紧张感。</p>

<p>黑色斗篷里，那难以形容的锐利视线凝视着王妃。</p>

<p>“……这个方式可不推荐。王妃。”</p>

<p>“果然。”</p>

<p>“我不会说不好听的话。但是请不要这么做。也许你会到达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搞不好，你也可能会变成无依无靠的幽鬼，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上。请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p>

<p>“我知道了。我只是说说而已。”</p>

<p>“你真的，知道了吗？”</p>

<p>“啊。我不会这么做的。而且，我跟那个家伙保证了，不会自己死掉的。”</p>

<p>王妃的语气没什么气势。</p>

<p>老婆婆深深叹了口气，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锅里。</p>

<p>“不要总是吓唬人。我这个老太婆，差点就被你吓死了。”</p>

<p>“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死掉的。”</p><p>王妃开玩笑般的说道，但是突然却苦涩的叹了口气。</p>

<p>“可是，啊……”</p>

<p>“什么？”</p>

<p>“雪化了之后，我也十九岁了。”</p>

<p>“嗯。你来这边，已经六年了啊。”</p>

<p>“太长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家伙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p>

<p>“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的那个同伴，不可能离开你这么长的时间，是这个意思吗？”</p>

<p>“是啊。搞不好，那个家伙已经疯了。”</p>

<p>王妃非常认真的说道。</p>

<p>现在想来，他似乎有对自己——只对自己执着的地方。</p>

<p>“如果他一个人疯掉了的话还好，但是会给周围带来很大伤害。”</p>

<p>“那么就祈祷那个人在能趁着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赶来接你，那你呢？”</p>

<p>“我怎么了？”</p>

<p>“我在问你，你自己对故乡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如果你能平安无事的跟那个人再次相见的话……你还是想要回去吗？”</p>

<p>面对这个问题，王妃抱着胳膊，频频歪头陷入沉思。</p>

<p>“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我担心的只有那个人，担心他会不会闹起来……要说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话……”</p>

<p>这实在是没什么劲头的回答。</p>

<p>“这样的话，如果那个人来了的话，你们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怎么样？”</p>

<p>这恐怕是德尔菲尼亚大部分的民众认定的理所当然的事实。谁都没有真的觉得，王妃不久之后，将离开寇拉尔城。</p>

<p>但是，这来自异世界的金色生物却笑着摇了摇头。</p>

<p>“如果我没有成为《王妃》的话，也许这么做也挺好的。”</p>

<p>“哦……王妃的话就不行吗？”</p>

<p>“当然不行了。那个时候，已经在这边三年多了。所以我当时觉得，无论如何肯定马上就要和这里告别了，不可能长时间一直做王妃，所以才在那张纸上签名的。”</p>

<p>“哎呀、哎呀……”</p>

<p>“我一开始就没有和渥尔共度一生的打算。要是有这种期待我就为难了。”</p>

<p>老婆婆不停的苦笑着。</p>

<p>如果别人听到了，肯定会说她是个冷淡的妻子，但这种情况下，王妃是对的。</p>

<p>“只不过是暂时联手的盟约的证明啊。”</p>

<p>“等到了春天，可能还会骚动起来。无论如何这次都想做个了断。”</p>

<p>“是啊。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吧。”</p>

<p>王妃已经接到了关于出现在塔乌的奇妙斥候的报告。</p>

<p>这样的话，以行动敏捷见长的佐拉塔斯不可能沉默不语。恐怕在雪化的时候，便会开始行动。</p>

<p>王妃轻轻叹了口气。</p>

<p>“他们的财政就那么困难吗……困难到非要去抢塔乌。”</p>

<p>“大国的国王们吗？”</p>

<p>“嗯。”</p>

<p>老婆婆一边慢慢用手搅动着锅，一边笑着。</p>

<p>“似乎有些不同啊。”</p>

<p>“嗯？”</p>

<p>“想要得到这种欲望确实是存在的。毕竟金钱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够随心所欲的驱动人和物。是无比可靠的同伴。不管有多少都不嫌多。”</p>

<p>“好像是这样。”</p>

<p>“不过，东西两国的国王觉得，德尔菲尼亚有这么大的力量是个威胁。这样下去的话，只有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富有，只有这位国王会越来越强大。这件事让他们害怕。是他们不能允许的。如果要打的话就要趁现在……应该是这么回事。”</p>

<p>王妃再次叹了口气。</p>

<p>“人类为什么就这么蠢呢……”</p>

<p>“哪有。上位者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你的国王是个奇怪的例外。”</p>

<p>“他又不是我的。——打扰你了。”</p>

<p>王妃准备离开，站了起来，但是走到门口之后，她又突然回过头来，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p>

<p>“老婆婆也占卜吗？”</p>

<p>“姑且也做。”</p>

<p>“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吗？”</p>

<p>“这我不知道。不只是我。这条街上的术者，都不知道。”</p>

<p>“那这次的战斗，谁会赢？”</p>

<p>“这也不知道。可以说现在德尔菲尼亚的命运跟你的命运紧密连接在一起。因为无人能看出你的未来，所以也无人能看出这个国家的未来。”</p>

<p>王妃苦笑了一下，说出了理所当然的感想。</p>

<p>“真是个不想做生意的占卜师。”</p>

<p>坦加开始行动是转年二月的事情了。</p>

<p>北部菲兹河以北的卡姆塞本来属于坦加的领地。坦加时代的城池和宅邸都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现在由渥尔身边的亲信作为代理管理此地。</p>

<p>卡姆塞的北边当然也是坦加领地。领主是瓦拉哈卿。</p>

<p>这两者之间发生了纠纷。</p>

<p>根据城主代理送给渥尔的紧急报告，原本这件事的起因是瓦拉哈卿的家臣们的蛮不讲理。瓦拉哈卿的家臣中，有很多人的家人还留在卡姆塞，而他们为了见这些人，会若无其事的越过边境。如果他们只是想见家人，偷偷越过边境的话，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方却在大白天，堂堂正正骑马过来，简直就像远足一样。</p>

<p>这种做法实在不能成为榜样，根据看法的不同，甚至可以看作是敌对行为，所以城主代理这边向瓦拉哈卿提出了抗议，但是对方却只会说，就算主人不同，但是想要见到家人的心情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有这么可爱。就在前几天，一只武装部队自称是巡检，大批来到城中。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能无视，所以卡姆塞一方也派出一个部队想要去劝诫对方，但最后却吵了起来，还动起了刀剑，最后双方都出现了伤员，对方还出现了死者。卡姆塞这边立刻拿着文件去对面说明情况，解释说自己的举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瓦拉哈卿却完全不肯听，他非常愤怒，激动，说要动用全部力量也要追究责任，战争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p>

<p>应该如何应对呢，这就是报告的内容。</p>

<p>虽说这种事情在预料之中，但是这么快就发生了，还是让渥尔大吃一惊。</p>

<p>将坦加使者召集到这座宫殿中，双方握手言和，还不到半年。</p>

<p>而且北部还是隆冬。雪也很深。</p>

<p>对方到底怎么动用部队，在吃惊的同时，渥尔也深刻的理解到，对于坦加来说，德尔菲尼亚就是这么大的威胁。</p>

<p>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佐拉塔斯派来的紧急使者到了。</p>

<p>使者打了招呼后，陈述了关于卡姆塞纠纷一事坦加的态度。根据使者所说，佐拉塔斯也很明白，卡姆塞城主代理的应对是正确的，瓦拉哈的家臣确实有扰乱秩序的行为。</p>

<p>“只不过……之前瓦拉哈便有一位亲近的武将，这名武将的名字叫格道尔芬。格道尔芬这个人实际上……该怎么说呢，是位非常耿直的武将……”</p>

<p>使者在这个季节还频频擦着汗水。</p>

<p>“他说这次的事情都是卡姆塞城主代理的错，怎能让盟友瓦拉哈平白受辱……那个……虽然非常难以启齿，但是赞同他的人非常多，当然，主人严厉的责骂了他们，严禁他们做出任何举动，但是却没什么效果……实际上……发生了一些让人为难的事。”</p>

<p>很明显，他是在苦恼之后才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p>

<p>因为是和正式使者的面谈，所以现在的渥尔身着正装，坐在谒见厅中。</p>

<p>他不解的望着使者的样子，同时心怀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p>

<p>“使者。请说得清楚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p>坦加的使者一脸绝望的摊开双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国王说道。</p>

<p>“他们不听主君</p><p>佐拉塔斯的制止，率领了两千军队，进攻卡姆塞。”</p>

<p>渥尔大吃一惊。他并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震惊。反而有点想笑。</p>

<p>他慌忙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来。</p>

<p>“……没有得到佐拉塔斯王的许可，对吧？”</p>

<p>使者有些无所适从的蜷缩在那里。</p>

<p>“实在是非常对不起陛下……主君也觉得，自己无法统御部下，深感羞耻。那个……请原谅我再三提出这种无礼的请求。那些人说……此事明显是卡姆塞的城主代理的过错，他们严厉请求德尔菲尼亚……也就是渥尔陛下您……处罚或者替换掉这位城主代理……”</p>

<p>“哦哦……”</p>

<p>“主君对于身边有这种鲁莽之徒感到无地自容。本来，他应该亲自前往，处决这些莽撞之辈，但是，两国去年才刚刚有幸结成友国契约。他觉得带兵纷扰国境实在不算是上策……因此他想询问渥尔陛下的意见。如果陛下您同意的话，主君会立刻带兵奔赴卡姆塞，亲手诛杀那些鲁莽之徒。”</p>

<p>使者似乎非常为难。他尽量做出了不让渥尔生气的表情和语气。</p>

<p>渥尔用尽腰腹部的力量，用力控制着拼命想笑出来的脸上的肌肉。</p>

<p>实际上，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如果自己说感谢你们想得如此周到的话，那最后佐拉塔斯肯定会率领大军静静来到国境附近，然后大举进攻卡姆塞。</p>

<p>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打了之后再找个差不多的借口就可以了。</p>

<p>但是，如果现在面对面的将这种借口说出来的话，那肯定会发展成战争。</p>

<p>渥尔发挥着这数年来锻炼出的演戏的成果，抱起胳膊，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露出一个很为难的表情。</p>

<p>“请转告佐拉塔斯王。特意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让我惶恐。但是，不用劳烦佐拉塔斯王亲自动手。国境因战争胜败发生变动是当然的，而入侵国境之徒将受到处罚也是古往今来的法则。虽说是巡检，但瓦拉哈卿的士兵们毕竟进入了城镇之中。这明显是入侵国境的行为。如果格道尔芬卿来了的话，我们会好好跟他讲明白这个道理的。同时，希望佐拉塔斯王不必再因为这种像疯狗一样的下属，再劳费神了。”</p>

<p>使者明显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用力低下了头。</p>

<p>“非常感谢您的体谅……实在不好意思。主君想到和渥尔陛下的友情，虽然认为贤明的陛下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如果渥尔陛下将这些鲁莽之徒的暴行当成我国的意思的话，他会觉得无比遗憾无比懊恼。”</p>

<p>“这实在是难得。对于佐拉塔斯王的友情，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p>

<p>谒见结束之后，渥尔命令郑重的款待使者，然后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p>

<p>聚集在一起的德尔菲尼亚重臣们，听到坦加的解释也大吃一惊。</p>

<p>“不可原谅。这种无耻之徒！”</p>

<p>发出怒吼的是亨德里克伯爵。</p>

<p>国王一边笑着，一边安抚伯爵道。</p>

<p>“唉，等一下。我也觉得这是佐拉塔斯的借口。但是，你想想看，让这么多军队前往卡姆塞，有什么好处？”</p>

<p>“陛下！卡姆塞是和坦加国境上的要塞！您不会不明白它的重要性！”</p>

<p>“这样的话，不用找这种奇怪的借口，直接发出宣战公告，自己来抢就可以了。实际上，如果是之前的佐拉塔斯，他是会这么做的。”</p>

<p>其他人也一同点了点头。</p>

<p>佐拉塔斯和奥隆不一样，他不太会使用奸计。他只是会投入压倒性的军备和兵力，找准时机展开进攻，用力量战胜对手。他就是会采用这种战斗方针的国王。</p>

<p>但是，现在他却只让区区两千军队打前锋，而自己则呆在格法德城中一动不动，而且还故意撇清了关系……</p>

<p>“这实在不像是佐拉塔斯王的所作所为。”</p>

<p>布鲁库斯说道。</p>

<p>“只不过，他现在的意思是让我们随意处置。但是在我们实际打败格道尔芬之后，坦加可能会抱怨说，为何擅自杀死坦加家臣——”</p>

<p>布鲁库斯用有些怀疑的语气说道，但最后，他却自己摇了摇头。</p>

<p>“不，是我失言了。果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小纷争，对坦加没有任何好处。”</p>

<p>那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塔乌的坦加。在下次露出利牙的时候，必定是前所未有的大举进攻的时候。</p>

<p>从佐拉塔斯的性格和他之前的举动，很容易就会做出这种推测。</p>

<p>“是啊……说不定，格道尔芬真的是因为一时头脑充血，擅自举兵的呢。”</p>

<p>听了国王的话，其他人都同时开始否认，但是布鲁库斯却认真的点了点头。</p>

<p>“我刚刚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了。不可能……虽然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两个不可能重叠在一起，便有道理了。”</p>

<p>“啊……？”</p>

<p>“这是什么意思，布鲁库斯？”</p>

<p>“首先，佐拉塔斯王对我国，必然是有着非分之心。当然，他应该首先夺回进入我国的通道卡姆塞。但是，他表达这个意思的时间太不好了。坦加现在还是隆冬之中，而且应该与他们结成了同盟的斯克尼亚，现在都还没出现。因此，佐拉塔斯王现在应该是没有开战意向的。但是……关于发生在卡姆塞的事情，一部分家臣闹了起来。那里本来就是坦加的领地，瓦拉哈卿家臣的死刺激了坦加人的感情，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们之中出现了想通过武力，赶走德尔菲尼亚人的过激之辈也是有道理的。虽然这种举动应该严格禁止，但是这种暴行，对于佐拉塔斯王应该也是他所期待的吧？”</p>

<p>“嗯……”</p>

<p>“如果运气好格道尔芬卿能够攻下卡姆塞的话，对于佐拉塔斯王来说那就是万万岁了。他说不定已经秘密保证对方，如果战胜了会有赏赐。”</p>

<p>“但是……格道尔芬也不一定肯定会成功夺回卡姆塞呀。”</p>

<p>“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像他跟我国说的一样，只要抛弃格道尔芬卿就可以了。这么做的话，就证明坦加想要继续维持和我国的友好关系。而且，还能处理掉几名头脑充血的无能家臣，对于佐拉塔斯王来说不痛不痒。”</p>

<p>军事会议上的人都点了点头。那位冷酷残忍的国王很有可能这么做。</p>

<p>阿诺侯爵面露难色的说道。</p>

<p>“姑且不论佐拉塔斯王的本意，现在向卡姆塞进攻的两千军队要怎么处理？”</p>

<p>那是在表面上被主君佐拉塔斯抛弃的军队。只要干掉他们就好了，但是如果他们很难对付的话，那后面就麻烦了。</p>

<p>一位重臣这样说道。</p>

<p>“那我们也模仿坦加……对了，就说是王妃殿下一人的独断专行，怎么样？”</p>

<p>会场上的人都笑了起来。</p>

<p>就算这是个玩笑，但卡姆塞是国境附近的重要据点。不能丢。</p>

<p>被征求决定的国王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p>

<p>“我去吧。”</p>

<p>“那就成了御驾亲征，亲自裁决格道尔芬卿吗？”</p>

<p>“不，我去猎狐狸。”</p>

<p>“啊……！？”</p>

<p>重臣们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p>

<p>但是，渥尔却一脸平静。</p>

<p>“冬天去猎狐狸很不错吧。应该也能猎到水獭。”</p>

<p>“那个……陛下。”</p>

<p>渥尔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重臣们，接着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p>

<p>“我可不是去打仗的。只不过是去享受冬季狩猎的。顺便想要去确认一下，格道尔芬卿到底有没有胆量，破坏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狩猎场。”</p>

<p>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不久之后，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微笑。他们明白了国王的目的。</p>

<p>国王提前下令让沿途</p><p>的领主们出兵，自己仅带着三十名左右的随从，离开了城。</p>

<p>王妃绝对不会放过这种行动。她就算不在场，似乎也知道一切。不知何时就做好了准备，在不久之后就跟雪拉也跟了过去。</p>

<p>然后，一直乖乖呆在马厩中的黑主也自己从马房里走了出来，堂堂正正的离开了。</p>

<p>芙蓉宫就在本宫旁边。得知国王突然出发珀拉吃了一惊，在大雪中也慌忙赶去送行。</p>

<p>她很担心。国王去进行相似的国境仲裁，然后被帕莱斯德俘虏的事情，就在去年才发生过。</p>

<p>那个时候，珀拉当然还不是爱妾。从村民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她只是身为一位国民，对于敌人卑鄙无耻的做法感到非常愤慨，并觉得国王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常可怜，希望国王能早日归来，但这一切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p>

<p>现在，对于国王将赶赴遥远的土地，她感到了切身的痛苦。这是在她服侍国王身边之后，国王的第一次远征。</p>

<p>“陛下。那个……”</p>

<p>面对有些不知所措的爱妾，国王在马上冲她笑了笑。</p>

<p>“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带高级围巾回来给你做礼物的。”</p>

<p>“啊……！？”</p>

<p>就在珀拉茫然地呆立在原地的时候，王妃骑着黑主走了过来。</p>

<p>“你这种打扮会感冒的。快回去。”</p>

<p>虽然王妃这么说，但是她看起来穿得更少。</p>

<p>现在跨在马上的这个人，不是平时来芙蓉宫玩耍，躺在长椅上的那个人。</p>

<p>那是在冬季寒冷的空气中也闪闪发光的妃将军。</p>

<p>“王妃大人……”</p>

<p>一瞬间珀拉突然说不出话来。</p>

<p>陛下就拜托您了，这句话到了嘴边，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说这种话太过逾越了。毕竟，这个人是国王的正妻。</p>

<p>王妃在马上冲珀拉笑了笑。</p>

<p>“你不用担心渥尔。我一定会把他平安无事的带回来的。”</p>

<p>“不！王妃大人您才要小心。祝您武运昌隆。”</p>

<p>自己只能做这些。只能期待王妃和国王能平安无事的归来。</p>

<p>马上的两个人很快便穿过正门离开了。</p>

<p>国王一行人到达卡姆塞要塞是在三月上旬，随行的士兵增加到了两千人。</p>

<p>卡姆塞的地形很险峻。在山谷之中，除了菲兹河以外还有其他很多河流纵横交错。没有能随意行军的广阔平地。</p>

<p>平时在这种地方打仗本来就很难，而且北边还是雪季。</p>

<p>对于步兵来说道路应该很难走，但是格道尔芬-瓦拉哈部队的行动依然是切实地向着这边移动。</p>

<p>国王到达卡姆塞之后，立刻向对方派去了使者。口头上宣称，这附近一带不久之后将成为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狩猎场。自己已经严格下令近臣们不可进入坦加领地，并希望对方也能教育身旁的随从不要打破这个规定。</p>

<p>国王亲自出面训诫，直爽的将官们也吓了一跳。对方前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但对方仍没有返回，现在他们在距离卡姆塞数十卡提布的村子安营，让士兵休息。</p>

<p>“哎呀，难得来狩猎。这样不就没办法给珀拉猎礼物了。”</p>

<p>国王笑着抱怨道。</p>

<p>这是到达卡姆塞之后的第三天晚上。</p>

<p>中央已经是繁花盛开的季节了，但这里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今天也是从早晨就开始下雪，刚刚才停。</p>

<p>现在寒冷的夜空中有一轮皓皎的明月。</p>

<p>“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害怕撤退，还不如干脆自暴自弃直接攻过来。他们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话，我就直接过去干掉他们。毕竟不想耽误那么多时间。”</p>

<p>“你在意西边吗？”</p>

<p>王妃问道。</p>

<p>两人在要塞的一间房间中静静的喝着酒。上战场的时候，王妃总是陪在国王身边。没有其他任何人。</p>

<p>这是很平常的情况。</p>

<p>“如果拖很久的话，奥隆那个家伙。肯定会瞄准我不在的间隙进攻。大概是你的恐吓很有效果吧，从那之后他变乖了很多。”</p>

<p>实际上，从去年的合战之后，帕莱斯德成了名副其实的德尔菲尼亚的好邻居。商人之间，国境的警备士兵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就在去年秋天双方握手发誓的那个典礼上，帕莱斯德的态度也非常认真，送来的贺礼也种类繁多价格昂贵。</p>

<p>但是，实在是没办法真正接受帕莱斯德的这种表态。</p>

<p>实在是太可疑了。</p>

<p>“就像残忍的狼，努力藏起尖牙，装成乖巧的绵羊一样。”</p>

<p>说到这里，王妃不满的撅起了嘴。</p>

<p>“我要替我的同伴辩护。狼永远是狼。不会故意装成羊的样子的。”</p>

<p>“你说得对。能做出这种愚蠢行径的，只有心怀鬼胎的人类。”</p>

<p>国王的声音中有一丝自嘲的意味。</p>

<p>他在嘲笑，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做同样的事情了。</p>

<p>王妃望着国王，微微笑了笑。</p>

<p>那是非常温暖的笑容。</p>

<p>“你跟帕莱斯德的那头猪是不一样的。”</p>

<p>国王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p>

<p>正是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身边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灵魂，实在是让他觉得非常开心。</p>

<p>“你有的时候说出的话，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p>

<p>出城的时候国王最在意的就是帕莱斯德的动向。他命令家臣一定要保持警惕。</p>

<p>虽然秘密跟桑塞贝利亚结成了同盟，可那也只不过是一层保险而已。</p>

<p>同时，最重要的是尽早结束这次纷争返回。</p>

<p>国王叹着气说道。</p>

<p>“这个国家虽然地理条件很好，但却抽了个下下签。跟东边战斗，西边便会出来，迎击西边的话，便会被东边从背后偷袭。实在没办法行动。因为无法放松对背后的警惕，也没办法专心进攻前方的敌人。如果相邻的两个国家不是这么强大的国家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p>

<p>王妃似乎非常吃惊，露出了没什么兴趣的表情。</p>

<p>国家跟国家的战斗，与一对一的对决不同，很难有个结果。两个实力相近的国家之间，战争持续数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因为无法给对方决定性的打击，所以就算缔结了和平条约也会被打破。</p>

<p>虽然她很明白这一点，但是也觉得有些厌烦。</p>

<p>“就算持续这种小纠纷也没什么用吧。差不多要想些办法呀？”</p>

<p>“唉，啊……我也很想有什么办法，但是对方不肯放弃。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p>

<p>“干掉多少这种小喽啰都没用。这一点我知道。还是干掉领头是最快的。”</p>

<p>“嗯。你说的很对。”</p>

<p>国王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但是听到王妃接下来的话却屏住了呼吸。</p>

<p>“要怎么办啊。佐拉塔斯没来这边，从这里要去格法德又很远……”</p>

<p>说着，绿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恐怖的光芒。</p>

<p>国王大吃一惊，慌忙安抚王妃道。</p>

<p>“等等。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潜入他的居城。也不能去暗杀他。绝对不行！”</p>

<p>“在城里的话确实不太好，但是如果找准机会，在他散步的时候，伪装成事故什么的……”</p>

<p>“莉！！”</p>

<p>国王抱住了头。</p>

<p>王妃的话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才更恐怖。</p>

<p>而且，她有着完成这一任务的能力，没办法开玩笑。</p>

<p>“我不想这么说，但你毕竟是一国的王妃。要做符合这个头衔的事情，你是代表王国的存在。那个，你跟那什么一族是不一样的。不能学他们！”</p><p>王妃突然笑了起来。</p>

<p>“所以真是遗憾。”</p>

<p>“什么？”</p>

<p>“我如果是那什么一族的话，一定是最厉害的。”</p>

<p>“你的侍女是这么说的吗？”</p>

<p>王妃还没回答，雪拉突然走进了房间。</p>

<p>他并没有穿平时的侍女服装，而是打扮成战场上工作的随从样子。</p>

<p>虽然外面冷风彻骨，但是雪拉的脸颊却有些红润。他刚刚去格道尔芬卿的阵地侦察回来。</p>

<p>“我回来晚了……”</p>

<p>“哦，辛苦了。到火旁边来吧。”</p>

<p>雪拉老实的听从了这句话。</p>

<p>巨大的暖炉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还发出了木柴断裂的声音。</p>

<p>“怎么样。发现了什么？”</p>

<p>国王探出身子询问，而王妃嘲讽般的看了看国王。</p>

<p>“王妃不能做刺客，那王妃的侍女就可以做细作了吗？”</p>

<p>“你想一想你如果被抓住了该怎么办。你的脸是大家都知道的。就算有不认识你的人看到了你，只要形容出你的相貌，大家肯定立刻就能认出是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因为你太引人注目了。”</p>

<p>“你要这么说的话，雪拉也是啊，漂亮得看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了。”</p>

<p>“不要偷换话题！从根本上来说，这种事情就不能做！”</p>

<p>“那、那个，陛下……”</p>

<p>雪拉慌忙加入仲裁，但是听说了情况，还是觉得很无力。</p>

<p>他表情严肃的劝诫王妃道。</p>

<p>“莉。你是王妃，是高贵的人。做这种暗杀者才做的事情，不太好。”</p>

<p>“可是这样下去的话就没完没了了。只要干掉大将，就算是因为利欲熏心的那些人，应该也会乖一些吧？”</p>

<p>“确实。我也并没有说不能去干掉头目。如果干掉了佐拉塔斯的话，那确实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也要考虑一下方法。”</p>

<p>国王故意点了点头，努力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p>

<p>“明白了。那我就听听你的要求。我的巴尔德想要用什么方法干掉他？”</p>

<p>王妃也觉得很有趣。</p>

<p>“首先，无论如何，都要有相应的名目。绝对不能潜入对方的居城，等对方散步的时候偷袭。如果要找机会的话，那就是合战的现场。而且，偷袭伏击都不行。要在对方能看见的地方，堂堂正正从正面袭击。”</p>

<p>听到这些之后雪拉浑身发冷。</p>

<p>就算是超越常人的王妃，也有能做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不管这么想，这都应该属于后者。</p>

<p>但是，王妃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p>

<p>“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最理想的情况，便是在合战中单身迎击，干翻云集的坦加大军，冲进本阵，自报姓名，干掉佐拉塔斯？”</p>

<p>国王顿时哑口无言。他几乎用怒吼的声音说道。</p>

<p>“——喂，难道你真的要这么干吗？”</p>

<p>“你觉得能做到吗？”</p>

<p>王妃有些失落的反问道。</p>

<p>虽然佐拉塔斯是位勇猛果断的国王，但是绝不会意气用事。他一定会将本阵放在战场的最深处，严格安排十几二十多层防御。</p>

<p>而将本阵当成目标进行突击，就算是再无能的指挥官也不会下达如此愚蠢的命令。而且单独突破，这是连王妃都从未考虑过的事情。</p>

<p>“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就没有能实现的方案吗！？”</p>

<p>“要是有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直接干掉国王就是这么困难的工作。”</p>

<p>国王挺起胸膛断言道。</p>

<p>“剩下的，如果勉强要说的话，就是勾结佐拉塔斯的亲信，让对方叛变……但是这种事情很花时间，我也不喜欢这么做。”</p>

<p>“我也不喜欢。叛徒确实很卑鄙，但是让他叛变的人更卑鄙。”</p>

<p>“可是，暗杀就没关系吗？如果是表弟的话，肯定会说这是有辱骑士风度的卑劣行径，绝对会严正拒绝的。”</p>

<p>听了这个问题，王妃稍微思考了一会。</p>

<p>“是啊……装成同伴的样子跟敌人内通，我觉得这种做法很肮脏。可是，不管是什么形式，我觉得一对一的胜负就没问题呀？”</p>

<p>“你这个信念很不错。”</p>

<p>国王用力点了点头。</p>

<p>“但是，你口中的胜负，跟这个世界一般感觉中的胜负的种类，有一些不同。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的战斗行为，就会被称为卑鄙。我既然身为国王，就不能违反这个常识，你如果违反了我也会觉得为难。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干掉佐拉塔斯的话，就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干掉。这是绝对条件。”</p>

<p>王妃再次认真的沉吟起来。</p>

<p>战场上士兵们的心理状态都非常极端，如果觉得害怕，便不会在乎声誉和面子转身逃跑。</p>

<p>而相应的，他们觉得自己能赢的时候，那种残忍和暴虐也是让人不忍直视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野兽，跟此时的人类比起来都要更为优雅。</p>

<p>虽然他们看到立于军队先锋的战斗女神会感到害怕转身逃走，但是如果王妃孤身一人进入敌阵的话，敌人是不可能四散逃窜的。在数量和阵地占据优势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胡乱的攻过来。</p>

<p>毕竟寡不敌众——而且如此之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同时展开攻击的话，不管再勇猛也没有胜算。就算能进行一些抵抗，最后还是会被干掉。</p>

<p>“一个人攻入敌方的本阵……？太难了。如果敌人畏缩不前空出道路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要是成群结队的扑上来的话，格雷亚也会被困在原地的。”</p>

<p>因为王妃的态度非常认真，国王耸了耸肩苦笑着说道。</p>

<p>“是啊，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感觉真的会去做，这才可怕。——对了，阵地的情况怎么样？”</p>

<p>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这边，雪拉感到有些焦急。</p>

<p>“是的。很不巧月亮不配合，没能像预料的那样探查到什么……”</p>

<p>现在，据说对方士兵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三千。</p>

<p>因为当地的瓦拉哈卿跟他们汇合了。</p>

<p>雪拉悄悄潜入了对方的阵地，偷听了瓦拉哈卿和格道尔芬卿的对话。</p>

<p>有趣的是，此次事件的起因瓦拉哈卿听说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到来，脸色铁青，而与他相对的，格道尔芬卿和他的同伴们却依然是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p>

<p>按他们的话说，“听说德尔菲尼亚国王是为了狩猎才远征的。也没带什么部队。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一定要在此一战一举成名。”</p>

<p>另外他们还说，“我们可是无视了陛下的阻止出兵的。怎么可能看到宿敌德尔菲尼亚国王近在眼前，却不开战，厚着脸皮回去。陛下绝对不会原谅我们的。这样的话，还不如在这里和这位强敌拼死一战。这样的话，陛下应该也不会太惩罚我们。”</p>

<p>格道尔芬卿反而有些责备瓦拉哈卿的犹豫不决。</p>

<p>“而且，这件事都是你引起的。是你吵闹说厚颜无耻的呆在卡姆塞的德尔菲尼亚人，残忍的杀害了你的家臣，是你愤慨不已的说不原谅他们这种旁若无人的举动，是你激烈的控诉了他们专横的罪行的。正因为对你的意志感到了共鸣，我还有其他人才像现在这样出兵的。你现在的态度算什么。你这胆小鬼。”</p>

<p>而相对的，瓦拉哈卿语无伦次啰里啰唆的解释着。</p>

<p>“哎呀，我真是对不起贵殿。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那些家臣们，是因为担心被我训斥，才故意隐瞒了自己的错误，他们都高声主张说自己绝对没有侵犯国境，我也……我也……因为是我一直都非常疼爱的家臣所说，所以我也就没有去探究真伪，因此才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p>

<p>他不停的叹息着，但是声音却很软弱。</p><p>他实在没办法对抗格道尔芬卿和他同伴们的强硬主张。</p>

<p>不管事件的起因如何，大家毕竟已经这样逼近了卡姆塞。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这种意见占了绝大多数。</p>

<p>“明早毫无疑问会展开合战。”</p>

<p>雪拉结束了他的报告。</p>

<p>出发前的军事会议的猜测漂亮的猜中了，但国王和王妃都觉得有些沮丧。</p>

<p>“真是吃惊。真的是独断专行？”</p>

<p>“唉。真是白跑一趟。”</p>

<p>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了。</p>

<p>“佐拉塔斯也说我们可以随意处置……”</p>

<p>“嗯。快点处理掉吧。”</p>

<p>虽然军队数量势均力敌。但是卡姆塞却是结实的要塞。</p>

<p>附近还有很多豪族派出了士兵援助。</p>

<p>毕竟绝世英雄和现世的战斗女神都在。</p>

<p>明天一天便能决出胜负。</p>

<p>卡姆塞要塞在对明天的紧张和胜利的预感下，进入了沉睡。</p>

<p>但是，有些人对这个动向已经期待了很久，他们就潜藏在附近。</p>

<p>在路上，跟国王汇合的军队包括将兵在内，超过了两千人。</p>

<p>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全部都进入要塞的，所以便借住在城下的村民家中，剩下的便扎起帐篷露营。</p>

<p>杂兵们是没有正式的床的。他们挤着睡在一起。</p>

<p>在这些帐篷之中的一个，有两个途中汇合的杂兵，无声的交谈着。</p>

<p>其他的士兵们已经进入了梦乡。</p>

<p>不过，就算有人醒着，肯定也听不到这两个人的对话。</p>

<p>那是不发出声音，仅靠读取对方嘴唇的动作而进行的特殊的对话方式。</p>

<p>“不用着急。”</p>

<p>一个人说道。</p>

<p>“等到有更大的战争发生的时候也不迟。这次就当成是查探情况。”</p>

<p>这位无声说话的人，是一位中年，看起来不太精神的士兵。</p>

<p>同样躺在他身旁，在黑暗中读着他嘴唇的士兵似乎还是少年。他用不安的眼神环视了四周。</p>

<p>“……他，不在吗？”</p>

<p>“莱蒂的话你不用在意。早晚会汇合的。重要的是，一定要盯紧王妃。一定要亲眼确认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怪物。”</p>

<p>“我知道。”</p>

<p>“虽然只是查探情况，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绝对不要犹豫。而且，如果心有犹豫的话，就不要动手。”</p>

<p>“我知道了。”</p>

<p>年轻的士兵——斯卡普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伸进腰间挂着的小口袋中。</p>

<p>“有这个的话，就简单了。只要有一点点小擦伤就够了。”</p>

<p>“没有任何一个工作是简单的。”</p>

<p>中年士兵——加斯帕微微皱了皱眉，训斥着这个不懂得吸取教训的年轻人。</p>

<p>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两人也都睡了。</p>

<p>转天早晨，合战开始了。</p>

<p>天气晴朗，周围覆盖了一层新雪闪闪发光。</p>

<p>格道尔芬卿的军队出现在这美丽的山谷中间。他们并没有突击，而是组成队列，举着盾牌排成一排，组成了坚固的阵型缓缓推进。</p>

<p>这个样子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没有退路的人破釜沉舟一样的行动。</p>

<p>不能被敌人的样子所影响。干掉先出头的是最关键的。</p>

<p>要塞一方派出三名使者。全员都骑着马。其中一人高举着绘有德尔菲尼亚王家纹章的旗帜。</p>

<p>他们庄严的来到军队近前，告知对方已经侵犯了国境，如果无视这个警告的话，国王将会与他们为敌，他们堂堂正正的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回去了。</p>

<p>姑且不论武将如何，士兵们都开始动摇了。</p>

<p>虽然对方叙述的事情他们早已知道，但是像这样面对面的陈述，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畏惧。对方很好的抓住了他们的弱点，现在的话还能回头。</p>

<p>格道尔芬卿呵斥激励着这些士兵，下令继续进军。</p>

<p>进入射程内之后，要塞一侧开始万箭齐发。敌人也举起盾牌，在盾牌的间隙中射箭反击。同时缓慢接近。</p>

<p>卡姆塞要塞瞄准时机，打开紧闭的城门，蓄势待发的士兵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涌出。</p>

<p>而立于前列的人，那纤细的身体实在是不符合这种场合，那是不会看错的。</p>

<p>是格林塔王妃。</p>

<p>她像往常一样身着轻装。没有穿盔甲。</p>

<p>腰间佩戴着短剑和长剑，手中握着枪。</p>

<p>巨大的黑马第一个飞奔而出，笔直地向敌军冲去。</p>

<p>敌人们用力举着盾牌，从间隙中拼命射箭，想要阻止着可怕的冲锋，但是黑马却穿过箭雨，而王妃则挥舞着长枪将箭击落。</p>

<p>面对越来越近的强敌，坚固的阵型也有些松散，出现了弱点。而黑主利用它巨大的躯体跳了进去。</p>

<p>“哇啊……啊……！”</p>

<p>“什么，不要害怕！！”</p>

<p>“迎击！！”</p>

<p>敌人大叫着，而不断前进的己方也喊叫着。</p>

<p>“跟上王妃殿下！！”</p>

<p>“这是给陛下展示的机会！！不要落后！！”</p>

<p>毕竟是这种地形。双方立刻交缠在一起陷入激烈的混战。</p>

<p>王妃的动作比任何人都要快，比任何人都要华丽。在雪地光亮的反射下，格雷亚黑色的身体闪闪发光，而马鞍上的王妃更加耀眼。</p>

<p>可以称为是这个人特征的金发，在冬日眼光的照射下，耀眼得有些眩目，追捕猎物的绿色眼眸也散发着锐利的光芒，挥舞着长枪奋战的脸庞上充满着生机。</p>

<p>而她华丽的身姿展现出的技巧也让人惊叹。那是不愧于战斗女神之名，是超越了人类的勇猛身影。</p>

<p>未着铠甲的小巧身体，向强壮的士兵们冲了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色的小鸟，跳进了一大群黑色的猛禽之中。但是，被痛殴的反而是那群猛禽。</p>

<p>坦加军拼命想要围住王妃，但是黑主的脚程和王妃的长枪却不给他们这种机会。</p>

<p>王妃的爱马并没有栓缰绳。只是放了马鞍便能驱马前进。</p>

<p>其他人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样还能操纵马匹，但是王妃只是时而会拉一下黑主的鬃毛，接着便能自由自在的挥舞长枪，展开人马一体的猛攻。</p>

<p>在城墙上看到这幅场景的国王不由得歪着头沉吟道。</p>

<p>“……她真的不能单骑突入敌军内部吗？”</p>

<p>那是有些疑惑的沉吟。</p>

<p>接着，伪装成杂兵混入德尔菲尼亚军的加斯帕，也怀有同样的感想。</p>

<p>他一边躲着飞来的箭，一边和敌人的杂兵战斗着，一边仔细注意着王妃的动向。</p>

<p>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这些的。拼命战斗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是他们身体的灵活程度和五感的敏锐程度都和常人不同。</p>

<p>加斯帕看到王妃的行动也不禁咂舌。</p>

<p>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p>

<p>王妃并没有回头。根本看都不看己方的杂兵。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坦加士兵身上。碍事的人会用马蹄踢飞，右手的长枪一闪就能扫倒一片敌人，或者向前刺去，让人无法接近。</p>

<p>就在这个时候。加斯帕注意道有人从自己身后跑了过来。也是一名杂兵。这个人随随便便带了个头盔，背上背着箭筒。</p>

<p>那个士兵看到加斯帕微微一笑。</p>

<p>是莱蒂齐亚。</p>

<p>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继续进行着杂兵该有的战斗。斯卡普也跟他们会合了。</p>

<p>他们都追随着王妃的行动，往王妃可能会去的地方前进，所以自然而然便会汇合到一起。</p>

<p>斯卡普向两位前辈投去绝望又愤慨的眼神。</p>

<p>加斯</p><p>帕准确的理解了这个眼神的意义。</p>

<p>实在是不可能。做不到。</p>

<p>莱蒂齐亚也用眼神暗示两个人。</p>

<p>在随便跟敌人缠斗过之后，他们假装负伤，踉踉跄跄的离开战场，瘫坐在地上。</p>

<p>雪原被军队践踏得一团乱，遍布鲜血。</p>

<p>到处都有躺在地上的死者，以及不断呻吟着的负伤者。</p>

<p>至少身体还能自由活动的人都拼命爬行着想要逃跑。</p>

<p>这是战场上很常见的光景。他们几个也自然而然地融入这片光景中。</p>

<p>“怎么样？”</p>

<p>莱蒂齐亚的问题很简短，而加斯帕的回答也很简洁。</p>

<p>“正如传闻。”</p>

<p>王妃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不会静静的呆在一个地方。如此激烈的来回跑动的话，就完全没有机会。</p>

<p>他们每个人怀中都藏着涂满了毒药的手里剑。</p>

<p>莱蒂齐亚背后背着的箭筒中的箭也是一样。</p>

<p>这是只要进入体内，哪怕是大型猛兽，也会立刻死掉的剧烈毒药，但是根本没有机会使用。</p>

<p>“只要一点点擦伤就够了……”</p>

<p>斯卡普有些不甘的咬住了嘴唇。</p>

<p>“唉……没办法。今天就先撤了吧。太浪费毒药了。”</p>

<p>莱蒂齐亚轻轻笑了笑。</p>

<p>他们一直藏身在森林中，等合战激烈之后，趁着没人注意混到战场中的。</p>

<p>杂兵的样子都差不多，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们。己方士兵们想要紧跟着一马当先的王妃也是很正常的。</p>

<p>虽然没办法接近到很近的距离，但是追在后面却很容易。那纤细的背影和窄窄的肩膀无数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是绝好的靶子。</p>

<p>可是，就是没办法射出那一箭。</p>

<p>他们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景象。</p>

<p>他们在战场上奔跑着，停下脚步。伪装成想要攻击敌人的样子，拿出毒箭，在最后一刻改变目标，向王妃的背后射去。</p>

<p>但是，就在那个瞬间，王妃突然回过头。同时，用腰间的剑击落毒箭。</p>

<p>这种景象在射箭之前便能预料到。实在是不像样子。</p>

<p>就在莱蒂齐亚计算着撤退时间的时候，国王也感觉到，战争的顶点已经过去了。</p>

<p>现在，明显能看出来，己方占据优势，敌方已经在逃跑了。己方攻下了敌人的先锋，击退了敌人的中部阵地，立下了很大的战果。后方阵地虽然还在坚守着，但这场战斗从早晨开始已经打了两个小时。士兵们也露出疲态。</p>

<p>国王下令鸣金收兵。</p>

<p>冲在敌阵最深处的王妃也很快听到了收兵的信号。</p>

<p>“好，撤退吧！”</p>

<p>这个时候，追随着王妃进行突击的骑士约有数十名。他们聚成一团负责殿后，开始撤退。</p>

<p>看到对方撤退之后，一直逃来逃去的敌人突然转守为攻的情形并不少。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需要有人殿后。但是，现在，敌人坚守后方阵地，没有意图反击的样子。</p>

<p>这种情况下骑士们自然会放松警惕。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一边互相谈论着这次战斗的功绩一边撤退。</p>

<p>王妃跟在他们后面。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边不断往后看着，一边后退，大概撤到一半路程的时候。</p>

<p>异变发生了。</p>

<p>“哇啊！！”</p>

<p>骑士们侧方的树林中，数十名敌人的伏兵突然跳了出来。</p>

<p>他们都是徒步士兵。手上拿着长枪。</p>

<p>放松警惕的骑士们没办法立刻对这出其不意的攻击做出反应。他们慌忙躲闪着，却躲避不开。</p>

<p>最初飞过来的长枪，贯穿了一名骑士脖子上的要害，令其当场毙命，随着大量的出血，那名骑士摔落在雪地上。</p>

<p>一直回头望着坦加军队的王妃，立刻转过了头。</p>

<p>王妃转过头之后，这片光景完全映在了她眼中。</p>

<p>她的身体僵硬了。</p>

<p>王妃是不会因为尸体而震惊的。她也不怕血。</p>

<p>让王妃的手脚停止动作的，是那可怕的红色。以及那红色周围冰冷的白色。</p>

<p>在被踩踏得一片脏乱的雪原中，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片雪，还留有洁白的美。</p>

<p>而上面出现了明显鲜艳的颜色。</p>

<p>仿佛一片纯白之中开出一团红色的花朵一样……</p>

<p>这片景象深深印刻在王妃眼中。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处于什么状况中，自己到底在哪里。</p>

<p>那片雪原——父亲被夺走的那一天，那些记忆突然鲜明地涌入脑海中。不，不对。</p>

<p>她想起的是同伴的身影，他怀中满满地抱着白色的花朵和深红色的蔷薇。</p>

<p>对于王妃来说，那是最为不祥的花，在那令她厌恶的记忆被唤醒的同时，她想起了对自己最为重要的那个人，这也是因为什么缘分吧。</p>

<p>王妃大口喘息着，呵斥着自己。</p>

<p>不行。</p>

<p>这种地方不行。就算思慕他，想见他也没有任何意义。特别是现在不行。</p>

<p>眼前还有敌人。</p>

<p>但是，太迟了。一支箭划破天空飞了过来，嗖的刺中了王妃的左肩。</p>

<p>“呜……！？”</p>

<p>因为中箭的冲击，王妃的上半身摇晃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落马。她调整好姿势之后，立刻拿起剑。</p>

<p>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p>

<p>就在森林旁边。那本应是个负了伤，蹲在那里的男人。他很快准备好了第二支箭。</p>

<p>虽然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虽然对方改变了穿着打扮，但是那张脸是不会看错的。</p>

<p>“是你……！！”</p>

<p>王妃全身的怒火在燃烧。</p>

<p>她拔出剑，暗示格雷亚冲过去。</p>

<p>左肩上还插着那只箭。</p>

<p>这是非常可怕的光景。</p>

<p>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是她却有着结实的身体。不会因为一支箭而屈服。</p>

<p>这种时候王妃已经不会思考了。她是在野生动物的本能驱使下做出的反应。</p>

<p>眼前有个人伤了自己。</p>

<p>而且想要继续攻击。</p>

<p>所以要杀了他。仅此而已。</p>

<p>但是，在马上探出身子的王妃的动作突然变得迟钝。她浑身脱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p>

<p>第一个注意到变化的是王妃身下的格雷亚吧。它放缓了脚步，但是已经停不下来了。</p>

<p>剑从王妃的右手滑落。</p>

<p>在往前奔跑的马背上，王妃的上半身剧烈摇晃着。</p>

<p>下一个瞬间，王妃的身体从马鞍上滑落，划过虚空，摔在了雪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