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初代皇帝提欧第一章圣杯

1马特雷镇位于伊斯梅雅的中部，是一座规模不大的都市。城镇环绕于七座山丘之间，而水量丰沛的提伯斯河则是流经城镇中心。在约两百年前，法尔内塞男爵将马特雷镇和周遭村落纳入统治范围。不过，在恩奈斯特于约五十年前当上法尔内塞家的当家之际，自继承而来的圣印中感受到神的启示，于是创立了圣印教会。教会和其宣扬的教义如今已遍布大陆各地，信仰教会的信徒们更是多不胜数。法尔内塞家将居住的城堡改建成大教堂，并成了先知诞生的圣地。身为教宗——同时也是首任教皇的恩奈斯特在十年前亡故。而雷欧涅则是继承了圣印教会，成为第二任教皇。如今，这位现任教皇正站在面对广场的露台上头，俯视着人满为患的群众。他身穿以纯白布料绣上金线的豪华法袍，头戴典礼用的冠冕。埋没了整座广场的群众，摆出了交叉双臂按住胸口的姿势，以严肃的神情注视着教皇的一举一动。他们全都是虔诚的圣印教会信徒，有些人来自近邻，也有人不远千里地前来巡礼。天空被厚重的乌云所覆，明明仍是白天，四下却一片昏暗，带着湿气的西南暖风吹拂而至。即便入冬，伊斯梅雅的气温亦是相对温暖，而入夏的时节也相当地早。光是站着不动，身体也会被逼出一层层的汗水。「就在昨天，浑沌之岛西诗提那的领主提欧·柯涅洛宣布自己即位为皇帝……」雷欧涅装出沉痛的神情，向民众如此宣告。然而人们的反应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发出了欢呼声。「英雄提欧·柯涅洛当上皇帝了吗！」「是圣女普莉希拉大人所侍奉的那位君主啊！」在这波欢喜之情彻底扩散开来之前，雷欧涅先一步举起右手，要求肃静。群众虽然迅速地安静下来，但雷欧涅仍能感受得到无言的兴奋之情已然凝聚成潮，朝着自己汹涌而至。（英雄提欧·柯涅洛素来广受人民的爱戴，而信众也对圣女普莉希拉·法尔内塞抱持着虔诚的信仰心……）雷欧涅在内心咕哝着。（就连这座圣都马特雷都是这幅光景了，换作是圣杯派圣职者居多的村镇，恐怕会有更为强烈的反应吧。）他对此已有心理准备。「我过去曾向各位说过，填满圣杯的时日将至，需为即将到来的圣战做好准备……」在约两年前开始，雷欧涅便宣扬起这样的思想。那刚好是大工房同盟与幻想诗联邦的战事白热化，皇帝圣印有可能就此诞生的时期。事态确实是一路朝着他的想法发展。但最后实现的形式，却与他的预测背道而驰。就如他刚刚向群众宣布的那般，一直到几年前都没没无闻的一名年轻人，竟然让同盟和联邦达成和解，并在一夜之间当上了皇帝。而在那名年轻人的身旁，则是有「法尔内塞圣杯」之称的普莉希拉大主教。（这简直就是奇迹……）就连雷欧涅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然而，我却是不得不对这样的事态加以否定。因为这正是我被赋予的使命。）雷欧涅向着天空高举双臂，以响彻广场边隅的音量朗声说道：「我收到了来自唯一神的一道启示——据神所示，唯有教皇这神明的代理人，才是真正的圣杯。为此，我将要求皇帝提欧·柯涅洛向我献上圣印。皇帝若是真正的英雄，想必会遵从唯一神的指示吧。不过，若皇帝不从的话……」说到这里，雷欧涅暂且打住，环视起底下的群众。信徒们全都安静了下来，而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困惑和不安的情绪。「那么皇帝提欧·柯涅洛便会是唯一神之敌。」2飘浮在东方天际的云朵受到了黎明时分的阳光照耀，染上紫色的色彩。浓浓夜色也逐渐消退。与此同时，奥图克条约的营地状况也变得明了起来。「情况竟是如此严重……」希露卡·梅莲提丝紧握右拳，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各处都有被捣毁的营帐，也看得见好几道升起的白烟。尸体随处可见，大量的伤患则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是收到魔法师协会特务机关——「潘朵拉」指令的君主、魔法师和邪纹使展开大屠杀的结果。「应该也有同伴自相残杀的状况吧。」身为奥图克条约盟主，并在昨天历经大战和会谈后当上皇帝的提欧·柯涅洛脸色凝重地说道。「我也这么认为。在黑暗之中，应该无法明确地分辨敌我吧。」希露卡露出不甘的神情，向尸体一一做了默祷。提欧和希露卡在爱雪拉、艾维因、艾玛与露娜的随行下，一整个晚上都在营地里来回穿梭，不得不以收拾混乱为第一要务。「联邦和同盟的阵地里似乎也出现了骚动。」艾维因登上了近处的树木，在侦查两方势力的同时做出报告。「毕竟不管是哪个阵营，肯定都混进了潘朵拉的代理人呢。」爱雪拉叹着气说道。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而在收到暗杀希露卡和提欧的指令后，爱雪拉刻意让自己失手了。虽然制约的魔法随之发动，让她险些丢了性命，但最后则是被普莉希拉救回一命。「潘朵拉的成员说不定依然潜伏在阵地之中。就算已经斩草除根，但光是还有这样的不安存在，就足以让士兵们疑神疑鬼，而这想必也会对今后的战事带来影响吧。」就希露卡的立场来说，她巴不得能趁着皇帝诞生的这股势头，直接朝着艾拉姆进军。然而，昨晚的事件却让她的这番计划彻底翻了盘。（赛佛德老师果然是对的……）协会的黑暗远比希露卡所想象得更为深邃。而这深邃的黑暗，正是协会真正的面貌。<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0/231/121235/158389.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没有那个家伙的味道吧？」艾玛抽着鼻子问道。「嗯，没有。」露娜用力地吸了口气后说道。「那家伙？」提欧疑惑地转头望向双胞胎狼人。「是指吸血鬼之王迪米托列吗？」希露卡向两人问道。光是说出那个名字，就让她的背脊篡上一股寒意。「的确，那个吸血鬼之王也是潘朵拉的一分子呢。」提欧的脸色变得更加险峻，并几乎是以无意识的动作确认起左手盾牌的状态。「若是吸血鬼之王参与了这场袭击行动，那造成的损害想必远不仅如此吧。」狄米托列是自极大浑沌时代存活至今的恐怖超人，称他为世上最强的邪纹使也不为过。「伊翁哥哥一直在追寻他的下落呢！」「狼可不会放跑一度盯上的猎物！」艾玛和露娜气势惊人地说道。吸血鬼之王撕毁了与奥图克的古老盟约，成了狼人聚落的死敌。「也是呢……」希露卡像是在为两人打气似的，用力地点了点头。双胞胎的长兄伊翁在母亲克拉菈亡故后，虽然暂代狼人聚落之王的职务，但很快就将狼人之王的头衔让给次男吉德，并为了追踪狄米托列的下落而离开部落。虽说在那之后就再无联络，但伊翁也是烙上了强大邪纹的超人，他肯定一直在寻觅着狩猎狄米托列的机会。（吸血鬼之王行事极为谨慎，不可能现身于大军之中。）然而，潘朵拉今后想必会不择手段，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戒备。「阿雷克西斯大人和玛丽娜大人是否均安？」提欧看似不安地将视线投向两军的营地。「我会派出传令确认状况。两位都有优秀的影子随侍在侧，应当是不会有事才是。」若两人真的出了什么万一，说不定就连三大势力的议和也会化为白纸一张。「有劳你了。还有，我想和那两位再次会谈。因为我想商议今后的动向。」一直到这天傍晚，三大势力的盟主才召开了会谈。这是因为各阵营都为了收拾善后而忙得团团转的关系。和昨晚相同，盟主领着各自的契约魔法师和影子随行，并让近卫骑士在远处警戒。在营帐架好后，菜肴也被端了出来。这是影子们携带食材前来，并就地煮出来的食物。而做好的料理则是经过三名契约魔法师详细调查，确认菜色没有被下毒或是致病之虞。「玛丽娜大人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呢……」和提欧并坐的希露卡一边用餐，一边以疲惫的口吻说道。外头吹着强风，让营帐频频震动。影子们将入口用绳子绑好，加以固定。希露卡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曾阖眼过。然而，也许是绷紧了神经的关系，她并没有感受到睡意。「我可是一点也不期望那会发生呢……」玛丽娜停止用餐，露出悔恨的神情。她早有先见之明，知道圣印一旦统一，就会有不乐见其成之辈出手阻扰。这是因为她深信引发三年前那场「大礼堂血案」的罪魁祸首，就是魔法师协会的关系。如今真相大白，血案的凶手潘朵拉，正是魔法师协会的首脑机关——贤人委员会麾下的秘密组织。「正如各位所知，就在昨晚，潘朵拉的代理人们掀起了一波暴动。条约阵营虽然爆发了暗杀提欧大人的事件，所幸是以未遂作收。然而，在这场混乱之中，还是出现了不少牺牲者。万幸的是，有力的君主们并未因此殒命，不过……」希露卡这么开启话题，询问起同盟和联邦的情况。「在我军之中，身为选帝侯之一的夏茵侯爵霍安·尤斯阁下，受到其中一名附庸君主的袭击。不仅契约魔法师身亡，也有数名身为侧近的附庸君主惨遭不测，侯爵本人也受了伤。夏茵侯爵以此次事件的负伤为由，正准备撤回领地。」身为同盟魔法师长的奥贝斯特·梅连提丝面无表情地回答。「至于联邦方面，则是阿隆奴南部的君主加斯顿·艾布拉遭到契约魔法师杀害。此外，埃司特雷拉的米海尔·索亚庇伯爵则是在午间时分弃阵，撤回国内。他似乎打算向艾拉姆投降，以换取领地和爵位的安泰。几名埃司特雷拉的小势力君主似乎也起而效尤。」接替返抵艾拉姆的霍斯提奥·飞格鲁斯，当上联邦新任魔法师长的卡特·梅莲提丝接着报告。希露卡依稀还记得，艾布拉子爵是铎森侯爵派的有力君主。在侯爵投靠同盟的时候，艾布拉子爵是没有响应号召，选择留在联邦的君主之一。至于另一名索亚庇伯爵，则是大陆西侧外海的埃司特雷拉岛上最有势力的君主。在当上当家之前，他曾以成功绕行大陆一圈的航海冒险而声名大噪。在讨伐铎森侯爵和诺尔德海战之际，他都立下了莫大的战功，自称为阿雷克西斯·德赛的盟友。然而，他同时也具备着审度时局的眼光，恐怕是认为三大势力敌不过魔法师协会吧。「引发暴动的人数少之又少，但士兵们心生动摇的状况相当严重，也有其他君主开始撤军了。只能说这确实是既狡猾又有效的手段啊。」玛丽娜以烦躁的动作撩起垂至脸颊的长发。「毕竟魔法师协会乃是研究策略与阴谋的机关……」希露卡的外交、政治和军事知识方面的基础，也是在魔法大学学到的。「那些受潘朵拉下令而成为弃子的人们，实在是悲哀得无以复加。」阿雷克西斯悲伤地呢喃。「其中应该也包含了拖延我们进攻步伐的目的吧。」提欧看向握着刀叉的双手，这么说道。「这说不定才是对方的主要目的……」希露卡点了点头。「但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协会还未做好迎战我军的准备。无论如何，明天还是想办法展开进军吧。毕竟时间若是拖长下去，那占得先机的只会是协会那方。」希露卡强硬地主张道。「我虽然也有同感，但在攻打艾拉姆这件事上，我军实在难以说是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奥贝斯特面无表情地说道。与其说他是在反驳希露卡，不如更像是在确认现况。「对昨天会谈的结果表示不服，趁着昨晚离开我军的选帝侯，已有诺尔德伯爵雷夫阁下，以及库邦侯爵瑟尔盖·艾尔马克阁下两位，还得加上撤军的夏茵侯爵。而我军在会战之中亦是伤亡惨重，如今同盟的战力已减弱至原有的三分之一左右。」「联邦则是折损到剩下一半左右呢。米海尔阁下的离去是极大的损失呢……」卡特叹了口气。「由于条约的君主们全都附庸于提欧大人，因此无人离去。若是合并三军的兵力，那总数应该在五万上下吧。这虽然是一支大军，但已在昨天的会战和潘朵拉的暗算下折损不少，士气也变得低迷。虽说不清楚艾拉姆正确的战力为何，不过除了五千名卫兵队之外，还会有佣兵队参与吧。除此之外，艾拉姆是一座坚固的要塞都市，还拥有许多足以作为爵位报酬的强大兵器和武具。这肯定会是一场艰辛的战斗。」希露卡这么说着，凝视起提欧的脸庞。魔法师仅能提供建言，做出决定则是君主的职责。而提欧现在已登上了君主的顶点，成了皇帝。「我早已做好承担这一切的觉悟……」提欧缓缓开口，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迷惘。「即使会是一场苦战，我们也不得不为，而且绝不能输。毕竟协会这次的蛮横举动是绝对无法让人信服的——当然，引发大礼堂血案的举止同样令人发指。」听到提欧的话语，玛丽娜和阿雷克西斯相看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两人的父亲都在大礼堂血案中死于非命。「等到了明天早上，我们就朝向艾拉姆发兵吧。」提欧像是在发布宣言般，以有力的口吻说道。「遵命！」众人同声回应。「请容我做出一项提案……」希露卡将手搁到桌上，站起身子说道：「我认为，愿意留下的君主和士兵们，皆是赞同了三位盟主的理念。为此，我打算就此统合势力，合称为皇帝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在这之后，我会着手制作新的军旗——那会是拼凑同盟、联邦和条约旗帜形成的三色旗。只要看到这样的旗帜，或许君主和士兵们就会受到鼓舞。」「这是个很好的想法。目前的我们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团结的力量吧。」阿雷克西斯露出了容光焕发的神情。「我没有异议。」玛丽娜静静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请玛丽娜阁下和阿雷克西斯阁下从明天起与我一同行动吧。这也是为了宣示我们三人的凝聚力。」提欧这么说着，手举酒杯站起身子。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也随之跟进，三人在互看了一会儿后，让酒杯彼此相碰。「为胜利干杯！」提欧朗声大喊，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也随之唱和。这天晚上，潘朵拉的代理人并没有再次引发暴动。到了隔天早上，统称为皇帝军的三大势力军拔营，向艾拉姆展开进军。皇帝提欧·柯涅洛、浩尔西亚侯爵阿雷克西斯·德赛和贝多利德边境伯爵玛丽娜·克莱榭三人并骑在长长队伍的最前方。而从各阵营选出的近卫骑士们则是紧跟在后，举着皇帝军崭新三色军旗。距离艾拉姆只剩下不到七天的路程。途中的街道修筑得相当完善，路上也不乏城镇和村庄。而艾拉姆发生的怪事和皇帝诞生的资讯似乎也传入了人们耳里，在皇帝军接近时，居民们起初都是闭门不出，但在看到高举的三色旗和井然有序的队伍后，他们便纷纷从窗户探头，走出户外，发出欢呼声。「英雄提欧·柯涅洛！」「愿光荣与皇帝陛下常在！」人们连声高喊，以拍手声与欢呼声为军队送行。过不多时，甚至出现了愿意无偿提供物资粮草的村落，或是自愿从军的人们。（他们一直期待着能够终结战乱时代和浑沌时代的英雄出现吧。）在马匹上眺望这些光景的希露卡这么想着。就算获得了民众的支持，也不见得能打赢这一仗。但即使如此，希露卡还是觉得内心变得镇定许多。因为她察觉到，被人们欢送的皇帝军君主和士兵们，脸上流露出了自信和荣誉的神色。在不知不觉间，他们行军的步伐变得更加一致，并踏出了有力的脚步声。3那是在朝着艾拉姆行军后，于第三天时发生的事。一辆马车以相当快的速度，自皇帝军的行进方向疾驰而来。这条沿着雷努河铺设的街道，如今转入了山谷地带。不仅路幅变窄，对马车来说也是一条下坡。左右斜坡上长着茂密的林木，矮树丛也延伸到路面上头。以地形来说，就是有伏兵藏身其中也不奇怪，而马车也有可能动了手脚。走在本队前方的艾维因等一众影子现出身影，让马车停了下来。「希露卡大人……」过了不久，艾维因回到本阵汇报状况。「一名自称是卢奇诺的圣印教会祭司，希望能与皇帝陛下见上一面，说是有极为重要的讯息。」「卢奇诺祭司？」这是希露卡没听过的名字。「我在造访艾拉姆的时候有与他见过一面。我有和你提过，他是崇敬教宗恩奈斯特·法尔内塞，并与现任教皇保持距离的圣杯派祭司。」策马在希露卡前方的提欧回过头搭话道。「是我前去拜访梅莲提丝家族宅邸和魔法大学的期间发生的事呢。」在希露卡外出的这段期间，提欧与艾玛、露娜和普莉希拉一同上街观光。而在希露卡归来后，她确实是听说了一行人与圣印教会有所接触的消息。「该如何是好呢？」希露卡询问提欧的意愿。「和他见面吧。我对那个『极为重要的讯息』感到很在意。」提欧这么回答，下令全军止步。提欧、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移动到街道外侧的空地，从马匹上下来。希露卡等契约魔法师也紧跟在后，近卫骑士则是迅速清空周遭。在过了一会儿后，在艾维因和克莱榭家的侍女蕾拉的陪同下，身穿圣印教会法袍的男子现身了。「好久不见了，卢奇诺祭司。」提欧开口搭话。「提欧大人——不，皇帝陛下，您贵体无恙。」卢奇诺恭敬地行了一礼。祭司身上的法袍满是污泥，脸孔也尽是憔悴之色。「发生什么事了？」提欧询问道。「艾拉姆已经开始肃清异己，我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我彻夜策马狂奔，总算是抵达了圣都马特雷，但镇上却是陷入极为混乱的状态。我从一名信徒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迅速调来马车疾驰而来。要是继续待在马特雷，身为圣杯派的我恐怕会遭到逮捕吧。」「您没事真是万幸……」提欧握着卢奇诺的手慰劳道。「那么，您所说的要紧讯息是？」「在艾拉姆出手肃清后的隔天早上，雷欧涅教皇似乎在马特雷的大圣堂向信众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圣杯，并呼吁众人发起圣战。他似乎打算要求提欧大人奉上圣印。」卢奇诺僵着脸回答道。「终于出手了吗……」提欧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希露卡也曾听提欧提及现任教皇的动向有诸多可疑之处。在希露卡为了谈和而前往贝多利德的这段期间，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伯爵曾造访独角兽城，知会提欧此事。「那么，我若是拒绝的话？」「恕在下直言，教皇恐怕会称陛下为神之敌，并举兵讨伐……」卢奇诺这么回答，并战战兢兢地垂下脸庞。「他们以发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圣战为威胁，要我们交出圣印？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在一旁聆听的玛丽娜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阿雷克西斯摇了摇头。「教皇肯定也明白我们会加以拒绝，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开战吧。」希露卡对两人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们开战的话，圣印教会能获得什么样的利益？」玛丽娜回问道。「这能折损皇帝军的战力，也能拖延进攻艾拉姆的脚步。」希露卡立即回答道。「那不就和昨晚的潘朵拉如出一彻……」话说到一半，玛丽娜蓦地恍然大悟。「难道说，这也是魔法师协会的策略之一吗？」「根据提欧大人和我的推测，魔法师协会与圣印教会虽然在台面上形成对立，但暗地里似乎是互通款曲。」希露卡点了点头。「难道说，就连圣印教会也在魔法师协会的掌控之中吗……」阿雷克西斯喘着气说道。他似乎感到呼吸困难，将斗篷的衣襟松了开来。「教皇似乎试图让信众相信，君主全都是堕落的存在，都是轻蔑神明的教诲，乐于掀起战火之徒……」卢奇诺屈着身子说道。「还真是迟来的评判啊。」玛丽娜冷哼了一声。自从秩序恢复战争落幕、开启大陆全土改由君主统治的时代后，君主们就一直为圣印和领地争战不休。「既然他自诩为真正的圣杯，那教皇肯定并不只会要求提欧大人，而是要所有的君主交出圣印吧。」希露卡为了压抑油然而生的怒火，模仿起养父的平板语气这么开口。「我听说圣杯乃是让唯一神复活的器皿。换句话说，圣印教会的最终目的乃是圣印的统一。我当初固然有所警戒，但还是以为魔法师协会与之乃是对立关系啊。」玛丽娜以自嘲的口吻说道。「教皇根本不是圣杯！真正的圣杯是……」就在卢奇诺抬起脸庞，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只见近卫骑士们让出了一条路，身穿白色法袍的女子随之现身。来人正是普莉希拉。「你怎么来了？」由于时机实在太过凑巧，希露卡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我觉得有人在呼唤我呢。」普莉希拉微笑着点头致意。（她最近确实是表现得判若两人……）希露卡这么想着。但反过来说，她也对普莉希拉那逐渐脱离常人范畴的行动感到不安。「普莉希拉大人……」卢奇诺似乎是感动至极，他当场单膝跪地，流下了泪水。「您想必很疲倦了吧？之后就交给我处理，您就好好休息吧。」普莉希拉露出微笑，对祭司这么说道。「不，我岂能……」卢奇诺慌慌张张地打算起身，但随即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自从逃离艾拉姆后，他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吧吧。希露卡对艾玛与露娜发出指示，要她们将祭司带去休息。双胞胎一左一右地搀扶起祭司离去。「那位女性是？」阿雷克西斯先是对普莉希拉行了一礼，这才向希露卡探询。「这位是普莉希拉·法尔内塞，是圣印教会的教宗恩奈斯特·法尔内塞的千金，同时也是奥图克大教区的大主教。而据说教宗曾受到天启，认为女儿普莉希拉是真正的圣杯。」希露卡将普莉希拉介绍给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而三人也相互做了问候。「我曾听闻过『法尔内塞的圣杯』大名，也知道她在提欧大人身边……」玛丽娜看向希露卡说道。「然而，马特雷的教皇也宣称自己是圣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圣印教会分成两大派系，其中一派为崇敬恩奈斯特·法尔内塞的圣杯派，另一派则是信奉现任教皇雷欧涅为核心的教皇派。两大势力的对立之所以没有闹上台面，主要还是因为信众普遍相信，会继任下一任教皇的肯定是普莉希拉的关系。」希露卡回答道。「换句话说，现任教皇打算从普莉希拉阁下身上夺走圣杯的称号吗？看来这不仅是向我等君主宣战，也是想趁机排除与之对立的另一个派系啊。」「您说得是……」希露卡点了点头。玛丽娜果然有着见微知着的洞察力。「如今的圣印教会，是凭借神学和仪式宣示威严，以戒律束缚信众，并以死后乐园云云欺瞒众生。主导这方针的乃是现任教皇雷欧涅，而背后恐怕是魔法师协会在穿针引线。说起来，据说雷欧涅原本是为了讨伐圣印教会，受协会派遣的佣兵队队长呢。」「看来是避免短兵相接，改由内部渗透了是吧？」玛丽娜冷笑道。。而在父亲于十年前亡故后，雷欧涅大人自称遵照父亲的遗言继承圣印，并当上第二任教皇。接着他严格制订戒律，主张能遵守戒律之人，便能拥有在死后踏入乐园的资格。然而，若是能让浑沌的时代结束，现实才会是人们的乐园才是……」「不过，魔法师协会是出于什么理由支配圣印教会的？」玛丽娜问道。「诚如各位所知，圣印教会在大陆上并没有建国，而是划分了教区，在作为据点的都市建立圣堂作为联系，并于城镇或村落设立教会或礼拜堂，派遣主教或祭司前去主持。」「是这样没错。伯尔塔也有圣印教会搭建的大圣堂，其中也有大主教坐镇。」「帕玛斯也是如此呢。」阿雷克西斯接着玛丽娜的话语说道。「普莉希拉的阶级是与提欧大人连动的。在提欧大人仅是一名小势力领主时，她拥有祭司的地位；成为西诗提那伯爵时则升为主教；而在当上奥图克条约的盟主时，则是升任为大主教。君主的爵位会与该处领地的圣职者阶级有所连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偶然。提欧大人和我认为，圣印教会乃是为了从君主身上篡夺圣印而诞生的组织。至于最终目的，恐怕是在魔法师协会废除君主制度后，让圣职者们成为大陆的统治者吧。」「原来如此……」玛丽娜像是将希露卡的话语硬吞下去似地点了点头。「一旦提欧大人成为皇帝，事态就变得刻不容缓。为此，教皇才会佯称发起圣战，让教会的信众作为守护艾拉姆的人肉盾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阿雷克西斯发起抖来。「唯一神是不可能期盼战争发生的……」普莉希拉悲伤地摇了摇头。「然而，包含马特雷在内，全伊斯梅雅的大多数信徒们想必都会跟随雷欧涅大人吧。教皇从数年前就不断提起圣战一词，并倡导参与圣战之人能在死后踏入乐园的说法。」「该怎么办呢？」玛丽娜寻求提欧的判断。提欧没有立即回答。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深沉的苦恼。「……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继续行军吧。」在过了长长的一段时间后，提欧才开口说道。然而，这只是在将下决策的时间往后拖延罢了。这对于总是能凭借直觉做出判断的提欧来说，是极为罕见的状况。接着，他再次沉默了下来。「全军继续前进！」在稍微等了一会儿后，玛丽娜转身望向近卫骑士们发号施令。「这算得上是一场很好的休息呢。」阿雷克西斯对周遭报以微笑。光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就让气温似乎暖和了几分。感受到两人齐心协助提欧的希露卡，在内心向双方道谢。（能让这三位年轻人聚首努力，或许是这个时代最为惊人的奇迹呢。）希露卡在心中拼命许愿，希望这样的奇迹能开花结果。4这里是一处起伏平缓、作为放牧地使用的高原。皇帝军在昨天便进入了艾拉姆领内，距离艾拉姆镇已不到两天路程。天空晴朗无比，几朵偌大的白云飘浮于苍穹之中。虽说阳光颇是刺眼，但拂过的徐风十分舒爽。苍翠茂盛的牧草随风摇曳，宛如翠色波浪。在如此和平的景象之中，皇帝提欧·柯涅洛和圣印教会教皇雷欧涅所率领的军队，正呈现对峙的状态。皇帝军总数约五万，教皇军则是约为七万。然而，和皇帝军几乎以君主率领的正规军队相比，教皇军除了圣骑士团和佣兵队之外，大多是由平民信众所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没有穿戴盔甲，有些人甚至没有配备武器，而其中也多能看见老人、小孩和女子的身影。（开战的话是能赢……）希露卡瞄了敌阵一眼，这么做出判断。这一仗甚至不需想方设法，只要直接展开冲突即可。（问题在于提欧大人是否为这一战的结果做好觉悟。）在展开对峙后，教皇的使者很快就来到皇帝军的阵地。那是名为乔瑟夫的主教。据说他在马特雷的神学校担任校长，同时也以教皇代言人的身份在大圣堂布道。乔瑟夫以傲慢的口吻，要求隶属于皇帝军的所有君主交出自己的圣印。当然，这并非能够让人乖乖接受的要求。然而，提欧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说定会在与君主们商议后，再派遣使者答复。然而，就是在乔瑟夫离去后，提欧也依旧坐在俭朴的椅子上一语不发，仅是瞪向在远处布阵的教皇军。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虽然站在提欧身旁，但两人也保持沉默。他们在等待提欧亲自开口。「教皇军大多由普通的市民和村民组成。我不想与这些人进行战斗。」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提欧总算是开了口。「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希露卡这么说着，来到了提欧的面前。「然而，我们绝不能在此退却，如此一来，就会落入魔法师协会的盘算之中了。一旦错过这机会，魔法师协会想必会将我等君主一一清算掉吧。他们会夺去圣印，由圣印教会加以管理，而魔法师协会则是再次躲入黑暗之中。」「想必会是如此吧……」提欧缓缓地点了点头。「至今为止，我也曾将无辜的人们卷入战端之中。在解放西诗提那之际，拉克西亚的市民和邻近村庄的人们也加入了罗锡尼家的军队。然而，这次的状况不一样，待在教皇军的人们只是受到哄骗才参战。他们既非运气不好，也不具备打仗的决心。只要我一声令下，就有数以万计的无辜之人会横死沙场。」「这就是所谓的战争……」希露卡直视着提欧说道。但她说出口的话语，却让自己的内心为之作痛。「在与我缔结契约之初，你曾告诫我不得忘记自己的理念。我是因为发誓要拯救故乡摆脱浑沌和暴政之苦，才得以当上君主的；若是忘记这段誓言，我就会沦落成当时的你所轻蔑的那些君主了。那些君主沉醉于权力之中，并仗势凌人，只为了私欲和私利为活……」提欧搭着希露卡的肩膀说道。「然而，若在这一仗战败，至今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所以不得不与之一战——这点我多少还是明白。可是，一旦在这里开战，我们就会在至今走过的道路上走偏，并踏上米尔札太守所追求的霸道。况且，就算能打赢教皇军，我们也会有所折损，还会损失时间，而我军的士气想必也高昂不起来。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真有可能打下艾拉姆吗？」被提欧这么一问，希露卡随之一惊。「或许会变得相当困难……」在冷静地思考后，她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您的意思是，我们若想拿下真正的胜利，就不该与教皇军一战吗？」看来，提欧除了心情上不愿开战之外，也思考了战事结束后的发展。也许他仰赖的是一如以往的直觉，但希露卡隐约觉得他是对的。（还有没有别条路可选……）希露卡拼命地思考着。然而，她却是无计可施，仅让时间白白流逝。就在她想破头的这段期间里，传来了惊人的消息。「那由他侯爵蓝达·纳尼大人表示无法与圣印教会的信徒开战，径自撤兵了！」「伊斯梅雅王朱利欧·贝里尼大人表示，希望能离开皇帝军！」希露卡曾听说过，身为大工房同盟选帝侯之一的那由他侯爵原本是当地宗教的教主，不过已经带着教团改信圣印教会，并授与祭司的地位。虽说那由他侯爵并不属于教皇派，但也许是不想与教皇或信众刀刃相向吧。至于伊斯梅雅王朱利欧·贝里尼伯爵，据说其麾下的附庸君主、士兵和大多数的领民皆是圣印教会的信徒。不仅如此，由于圣都马特雷位于伊斯梅雅中部，是以教皇的威信遍及国内各地。伯爵自身虽然对教皇的态度抱持怀疑，但应该仍是拗不过附庸君主和士兵们的要求吧。（再这样下去，皇帝军会在开战前就分崩离析……）希露卡下定了决心。说到能摆脱这局窘境的方法，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您叫我吗？」普莉希拉蓦地出声搭话。到惊讶了。「就由我去说服他们吧……」不待希露卡开口，普莉希拉便静静地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染上了一层恍惚的神色。就像在将爱雪拉身上的诅咒和邪纹消灭殆尽那时一样，她的全身上下都被一层淡淡的白光所包覆。「请让我作为使者，前往教皇的阵营吧。」普莉希拉转身望向提欧，面带笑容行了一礼。「这太危险了……」提欧苦涩地说。「教皇已经宣称自己才是圣杯，而身为真正圣杯的你，对他来说是个碍事的存在。他说不定会将你拿下，夺去你的性命。况且，教皇和魔法师协会还在台面下携手合作，我不认为他会乖乖被你说服。」提欧肯定从一开始就明白别无他法了吧。然而，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愿让普莉希拉踏入险地。希露卡也有一样的感受。不过，这已经是回避战事的唯一方法，同时也是唯有普莉希拉才能办得到的事。「请恕我直言……」希露卡向提欧劝谏道：「我们要请普莉希拉大主教说服的并非教皇，而是为了参加圣战而聚集过来的信众。只要能听见法尔内塞圣杯的话语，人们的决心应当也会受到动摇才是。就我看来，他们也不是打从内心想与皇帝军开战。」「原来如此，要动摇信徒们的内心，想必是办得到的吧。然而，这终究无法改变让普莉希拉置身险地的事实。不对，说服信众的过程愈是顺利，教皇的立场就愈是岌岌可危，他更可能会在那种状态下痛下杀手。」提欧的脸上看得出浓浓的纠结之色。「我不清楚此行是否危险，也未曾深入思考过。不过，这起战争肯定不是唯一神所盼见的。为了阻止这场战火，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普莉希拉静静地说道。「我知道了……」提欧总算是点了点头。「就请你担任皇帝军的使者了。」5「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大人到场……」卡特·梅连提丝屈身走近，向提欧报告。「这样啊……」提欧静静地点了点头。卡特先是暂且退下，接着将一名君主带了进来。君主的年纪约在四十上下。他有着焦茶色的丰沛头发和瓜子脸，而与头发同色的胡子长在鼻子下方和下颚一带，做过了精密的修整。他身穿做工精湛的盔甲，将同款的头盔挟在腋下，甩动着长可屡地的深红色斗蓬。他是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在奥图克伯爵维拉尔尚在之际，众人曾在赶赴浩尔席亚开设的幻想诗联邦君主会议的路上同行过，是以希露卡也认得他的长相。「明明已做过附庸之约，在下却径行毁约，并即将与陛下刀刃相向，还请陛下开恩。」伊斯梅雅王单膝跪地，垂着脸庞开口致歉。「抬起脸来吧。」提欧这么开口后，伊斯梅雅王随即乖乖照办。「在下虽然向附庸君主和士兵们解释过，但仍是抵不过教皇的威信……」朱里欧面如死灰地讲述起自己的理由。「人类的一生相当短暂，但却能在死后的世界度过永恒。他们一直梦想着能踏入乐园，并害怕死后堕入狱界。」「我大概已经了解前因后果了……」提欧静静地说道：「我之所以将你叫来，并不是为了训斥，而是有事情想拜托你。」提欧这么说完，原本站在一旁待命的普莉希拉便来到了伊斯梅雅王的面前。「圣女普莉希拉……」看到她的身影，伊斯梅雅王登时大为动摇，并像是在忏悔似的屈下身子。「普莉希拉大主教愿意担任皇帝军的使者，我希望朱里欧阁下能将她带至教皇的身边。」「您说什么？」伊斯梅雅王大吃一惊。「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将你叫来。就让她阻止这场战争吧。」「恕在下直言，此举未免太过危险。教皇雷欧涅阁下已然宣称自己才是真正的圣杯——换言之，他等同于宣告普莉希拉大人乃是冒牌圣杯。在下不认为这样的会面能够平安收场……」「这我明白。对教皇来说，普莉希拉只要待在我身边，对他来说就是相当碍事的状况吧。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包含你在内的信徒宣称自己是真正的圣杯，并在我成为皇帝后煽动信徒发起圣战。然而，教皇似乎没有公开宣称普莉希拉是冒牌圣杯过。这应该是因为大多数信徒固然认同教皇的权威，却也对教宗恩奈斯特和圣女普莉希拉抱持着虔诚敬意的关系吧。」「这是当然。教宗恩奈斯特是伟大的先知，而普莉希拉大人俨然是圣女无疑。」朱里欧坚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让普莉希拉大主教直接说服信众。我希望你能将她送入敌营，并设法让她能在信众环顾的情况下与教皇面对面交谈。」提欧也单膝跪地，握住了伊斯梅雅王的手。「在下明明意图叛离皇帝军，您还愿意委以重任吗？」「你回应了我的召见，这代表你已经做好牺牲性命的觉悟了。光是这个动作，就足以让我相信你。」「既然能蒙您信任……」朱里欧露出了下定决心的神情。「那就请将圣女交付在下吧。」「有劳你了。」提欧像是在许愿似的，用力地握住了伊斯梅雅王的手掌。「在下期盼能在并非战场之处，再一次与陛下相见。」「我也一样。」提欧站起身子，转向普莉希拉。「那么，我这就动身去了。」普莉希拉面露微笑，向提欧颔首致意。提欧则是一语不发，僵着表情点了点头。普莉希拉脚跟一转，以像是要外出散步般的步伐慢慢离去。朱里欧则是以紧张的神色引领普莉希拉。提欧凝视着普莉希拉逐渐远去的背影。「相信她吧……」希露卡搭着提欧的手臂说道：「她是货真价实的圣女，肯定是收到了某种启示，才会愿意接下使者的任务吧。」普莉希拉是一名不可思议的女子。平时的存在感明明稀薄得不晓得是否在身边，但在重要时刻却又表现得令人惊愕。「所以我才为此担心……」提欧像是硬挤出话语似的说道：「若是为了完成使命，普莉希拉想必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吧。」「教宗恩奈斯特曾预言过她是圣杯，换句话说，终结浑沌时代才是她最后的一项使命。她肯定会若无其事地平安归来。」「也是啊……」提欧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点了点头，原本苦涩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我相信她，而当必要的时刻到来的时候，我也打算将圣印托付给她，借以终结浑沌时代。我对于唯一神是否会因此复活不感兴趣，不过，若是能迈入秩序时代，那肯定会变成比现在更好的世界。」6「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子爵送来使者，打算加入我军……」身穿深紫色法袍的侧近祭司，露出了容光焕发的表情报告道。他名为乔瑟夫，同时身兼马特雷神学校的校长。「信仰圣印教会、原本加入皇帝军的君主和士兵们，似乎正接连流入伊斯梅雅王的军队。此外，那由他教区的蓝达主教也向后撤军了。」「如此一来，两军的兵力差距就来到了两倍之多了……」守护教皇与大圣堂的圣骑士团团长甘瑟，以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这是一场能赢的仗吗？」圣印教会第二任教皇——雷欧涅向团长搭问道。这里位于本阵设置的营帐，身旁仅有寥寥数人的侧近。「……就全力一战吧。」在稍事思考后，甘瑟如此回答。「这就够了。」雷欧涅点了点头。战争并不是靠数量来决定胜负的。皇帝军坐拥经验丰富的君主和士兵，素有大陆最强之称的贝多利德重装骑士团也在队列之中，而据说浩尔西亚侯爵的指挥手腕则是出神入化。至于皇帝提欧的骁勇善战更是轰动全大陆。，其后，圣印教会便会取代君主，利用信仰支配大陆各地。不过，那应该得花上相当长的一番时间。毕竟信徒的数量虽然逐年增加，但大陆各地区的本土信仰仍是根深蒂固。「皇帝军的状况如何？」教皇进一步询问团长。「他们巩固阵形，看起来没有要动作的意思。」甘瑟在扫视过皇帝军的布阵后这么回答。「他们想必是害怕着唯一神和教皇的大威吧……」乔瑟夫认真说道。「那个叫提欧·柯涅洛的小毛头，想必很快就会带领臣下君主，跪伏在阁下面前请求宽恕吧。」「信众的状况呢？」教皇没理会乔瑟夫，再次向甘瑟追问。「这次的召募算是相当顺利。不过，有些人连武器都没带，也多有流露出对于与英雄提欧一战感到犹豫的情绪，士气实在是称不上高昂。」这名圣骑士团长几乎不会将情绪表露出来。他是一名听令行事的愚忠型人物，同时也是雷欧涅为数不多的真正心腹。「毕竟他们都知道圣女普莉希拉侍奉着提欧皇帝一事……」乔瑟夫像是试图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再次插进对话之中。这名年约六旬的主教，是在圣印教会正式建立后，被教宗恩奈斯特选上的十三名徒弟之一。然而，教宗似乎经常出言叮嘱，说他没有正确地走在信仰的道路上——据说是因为乔瑟夫并不是以心灵理解信仰，而是靠着脑袋去死背的关系。雷欧涅找上认为自己不受教宗疼爱的乔瑟夫，对他好言安慰、加油打气，成功拉拢入伙。在这之后，雷欧涅让乔瑟夫以妄想出来的信仰为基础，发展为有体系的神学。为了让民众入教，有必要制订好懂的教义和戒律——只要能恪守这些规矩，就能在死后踏入乐园，若不遵守则是会堕入狱界。「因为圣杯派的那些家伙老是主张当上皇帝的提欧·柯涅洛会将皇帝圣印献给圣女普莉希拉，让唯一神得以复活。」乔瑟夫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虽然崇拜教宗恩奈斯特，却也为疏离自己一事怀恨在心，而这股怒火也迁怒在教宗之女普莉希拉身上。（圣杯派的说法说不定是正确的……）雷欧涅在内心思忖。在听说普莉希拉收到天启，赶赴甫当上赛维思盟主的提欧·柯涅洛身边的消息时，雷欧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当时的提欧处于何时丧命都不奇怪的危险立场，就算能苟活下来，顶多也只会以地方领主的身份过完一生。有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登上皇帝的大位？然而，普莉希拉说不定早已预见了这样的未来。（看来不是一切都能照着计划进行啊。）雷欧涅真正的名字为路易斯·衮西德。他是在就读魔法学校时遭到「筛选」的魔法师。从姓氏即可看出，他与贤人委员会首席福勃托斯·衮西德乃是隶属同一家族。虽说是筛选，但不见得每个被筛掉的学生都是遭到处决的顽劣分子。像雷欧涅这样被看出特定才能，被配置到贤人委员会直属的特务机关的学生大有人在。雷欧涅便是被配置在维持治安的特务机关。当年的他为了击溃圣印教会，率领佣兵队来到马特雷。然而，崇拜着教宗恩奈斯特的信徒们极为团结，并非雷欧涅能够轻松击败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在与恩奈斯特见面，并听过他的话语后，雷欧涅也被他的为人所折服。于是他向协会献策，主张不需击溃教会，而是该加以利用——最终目的则是让教会取代日渐难以管理的君主，成为统治大陆的存在。协会对雷欧涅计策的预期成效给予赞同，并让计划开始实施。然而，就连雷欧涅自己都不认为计划会有来到最终阶段的那一天。（想不到皇帝居然会在我的有生之年诞生啊。）协会是基于两大理念而创立。其一为协助君主，以终结浑沌时代为己任——这是大贤者米凯洛提倡的思想，也是表面上的理由。其二则是阻止秩序时代的到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而潘朵拉便是此一理念的化身。就算在魔法师协会，这样的事实也被列为最高机密，能得知的人少之又少。据说自协会创建至今，贤人委员会内部不断为这两项彼此矛盾的理念争论不休。不过，贤人委员会已经做出决定，会在皇帝诞生这种紧要关头遵循真正的创立理念。如今艾拉姆正进行着大规模的扫荡行动，也向雷欧涅送来了执行最终计划的指令。（我只需实行自己的计策即可……）因为雷欧涅就是为此而信仰圣印教会。他窜改教宗恩奈斯特的预言，简化为庶民也能明白的体系，以艾拉姆提供的资金搭建圣堂与教会，在大陆各地拓展势力，并在大陆各地划分教区，以便篡夺君主的圣印和领地。教宗恩奈斯特说不定早已识破了雷欧涅的计划。然而，教宗却从未疏远雷欧涅。（我深爱着教宗……）在教宗病逝之际，雷欧涅以强硬的手段继承了他的圣印。只要拥有这个圣印，说不定就能获得唯一神的启示——雷欧涅虽然抱持着如此渺茫的希望，但却从未实现过。（神并不存在。恩奈斯特所听到的，只不过是自己托付给圣印的内心之声。那位大人虽然是名圣人，但并非先知；而普莉希拉就算真是圣女，也绝非圣杯，都是和我一样的冒牌货。我将亲身证明这个事实。）雷欧涅下定了决心。接着，他向圣骑士团长下令：「甘瑟团长，待伊斯梅雅王到达后，就请做好向皇帝军进攻的准备。我们会让伊斯梅雅王的军队和信众打头阵，圣骑士团和佣兵团则是固守阵地。」过了不久，伊斯梅雅王的军队便踏入了圣印教会的阵地。「伊斯梅雅王求见阁下。」营帐外头外头的乔瑟夫以不可一世的口吻说道。「我这就去与他会面……」雷欧涅缓缓地点头。在踏出营帐后，雷欧涅来到了设置好的王座就坐，王座底下已经铺好了红色的地毯。雷欧涅打算赞赏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为脱离皇帝军、加入教皇军的圣人，并借着这个场面给予祝福。这是为了鼓舞那些无法下定决心与皇帝军一战的信众。圣骑士们守护着王座，而大批信众则是在稍远之处围观。在响亮的拍手声中，伊斯梅雅王领着数名随从现身了。「能拜见阁下，实乃在下之荣幸。」朱里欧在教皇面前屈膝跪下，以紧张的神情讲述起问候词句。「我由衷感激你投身圣战的善举。待你死后，想必会被册封在圣人之列吧。」雷欧涅以温柔的口吻说道。在当上教皇后，他便模仿起教宗恩奈斯特的口吻，对外总是装出这副态度。「不敢当。容在下一言，在下想将一位人物介绍给阁下……」朱里欧这么说完，将视线投向身后。只见其中一名随从静静地向前迈步。那人虽然罩着宛如魔法师般的法袍，但抬起脸庞后，就可以看出是一名年轻的女子。雷欧涅浮现笑容望向少女。然而，在她摘下兜帽的瞬间，雷欧涅的笑容登时僵住了。「雷欧涅大人，好久不见了……」少女出声搭话道。「普莉希拉大主教……」乔瑟夫主教愕然低喃。「圣女普莉希拉？」「法尔内塞的圣杯？」「可是，真正的圣杯不是教皇大人吗……」在远处围观谒见现场的信众发出了嘈杂声。「我——普莉希拉·法尔内塞，是以初代皇帝提欧·柯涅洛的使者身份来到此地的……」普莉希拉环顾周遭，以宏亮的话声说道。「提欧皇帝并不希望与各位交战，本次的进军，仅是为了平定艾拉姆的混乱而为。陛下希望各位能尽速撤兵，以避免无谓的争战。」「这并非我所能接受的回答。我应该说过了，我的要求乃是包含皇帝在内的所有君主，将圣印上缴给雷欧涅阁下。」「那是基于何种目的呢？」皇帝开战的理由，反倒该同心协力才是。」普莉希拉的声音响亮得教人吃惊。这段说词想必也传进了屏气凝神地观望的信众耳里了吧。而他们也为普莉希拉的话语深深地点了点头。「虔诚的圣印教会信徒们！不可轻信普莉希拉大主教的话语！收到天启的阁下才是真正的圣杯！换言之，她乃是冒牌的圣杯！正因如此，她才会协助将圣印化为私财的皇帝，甚至还愚蠢到想与阁下开战！」乔瑟夫大声说道。「我不曾以圣杯自称过……」普莉希拉以困惑的神情歪起脖子。「这么称呼我的，乃是家父恩奈斯特。乔瑟夫大人，您这是在否定家父领受过的神之旨意吗？」「恩奈斯特大人已逝，现在的教皇乃是雷欧涅阁下！而阁下可是受到了天启，既然如此，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圣杯岂不是昭然若揭？普莉希拉大主教，你是假的圣杯！」乔瑟夫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伸手直指普莉希拉。「家父确实已在十年前亡故，然而，这却无法改变他身为先知的事实。若连这一点都要加以否定，那便连唯一神的存在都将被您视为虚假。」普莉希拉露出微笑，像是要再次寻求同意似地环顾信众。信徒们也再次点了点头。（太愚蠢了……）雷欧涅听着两人的争论，在内心咂了一声。他本该制止乔瑟夫主教的发言，但由于他厚遇乔瑟夫，让主教在这些年来担任教皇的代言人，是以不便打岔。相对于普莉希拉全由真实构成的发言，雷欧涅的话语处处充斥着谎言，若是展开争辩的话，己方将全无胜算。为此，他才会以圣战这样的词汇煽动信众。然而，信徒们如今应该也无心与皇帝开战了吧。雷欧涅被提欧皇帝和伊斯梅雅王摆了一道。「在这段争论的期间，皇帝军说不定会率兵来袭。不如另设机会，再让普莉希拉大主教阐述自己的主张吧？」圣骑士团长甘瑟大声向乔瑟夫提议道。「没、没错……」乔瑟夫擦着汗水点了点头。「提欧皇帝并不打算与各位开战……」普莉希拉立即再次强调自己一开始的主张。「不仅如此，提欧皇帝肯定会完成终结浑沌时代的宿愿。届时，唯一神将会复活，并让现世化为乐园，而非留待死后——这才是家父恩奈斯特向各位诉说过的预言。父亲曾多次叮嘱，不得强迫他人接受信仰。还请各位不要为此伤了和气，并与我一同祈祷，期盼预言成真的那天到来吧……」普莉希拉露出了恍惚神情向众人呼吁，将交叉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纯白光芒变得更为炫目，而她的胸前浮现出以复杂线条构成的光之图纹——那是她的圣印，而且形状与杯子有几分相像。「那就是圣杯吗？」目击这幅光景的信徒纷纷发出了感动的话语。「法尔内塞的圣杯！」「圣女普莉希拉大人！」人们流下泪水，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对她献上祈祷。王座上的雷欧涅看着此情此景，在脸上浮现出笑容。「该如何是好？」甘瑟附耳问道。「事态发展至此，还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信徒们已经无心与皇帝开战，若只有圣骑士团和佣兵团与之为敌，提欧皇帝可是不会退兵的。」「然而……」「这表示我的计划被摧毁了——不对，这原本就不是以实践到最后一步为目的的计划。我只是打算拯救恩奈斯特大人而已，即使身为冒牌货，我也希望能让那位大人的教诲流芳后世。我虽然是一名叛教者，但这就是我爱那位大人的方式。」雷欧涅对甘瑟说道。「这句话是不是暗藏了您背叛协会的心思呢？」甘瑟的话声中带了些许杀气。这名圣骑士团长既是雷欧涅的心腹，也同时是监视他的眼线。「我没有背叛协会的打算。就让我遵从着对潘朵拉理念许下的誓言，完成最后的任务吧。」「您有何打算？」「你就好好看着吧。如果对我的行动有所不满，尽管将我杀了无妨。」雷欧涅像是要赶开甘瑟似的挥了挥手后，随即缓缓从王座上起身，用力地鼓掌起来。「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雷欧涅对普莉希拉说道。「我轻信乔瑟夫主教的谗言，以为提欧皇帝是将圣印化为私财之辈，也以为普莉希拉大主教是为虎作伥之徒。」「阁、阁下……」乔瑟夫倒抽了一口气。信众愤怒的视线也随之聚集在他的身上。「我雷欧涅由衷地向你致歉。请容我再次认同你为保有圣杯的圣女。」「阁下，请勿如此见外。」普莉希拉笑着点了点头。「请你收下提欧皇帝的圣印，好让唯一神顺利复活吧。」「若是我该做的事，我便愿意义无反顾……」雷欧涅从架在讲台上的王座走下，面对普莉希拉张开双臂。普莉希拉那澄澈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雷欧涅。（感觉就像是看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啊。）普莉希拉微笑着走近。接着，两人抱住了彼此。信徒们屏气凝神地守望着这幅光景。他们想必是为了在拥抱结束后发出剧烈的欢呼吧。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在雷欧涅怀抱里的普莉希拉身子一晃，就这么仰躺在红色的地毯上头。一把短剑深深地插在她的胸口上头。鲜血在灰色的法袍上晕染开来。而她的鲜血也沾染到了雷欧涅的法袍上头。「普莉希拉大人！」心急的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打算赶赴普莉希拉的身边。然而，收到圣骑士团长指示的圣骑士们已然拔剑，阻挡在他的面前。「我以教皇之名，在此宣布普莉希拉大主教乃是假冒圣杯之名的叛教者。而在向唯一神询问判决后，随即收到了判处死刑的天启。」教皇露出笑容说道。圣女的全身上下再次发出强光，在她的胸口上方描绘出立体的圣印模样。「这座圣杯乃是赝品，是以很快就会碎裂，化为浑沌核吧。」教皇向沉默下来的群众这么呼吁。「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只要持有者一死，圣印就一定会碎裂，化为浑沌核！」朱里欧怒不可抑地吼道。「这名与普莉希拉大主教同流合污的男子，想必会堕入狱界，承受永恒的折磨吧。」这么说着的教皇甚至没对朱里欧瞥上一眼。「如果与圣女大人携手合作乃是罪孽，那在下就是要落入狱界也是甘之如饴。不过，可别以为在下的性命和圣印是唾手可得之物啊！」朱里欧从随从手中接过长剑，拔剑出鞘。「敢问圣印教会的诸位信徒——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又为此作何感想？圣女普莉希拉乃是货真价实的圣杯，而身为冒牌圣杯的教皇竟然摧毁了它！我愿以我的圣杯与性命发誓，以上所言句句为真！」在话声未落之际，圣骑士们便已冲杀了上来。然而，朱里欧却仅凭着手中的一把长剑，便将劈来的剑刃一一架开，回剑反砍。几名圣骑士登时受了伤，滚倒在地。「好、好强……」圣骑士们暂且拉开了距离。朱里欧站到了普莉希拉的身侧。他晓得普莉希拉已经断了气，然而，若是难逃一死，那也该死在圣女的身旁。在圣女圣印的光芒照耀下，他觉得自己的神智变得更为清明。而像是被这道光芒和朱里欧的气势所慑，圣骑士们再也没有轻率出手。「让我来会会他吧。」身为教皇侧近的圣骑士团长不动声色地拔出了长剑。光是看上一眼，就能瞧出此人的身手相当不凡。朱里欧和他维持约莫五步的距离，伺机而动。然而，对手却没让他有可趁之机。而对方的想法似乎是一样的，两人就这么互瞪了一段时间。忽然间，朱里欧察觉了一件事。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与他对峙的圣骑士同样察觉到了——「普莉希拉大人的圣印……」那既没有粉碎，也没有化为浑沌核，而是持续散发着光芒。朱里欧以为自己眼花了。信众流着泪呐喊出声。「普莉希拉大人……」朱里欧紧咬下唇。对于没能守护她一事，他感到无比懊悔。「请收起剑退下吧……」雷欧涅向圣骑士团长甘瑟下令。「我等已在这一刻目击了奇迹。」「实在是难以置信……」甘瑟叫苦道。（据说恩奈斯特大人是在女儿诞生之际，收到了她即为圣杯的天启；然而，圣杯并非普莉希拉本人，而是在她呱呱坠地时便带在身上的圣印。）教宗或许是刻意不将实情说出，也可能已然预见了这样的未来，但真相已是无人知晓。「你只要将那枚圣印夺来即可，如此一来，你就会是真正的圣杯了。」甘瑟怂恿道。「谁会认同那样的正当性？信众想必已经将我视为叛教之徒了吧。」雷欧涅能感受到信众的怒火正不断加遽，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开来。「你果然还是想背叛我们吗？」甘瑟的话声再次充满了杀气。「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而奇迹发生了。如今，潘朵拉的理念已经与我无关，我愿祈祷那座圣杯被圣印填满之日终将来临……」雷欧涅这么回答后，迈步来到了普莉希拉身边。伊斯梅雅王似乎若有所悟，只见他行了一礼后，将场面空了出来。雷欧涅对着已然断气的普莉希拉单膝跪地，闭幕默祷了好一会儿。「将提欧皇帝请来这里！应该继承这座圣杯的不是我，而是圣女接受天启、前去侍奉的那人才对！」雷欧涅这么高声呐喊后，随即拔出了刺在普莉希拉胸口的短剑，一鼓作气地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接着，他似乎是觉得倒在普莉希拉身上是不敬之举似的，趁着还有意识的期间仰躺在地。看到这幅光景的圣骑士团长无言地疾奔离去，余下的圣骑士们也连忙跟进。伊斯梅雅王虽然瞥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快去请提欧大人移驾吧。」朱里欧对其中一名侧近说道。接着，他环顾起陷入哀痛情绪的信徒们。「事件的来龙去脉就如你们亲眼所见。法尔内塞的圣杯，将会由提欧皇帝继承下去。皇帝想必会遵循圣女普莉希拉的预言，终结浑沌时代，并让唯一神复活吧。」信徒们垂着脸庞，聆听着伊斯梅雅王的话语。他们随即为圣女的死哀悼，并奉上自己的祈祷。7「这就是她所说的使命吗！」在听到来自伊斯梅雅王的报告后，提欧抬头仰天，大声吼道。希露卡以双手覆颜，掩盖自己的泪水。「全军继续在此地待命，影子前去确认事实。选出约十人作为陛下的护卫。」玛丽娜·克莱榭接连下达指示。艾维因和玛丽娜的侍女之一卡蜜随即疾奔而去。「希露卡，我们走吧。」提欧将手环过希露卡还在发抖的背部，这么鼓励道。「我明白了……」希露卡点了点头，以手指擦去泪水。「请让我随行吧。即使会牺牲这条命，我也会守护皇帝陛下。」在群臣之中，赛维思伯爵拉席克·达彼多朗声说着，踏步上前。「可以别再说什么要牺牲了吗？我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先我而去了。」提欧对着站到自己身旁的拉席克投以斥责般的视线。「自告奋勇时总是得搭些陈腔滥调之词，我可是不会随便死掉的。不过，虽说回避了与教皇军的战争，但与魔法师协会的战斗已是迫在眉睫，想必会有许多人在这一仗中丧命吧。然而，你说什么都不能死，这就是皇帝所该尽的义务。」拉席克压低音量回道。「我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但老实说，我现在甚至冒出了放弃的念头。普莉希拉可以说是被我杀死的——我明明知道那么做很危险，却还是把她送到教皇身边。」「那是唯有那个女孩才办得到的事，而你也有仅有你才能完成的职责。」拉席克这么说着，用力推了提欧的背部一把。提欧脚步一晃，就这么向前迈步。希露卡跟在他的身侧，爱雪拉和作侍女打扮的艾玛与露娜则是紧跟在后。拉席克率领几名剑术高超的近卫骑士将提欧一行人团团包围，朝着教皇军的阵地前进。在半路上，艾维因一行人前来回报，表示教皇军的阵营虽然陷入混乱，却没有设下圈套的痕迹。卡蜜则是为了向玛丽娜报告，先一步返回皇帝军阵地。在提欧抵达教皇军的时候，普莉希拉的圣印仍然没有破损，在她的胸口上方绽放着刺眼的光芒。圣印教会的信众在稍远处守望着她，为她献上祈祷。人们都入了深深的伤悲之中。伊斯梅雅王朱里欧·贝里尼迈步走近，在提欧面前单膝跪下。「没能守住普莉希拉大人，在下深感抱歉……」「我听使者讲述过了。你不需感到自责，反而是我该感谢你才是。你确实是在圣印教会的信徒围观的状态下，安排了让普莉希拉与教皇对话的机会。多亏有你，我们才能避免与教皇军一战。」提欧让他起身，并投予慰劳之词。接着，他转身望向躺卧在地的普莉希拉。她身穿宛如魔法师法袍的服饰，如今已被流出的血液染成红黑色。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安详，宛如陷入深眠。提欧屈膝蹲下，轻触普莉希拉的脸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提欧轻轻阖上双眼，在内心向普莉希拉道别。希露卡则是在拉席克、艾维因、爱雪拉、艾玛和露娜的陪同下，在提欧的身后默祷。<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0/231/121235/158390.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我会将你的圣杯，连同你的思念一同继承下去。我在此发誓，我一定会终结这浑沌的时代。如果这就是我的使命……」提欧这么宣言着，站起身子。他让烙印在右手上的圣印发出光芒，光芒描绘出璀璨复杂的图纹。虽然有着皇帝的头衔，但就魔法师协会所制订的爵位来说，这枚圣印目前还仅止于公爵的等级。待与魔法师协会的战争结束后，以阿雷克西斯和玛丽娜为首的联邦、同盟诸侯们，皆会成为提欧的附庸。虽说如此一来就能让爵位提升至皇帝，但想终结浑沌时代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他们还得找出能够终结浑沌时代的真正关键。「就将我的圣印奉献给圣杯吧……」提欧让自身的圣印与普莉希拉留下的圣印重叠。普莉希拉的圣印并没有因此失去光彩，反而绽放出更为耀眼的光芒。「请容我暂时借圣杯一用……」说着，提欧伸出双手环住圣印，做出按入胸口的动作。圣印没入了他的胸口。（提欧大人……）他觉得似乎听见了普莉希拉的声音。普莉希拉的思念，似乎透过圣印传了过来。「皇帝提欧·柯涅洛已是圣杯的守护者。信奉唯一神的人们啊，崇敬皇帝，并成为他的子民吧。」伊斯梅雅王向圣印教会的信徒呼吁道。人们没有拍手或是欢呼，而是内敛地趴伏在地作为回应。提欧对着人们举起右手回礼。接着，他将视线投向倒卧在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原本刺在喉咙上的短剑已被拔出，放在尸体旁边，那人的双手也被人以交叉的形式置于胸前。「这人就是教皇吗？」「是的……」朱里欧点头回应。「在对普莉希拉大主教下手后，教皇看到她的圣印并未碎裂，于是便自杀了。在自裁之前，他留下了『继承圣印者应是提欧皇帝』的遗言。」「亲眼看见奇迹，让他改邪归正了吗？这无法平息我的愤怒，但对一个死人说再多也是枉然。」「圣骑士团、佣兵团和教皇派的圣职者们已经仓皇逃跑了。还留在此地的人们，皆有恭顺皇帝之心。」仰问题脱离的君主和士兵们，我也不会加以追究。让他们自行决定是要归队，还是返回母国吧。」「感谢您慈悲为怀……」朱里欧深深地低下了头。「那么，在下这就动身前往马特雷。不过，在下希望能就地向陛下申请附庸，作为忠诚的证明。」「我就感激地接受你的好意吧。」接着，伊斯梅雅王在提欧面前跪下，两人随即进行了简短的附庸仪式。教皇拥有的圣印绽放在朱里欧身上，因此提欧也一并接受，并重新给予朱里欧伯爵阶级的附庸圣印。朱里欧在站起身子后，随即快步离去。教皇军就此解散，大多数信徒都开始返家。不过，有一小部分信徒则是志愿加入皇帝军。提欧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直属部下，并请爱雪拉率领他们。其后，众人在此地为教皇雷欧涅和圣女普莉希拉做了简易葬礼。两人的遗体透过海嘉·皮亚罗札的生命魔法进行保存，想必日后会在马特雷大圣堂进行正式葬礼吧。「今天就在此地露营，到了明天，我们将再次朝艾拉姆行军。」

第十卷 初代皇帝提欧 第一章 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