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话 教室

<p>读高中以后，我最先体会到的是「窒息感」。</p>

<p>教室里充斥着时时都在律动的能量，看似无限而有限的能量是按班上人数来分配。感觉大家都拚了命地在互相抢夺，就看自己能分配到多大的比例。</p>

<p>我从以前就不擅长努力。</p>

<p>因为妈妈不喜欢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留下什么样的成果，她尽会夸奖大哥，完全不肯夸奖我。得不到最亲近的「家人」夸奖，我在这种环境根本找不出努力的理由。</p>

<p>读小学、国中，我都还算努力，拿到还算漂亮的成绩，高中也考得还算理想。</p>

<p>于是，成为高中生以后，我才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跟其他同学身上的「光彩」有所不同。</p>

<p>我什么都不在乎。好比自己在班上的定位、被谁喜欢、被谁讨厌，我失去了让心情随之起落的乐趣。</p>

<p>当我发现自己跟那些人有某种决定性的差异以后……在那样的环境里，自然也就提不起力气跟人开开心心地来往。</p>

<p>读一年级时，我是落在交不到什么朋友，却也没有被谁讨厌的定位。对此我何止没有不满，还觉得这比走进其他同学之间的耀眼人际关系要好得多。</p>

<p>无论隔年或后年，我都要死守这种定位，让自己过得轻松──如此心想的我读完了一年级，事情却没那么顺利。</p>

<p>升上二年级的春天，我被某个男生告白了。</p>

<p>那个男生，是从一年级就浑浑噩噩没跟人好好相处过的我，都记得叫什么名字的风云人物。印象中他还参加了篮球队，而且从一年级就当上正选球员，在女生之间蔚为话题。</p>

<p>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正是被如此受人欢迎的男生告白了。</p>

<p>「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p>

<p>被他这么说，我掩饰不了讶异。</p>

<p>明显身处班上中心的他，居然会去注意在班上过得那么边缘的我。而且，我甚至没有察觉到有那种视线。</p>

<p>当时的我，曾经把恋爱这件事完全当成了「麻烦」。</p>

<p>有关恋爱的传言转眼间就会蔓延，因此即使我自己不加入嚼舌根的圈子，光听班上女生大声讨论，就能了解谁跟谁交往，还因为相处不顺而分手，像这类的详情。</p>

<p>单纯变成话题焦点，感觉是没有什么大不了。</p>

<p>不过，女生可怕的地方在于，一聊到「谁跟谁在交往」，往往就会进一步去评论「双方相不相配」这种莫名其妙的事。</p>

<p>在校园种姓阶级制度属于顶层的人，跟同属顶层的人交往就能让周遭服气，对此感到不爽的人也比较难出现。</p>

<p>在我看来，会觉得既然双方互相喜欢，谁要跟谁交往是他们的自由吧？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p>

<p>考虑过那方面的诸多因素以后，当时我的结论是这样：</p>

<p>「……对不起，我对恋爱不太了解。」</p>

<p>我选择不会得罪人的说词，拒绝了他的告白。</p>

<p>毕竟在教室里当边缘人的我，要跟明显属于顶层阶级的他交往，感觉怎么想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风波。</p>

<p>更何况，当时我真的不太明白，恋爱是什么感觉。</p>

<p>我出于那两个理由拒绝了他的告白，之后，我痛切体认到自己有多么粗心。</p>

<p>「悠月喜欢斋藤，这件事你是晓得的吧？」</p>

<p>斋藤，就是之前跟我告白的男生。悠月，则是跟我同班的女同学。</p>

<p>在我拒绝掉斋藤同学的告白后，过了几天，悠月以及跟她要好的两个女同学，就把我叫到了人影稀少的楼梯间。</p>

<p>悠月感觉上一向都是班级中心人物，住在光鲜亮丽的世界。她长相好看又会运动，因此颇受男生欢迎。我本身也从一年级就跟她同班，因此每几个月就会耳闻一次「悠月又被人告白了耶」这样的传言。</p>

<p>而悠月喜欢的人，据说是斋藤。</p>

<p>你晓得吧？即使对方这么问，坦白讲我也只能回答「不晓得」，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p>

<p>然而，悠月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p>

<p>「呼嗯……原来你不晓得啊。」</p>

<p>「嗯……」</p>

<p>感觉悠月似乎对我被那个男生告白很不满，我便决定立刻跟她说清楚整个告白的来龙去脉。</p>

<p>「可是，我拒绝了啊。」</p>

<p>我说完以后，悠月立刻就怒目瞪来，把我的话撇到了一边。</p>

<p>「那我知道啦。」</p>

<p>「那、那为什么……」</p>

<p>为什么我会被叫来这里啊？我心想。</p>

<p>她喜欢斋藤，既然如此，我拒绝告白反而对她有利吧？</p>

<p>悠月斩钉截铁地对着这么思考的我断言：</p>

<p>「你居然敢拒绝斋藤的告白，这就叫不知好歹。」</p>

<p>当我听完她的话而感到一头雾水时，上课钟声响起，那三个人讲完想说的话，也就离去了。</p>

<p>我花了几天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然而思绪跟上的时候，我在班上已经受到完全孤立了。</p>

<p>我本来就没有朋友。</p>

<p>可是，都没有人敢靠近，明显得足以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刻意被孤立了」。班上那些同学，开始会以露骨的形式避着我了。</p>

<p>我不晓得对方散布了什么流言。不过，从班上同学扎过来的视线，显然可以看出肯定是被传成「我做了坏事」这类的谣言。</p>

<p>本来就没有朋友的我，自然也找不到人打听流言的细节。</p>

<p>有几个月，我都过着孤独的学校生活。</p>

<p>话虽……如此。</p>

<p>老实说，要问我这样过是否难熬，那倒也不。</p>

<p>以往都是我主动选择落单，现在不必主动也能如愿了，状况就这样而已。</p>

<p>事情并没有像戏剧或漫画那样，演变成把我的私人物品藏起来，或者对我动粗之类的霸凌。我只是在班级的圈子里，遭到同学全面忽视罢了。</p>

<p>状况刚有变化时，我曾经想过：事情麻烦了耶。然而经过约一个星期，我已经无所谓了。</p>

<p>只要成绩好，妈妈便不会对我在学校的状况多追究。</p>

<p>没什么特别困扰的。</p>

<p>而那个女生，就在每天都散漫地怀着这种念头过日子的我面前出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