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8话指责

「请进」

「谢谢」

一飒在后面注视着我们三人来到客厅的桌子前，他看向我，指着另外一张空着的椅子。

我点头致谢，然后慢慢地坐下。

沙优的母亲对我和一飒看都不看一眼，而是要把沙优给贯穿一样地盯着她

一飒端来了四杯水，在这期间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这着实不是我先开口的氛围。

「所以，你到头来是想要做什么」

第一个开口的是，沙优的母亲。

她盯着沙优的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父母面对自己的孩子会摆出的表情。

「离家出走这么长的时间，给家里人添乱……。你在家的时候也是，一直给我们添麻烦……」

沙优的母亲像是要把积蓄着的不满给发泄出来一样，朝着沙优说道。

「还像这样子，给别人家添乱。我搞不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沙优的母亲，用下巴指向我这么说着。

一直默默地听着母亲指责的沙优，用像是在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明明」

「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就没有想要去了解过」

她的声音里明确地带上了「怒气」，我吃惊地斜眼看着坐在旁边的沙优。

她的眼神，也和声音一样，正因怒气而在动摇着。

母亲似乎对她没有道歉而是先顶嘴感到不快，眉毛也吊了起来。

一飒坐在母亲的旁边，很明显的一副「糟了」的表情，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情况。

「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毕竟你一直什么都不说呢」

听到母亲这么说，旁边的沙优怒上一层楼。就算不看表情也能传达出她的怒意的这一时刻，弥漫着莫名的紧张感。

「我离家出走的那天，你还记得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沙优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说道。

沙优的母亲沉默了数秒，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她马上就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了什么呢。我不记得了」

我愣住了。坐在对面的一飒也是缓缓地从鼻子那呼出一口气。那看起来很明显就是：「深表遗憾」的意思。

虽然我和一飒都只是从沙优口中听说过，但还是记得沙优母亲对她说了些什么。

明明都说出了把她的心伤害到要离家出走的话，但当事人却已经把这句话给忘掉了。

视线末端的沙优在颤抖着。

斜眼看去……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她的眼睛里终于渗出了眼泪。

「对吧，我就知道……你觉得我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不是吗。就连想要去了解的努力都没有付出不是吗」

「一回到家就对着我大发牢骚是吧。离家出走也是为了给家里人添乱从而让你自己解闷是吧」

「才不是啊！」

沙优大叫着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感情爆发，沙优的母亲肩膀颤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胆怯的表情，随即扬起眉毛，瞪着沙优。

「我……我只是，想要从你身边逃跑罢了！」

沙优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道。

这句话让我的内心相当惊讶。

如果是以前的沙优的话，一定不会把这种事情，把这种直球的话给说出来的罢。

沙优确确实实地在生气。

我感觉到那并不是想要打击对方的愤怒，而是为了寻求理解的愤怒。

舍弃了自己的正当性，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即便如此，也要倾诉出自己的感情。

「就是从没想着要理解我的你口中！说出了……是不是我把自己唯一的朋友给杀掉了这样的话……从你的口中……」

最刚开始的气势相反，沙优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她在哭。

沙优说到这份上，母亲似乎也终于想起来了，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但是，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

「逃跑是想要干什么啊。一个小孩子跑到外面去你能干些什么事啊」

「这个……虽然是这样……」

虽然沙优支支吾吾着，但我只是一味地感到「无可奈何」。

即便如此，也只能逃跑了不是吗。

而且……正是因为无法理解这一点的母亲，沙优就更加地只剩下了「逃跑」这个选择。

所以，这场对话是，平行线。

看着支支吾吾的沙优，也许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母亲的话里也带上了火气。

「到头来，待在这样的来路不明的男人家里，甚至还把他给带回到家里来，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到底想要给我蒙上多少的羞啊」

「吉田先生他是，为了我才陪着我到这里来的」

「为了你？我看不过是在插足别人的家事吧」

「妈，这话挺失礼的」

「一飒你给我闭嘴」

就连插嘴进来的一飒，开始上头的沙优母亲也根本不愿听。

「说到底「保护」是什么啊。把别人家的女孩子给带到自己家里去，不就只是犯罪行为吗」

「妈，那个是」

「我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吗！」

沙优母亲愤怒的矛头这次指向了我。不管不顾一飒的制止，她死盯着我。

但是，这件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坐直身子，和沙优的母亲对视着。

「正如您所说。我当然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属于犯罪，才把沙优给留在家里的」

「这可不是你心里清楚就能说得过去的事。这不就是罪犯吗。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给带回来啊」

「这是因为，沙优——」

我正准备说明来龙去脉地开口。

但是，沙优像是要打断我那样，砰！地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惊讶得已经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沙优双手都在颤抖。

「你总是你总是……」

沙优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一般呢喃着。

然后。

「你总是你总是！！污蔑我最重要的人！什么话也不听就开始骂人！」

沙优像是爆发出来那样嘶吼着。

面对展现出从未见过的激烈姿态的沙优，我们三个人都被吓倒了。

「我就是讨厌你的这种地方啊！！！」

沙优用近乎尖叫的声音这么说着，房间里的空气都颤抖起来。

在母亲说不出第二句话的时候，沙优用充满怒气的平静声音继续说着。

「吉田先生他……把我当做是「家人」那样地关心着我。和你不同……他好好地把我当成了一个人来看待」

听到沙优的这句话，母亲的脸色也开始浮现出愤怒。

「你这算什么话……你也不知道我的艰辛吧……！」

沙优的母亲不停地砰砰砰地拍着桌子。说道。

「都怪你，你都不知道我失去了多少东西……！」

我从一飒那里听说了沙优母亲的遭遇。所以，对于她话中深处隐藏的悲伤，感到同情。

我真的对于沙优和这个母亲之间的「无可奈何」的关系，痛心疾首。

但是。

沙优母亲的下一句话，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真的……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

屋内一片死寂。

沙优母亲的那句话，让在场的全员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一飒第一次明确地浮现出了愤怒的神情。

沙优也在我旁边倒吸一口凉气。

而我……。

抓住了面前装满水的杯子。

然后把里面的水……朝着沙优的母亲泼了过去。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景象。

但是，想要去付诸行动的瞬间，我强烈的自制能力发挥了作用。

不对，我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这个。

要是干了这事，在这之后就绝对没办法冷静地交谈了。

我站了起来，用力地把握在手中的杯子，送到嘴边。

然后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水每次划过喉咙，身体就会一点一点地冷却，与此同时，心也会一点一点地冷却，我感觉自己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砰！地一下，豪爽地把杯子给拍在桌子上。

「……给我适可而止啊」

这么说道。

第五卷 第8话 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