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序章

危险总有相应的回报。因此金伯利的学生们才前赴后继地潜入迷宫。从珍惜的动植物到稀少的矿石，再到上古遗物，迷宫对魔法师来说是价值的宝库。不管怎么说，资源的密度就不一样。在地上必须东奔西走才能得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迷宫甚至可能全都能在同一层采集到。而另一方面，要直接获得这些恩惠需要相应的实力。在探索过程中不死只不过是前提，更重要的是能够在广阔的迷宫中找到想要的东西并拿到手的手段。草药和毒草的辨别方法，区分矿床的方法，看出魔兽痕迹的追踪，还有高效的狩猎方法……。反过来说，越是擅长这些广泛的技术，就能从迷宫中汲取越多的财富。「……嘿嘿嘿！逃不掉的哦，逃不掉的哦！」五年级的帕梅拉·戈顿就是擅长这种「靠迷宫吃饭」的技术的学生之一。在三层「瘴气沼泽」的一角，她今天也和一群学弟学妹一起追着盯上的猎物——<ruby><rb>玉鳍鱼</rb><rp>(</rp><rt>richman</rt><rp>)</rp></ruby>。那是水陆两栖的魔法生物，它的鳍作为高品质的魔石很有市场。猎物正用那鳍操纵风像滑冰一样在地表上移动，戈顿率领着低年级学生们拼命追赶。「逃到你们那边了！就是现在，咻！」「<ruby><rb>雷光奔驰</rb><rp>(</rp><rt>托尼乌鲁斯</rt><rp>)</rp></ruby>！」猎物被追踪的压力压着向左逃。负责追赶的戈顿等人故意将玉鳍鱼逼向那里，前面有埋伏起来的学生的咒语等着它。玉鳍鱼啪叽一声倒下一动也不动了，追着的两个人立刻扑上去按住。射出咒语的学生战战兢兢地从草丛里伸出脸来。「打……打中了吗？」「打中了！抓住了！」「太好了……！」其中一个人按戈顿教的刺向要害「放血」，低年级学生们举着猎物发出欢呼。——比起会主动发起攻击的魔兽，浅层的狩猎中更麻烦的反而是会慎重地躲起来的生物，迷宫中栖息的生物其实大部分都属于这一类。为了干掉这只玉鳍鱼，他们花了好几天追踪痕迹。戈顿微笑着看着学弟学妹们因为猎物而欢呼，对他们说。「辛苦了。虽然有点重，不过肉也不要丢掉，都拿回去。特别是尾巴根很好吃，<ruby><rb>迷宫美食部</rb><rp>(</rp><rt>老主顾</rt><rp>)</rp></ruby>会高兴的。」「咦，要吃这家伙吗？」「我可不吃……」「那些家伙们什么都吃吧。」学弟学妹们按照她说的将猎物切分装进袋子，背到背上。这时戈顿突然转身背对他们。「那么你们先回去吧。」「咦？」「学姐呢？」「咱在这层还有点事。猎物的处理就交给你们了。」她说着挥挥手，学弟学妹们虽然感到疑惑但依旧开始撤退。等他们的迹象离远了，戈顿突然开口说。「——那么，你有什么事，利弗莫尔老大？」突然，她视野里的地面鼓起来。从泥中浮起来的是一个用无数骨头组装起来的奇怪球体——对面有一位带着邪教神父般威严的魔人嗤笑。「——被发现了啊。你果然是块好肉。」「上来就这么打招呼。你对少女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戈顿耸耸肩膀回应，毫不害怕地瞪着对方。「是要买食物吗？那咱会明码标价地卖给你的。」「嗯，你的猎物很好吃，因为放血的方法很好。不过……我今天有别的目的。」利弗莫尔摇摇头，他的视线盯住戈顿的身体。透过她的衣服、皮肤、肉，盯着更里面的东西。「『我想要你的第二腰椎。』——如果有卖价的话说来听听吧？」「别说傻话。咱的身体全都是非卖品。」戈顿加强了语气。她同时明白到，这些对话已经全都成了倒计时。「咱说了不卖。要是还想拿的话，老大你就是小偷了。」「没错。」利弗莫尔带着自嘲点头。他看向刚才低年级们离开的方向。「预想到这个情况先让学弟学妹们逃走，看来你也完全是高年级的风格了。……时间过得真快。」「咱也有同感。——到了五年级，就不能一直害怕老大你了。」戈顿一边回答，一边想起。……她自己还是低年级时有过同样的事情。那时候将她从困境中救出来的男人对她说。——增长力量吧。为了下次能轮到你保护学弟学妹。「——放马过来吧。『生还者』凯文·沃克的弟子，迷宫商人帕梅拉·戈顿来做你的对手！」戈顿举着杖剑毅然宣告。那个瞬间，魔人的嘴角极其可怕地翘起来。「<ruby><rb>疾风呼啸</rb><rp>(</rp><rt>因佩杜斯</rt><rp>)</rp></ruby>！」抢到先手的是迷宫商人。她的魔杖放出风的一击，利弗莫尔悠然地用骨头屏障挡住。「——嗯。」然后他注意到了。戈顿被长袍挡住的脚边——掉落了一个瓶子。那是她在刚才对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那里的。瓶子里几乎空了，可以看出已经使用过了。那么，是如何使用的呢？在得出答案之前，结论就展现在了利弗莫尔眼前。一群身体细长、长着透明翅膀的生物飞到男人周围，它们的数量数也数不清，将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在数量还在不断增长的生物群中间，利弗莫尔哼了一声。「招了<ruby><rb>翅鱼</rb><rp>(</rp><rt>skyfish</rt><rp>)</rp></ruby>来啊。你把香弄到我的骨头上了吧？」「咱比不过老大你的力量。但是更熟悉三层的人是咱！」戈顿无畏地说。偷偷放在脚边的瓶子里流出雾状的魔法药，她将其混在第一次攻击的风里送到利弗莫尔身边。即便咒语本身被防御住，承载在其中的魔法药也会缠上男人操纵的骨头。药的效果不过是招虫，但在三层的环境中如果许多生物集中在一个地方，其他的生物也不会坐视不理。看到沼泽的魔法生物们接连出现，利弗莫尔眯起眼睛。「<ruby><rb>飞蛇</rb><rp>(</rp><rt>windsnake</rt><rp>)</rp></ruby>被一大群爱吃的东西吸引而来，<ruby><rb>长舌蜥蜴</rb><rp>(</rp><rt>longtongue</rt><rp>)</rp></ruby>又来吃它们。……打开了食物链的开关啊。那么说接下来就是——」男人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路，附近的地面就冲出一个巨大的身体。那是三层最大的捕食者泥龙。利弗莫尔一边坐在蛇龙骨的背上回避攻击，一边带着感慨低声说。「——这确实是『生还者』的战斗方法。你学得很好，戈顿。」「掌握环境、调和环境，还有利用环境！这些都是生存的基本呢！看仔细吧，老大你的骨头在这里格格不入！」利弗莫尔被不由分说地卷入食物链的漩涡中，而置身事外的戈顿又用咒语瞄准他攻击。现在男人的敌人已经不是『迷宫商人』而是三层的整个生态系统了。听到学妹正中靶心的指责，利弗莫尔在嘴角浮现出自嘲。「我无言以对。但是——你知道吗？这一层原本是有主人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异变发生了。附近一带的地面变成液状搅起漩涡，旋涡的中心能看到一个长着尖锐獠牙的巨大颚骨。戈顿赶紧后退躲避，在她眼前，被水流吸过去的泥龙身体，被咬断成了两节。迷宫商人看到这三层不可能出现的场景瞪大了眼睛。里。「——但过去的恐惧，似乎还活在这些家伙的身体里啊。……真是的。从早到晚都在捡尸体的话，看到的东西全都是过去。」男人低声说，环视周围。刚才还在射击他的戈顿已经不见踪影——但是利弗莫尔没有放过那个不断远离的小小迹象。男人脚边组装起三头骨兽，跑向沼泽的一角，其中一只咬住了猎物的腿。「——嘎……！」「看到形势不利立刻逃走，是吧？我懂的。」利弗莫尔坐在蛇龙骨背上移动，找出被骨兽们的獠牙封住行动的『迷宫商人』。她作为最后的抵抗挥出的杖剑也被蛇尾扫开了。男人从骨头下到地上，用左臂攥住戈顿的脖子将她抓起来。「越是尽全力挣扎的肉，留下的骨头就越好。你生命的一个碎片——我就收下了，戈顿。」「……利息可是很高的哦……」被封住所有抵抗的『迷宫商人』嘴上依旧不服输。利弗莫尔打从心底高兴地听了，慢慢将杖剑刺入她的身体。几小时后。二层末尾，紧接在「冥府战场」后的洞窟。「——这次也直接就过来了。真遗憾，突破一次之后一整年都没法挑战了。那个明明很开心的。」尤里·雷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过昏暗的洞窟。他日复一日地前往迷宫深处，现在探索范围已经到了三层的一半。「接下来就是『图书馆前广场』比较有趣了，不过那里一个人去还是会死的吧？邀请奥利佛的话他会不会陪我……嗯？」一边思考一边前进的尤里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什么。他发现那东西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连忙跑过去。「是人？喂，你没事吧？」问了也没有回应，少年弯下腰确认对方的样子。高年级女生脸色苍白地昏倒在地。长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大嘴巴的那张脸尤里也见过。是在一层的路边摊见过好几次的人。「是五年级的戈顿学姐。看上去没有外伤……」他掀起长袍粗略检查了一下全身，确认没有需要治疗的伤口。但是，依旧有模糊的不和谐感。尤里斟酌了几秒钟这种感觉，喃喃自语。「……呼嗯？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啊。」同一时间。在金伯利校舍前的盛开之路上，春天的温暖让花蕾渐渐绽开。「——所以我就说：『你这是用错咒语了。对着普通人秃得精光的脑袋，不管怎么念<ruby><rb>生长发芽</rb><rp>(</rp><rt>普罗哥罗席欧</rt><rp>)</rp></ruby>也长不出头发来啦。那里又不是埋了种子』。」前面的排列着妇花观众，后面是同年级的学生们，一位男生热心地说着。他正是学生主席艾尔文·戈弗雷。他表演的是魔法喜剧的古典剧目，但他的声音和动作都太过僵硬，笑点不见踪影，说实话是标准的棒槌演员。「——于是那家伙居然这样回答我：『原来如此啊，那下次我得先撒上种子才行。用什么种子好呢？肯定是藤蔓茂密的那种比较好吧。』我真是服了，懒得理他，于是第二天早上——」「啊，够了。」「你下去吧。下一个。」不等他表演结束，妇花们就无情地做出判定。戈弗雷惊愕地凝固了几秒后，肩膀颤抖着转身，深深低着头站到刚才已经结束表演转而当观众的蕾赛缇身边。「……唔……！」「懊悔到发抖吗？」「……我练习了半年……」「为什么要尽全力？」蕾赛缇淡淡地吐槽。这种时候，戈弗雷这个男人就是没有人期待他也会努力。想到从刚认识那时起他就是这样笨拙，蕾赛缇不禁翘起嘴角，继续眺望眼前的场景。「不过，妇花们从我们入学起就没变过的恶劣性格姑且不论……真是感慨良多啊。曾经被盛开之路迎接的我们，现在变成了施展春天魔法的这一边。」和她的语气相反，这句话隐含的内容非常沉重。他们在这个金伯利活过了六年岁月，但也有不少学生没能实现。缺少的面孔中，当然也有他们无法替代的战友。

第七卷 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