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终章与蕾姆对谈

夜晚的森林一片漆黑。

打倒索拉蜜后，迪亚布罗立即动身追赶蕾姆等人，可是……

什么都看不到！

精灵、豹人族和矮人族在黑暗中同样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混魔族的知觉能力顶多只有人类的程度。

要是跑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撞上树木。

迪亚布罗乾脆施展《飞翔魔术》飞到森林外。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勉强能看见整片树海。

不过这样无法得知森林里的标记位于何处，自然也找不到地精们的村落了。

就在迪亚布罗抱头苦恼时，远处窜起了火柱。

——是敌人的魔术吗！？

迪亚布罗全力飞行。

不过速度仍没比徒步快多少。他花了近一小时抵达那里后，战斗差不多都结束了。

森林陷入大火中。

「《Weather rain》！」

迪亚布罗大手一挥，空中随即下起魔术之雨。

由于这地区正值雨季，雨云很快就凝聚成形，雨水啪啦啪啦地打湿地面。

吞噬森林的火焰变得愈来愈微弱。

有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雨中。

虽然打扮不同……

「蕾姆！」

迪亚布罗出声呼唤。

她回过头来。

「啊啊……你来得正好。」

「是吗？不过战斗好像已经结束了。你是说我刚好来灭火吗？」

蕾姆点了点头。

「……的确，要是放著不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副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的她很像迪亚布罗之前看过的情况。外表类似受大魔王莫蒂纳拉姆支配时的状态。

「……是心境产生了变化——这么说你会笑我吗？」

「难道你又被魔王控制了？」

蕾姆露出一脸思索的表情。

「……虽然没猜中，不过也差不多。只是这次魔王并没有侵占我的身体，纯粹是我的心情造成了影响。」

「什么心情？」

「烦恼。」

「唔。」

蕾姆的眼眸散发红光。

「……杀了你之后……我也会随你去的。」

她冷不防挺出右手，将掌心按在迪亚布罗的左胸上。

那里正好是被索拉蜜刺穿的部位。

衣服早已破损。

蕾姆的手直接接触他的肌肤。

迪亚布罗因而感受到她的辉光。

沸腾般的温度。

猛烈的风暴。

另外，还感觉得到令人生怯的悲伤。

她在哭。

蕾姆在昏暗的房内独自哭泣——

在幻觉中看见这幕景象时，迪亚布罗意识到是自己背叛了她。

伤人的人永远不知道对方伤得多重。这点迪亚布罗再清楚也不过……

无比庞大的辉光笼罩著蕾姆。如今迪亚布罗毫无防备，说不定一击就足以让他毙命。

迪亚布罗也确实感觉到攻击的意念。

不过他依然好端端的。蕾姆并未出招。

——为什么不动手呢？

有人从背后抱著蕾姆。

是雪拉。

「不行，不能这么做啊，蕾姆。」

雪拉浑身颤抖地紧抱著蕾姆，连声音都颤抖不已。

仔细一看，雪拉并非安然无事。

她常穿的那套衣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鲜血。

蕾姆低声说：

「……我知道，我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性。」

「真的吗？」

「……天晓得？要不是你来搅局，说不定我早就动手了。」

泪水自雪拉眼里滑落脸颊。

透明水珠滴到蕾姆的黑发上。

「不可以对迪亚布罗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啦。」

「……哪怕你不肯原谅我，我也早有觉悟。」

「不是啦。这么做的话——蕾姆也会哭的。」

「……你还是老样子呢。」

「大家都会很难过的。」

「……是啊，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要亲自动手。」

雪拉倒抽了一口气。

「这也太奇怪了！蕾姆才不会说这种话呢！现在的蕾姆果然哪里怪怪的！」

「……或许吧。」

「变回原来的样子吧，蕾姆。」

「呼——……」

蕾姆做了个深呼吸。

砰！爆炸声突然响起。

雪拉被猛力震开，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痛！？」

她竟然甩开了雪拉！

蕾姆湿了眼眶，默默流泪，心中充满无言的怒火。

「……少自以为是了。你叫我回到那种……成天忍耐的生活吗！？」

迪亚布罗先是咬紧牙关，然后吁了口气。

自己的战场在这里。任何大规模魔术都派不上用场。

「蕾姆啊，我果然让你受委屈了。」

「……太迟了。」

「抱歉。」

「……迪亚布罗没有错。错在我的心意。」

不对。

知道蕾姆的心意时，迪亚布罗非常开心。

虽然心里还有迷惘，担心自己配不上她，也无法肯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让蕾姆失望，是迪亚布罗的错。

「事到如今……恐怕已经太迟了吧。」

「……」

不过就算情况再怎么糟，那都不是放弃的理由。

迪亚布罗从小袋子内取出戒指。

「真的……但即使事到如今……」

蕾姆瞪大眼睛。

「……那是？」

「其实我在法德拉市订做了戒指。可是不晓得哪里出了差错……」

自从获得免费洗怪物少女泡泡浴的机会，启程前往王都之后，事情就变了调——是我想太多了，忘了吧。

现在是谈正经事的时间，没空想那个了。

蕾姆的手发著抖。

颤抖透过肌肤传来。

「……迪亚布罗……你要给我吗？」

「嗯。」

「……这次真的……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蕾姆一脸认真地注视著迪亚布罗。

这种时候好歹也该卸下魔王的角色，以真实的自己回应她吧。

迪亚布罗下定决心开口说：

「啊——……」

不行。

蕾姆和依然蹲在地上的雪拉都准聆备听迪亚布罗说话。

迪亚布罗改用合乎魔王风范的措辞：

「要不要相信我，你自个儿决定！」

「……」

「若是相信本魔王，你就收下吧。不然尽管用右手贯穿我的心脏好了。」

迪亚布罗曾救过蕾姆好几次，对此蕾姆一直心怀感激。不过迪亚布罗也常惹她生气，让她饱受委屈。

雪拉咕噜一声地吞了口口水。

最后——

蕾姆缓缓地伸出左手。

「……我……相信你，迪亚布罗。」

呼～雪拉吁了口气。

迪亚布罗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哼……竟然相信魔王，你这家伙也真有趣啊。」

用平常的口吻缓和气氛的同时，迪亚布罗将真正的《结婚戒指》套进蕾姆左手的无名指上。

蕾姆眼里流出斗大的泪珠。

红光消失了。包覆著她的身体的东西——物质化的辉光开始哗啦哗啦地瓦解散落。

「……迪亚布罗。」

不晓得是不是用尽了力气。

蕾姆像是睡著似地失去意识。

「喂、喂，蕾姆！」

「蕾姆！」

见蕾姆浑身赤裸地一头倒下，迪亚布罗和雪拉连忙冲过去抱住她。

†

地精族长波尔波斯说：

『多谢你们出手搭救。』

「不……我才应该道谢。」

他们替蕾姆张罗床铺和衣服。

地点是村落的洞穴内。

地精们正忙著准备搬家。

瞥了他们一眼后，迪亚布罗叹了口气。

「我没能遵守约定呢。」

虽然阻止了这次的讨伐，但人类的目的是银山，未来迟早会再派出军队吧。

波尔波斯摇了摇头。

『我们太不自量力了。见识过那场战事后，我很庆幸自己还活著。』

「听说她很强呢。」

『身为靠拳头战斗的人，我明白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高度。』

「嗯。」

蕾姆变了个人后，似乎赤手空拳击败了《法夫纳》和《火神》。这火力非比寻常。

而且还能化SP（气力）为盔甲。那大概是《Psyor》之类的武技吧。拳士等级想必超过一百四十级了。

——为什么蕾姆的等级会突然激升呢？

蕾姆的召唤术士等级约莫六十级。虽然她随自己向剑圣拜师学艺，但战士等级还未达八十级，很难想像是她隐藏实力。

只能等蕾姆醒来再打听看看了。

如果等级在索拉蜜之上，现在的迪亚布罗也未必赢得过她。

好险啊。

迪亚布罗不禁冒出冷汗。

斐涅妮轻轻地靠了过来。

『迪亚布罗！』

「嗯？」

『我……做了这个。不介意的话……希望你可以收下。』

她递出了一样银色饰品。

饰品带有淡淡的光泽。

迪亚布罗瞪大眼睛。

「秘银！？」

『咦！？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好，我收下了。」

『太好了！』

斐涅妮开心地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回洞穴深处。

「……」

是秘银。这座山里采得到高纯度的秘银吗？

秘银的价值有别于一般银矿。

制作带有高等级魔力的武器时，秘银是不可或缺的材料。

虽然还有蕴藏量的问题，不过这下他就明白利菲里亚王不惜派出王宫骑士的理由了。

波尔波斯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我们将迁到更深的山里。这次会躲得更隐密，今后恐怕不会再见面了吧。』

「是吗？也对。」

迪亚布罗要回人族的国度。

地精们则是离世隐遁，彻底避开人族。

双方的交集消失了。

『再会，我们的恩人。迪亚布罗以及诸君——地精一族永生难忘。』

「啊啊……那个……保重啊。」

迪亚布罗有点不擅长面对感伤的场面。

†

跟波尔波斯道别后，迪亚布罗来到了借用的房间。

「情况如何？」

「啊，迪亚布罗。」

雪拉抬起头来。

她一直守在蕾姆身边吗？

「你不是也累了吗？」

「不会啦！战斗中几乎都是蕾姆在出力……而且迪亚布罗也用药水帮我医好了伤势。」

「别勉强自己喔？」

迪亚布罗坐到雪拉身旁，面对著躺卧床上的蕾姆。

——睡得真熟呢。

为了慎重起见，迪亚布罗对蕾姆用了药水，她的呼吸及体温也都正常。

自己不是医生，无从得知更进一步的状况，不过她看起来只是累得睡著了。

雪拉目不转睛地看著迪亚布罗。

「迪亚布罗才是呢，你还好吗？」

「嗯？啊啊，毕竟没消耗多少MP（精神力）。」

结果这次他只跟索拉蜜交手，盖巴尔特都交给蕾姆她们应付了。

「你好像没什么精神耶。」

「这个……啊，不……我可是魔王啊。区区和人族之王为敌一事，岂会让我灰心丧志？」

虽然硬著头皮这么说了，但他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自己真的造反了。

——古林伍德王国和利菲里亚王国说不定会因此开战。

雪拉活力十足地说：

「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总好过烧掉森林吧！」

明明事态严重，雪拉仍是一贯地开朗。

或许自己该效法她的积极乐观？

——的确，自己对今天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

「等蕾姆身体好转后，我们还是回王都一趟吧。留下荷鲁恩和希比太危险了。」

「会吗？」

「是啊。」

虽然不熟那个国家的法律，但她们两人恐怕会被视为造反者的同伙。

最坏的情况，说不定还可能被处死。

「我们要跟荷鲁恩和希比一起回法德拉市吗？」

「啊啊，之后——」

再带著库尔姆她们去古林伍德王国？

不过这里有个重大的问题。

古林伍德王国没有饼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现在就先去王都吧。不过我们好像连进城都很麻烦呢。

「哎，别担心。雪拉，一切都包在本魔王身上。」

「要不要拜托看看鲁玛琪娜呢？」

「嗯？」

「艾莉西亚也在王都喔。」

「那家伙……」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用的人脉都要用用看吗？

总觉得好不安啊。

至少当下的方针已经决定好了。

等蕾姆醒了再来讨论细节吧。

待在洞穴里这么久，时间感好像快要错乱了，不过现在差不多快天亮了吧。

熬了一整晚，迪亚布罗有点困了。

「雪拉啊，我们轮流睡觉吧？」

雪拉思索了一会儿后，突然把脸凑了过来。

虽然已经看惯了，但近距离下直视那张美丽无比的脸，迪亚布罗还是会不禁脸红。

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习惯吧。

「那个……迪亚布罗……」

「怎、怎么了？」

「我看见了。」

「啊？」

雪拉满脸通红。

「昨天晚上在庭院里……你跟索拉蜜…………做的那件事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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