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三十三章我变了

「——还还还、还不到慌的时候呢！」

十几分钟后。

春珂从秋玻切换过来，听完我解释状况——非常标准地慌张起来。

「因为，距离当天还有五天……能做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我、我们要冷静！对吧！」

「喔、喔，是啊……」

……不是，你看上去慌得不能再慌了。

你看上去慌得算是迄今以来最慌了……算了，这个就不说了。实际上，都现在了会场变得不能用，情况相当危急。

「话说回来，居然在这时候弄坏……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我们去探店的时候，也有好多备用品放在那吧？」

我一边回想着那时看到的房间样子，一边向春珂说。

「看样子是想要动那些东西的时候，弄破了玻璃。似乎，那里是六层，很高，想修理也找不到工人，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当天」

「唔呃呃，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没办法呢」

「是啊。所幸似乎没人，感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吗，但是……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是啊，我们得稍微想想这个」

「唔……」

她这样考虑了一下——露出「对了！」一样的表情：

「啊！那家店还有其他派对房间吧!? 那边挺大的，能不能让店家给我们换到那边呢!?」

「啊，这个我也问过了，那个大小的房间只有那里，说没法准备替代的房间非常不好意思，一个劲给我道歉」

「唔……那、那其他店！比如那个家庭餐厅！还有好几个能做候补的店吧!?」

「这个……刚才我和秋玻分工打电话问了，全都不行啊」

「全、全部!?」

「嗯。你看，这个时期，想用的学生似乎多得不得了。那天已经哪都满了。我给之前用过的店全都打了电话，吉祥寺和荻窪之类的的方向也列为了候补，但好像很难……」

老实说，我还以为能有点办法。

我想，如果愿意找档次低一些、设备破一些的，应该还有空着的吧。

太天真了。

我完全小看了所谓的毕业季。

我们这种高中生自不必说，找到工作的大学生、甚至附近的公司送别会在这个时期都很频繁。这不是夸张——真的没有空着的。

「那，那……要怎么办」

春珂这样说着，眼神已经超越了焦急，开始显得呆滞。

「我们要在哪里办解散会……？难道说……中止？」

……不过，也会有这种反应吧。

实际上，我们被逼进了死胡同。

我们身处一种相当不妙的状况。

时间上没有余地，而且明天还有结业典礼。

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必须找到下一个会场，获得大家的同意——

但是——

「……矢野君？」

春珂她——一副奇怪的表情窥向我。

「怎么了？好像……你没有特别着急……」

——春珂说得没错，我相对冷静。

不仅如此——我甚至还有点兴奋。

因为——

「感觉……这好像是个机会」

「……机会？」

「对。让解散会更好的机会」

——我觉得，之前的自己绝对想不到这种事情。

或许会比春珂还焦急，走投无路，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现在，我会这样想。

如果状况急转直下，做得比之前更好就行了。

如果事情无法称心如意，利用这件事就好。

「说实话——我对原本的计划有点挂念的地方」

「挂念的地方？是什么……？」

「我感觉好像可以做得更特别，感觉能再加把劲，做成很棒的聚会……」

「是、是这样的吗？」

春珂好像特别意外，呆呆地问了回来。

「我觉得，都有那个视频了……已经足够特别了……」

「嗯。确实，本来就不错啊」

视频看上去能远比最开始预想的要好。

我想，仅凭这个肯定就能让聚会留在大家的脑海里。这样大概可以做得比其他班级聚会更令人印象深刻，把做好的视频发给大家的话，今后也可以让他们反复看。

即便如此——

「……我想再稍微下点功夫啊。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机会，没准是进一步让解散会变好的契机……」

「是吗，唔……这倒也是呢……」

春珂一副仍然无法完全接受的脸色，点了点头。

看她的表情，她是道理上明白，但心情没有跟上。

然后，她——

「……那，具体怎么办？」

——当然，如此发问。

没错，实际上这才是问题。

具体要怎么搞定会场呢。

在这个基础上，要怎么让聚会比之前更好呢。

所以，我轻轻吸了口气。

然后，直截了当地回答春珂——

「——目前还没想出来。春珂，你有没有主意？」

「诶……!?」

春珂发出不着调的声音。

「没有想出来……!? 原来你不是有什么方案的吗!?」

「啊，是。毕竟我也刚刚才知道卡拉OK不能用」

「就没有那种，点子之类，候补之类的……!?」

「这些目前还没有啊……」

听到这些话，春珂的脸一下子青了。

然后——

「……已经不行了啊啊啊啊！」

她这样叫着——趴在了桌子上。

「这样，已经只能放弃举办了啊！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确实很难啊。

五天后的周末，只是搞定能用的会场就很难了吧。

我们要以班级为单位聚会，所以离西荻太远也成问题。

可是——考虑到剩下的时间，我不得不现在决定。

必须在这里确定方向，立刻行动起来——

「……要怎么办呢」

我抱起手臂，试着思考。

有怎么样的解决方案呢。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呢。

……我想起来，不久前。

我跟野野村先生和户倾小姐去吃饭的时候。

那时，我看到的婚礼，我觉得它毫无疑问是特别的。

它没有仅仅模仿既存的活动。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经他们两人的手、为他们两人举办的活动。

——是什么不一样呢。

我计划的解散会，与野野村先生和千代田老师的婚礼。

二者的差别，究竟是什么呢……

这件事——我考虑了几十秒。

「——啊，对啊」

我——意外十分迅速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真是，对啊……不是还有这个方法吗……」

我想出来的，是个十分简单的方案。

确实，需要一点蛮干。这种想法原本是不会获得允许的吧。

但是——现在，能行。

这个状况下，可以强行通过。

这样一来——关键就是明天。

就是结业典礼之后——

「——春珂，我想出来了」

然后，我——开始对春珂说明计划。

＊

——学校的集会，往往净是些无聊的东西。

每周的全校集会，还有偶尔进行的临时集会。

我对运动没兴趣，像运动社团的壮行会之类，我都不知道该带着什么表情参加。开学典礼则是困倦至极，长假结束的懒散气氛和校长那复制粘贴一样的问候，几度让我入睡。

但是——麻烦发生的第二天。

在体育馆举行的年度末结业仪式上，我确实是有些感动。

名义上，今天二年四班就迎来了终结。

同学们要为走向各自的未来而分开。

千代田老师也不再是班主任，不知道明年会是什么关系。

体育馆正中间，二年四班的队列拍成一行。

我的学号是最后，排在队尾——缓缓望着同学们的背影。

一年前，开学典礼上排队的时候，那些背影十分生疏。

那时候，一个个同学，都还是外人。

但是——现在。

冲着我的那一个个背影，都让我感到依恋。

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现在的我却能轻易辨认出那是谁的背影。

我能鲜明地回想出一年间与他们各自发生的事情。

我不得不与二年四班这个集合告别——

只有今天，校长的问候词都让我有点感动。

我们以伤感的情绪齐唱校歌——结业典礼结束了。

然后——我们回到了教室。

之后有班会，然后今天的计划就结束了。

旁边，同学们在聊着明年的事情。

「——终于变成考生了啊，真沉重啊……」

「——我最近定了辅导学校，好像挺严格啊……」

「——真不愿意咱这些人不一个班啊……要是还能在一起就好了」

也就须藤明显消沉，其他人似乎和平常一样，互相开着玩笑，一副平淡的氛围。

反正也不是毕业。

并不是这下就绝对见不到大家了，这也是当然的吧。

但是——我感觉气氛里似乎有点寂寥的颜色。

同学的表情也看上去感慨颇深。这是因为，我自己正以这种心情望着他们吗——

千代田老师来到教室，开始了最后的班会。

她向二年四班讲话。

「——对我个人而言，这一年成果丰硕」

她这样开始讲起来。

「——对大家来说，怎么样呢」

「——如果这是不错的一年就好了……」

——很开心啊！

——谢谢，小百！

有跟老师关系好的女学生发出这样的声音。

千代田老师的眼睛里微微泛出泪水。

但是，她仍然保持笑容——

「——我跟大家度过了一段珍贵的时光，我对此感到十分开心」

「——话虽如此，我们关系并不是就此结束」

「——我或许不是班主任了。毕业后，对大家来说我可能就不再是『老师』了」

「——即便如此，我们度过了同一段时光，这件事不会有改变」

「——有什么事情的话，不用顾虑来找我商量哦。无论是明年，是后年，还是变成大人之后……」

然后——千代田老师的讲话结束了。

整个教室响起了掌声。

最后，有个全体的问候，二年四班的一年结束了——

「——矢野！之后要去吃饭吗!?」

班会结束的教室里。

我正在喧嚣中收拾东西，须藤跟我搭话了。

「毕竟有解散会，所以我想不那么多人，就平常那些人去吃个午饭……怎么样？」

「啊，好啊……嗯，我也想参加」

所谓平常那些人，就是修司、须藤、秋玻／春珂和我。

之后也就是细野和柊同学了吧。

感觉这些人明年也会自然聚集起来，不过我想趁还是二年级再聚一次。

只是——

「顺便问一下……可以稍微晚点去吗？」

我问须藤。

「之后，其实我想做解散会的准备……」

「啊，完全OKOK」

须藤一个劲点头。

「秋玻春珂和矢野会迟到这样吧」

「不……只有我要干活。我得去稍微交涉一下」

「诶～到这一步还有交涉没做，真不容易啊……」

须藤关心地皱起眉毛。

但是，她一下子换了个表情：

「总之我明白了。我们大概就在附近找个家庭餐厅，定了再跟你联系哦～」

「喔，拜托了」

我点头回应挥手的须藤。

我目送她的背影——深呼吸了一下。

那么……差不多开始准备交涉吧。

——我在活动室独自打发时间，大概三十分钟。

我想着这时候差不多同学都走了吧——一个人回到了教室。

二年四班的教室，看上去比平常更空荡。

自己刚刚还在这个地方，而现在我已经不在这个空间了。

贴着的告示全都被揭下，学生们拿着东西回家……教室变得十分中性，什么特征也没有。

仍与过去无二的，也就是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的西荻街道吧。

仔细想来——与秋玻、春珂相遇，也是这个地方呢……

然后，现在那里——

「……矢野君？」

——有千代田老师在。

她站在讲台上，独自呆呆地望着教室。

我就隐约觉得，她会在这里。

我就感觉千代田老师正在无人的教室里，回忆迄今的事情——

然后——我想交涉。

我想对千代田老师，做一个有点勉强的请求——

「怎么了？不和大家去吃饭吗？」

「嗯，有点事……我有一件事想跟千代田老师说」

虽然现在她沉浸在伤感里，有点抱歉，但这件事有点着急。

然后——能说的人，只有她。

「……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啊……」

千代田老师好像从我的表情里感受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

不愧是她，这种氛围也能轻易感受出来啊……

「抱歉，您的感觉没错。有点事情，我想强行通过」

「强行……最后突然搬来个炸弹啊……」

「对不起，都最后了」

「……不，没事。没关系的」

千代田老师好像放弃了一样，向我走来。

然后，她坐在附近的座位上：

「我听你说。来，坐吧」

她说着，也让我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讲了大概三十分钟。

结果，交涉——遂了我的愿。

当然，千代田老师犹豫了。

理应如此，我的请求有点强硬。作为教师，她很难点头。

但是——

「……但是，这个，确实是个好点子呢……」

——老师为难地笑道。

「我要是拒绝的话，大家会遗憾吧……我想支持啊……」

然后——她纠结了一会。

千代田老师下定了决心。

「……好，可以！知道了！我明白了！我跟学年主任商量一下。我觉得肯定能获得同意……」

「……帮大忙了，真的非常感谢」

我呼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能获得同意，太好了。这要是不行的话，真的没法子了……」

「是啊……真不容易呢，这么突然会场用不了了……」

「真的呢……」

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千代田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太好了。明年也能到老师的班里就好了……」

……这句话有点打探的意思。

明年的分班和班主任，肯定已经定了吧。

千代田老师当然应该知道，这样套话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现在讲下年度的事情有点心急，但我特别在意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

「还没定呢」

千代田老师淡然地说。

「明年会怎样，整体上还没定」

——这句话，似乎不是谎言。

我感觉她说话没有特别置气，只是在说事实。

「是、是这样的吗？这种事，我还以为是很早就定下来的……」

「唔嗯，紧跟前才定的情况反而多呢。班主任之类的，到四月才公开的时候也不少」

「是这样吗……」

「……而且，这次」

说着，千代田老师变成认真的表情。

「——水濑同学，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没有藏着掖着，清楚地跟我说。

「不知道小秋玻、小春珂会变成什么样……所以还不能决定」

「……原来如此」

——现在，两人的切换时间已经到了二十分钟。

这从未有过的频繁切换——让我清晰地感受到，双重人格的终结已经近在咫尺。

确实，这样一来也很难决定班级吧。

既然她们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明年之后学校该怎么对待她们就是未知数。

「真的……那个时刻随时可能来」

千代田老师仔细遣词，慎重地说。

「今天之后就开始融合也不奇怪。现在的状况，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稀奇。所以……如果，跟矢野君在一起的时候发生变化，不要顾虑告诉我哦。可以对我说，也可以对水濑同学的双亲，都可以」

「是……我知道了」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自己不要后悔。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觉得你需要有那个……那种心理准备」

「……是呢」

——后悔。

一定——这样下去两个人发生什么的话，我毫无疑问会后悔吧。

我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心意，就这样一切都结束，我一定会深深感到后悔。

——但是，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就能得到答案。我有这种感觉。

我跟许多熟人聊过，自己心里的情感开始有了十分清晰的形状。

感觉连雾香的话语，都产生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再有一点。

再有一点时间的话……

——我正想着这些事情。

手机短暂地振动了好几次。这个感觉，是LINE来信息了。

我看了看屏幕——

伊津佳『进店了哦！高架桥下的萨利亚』

伊津佳『（狗粮和狗的贴纸）』

修司『等着你呢，不用急，来吧』

这些文字在通知栏出现了。

接着，又有新的通知连着弹出来：

柊时子『工作真不容易啊……小春珂很慌张哦』

水濑『矢野君。。。。。。知道结果以后马上告诉我。。。。。。』

细野『（所有人坐在座位上的照片）』

——嗯，差不多该去了。

不能让这些人继续等了。

只是……我忽然想到。

千代田老师说的，后悔的事情。

我能意识到这件事。我能以最后的时刻为前提，思考着如何不后悔，对待秋玻、春珂。

但是——

这些人会怎么样呢。

须藤，修司，细野，柊同学。

他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件事，在没有得知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要迎来那一天——

「……老师」

——然后，我。

我决定把那时想到的事情，跟千代田老师提出来。

「我有点想做的事情。在解散会的最后……」

「嗯，怎么了」

千代田老师歪头疑问。

我——首先这样开口了：

「——我想公私混同一下」

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