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短篇集第三章沙耶与席拉与香烟的故事

「师父您为什么总是在吸烟呢？」

人家在魔法统括协会处理杂务的时候。

尽管室内禁烟，但人家的师父暗夜魔女席拉却还是成天叼着烟管吞云吐雾，害自己折寿。人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吸烟，所以才会这么问。师父「嗯？」了一声转过脸，说了句：「你想吸吗？」

「人家搞不懂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一副很想要的眼神看着我的烟管。」

「很想要……」人家就只是盯着看而已啊……「烟管和香烟这些东西，吸了也只会对身体有害，还会让衣服沾上烟臭味。您吸烟是觉得它哪里好了？」

「喔喔你想知道？」师父莫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说了句「这个嘛……」并看了一眼漂在空中的烟雾。在思考了好一阵后——

「举个例子。假如你有喜欢的人。」

打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比方。「人一旦恋爱，就会很神奇地变得只想着对方吧？就算自己在工作或者在玩，脑海的一角里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对方，就算想忘也忘不掉，甚至会更加思念对方。」

「嗯……好像懂，又好像没懂……」

「而香烟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喔喔，简单来说，师傅您这是爱上香烟了？」

「可以这么说。」

「……真叫人意外。师父，您有谈过恋爱吗？」

「喂喂你以为我谁，我可是你师父耶。」师父敲了敲烟管，把里面的灰敲掉了之后，「我怎么可能谈过恋爱啊。」说了这么一句话。

「…………」

「我刚才这些说的全都是想象出来的。」师父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过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猜你是想劝我戒烟吧？」

「是啊是啊，吸烟对身体不好。」

人家点了点头，可师父却说：「那我就再拿恋爱话题举个例子吧。知道堕入爱河的人要怎么做才能平复自己那股等不及想要见到恋人的心情吗？」

「我想想看啊……总之先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对方？」

「错。」师父摇了摇头，然后「嗯」地一声伸出手。

她手里握着一枚金币。

「……这是？」

师父就说了一句：

「烟草抽完了，去帮我买一点新的回来。」

原来如此，您的意思是要抑制住想吸烟的心情就只能靠吸烟了对吧？

……看她这副样子，她是不打算戒烟了。

「事情就是这样，师父每天都害人家很头疼……都怪师父，人家每天胸口都很难受。」

「是嘛。」

这是在自由之城库诺兹和伊蕾娜小姐重逢时发生的事。

人家不经意向伊蕾娜小姐抱怨了一下师父的大烟瘾，还有人家因此被她害惨的这档子事。

伊蕾娜小姐的师父芙兰女士，好像和人家的师父是旧识。于是人家打算让伊蕾娜小姐告诉芙兰女士，再由芙兰女士提醒师父，好让她戒烟。

提醒大人的时候，最好依照适当的步骤行事，由大人代为传达自己的意见。就算人家当面跟她说，最理想的情况也只会是被她喷一脸烟就完事，这点是很显而易见的。人家真是恨不得想喷她一脸烟呢！

所以人家将情况一五一十说明给伊蕾娜小姐。

「嚼嚼嚼嚼……」

伊蕾娜小姐正在吃面包。

她细心地用双手手指捧着面包、很宝贝地吃着面包的样子像一只小动物。可爱这个概念就摆在眼前，人家看得入迷了。

最后伊蕾娜小姐看过来，侧着头问：

「啊，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好可爱啊……可是。

「你有在听人家说话吗？」

「嗯？不，我有在听……？」伊蕾娜小姐双眼游离不定。好可爱。

「那你还记得人家说了什么吗？」

「沙耶小姐，那正是我要问的。」伊蕾娜小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好可爱

「人家说，师父搞得人家每天胸口都很难受。」

「啊啊，对，是的。也就是说，沙耶小姐对你师父抱有些许恋慕之情。」

「不是。」

「不不，你不用害羞的，沙耶小姐。你也到这个年纪了，自然会有这样的烦恼啦。」

「不是的，真不是恋慕。」然后人家也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人家恋慕的对象只有伊蕾娜小姐你一个……」

「是是是。」伊蕾娜小姐像是闻到烟一样挥了挥手。好可爱。

「哎呀哎呀？伊蕾娜小姐……难不成你，害羞了？」

「我没害羞。」

「原来如此，如果是像人家和你这么亲密的话，告一两次白也不至于会害羞，是这个意思吧……」

「你那离谱的乐观态度是打哪儿来的啊……？」

伊蕾娜小姐叹了一口气说。

就算问人家的乐观态度打哪儿来的，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就算这么问人家，人家也只能说是在做一如既往的自己。

「先不说这个，伊蕾娜小姐。请给人家一点建议吧。」

说点题外话，伊蕾娜小姐现在吃的面包是人家买的。

人家买来给自己当午餐的面包又硬又难吃，真叫人难以下咽。就在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伊蕾娜小姐像个乡下的不良少女似的「哎呀？你手里不是拿着个好东西吗？」这般纠缠人家一番后，人家就把面包给她了。这样的面包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可见伊蕾娜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面包迷。如今人家给了她面包，所以求她给点建议不过分吧？

「这个嘛……」说了这么多，还是有好好听人家说话的伊蕾娜小姐将手指放在嘴边，可爱地「嗯～」了一声，思考了好一阵。

然后她说：

「老实说自己的胸口难受如何？」

…………

说句实在的。

就建议来说……

「真够一般的……」

「你请我吃的面包不也很一般吗……」

人家心想，那下次得给她好一点的面包才行。然后和伊蕾娜小姐继续畅聊了起来。

○

那位心思细腻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

虽然我是边吃面包边听沙耶小姐讲话，但我当然有注意到她真正的心意。她是看准了我之后会怎么做才特地找我倾诉关于席拉女士吸烟的烦恼吧。

就弟子的立场而言，要沙耶小姐亲自提醒她师父席拉女士似乎有些困难。

为此，我这个心思细腻的女人立刻去跟某个人见面。

毕竟收了人面包就得投桃报李。

「您好，老师。」

啪嗒一声，我打开旅馆的门。

「哎呀，是伊蕾娜啊。你好。」

正在房间里休息放松的芙兰老师笑着欢迎突然来访的我。而她也笑着提醒我说：「请至少敲一下门。」

这个暂且不提。

「听我说老师。其实最近，我的朋友因为某件事而伤透脑筋。」

「哦，是吗？是个怎样的烦恼呢？」

我说：

「在师父身边的话，胸口就会难受。大致就是这样的烦恼。」

毕竟是我的师父芙兰老师，她一定会发挥她细腻的心思，光凭这些情报也能彻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吧。

「原来如此……」

然而芙兰老师给出来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顺便问一下，你口中的朋友是伊蕾娜你自己吗？」

「哈？」

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将自己的事说成是朋友的事找别人商量，再看看对方有何反应。这是和别人商量难以启齿的事情时常用的方法之一。」

「是没错，但这次不是。」

「不过，在一起的话胸口就会痛……也就是说，伊蕾娜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吧……老师我真的好伤心……」

「不是啦。」

「哎呀，不是吗？那就是在另一种意义上胸口感到难受咯……？」

「不，那个，老师。说到底，商量烦恼的人真不是我……」我敏锐地察觉到由于老师的观察力实在太差，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便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是沙耶小姐被她师父席拉女士搞得很头疼。」

「哎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该意识到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吧？

才刚这么想，我的师父就跟我所想的一样唱了反调。

「也就是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伊蕾娜？」

没听明白啊。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假装心思细腻，把话说得那么含糊。

「我希望您把我刚才说的事情传达给席拉女士。」

「原来如此……通过第三者将自己的意见传达给对方，这是要跟对方说很难以启齿的事情时常用的方法之一呢。」

「是的。」总之拜托您了，我随便地点了点头说。

「要我跟她说是可以啦……可是，这样好吗？要是把刚才你说的那件事告诉给席拉，不会给那孩子造成困扰吗？」

说到底，沙耶小姐就是因为困扰得不行才找我商量，所以我觉得应该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更何况——

「她希望您这么做。」

毕竟有人在近处吸烟的话，气味会沾到衣服上，也会使身体不适，肯定不会有好处。正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我就来帮她吧。」

责任重大啊，我的师父不知为何这般频频点头说。

●

「席拉……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啥？」

吃完午饭后，在旅馆房间里抽着烟管的时候。

芙兰轻轻敲了敲门后慢慢地打开房门，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

「你不觉得你的弟子沙耶小姐，最近有些奇怪吗？」

「……？」

经她这么一问，我便回想一下最近和沙耶说过的话。不过，那家伙本来就很怪，不如说她最近就没有不奇怪的时候。换言之，她很正常。

「跟平时没差。」

「没差……这样啊。」

芙兰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的回答。只见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

「咋了？」

「席拉，请你冷静地听我说。」

「啊啊？」

「最近，沙耶小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胸口似乎非常难受。」

「胸口难受……？」

她在说什么呢？我侧头不解。而芙兰却——

「真是害人不浅啊，席拉……」

又对我说了这句话。

「……诶？」胸口难受指的是这个意思？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心理原因导致的疼痛？真的假的？

「这也太突然了……」回想一下，她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那种意思，再加上她光是平时就老是在说关于伊蕾娜的事情，我还以为她一定是对伊蕾娜抱有那种感情。

看到我为突然听到这种事不知所措，芙兰一脸自己很懂的表情点头说道：

「恋爱就是来得很突然哦。」

「瞎说什么呢你。」

「和亲密的朋友商量恋爱话题，却一不小心喜欢上跟自己商量的那位朋友，这种事也很常有……」

「不，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她师父……」

●　●

「呀啊啊啊啊啊！好痛！胸口好痛！」

这里跟大家说一下。人家按照之前伊蕾娜小姐的建议，试着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人家去师父下榻的旅馆房间，看到师父一如往常对着窗外吐出烟气，就跳到床上。

然后大叫胸口好痛。

人家使出浑身解数，一目了然、直截了当、光明正大地向师父抱怨自己有多么讨厌香烟。

那么，师父会对此作何反应呢？

「啊、呃、哦……是吗……胸口，痛啊……」

…………

嗯？

这种微妙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您怎么了，师父？您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怪。」

「我样子，怪……？是吗？在你看来是这样啊……」师父吐出一口烟，表情愈发严肃地说：「没有啦，我是想和平时那样回应啦……只是很抱歉，我不怎么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习惯……」

「哦？」

人家不是很懂，但她似乎有烦恼呢。「师父您还好吗？不介意的话，跟人家说一下吧。」

「咦咦……不、不用了……这事儿我不能跟你说。」

「好啦好啦您就别客气了。」人家主动靠近师父。「人家会好好倾听您的烦恼。不过相对地，您也要听一下人家想说的事情哦。」

「我反而更不想说了。」

「不然您就只听人家说人家要说的事情好了。」

「你这是耍任性吗？」

「就是这样，那人家就自顾自地说了——人家胸口好痛啊，师父～」

「真够自顾自的。」

就这样，人家按照伊蕾娜小姐的建议老实说出来了。

再怎么说，人家猜伊蕾娜小姐起码有正确理解人家的意思，然后去委婉地求师父少抽一点烟。

今天她见到人家之后，抽烟时的样子都好像有点不痛快了，这应该就是证据吧。

一定是被芙兰女士提醒过了。伊蕾娜小姐果然靠得住！

人家心中充满了期待，老实地向师父抱怨讨厌她抽烟。

而师父的反应却是——

「……抱歉沙耶。我现在光是工作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什么恋人。」

「？？？？？」

「所以说，那啥……我没法回应你的心意。」

「？？？？？？？？？？？？」

那时候，人家的脑子开始像陀螺一样以飞快的速度运转起来。究竟为什么会搞成好像是人家向师父告白呢？自己没有表白却被对方甩掉，在这种莫名其妙又尴尬的气氛里，人家不断思考。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想想吧。首先，整件事的起因是昨天人家去找伊蕾娜小姐商量应该没错。伊蕾娜小姐心思很细腻，一定会把人家找她商量的事情告诉给芙兰女士。说起来，如果一句话经过越多人的口传下去，意思似乎就会一点点变得越来越不同。那就是有人传错了话吧？肯定没错！真叫人伤脑筋啊！得出结论后，人家决定开门见山、简洁明了地向师父指出了错误。

「师父，人家的意思是，您抽烟害人家胸口好痛。」

之后，师父那副严肃的表情恢复了光彩。

「哈？啊，什么？你说这个啊。」师父敲掉烟管里的灰，安心地叹了一口白色的气。「芙兰这家伙……净跟我说这种对心脏有害的话。」

果不其然，传话的过程出了差错。只见师父捂着胸口。

话说回来。

「吸烟也对心脏不好哦。」

「是是是。」

师父很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恢复到老样子的师父，一边往烟管里加入新的烟草，一边问：「话说回来，你觉得遇到对心脏不好的事情时应该怎么办？」

人家犹豫了一下，说：

「我想想看啊……先来做个深呼吸？」

「错。」师父摇了摇头，然后「嗯」一声向人家伸出手。

她手里握着一枚金币。

「……总感觉您昨天也像这样给过我钱呢。」

人家盯着金币看。

然后师父说了一句话：

「烟草抽完了，去帮我买一点新的回来。」

简而言之，如果遇到对心脏不好的事情，首先应该吸口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她这副样子，她是真不打算戒烟了。

第十五卷 短篇集 第三章 沙耶与席拉与香烟的故事

第十五卷短篇集第三章沙耶与席拉与香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