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幕间：计算错误

「贤者大人，圣女大人她——」

正在照顾圣女的侍女发现我之后，便跑了过来。

这里是我任职太守的都市地下。在都市核房间的角落制作的鸟笼——「圣女的房间」。

「又闹脾气了么……」

我环视了一遍摔碎的杯子和倒下的家具嘟囔道。

「不要为这种无聊的事用紧急呼叫」

「非常抱歉。可是，圣女大人想要自杀」

被我训斥的侍女缩起了身子。

真是愚蠢。虽说只是模仿来的，但被「强制」束缚的那个女人根本无法自杀。

「她那只不过是自我主张罢了。若是又开始胡闹的话，你适当安抚便可」

我让侍女退下去，朝著趴在床上的女性走去。

各处呈黝黑暗淡的长直紫发，有著将大部分圣女装束遮盖起来的长度。我觉得只要狠下心剪掉头发，头部能变轻松，忧郁症也会有所平息吧，然而这个女人却顽固地坚持不剪。算了，这也不是需要强求的事。

「——静香。下次的『让才』之仪可是有好货啊」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就顺便把要事告诉圣女吧。

虽然主要目标是跟静香一样有著紫发的小姑娘，不过起初以为是小货色的猫耳姑娘的「才」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出色。那个「才」必须要收入我囊中，好好研究一番。

「你又想夺走别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掌握的技能和经验是吧」

静香用阴郁的声音说道。

「是又如何？我只不过是把那群废物持有也无济于事的东西，重新分配给能灵活运用的人罢了。反正，被『强制』支配的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你就接受这个现实吧——圣女」

我这么劝说后，趴在床上的静香把脸朝向我这边。

在一缕漆黑的前发之间，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瞪著我。被前发遮挡的脸五官端正可以说是美貌，然而阴沉的氛围却将这一切浪费了。

「……圣女？我可没有那种资格。罪人才适合我」

「既然如此，叫你『魔王』如何？」

静香再次把脸埋到床上，漏出了哽咽声。

还是老样子的心灵脆弱。即便魔王化「强制」也没变弱，还能维持理性是好事，但她这样阴郁的话，光是跟她待在同个地方，连我都可能会得心病。

「这是我的部下找来的东西，你就用来打发时间吧」

我从道具箱里面取出物资堆放在房间的一角，接著再把女弟子挑选的装饰品和服装类也放上去。

对贵重物品不感兴趣的静香，看都不看一眼仍然背著脸。

我耸了耸肩，离开「圣女房间」后，侍女便与我擦肩而过进入了里面。

「真是的，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无可救药」

叹气的我面前，作为都市核本体的青色结晶体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来。

与此同时，终端呤呤呤呤呤地响起仿佛铃铛般的声音。

「——紧急通信？」

我取出了都市核的终端，阅览显示在上面的简短信息。

「……怎么会这样」

这和那个愚蠢侍女的呼叫不同，真正的紧急事态令我屏住了呼吸。

「这样可不行」

我以残留在都市核的一大半魔力作为代价，立即转移到圣都。

「——圣下！」

我冲进去的扎扎里斯法皇的私人房间内，有一具穿著侍从服像木乃伊般乾瘪的遗体以及瘫坐在地的见习神官，还有赶过来一脸不知该如何行动的警备神殿骑士们。

我脱下披风盖到遗体上避免被人看到，接著环视周围。

关键的法皇——找到了。

在床另一头的屏风背后，可以看到法衣的下摆。

我绕过屏风，跑到蹲在房间角落的法皇身边。

「圣下，您没事吧！」

「……索利杰罗」

法皇颤抖著身体抱了过来。

我支撑著他的身体并观察起来。

身体各处都漏出了黑雾。这是浓郁到能肉眼看见的瘴气。

绿阁下曾说过。将神的权能借予普通人的「神之碎片」，凡人之躯是无法承受的。使用过度的话会使得「魂之器」破碎，最终化为魔王。

为了证实那句话的真伪，我强迫沙人的实验体量产沙尘兵，正如绿阁下所说，他变成了魔王「沙尘王」。「让才」之仪中过度使用的静香亦是如此。

恐怕法皇也到了变化的前一刻不会错了。

「……害怕。我对自己感到害怕啊，索利杰罗」

从法皇身体漏出来的黑雾变得更加浓郁。

绿阁下说过。把「魂之器」受损的人从人类的领域推向魔王的领域，需要的是不安和恐惧等剧烈的精神负荷或是强烈的愤怒。

既然如此，想把他拉回人类的领域那就需要安宁了吧。

「圣下，发生了什么事？」

「索默斯被我害死了」

法皇说出侍从的名字坦白了罪状。

「起初想要治愈从梯子上摔落导致脖子骨折的索默斯，我使用了『神圣之力』。可是，『神圣之力』无法正常发动。本应该治愈的索默斯突然痛苦起来，在我眼前逐渐乾枯。我是被神拋弃了吗？」

看来，是固有技能「万能治愈」反转了。

在意的竟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是害怕失去神的宠爱。圣职者真是无可救药的生物。

「没有那回事。圣下如今也是受神喜爱」

不过，被哪个神喜爱，我就不知道了。

「贤者大人，圣下在这里吗——」

「圣下的身体冒出了黑雾？！贤者大人，圣下到底发生——」

倒霉的神殿骑士们被我扔进了「影之牢狱」。

我可不能放过看到圣下这副模样的人。

「索利杰罗，他们怎么了？」

「只是让他们安静一下而已」

我安抚了法皇，连续使用精神魔法的「安静波」和「倦怠空间」强行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接著使用「安眠波」。

随著法皇呼吸平稳的同时，黑雾也慢慢地变淡了。

看来，这个处理是对的。

「……索利……杰罗」

「请安眠吧，圣下。当您醒来之时即是噩梦结束之刻」

我离开睡著的法皇，为了解决目击者回到屏风另一侧。

——不见了？

瘫坐在地的见习神官姑娘不在了。

「刚刚在这里的女人去哪里了？」

我一边走近从门缝窥视里面的人一边询问。

在完全遮挡他们视线的时机，我把遗体跟倒霉的骑士们一样遗弃到「影之牢狱」中。

「您说丽佳的话，根据巴德里斯司祭大人的指示，已经送到医务室了」

巴德里斯司祭——多布纳夫枢机卿的跟班吗。

「神殿骑士快去逮捕见习神官丽佳。她想要毒杀圣下」

「您说丽佳她？」

「圣下呢！圣下平安无事吗？！」

「放心吧，圣下没事了。不过，前来阻止的侍从为了保护圣下死了。在毒杀犯被封口前把人抓起来！赶快！」

我催促了毫无动静的神殿骑士，让他们赶快行动起来。

告知了他们遗体已经送去尸检，为了保存现场禁止入室并把门关上了。

「……真是麻烦」

虽然已经让神殿骑士去抓人，但想要确保见习神官应该不可能了吧。

知道圣下秘密的见习神官，倘若落入盯上法皇之位的枢机卿手中就不妙了。

扛起帕里恩神国实际业务的，不是法皇这个理想家而是那个男人。虽说我也能代替他处理事务，但是揽起这摊麻烦事会严重影响原本的工作。因此不能轻易解决他。

我依靠理性压制因为不顺心的事态感到焦虑的心情，不断思考。

用强制技能束缚枢机卿是最好的方案，但我不认为那个谨慎的男人会应邀来到满足条件的场所。即便掳走他强行用「强制」束缚他，也不一定会坦率地服从。阳奉阴违自不用说，肯定也会钻命令的空子展开逆袭。让这种头脑灵活的枢机卿在背后捣乱也是麻烦。

倘若能收买他事情就简单了，但我不认为那个男人会接受解放「魔神牢」以及利用魔王征服世界的事。

要是像魔王信奉者那种单纯的蠢货就好办了……。

乾脆让枢机卿弹劾法皇，诱导法皇魔王化……不，那样不行。还没有做好准备。

把法皇之位当作诱饵倒是能让他闭嘴，但是这样就会让我的计划进行大幅度的修改。

那样就本末倒置了。

没办法。还是把枢机卿解决掉吧。

失去支柱的帕里恩神国的内政肯定会崩坏，不过民心慌乱导致瘴气浓度升高正好如我所愿。若是还能顺便降低人们对帕里恩神的信仰心就再好不过了。国力下降，虽然会导致筹备研究资金变得麻烦，但那种程度也无可奈何。

得出结论的我，派出从小抚养的谍报员去调查枢机卿的现在位置。

「你说枢机卿不在？」

「是，最后被人目击是在大圣堂和巴德里斯司祭一起的时候，现在无法掌握他的行踪」

「派去监视枢机卿的人怎么样了？」

「被解决掉了」

看样子，枢机卿手下的那群暗部还挺厉害啊。

「找出他的行踪。倘若是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把他解决掉也无妨。别忘了伪装成意外事故」

「「「遵命」」」

谍报员们分散去探索。

——可恶的枢机卿。

他究竟是从乾瘪的侍从一事和使用固有技能时发出「紫色光芒」联想到沙尘王扰乱大圣堂的事……。还是从以前开始就对法皇的固有技能抱有疑问才确信了这次的事呢。

「——贤者阁下。猊下的情况如何？」

法皇派的司祭从门那边探出头。

等我注意到才发现周围已经昏暗。看来，在我沉浸于思考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圣下还在熟睡。我打算让圣下就这样休息到明天早上」

「贤者阁下，不如让神殿骑士代替护卫吧？您也很累了吧」

「无需担心我。这里由我守护，你让神殿骑士去搜索想对圣下不利的小人吧」

我再次这么强调，司祭带著担心的表情离开了。

后面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看来，因为刚才的对话，法皇醒来了。

「……索利杰罗」

我走到床边，法皇用虚弱的声音呼唤我。

从身体漏出来的瘴气完全消失了。这样的话，让其他人进入房间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这不是梦啊。我害死了索默斯……」

「圣下，放弃神力吧」

从刚才的状态来看，只要不放弃「神之碎片」，法皇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魔王化。

「要放弃治愈的神力？！」

「没错。在下次的『让才』之仪上，把神力让给其他圣职者」

我再次向惊愕的法皇说道。

「……稍微……稍微，让我考虑一下」

明明都已经没有其他回避破灭的方法，法皇却没有当机立断，而是犹豫了。

我用理性压制想要怒吼的冲动，简短地回了句「遵命」。

◆

「那个蠢货！」

我用风魔法张开隔音结界，随心所欲地释放忍耐的怒火。

破口大骂一番，心情舒畅之后用水壶中的红酒润喉。

「话说回来，难得发现了新的紫发，没想到在将其变为魔王之前，法皇居然先废了……这样下去，解开魔神牢的封印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在房间来回踱步不断思考。

「移植『神之碎片』的最佳人选就是梅萨尔特了吧。醉心于圣女的他应该会欣然接受。在他魔王化之后肯定会尽情驱使得到的力量，让帕里恩神国陷入毁灭和恐惧之中」

本该消灭魔王的圣剑使却堕落成魔王，真是够讽刺的。

「等到下次的『让才』之日，就带静香来圣都进行仪式吧」

虽说带法皇他们过去是最好的，但要是我和法皇两人都离开圣都的话，有可能会被不知道潜伏在何处的枢机卿趁虚而入。

「顺便把那几个小姑娘带上，把碎片和技能一起收了吧……」

那样最好。

「这样我就会变得更强」

这油然而生的愉快心情，让我痛快地大笑起来。

第二十一卷 幕间：计算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