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终章

「讨厌────！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彩木同学是笨蛋！」

「真香老师，是不是丧失语汇能力了？」

放暑假的第三天──明明快乐无比的暑假才刚开始，我却在学生指导室。

「连这种时候都很嚣张……」

真香老师来到桌子前面，将我以自动铅笔振笔疾书的纸拿走。

「……彩木同学的语汇能力也差强人意。反省文必须一天写七张以上，并密密麻麻地写满文章，不然就不放人喔。」

「反省文写太多，已经没有题材了。」

「有题材吧，题材。这次怂恿学生会长染金发，对不起──喔。彩木同学，还是你之前也曾经让学生会长染金发？」

「那种稀有体验在人生不会有第二次吧。」真香老师目不转睛地瞪著我。

即使放了暑假，我依旧早上就来学校，在指导室闭关的理由……

那是因为，日前学生会长脱序的幕后黑手──是我。

「副校长一点都不相信你的说法喔。因为你故意拿漂发工具过来，才会更加起疑心吧。」

「老师居然怀疑学生，日子真难过。」

可怜会长染金发使用的工具，是我拜托濑纪屋同学帮我拿来的。

据说濑纪屋同学不法闯入会长的房间拿走工具。

顺便一提，听说那时候在修道院，修女们也嚷著「可怜同学被恶魔附身了……！恶魔回来了！」，闹得沸沸扬扬。

毕竟，国中时代是辣妹的可怜会长，明明一度染回清秀的黑发却又染成金发……修女们动摇的样子彷佛历历在目。

「阵所同学也坚持彩木同学的说法是说谎──虽然实际是说谎没错──因为闹到无法收场，最后是副校长帮忙平息的喔。要感谢副校长。」

「那是当然的。」我被罚到校三天，交七张反省文。

可怜会长则是和那天涌向教职员办公室及指导室的所有学生，一起被罚校外劳动服务。

我写反省文或许还算好了，在大热天里打扫公园或河边似乎很折腾。

「那就好……不，不好喔！真的是讨厌啦！难得我亲上火线，却被你抢尽锋头了吧！」

「对不起，不小心抢走了老师的锋头。」

真香老师虽然没说，但似乎真的直接向学院长陈情了。

事情能够平安收场，是托真香老师奔走的福吧。

但是，只有真香老师承担风险，我却在背后享福──

我无法接受那种事──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也想负起责任。

「真的是、真的是讨厌啦……但是，在大家前面站出来，总觉得和学生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近了。搞不好，下次考试他们会来问我问题……？」

「真是太好了，真香老师。」

「啊，不可以！禁止温柔地讲话！但是……虽然是奇怪的收获，但我有点开心喔。是托彩木同学的福呢。谢谢你。」

「不……」

真香老师不只是人美又优秀──而且是好老师。其他学生也知道这件事，我也很高兴。

「那、那件事就算了。先不说那个，因为我负责指导你，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我知道啦……」

使出强硬手段的惩罚只有这个程度就了事，得感谢老师才行。

「阿慎！」

「呜哇啊啊！」

突然有人大喊，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我从阿春那里听到消息就过来了，啊哈哈，你真是笨蛋耶，谁叫你做那种事，才会暑假一开始就变成这样！」

诗夜唐突地进来指导室，拍了拍我的肩膀。

「诗、诗夜，你在做什么？」

「我来帮忙学生会，但听说可怜学妹因为处罚，正在某个河边打扫。真没办法，我就过去一趟吧。」

「诗夜真的很闲耶……既然是大学生，要不要去旅行之类的？」

「既然如此，就告诉你我推荐的观光地吧。要不要再送你饯别礼？」

「藤城学姊，我担当不起……光是能跟你说到话，我就想付钱给学姊了。」

诗夜虽然很感动，但老师是想要将这个JD赶得远远的对吧。

「但是对不起，藤城学姊。今年夏天我想要陪阿慎。」

「咦？大可不必陪我吧。」

「真不可爱！温柔大姊姊好心提议，你要心怀感激地接受！我也会继续当家教，不管怎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是魔王吗？」我这么吐嘈，诗夜对我哼哼一笑，说：

「阿慎，你还真有一套。可怜学妹是托你的福才得救的喔。」

「我反而觉得我是在捣乱……」

「嗯哼，阿慎就是乖僻。老实说，我本来以为阿慎还是小朋友……或许很不错！」

「嗄？」

唐突的话语吓得我愣了一下──诗夜打趣地看著我，不知为何当我的面轻轻挥了挥手机以后，离开指导室。

「……是怎么了，诗夜？」

「她说了不容忽视的话……奇怪？SID群组传了什么……？」

这次真香老师取出手机。

「咦？这是……！」

「怎么了吗？」

「这、这是彩木同学对吧！？」真香老师举起来给我看的手机，的确显示我的照片。

而且看发型和制服，是国中时的我。

表情不爽，脸颊看起来红肿。

「还传了讯息。《最讨厌老师、个性乖僻的小慎》……内容是这样喔。」

「诗夜……？」

那是和金发大姊姊的国中老师起争执随后的照片……？我拍过那种照片吗？

「这是SID群组喔！为什么京御小姐可以发讯息！？」

「虽然真香老师加入群组也很奇怪……难道？」

「难道，连京御小姐都加入SID了吗……？开什么玩笑，再继续增加敌人还得了！而且还是我的上位版！」

「还在说那种话吗？但是，没想到诗夜竟然……」

不知道她有几分是认真的……我明明应该只是弟弟或宠物的地位才对。

「竟然有这种事，我就连吻了彩木同学的阵所同学该怎么处理──不对，该怎么应对都还没想好喔。明明很忙，额外的麻烦却一直增加……」

「……既然你很忙，不必照顾我也不要紧喔。」

「明明那才是最优先……很遗憾，我有事要做。」

「工作吗？」

「对，老师的暑假只有短短几天喔。必须正常上班，甚至还要研修喔。而且要外宿。」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喔。已经到了必须出发的时间。」

「请赶快过去！反省文就算没人盯著我也会写！」

工作和我，哪个重要──不对，希望老师重视工作。

「真没办法……我会每天打电话。也会传LINE。还会传色色的照片给你。」

「最后那个不需要！」

「真、真的吗？」

「……没、没错。」

「呀──！差点不小心透露真心话的彩木同学，真可爱。」

真香老师像抱玩偶一样抱住我，啾啊啾地亲来亲去。

这阵子，前所未有的风波不断──但恢复原状了吗？

这次如果没有真香老师帮忙，不知道现在会变成怎么样？

缝及美春，对于在学生面前站出来的真香老师很感动＆佩服。

我也一样。

不对，我对于真香老师为了学生挺身而出的模样，比缝她们更加──

「真香老师。」我伸手托著真香老师的脸颊。

「嗯……？」

轻轻地亲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不受他人指使，主动亲吻。

「彩、彩木同学……？」

「对不起，我继续写反省文。」

「等、等一下！为什么亲了我！怎、怎么办……我太高兴了，心脏好像快要停止跳动！」

「请你活著……」

不行，现在我实在不敢看真香老师的脸。

想结束一味地随波逐流的自己──明明只是那样而已。

我好像还无法对抗真香老师。

我总算写完今天份的反省文，离开学生指导室。

稍早之前，真香老师顺利出门去研修。

虽然老师要我目送红色飞雅特离开学校，但又不是这辈子不会再见，没必要特地送行吧。

「彩木慎。」

「啊，会长。」我来到楼梯间，可怜会长站在那里。

她那拿著书包独自伫立的身影，貌似等待情人的纯情女高中生。

「劳动服务结束了吗？」

「对，结束了。我本来对因为我做的傻事波及大家而沮丧，但大家意外地充满干劲做得很开心。」

「真是太好了。」

那是当然的。因为那时在教职员办公室前抗议的人，都是可怜会长的粉丝。

我猜，他们甚至会觉得暑假也能见到会长真幸运。

「啊啊，会长的头发是全黑的呢。」

「嗯，喔喔……看、看起来怎样？虽然应该不是原本的发色……」

会长红著脸。是不是挂念著我的问题发言？

「很漂亮。原来可以不留痕迹地染回去。」

「是诗夜学姊帮我介绍的美发院。听说是有『神』之称的美发师。钱也是诗夜学姊当作『赔罪』帮我付的。」

「诗夜虽然锱铢必较，但果然该补偿还是会补偿。」

太好了，贪心的儿时玩伴大姊姊并不存在。

「而且已经夏天了，或许应该顺便剪掉会比较好。」

「咦，那样不行喔。会长就是要黑长发才好。」

「你、你这个人！不是明知故犯地调侃我吧！」

「太言重了。可怜会长是我尊敬的学姊、从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吧。」

「是、是吗……但是，不只那样而已喔。」

会长伸出手，将手心贴在我的胸膛。

「Baшa……」

「咦？」

「俄文中，死也没关系、的意思。」

「死也没关系……是指死也没关系同盟吗？」

「二叶亭四迷将俄国小说※《阿霞》的『Baшa（我是你的）』翻译为『死也没关系』。其实我只读过二叶亭四迷的《浮云》，但我喜欢这个翻译，就将其当作组织名。」（译注：作者是屠格涅夫。）

虽然这个翻译相当异想天开……但很美呢，嗯。

「对了，会长……那、那个……关于告白的答覆……」

「我不焦急。毕竟我也等了三年，而且即使毕业了也还有四年。」

「……我受到虎视眈眈地追求呢。」

虽然会长做出很像跟踪狂的发言──但她的表情神清气爽。

「我可能无法成为像诗夜学姊那样亮丽的女人，但大概只要经过磨练就会更加耀眼。建议你趁现在作记号预订下来。」

「啊哈哈……」

一半说笑，一半认真吗……

「说到这个，诗夜加入SID──这是怎么一回事？」

「喔喔，那件事吗。我也很惊讶……嗯？在那里的不是彩木美春和你们班的贵宗天华吗？」

「奇怪，真的耶。美春和贵宗同学……？那个组合是怎么回事？」

在校门处，一身制服装扮的我妹妹和贵宗同学站著说话。

美春在我出门时明明说了「美春发誓暑假一步也不踏出家门！美春有哥哥感应炮！」这种很渣的话。

「美春、贵宗同──嗯？」

我们走近她们正要叫住两人，发现贵宗同学正在用手机通话中。

她用这年头很少见的键盘手机讲电话。

「是……是……是，我知道了，爸爸。」

爸爸？猫不喵的老板，真香老师的爸爸？

「彩木……」

「怎么了吗？应该说，你和美春在做什──咦？」

贵宗同学拿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从水汪汪的眼睛流下一行泪。

「贵、贵宗同学……？」

「姊姊的那台红色车子……听说发生了……事故。」

「事故……？事故？真香老师她……！？」

我刚刚才目送的那台红色飞雅特肇事了……？

真香老师……明明刚刚才跟她道别，今天也好好的。

我没来由地触碰嘴唇。

然后，不禁回想起来。

在指导室的吻，与那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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