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桥场恭也序章 Flag

「呼啊，辈前，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太困了，在到站前，可以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哎，哎哎？」

「哎哎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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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月。寒冷程度达到了一年的顶峰，我来到了大阪中心的东梅田。和有很多饭店、服装店的心斋桥不同，梅田这里有很多大型企业，尤其是有很多著名IT企业。

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虽然和东京还有差距，但大阪也是繁华的大都市。而自己竟然身处其中，真是难以置信。

「那就开始吧。」

不论墙壁还是地板，都是一片洁白的房间里。我坐在椅子上，「是」，稍带些紧张地回答。喉咙十分干渴，渴求着水分的滋润。

（无论如何，都会感到紧张啊……）

我的面前，是一张横置的会议桌，后面坐着3个男性。左右都是身着正装，看上去十分严肃的男人。

（希望不会让他们不快啊。）

进入房间后的动作、鞠躬的角度、最初的问候……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个表情，应该只是常态吧。

不过，在这种场合不论如何都难免担心啊。要是我已经犯了什么大错，对方只是闭口不谈，那该怎么办啊？

「首先，能问问你选择我们的理由吗？」

坐在正中间的大叔，不，该说是老哥吧——一个微胖的男人笑眯眯地问道。这个人没有穿西装，而是身穿保罗衫、牛仔裤，一身休闲打扮。

「是，我——」

不再多想，我说起事先考虑好的理由。

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不过倒也没有遇见答不出来的。而且，问的很多都是关于校内作品制作这种容易回答的问题。

最后，合计7个问题全部问完了。

「就到这吧。辛苦你了。」

老哥说完，两边那些身穿西装的可怕的人就全都一言不发地站起来，马上离开了。结果他们直到最后都没有问一个问题，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或许只是公司的规定吧。）

很多大公司，都要求面试的时候有人在场。

所以，或许是迫不得已过来的吧。这样的话，他们之所以面露不虞，也就好理解了。

（在这种大公司里，不要紧吧……）

虽然只是来打工，但我到底能不能胜任呢？

「啊，最后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刚才那个微胖的老哥突然问道。

「桥场君……喜欢游戏吗？」

「哎？」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都来公司面试了，肯定是不讨厌的。当然，像是制作很累啊，各种各样的限制导致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啊……这样的业界传闻我也已经听过许多。

但即便如此。

「是的，我很喜欢。」

我依然可以如此断言。

要是没有足够的决心，只是抱着随便一试的态度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来这里了。更不会从十年后的那个世界回来。

听了我的回答，老哥笑了。

「这样啊，真是件好事。」

说着，点了点头。

◇

去年年末，2007年12月底。

我被加纳老师叫去，在已经熟悉的映像研究室，喝着热咖啡。

「每次都请你喝同样的东西，真是过意不去。要吃烤年糕吗？」

「啊，不用麻烦了。」

虽然菜单很单一，可要是在研究室里吃烤年糕，那就和学生宿舍没什么区别了。不过，加纳老师读书的时候，似乎也经常和老师混在一起吃火锅似的。

「最近怎么样了？还是那么忙吗？」

老师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问道。

我也端起茶杯，回想起自己的近况。

大艺大和其他大学一样，一二年级完成通识教育后，三四年级的学生要么就是集中于专业作品，要么就是专心打工或是求职。

而这所学校不同于一般大学的毕业论文，采用的是毕业制作的制度。映像学科的毕业制作极受校内外的关注，其中甚至有的导演的作品直接获得了电影节的提名，直接进入了专业领域。

由于没有以往那样时间和内容的限制，所以更容易产生大作，学生中也有很多人在其中投入了大量精力。

不过，像九路田这种在一二年级时就已经达成了目的，或是很早就进入了专业领域工作的人，有的会选择退学，其他人也不会在毕业制作上花费太多精力。

而北山组的众人正是后者。大家都并不十分关心毕业制作，而是都投入到各自的创作当中。

其中，我——

「现在，什么都没做。」

入学以来，我第一次度过了一段「什么都没做」的时间。

我清楚原因。一个是因为之前的生活十分波澜壮阔，在学园祭上的动画对决以及一些事后，我陷入了某种虚脱的感觉。

「虽然想要做些什么，但现在还没能定下来。」

再一个，便是对未来的道路存在困惑。

「原来如此，在这个时期，是一个很常见的理由啊。」

老师没有责备我，只是笑了笑。喝了口咖啡，静静地点了点头。

志贵已经在职业的世界里接到了插画的工作，奈奈子也开始正式作为歌手开始活动，而贯之也获得了新人赏。

他们都已经开始进入到了新的阶段。从此往后，和我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吧。我也不能只是羡慕地看着他们。

我自己也迎来了改变的时期。

「我想做的事也大概搞明白了。这两年里，也大概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和不足。」

「这样啊，那下一步就是要为了实现愿望而行动吧。」

「是。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头绪……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至今为止，我做的任何事都有明确的「理由」。

奈奈子才能的发扬。贯之学费的搜集。志贵干劲的激发。为了实现这些目的，也有学园祭、同人游戏、大学课题这样的舞台。

可是，如今大家的目光都已经不在大学制作上了。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

作品制作中，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提供舞台。

为了做到这点，我需要在实践中去学习。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

「桥场你是既能做总监，又能做制作人的万能型人才。但是，你周围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了，那你需要的便是成为指挥官的才能。没错吧？」

我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的时候，因为有必要，我也做过一些导演的工作。但今后我想站在一个更加具有全局性的立场上。

这正是我在十年后的世界里，既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

「这样啊，那事情就简单了。」

「哎？」

还没等我问，老师便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了我。

「我说过，之前我也做过同人游戏吧。」

我点点头。确实老师这么说过。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时候的同伴，现在正在游戏公司里工作。时不时会来问我有没有优秀的人才。实际上，我也推荐过你。」

「那个，也就是说……」

接过资料，我阅读手中的表格。

「桥场，你有没有兴趣到现场看看？」

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说实话，继续待在学校里，我也很难掌握自己需要的能力。

所以说，老师的提议对我来说可谓求之不得。而且，还是我向往的游戏公司。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我可以吗？」

我产生了疑问。虽然我有着制作方面10年的经验和知识，但这些从表面上是很难看出来的。

我是老师介绍过去的，说不定还会被看作是只会拖后腿的关系户。所以，就这件事，我还是想事先问清楚。

「你以为我是靠关系把你塞进去的吗？」

「不，我没这么想。」

老师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是看了桥场你们的作品，才会指名你的。是承认了你工作的能力。」

真是意外。

我既不会画画，也不会写故事，更不会作曲。就连演出方面，很多细节部分也都是交给河濑川去做。

用通俗的话来说，我就是那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还是列在了职员表上的人」。可对方还是愿意指名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这样的话……那就拜托了。」

「啊，那就定下面试的日子吧。稍等一下。」

老师和她那个在公司工作的朋友联系了一下，定下了面试的时间。

事情顺利发展，的确令人喜悦，但对方之所以找上我，也不过是出于对我未来的期待。所以说，之后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禁打起了精神。

◇

这天，我按照预定接受了面试。当天提前得到了面试结果，我坐上了返程的电车。

在阿部野桥站换乘南大阪线的时候，我接到了加纳老师的电话。时机正好，为了不挡道，我走到一边，向老师报告了今天的面试情况。

「托您的福，事情十分顺利。谢谢您。」

面试结果是合格。上班时间已经通知，我正式成为了公司的一员。

「不用谢。这原本就是对面的提议。」

那边的老师听起来也十分愉悦的样子。

「你知道，那边的打工，一般情况下淘汰率有多高吗？」

「不知道。」我回答。

「250取1。只收3个人的岗位会有将近800人报名。作品审查、文件审查，经过这些严格审查后，还会有两轮面试。这已经是公司正式招聘的难度了。」

「竞争这么激烈吗……」

考虑到公司的规模，这也是正常的事。不过我真没想到，淘汰率竟然会高到这个程度。我这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

「这样的大公司指名要你。你也可以骄傲一点的。」

「自信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总之，去那儿好好学吧。到时候，肯定会和那些只知道玩的家伙拉开巨大差距吧。」

老师举了几个过去通过打工成为正式职工的例子，然后说了一句「趁这个机会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吧」，就挂掉了。我凝视着手机，叹了口气。

电车驶入站台，我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走进了电车。似乎正好是下班时间，电车内很多人都穿着西装。过去的自己仿佛和他们重叠了起来，真是奇妙的感觉。

虽然和过去不同，但如今的自己又开始了工作。曾经的黑心企业，和今后的职场会有哪些差别呢？不安和期待混杂在一起，占据了我的思绪。

电车在夜晚的南大阪线上疾驰。在渡过大和川之前，窗外还是灯火辉煌的街景，之后便开始渐渐稀疏，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

从喜志站坐上公交，到达熟悉的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门口，便看见厨房里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回来了，志贵。」

娇小的她转过身来，笑靥如花地来迎接我。

「恭也君，欢迎回家~」

客厅里的被炉上，放着一个小素描本。这是志贵经常用来勾画草图的本子。

「正在工作吗？」

「不是，刚画完一遍草图，正打算休息呢。恭也君要喝茶吗？」

「谢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志贵便给我倒了一杯茶。有些冷的手捧着茶杯，十分温暖。

「面试顺利吗？」

「嗯，合格了。4月之后便要去上班了。」

志贵的表情一下子明媚了起来。

「太好了，恭也君果然很厉害~」

「没这回事。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老师的推荐。」

说实话，我觉得时候才去问合格率实在是太明智了。要是事先知道了的话，我肯定会更加紧张，什么都答不出来吧。

「志贵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如今正在着手绘画自己的第一份商稿。

「嗯，角色设计马上就能完成了。完成后，哈……便是最后的流程了。」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志贵向我报告了工作的进展情况。

「没事吧？你最近都没好好睡觉啊。」

志贵对待这份工作十分认真。

「嗯，或许是有些累了。不过……」

她握紧了小手。

「在能努力的时候，我还是想好好努力一把。现在也正是时候，所以我想努力把画画到最好。」

「这样啊，我很期待。」

不论是和九路田一起做动画的时候，还是和我们一起做同人游戏的时候，志贵对自己的作品都是十分执着和顽强。这么娇小的身体里，到底哪里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志贵看着公寓的天花板，说道。

「是啊，能持续多久呢……」

大学生活已经迎来了转折期。一二年级的时候，大家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每天都十分新鲜和惊喜。那时候时间过得很慢，有着许许多多的活动，令人应不暇接。

不过，从今往后时间会过得很快吧。对待熟悉的事物，时间不会给人留下细细品味的时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样，一瞬间便消失了。

所以，这段时间大概也不会持续太久了吧。

在那之前，如果不抓紧找到新的道路的话，我们就会分道扬镳了吧。

「那，我就再画一会儿好了。」

轻轻拉伸了一下身体，志贵站了起来。

「嗯，工作加油哦。」

「恭也君也是。要是累了的话，就要抓紧休息哦。」

说完，就到二楼去了。志贵还是和之前一样，比起自己更加关心别人。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只能听到时钟的声音。

短短两年里，周围的一切发生了眼花缭乱的变化。

而我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个Succeed啊……」

Succeed Soft。在那个我陷入人生低谷的10年后的世界里，我曾经在Nico生上看到过这家公司那次华丽的发布。仔细想想，正是看到这种强烈的对比之后，我的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这样的大企业曾是我心中的憧憬，本以为是绝对触碰不到的。这里有着豪华的大型企划，以及同世代中鹤立鸡群的白金世代的创作者们。

如今，我和白金世代的创作者们已经成为了心心相印的同伴，一起做出了令人瞩目的企划，如今更是收到了Succeed Soft的橄榄枝。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

我反复张握着自己的手指。我还是没有实感。从10年后回到现在的重制人生，终于看到了一抹曙光。

可是，这也是一条十分脆弱，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崩塌的吊桥。我就曾一度将其毁灭。虽然之后又发生了奇迹，让我获得了弥补的机会，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并非成功。不过是无数步前的入口罢了。

「得追赶上大家的脚步才行啊。」

我用力握紧拳头。

贯之、奈奈子……还有志贵，大家都抓到了未来的头绪。在这条摇摇欲坠的道路上，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所以，这次轮到我了。

我不知道，在职场里我能做到什么，又能发现什么。可是，我必须要去发现才行。如果我不抓紧选择新的道路，并行动起来的话，我就无法在大家的未来中获得一席之地。

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吧。老师在电话的最后这样说。与其在桌上和床上翻来覆去地烦恼，马上行动起来才更有效益，所以，我很感激老师。

「我会找到的。」

我再次张开拳头。我会抓到什么，又会有怎样的未来呢？未知让我感到兴奋不已。

◇

像是确认似的，我一步步走上台阶，走进已经住惯了的房间。最初感到十分别扭和不可思议的这个房间，如今已经成为了我坚不可摧的堡垒。

放下包，脱掉外衣，我静静地打开了隔扇。里面数不胜数的便签中，又加入了新的项目。实现十分困难，但又绝对需要的项目。

我曾经将这个职业看作是「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好像很了不起」的名誉称号。

但是实际上，有很多人在这个职业上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拥有广阔的视野和自由的思考，能在数不胜数的方案中找到最佳方案，优秀的指挥官们。

从冷漠绝望的未来重新回来光辉的过去，我再次和这个职业相遇了。这次我将从扬汤止沸的便利屋，变成了为大家架起未来道路的导师。

我带着羡慕和决意，看向便签上的职业。

「桥场恭也，目标：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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