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六章我失去了

我和翌桧得知真相的隔天早上。

换作平常，在班会时间开始前，我们都会在教室里闲聊来消磨时间，但今天不一样。

我带着背上微微发热的痛，前往体育馆。

……不对，不是只有我。

现在西木茑高中几乎所有学生都来到这里──来到体育馆集合。

「欸，真的开了全校集会耶……」

「这也就表示，缭乱祭果然……」

「又……又还没决定好不好！得先听他们好好说完……」

「要不要紧啊？真的不要紧吗……？」

集合到体育馆的学生们不约而同，聊的当然都是缭乱祭的事。

接下来，就要在这里进行全校集会。

缭乱祭能否举办……以及灯饰事件的真相，将由三名少女──Cosmos、Pansy与葵花口中说出。

本来我这个并不属于学生会成员的一般学生应该要和其他学生一样，照班级排队，但由于这次我牵扯到很多事情，现在位置是在体育馆的后台。

当然了，待在这里的不是只有我和学生会成员。

另外还有……

「关于今天的流程……首先由我一个人告知全校学生缭乱祭要延期的情形。等这件事说完，可以请妳们两个也上台吗？之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告知灯饰的事，对大家道歉吧。」

「嗯！知……知道了！只要等Cosmos学姐打信号就可以了对吧？」

「就是这样啊，葵花同学……还有，关于灯饰的事，我打算主要由我来说明，这样没问题吗？」

「好的。因为我想，大概就属Cosmos学姐最习惯在人前讲话……」

「谢谢妳，Pansy同学。」

今天要上台的Pansy和葵花自然也在。

……至于在班上对Pansy以外的人都没办法好好说话的超级怕生鬼小柊在做什么……

「山茶花，小椿！不可以跟我分开！要是我被丢在这么多人里面，我会死掉的！」

「啊～～！知道了啦，妳不要黏那么紧！不要一直抓住我的手臂！」

「……就是这样我才受不了小柊……」

「呼～～！这样就可以放心了～～！」

她不客气地混到我们班队伍里，手臂牢牢勾住山茶花和小椿的手臂，心满意足地微笑。

她本来大概觉得这阵形是铜墙铁壁，但被牵扯进去的两人就显得很没辙。

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有长进还是没长进……不过现在大概也不必想这个吧。

我更应该在乎的……是Pansy、葵花和Cosmos。

我和她们三个一起待在体育馆的后台，简直就像百花祭的花舞展那个时候。但接下来要进行的，可不是花舞展这种光鲜亮丽的事情……

报告与道歉。

为什么灯饰会破损？结果缭乱祭会怎么样？

她们将这些告知学生们之后，非得对大家道歉不可。

究竟学生会不会接受她们的道歉呢？

一想到如果无法让大家接受的情形…………我就不寒而栗。

「「…………」」

Pansy和葵花大概相当紧张吧。

两人都不发一语，不时以不安的视线瞥向我。

只是，即使处在这种气氛下，还是有一个人很冷静。

「不用担心的。就只是在大家面前说话，什么都不用担心。」

就是学生会长Cosmos。她丝毫没有平常那种少女心的模样，充满了可靠的学生会长该有的威严。就只有她和平常一样……不，是比平常更冷静。

「呼……差不多该开始啦。」

Cosmos以坚毅的态度踏上了一步。

「……好了，那我去去就来。我说完缭乱祭的事情后，会对妳们打信号，可以请葵花同学和Pansy同学就在那个时机也来到台上吗？」

「……好的，我明白了。」

「嗯！我等着！」

看着Cosmos独自慢慢踩着强而有力的脚步走向台上的背影，我又紧张得胸口纠结。

真的不要紧吗？都会顺利吗？

「大家早安！今天请各位同学来到体育馆集合，是为了进行重要的报告！非常抱歉，麻烦大家了！」

全校集会终于开始了。

Cosmos站在台上，说话声坚定有力，丝毫让人感受不到紧张，集全校学生的瞩目于一身。她本来显得并不紧张，但身体很老实啊。

仔细一看，她把爱用的Cosmos笔记握得比平常紧。

之后，她带着看起来特别达观的笑容看向我……为什么Cosmos会在这个时间点看我？不妙……我猛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Cosmos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灯饰之所以会破损……全都是我──秋野樱，一个人的责任！」

这！Co……Cosmos这家伙搞什么！不是这样吧！

照本来说好的步骤，明明应该由她先把缭乱祭要延期的事情告诉大家，而灯饰的事则告诉大家是Cosmos、Pansy与葵花三个人的疏忽所造成的吧！

为什么她却一个人扛起责任……呃，难道说……她昨天是故意……

「是Cosmos会长弄坏灯饰？」

「喂，这是怎么回事啦？灯饰不是网球队的……」

体育馆内一片哗然。所有学生都吞着口水，看着Cosmos。

「这样不行……我也得过去……葵花。」

「嗯……嗯！我也过去！」

葵花与Pansy急急忙忙要赶往台上。

我惊险地拦住了她们。

「等一下！妳们不要动！先听Cosmos会长说完！」

冷……冷静啊……并不是一切都已经完了。

Cosmos的行动的确相当出乎我意料，但不表示我的作战失败了。

所以……现在只能忍耐！

「这次的事是我以自己的工作太忙为理由，轻忽了本来必须由自己去做的事情，对其他学生下了含糊的指示！这个指示造成这个学生错把装了灯饰的袋子当成垃圾拿去丢掉！」

Cosmos……妳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吗？

先说好三个人一起道歉，让葵花与Pansy接受……

只是，这些全都是骗人，妳从一开始就打算由自己扛起所有责任？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啦……

「不行！这样下去，Cosmos学姐会……！花洒，放开我！」

「我不放！还没有！事情还没结束……」

葵花又想冲向Cosmos，我按住她的手臂，勉强压制住她的动作。她以相当大的力气在挣扎，但我也得争一口气。

我万万不能让葵花和Pansy在这个节骨眼过去啊……

一旦让她们过去，台上绝对会发生纠纷。这样一来，就真的会没戏唱。

「还没结束？花洒同学，你……」

Pansy似乎察觉我的话有蹊跷，以犀利的视线朝我看过来。

所以，我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葵花，我们就待在这里吧。」

「可……可是，Pansy！」

「既然Cosmos学姐做出了行动，我们也只能相信花洒同学了……可以吧？」

「可以，由我负全责。」

我嘴上这么说，但坦白说我也是提心吊胆。

其实我还想要多点时间，毕竟我这边还没有准备就绪啊……

「全都是我不好！所以，还请大家不要责怪其他学生！我求求大家！」

不要，别这样……为什么妳要一个人扛起全部？

就因为妳是三年级？因为妳是学生会长？

不是吧……？妳……就只是Cosmos吧……

「大家衷心期待缭乱祭，我却做出这种拖累缭乱祭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Cosmos一心一意对全校学生深深一鞠躬，同时说明这次的事情。

学生们似乎不知道该对她的道歉做出什么反应，显得不知所措。

还没吗……还没好吗……？…………快点！快点来啊！

不然，Cosmos会……

「当然，我充分理解到这件事不是道歉就能解决！所以接下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大家的要求！那个……现阶段没办法照原订日期举办缭乱祭，但透过延期，我会负责将──」

「不～～对啦～～～～～～！缭乱祭、灯花典礼！都可以按照原订日期举办！」

这一瞬间，体育馆的门被人用力打开，一名男子说话的声音剧烈回荡。

他的喊声实在太大，让全校学生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Cosmos不由得停住不说，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个人。

他的身旁还站着气喘吁吁，手撑在膝盖上的翌桧。但由于他的存在感太强，让翌桧不太会被人注意到。

……赶上了！赶上啦！总算来啦！

「哼哼……哼。好漫长……走到这一步，真的好漫长……啊！」

他一如往常，维持一句话讲到最后一个字前都要停顿一下的习惯，慢慢走向台上。

他的黑眼圈平常就很明显，但今天特别严重。

甚至让人怀疑这已经不是眼圈，而是用黑笔画出来的了。

想来他应该是熬夜工作吧……为了这个对他而言千载难逢的良机。

「呼……呼……花洒！我们赶上了！已经，没问题了！」

「嗯！是啊！哎，我刚刚真是提心吊胆啊！」

翌桧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朝我走来，于是我和她击掌。

和一直陪着我抗战到这一步的最佳伙伴击掌。

「Pansy！葵花！已经没事了！这样一来，问题全都解决了！」

「花……花洒，这是怎么回事？」

「葵花，妳冷静点。现在我们就先看看花洒说的那个人怎么做吧。」

葵花还无法完全了解我话里的意思，看起来一片混乱，但Pansy似乎信任我，静静观望情形。

观望那个才刚发出大得离谱的吼声，出现在体育馆的人。

「没有什么事是秋野做得到，而我做不到的！秋野！妳的江山也只到今天了！在这里给我碰上，就表示妳气数已尽！从现在起，我光明的人生就要开始啦～～～～！」

口气已经完全是个魔王了。

看来这个人一兴奋起来，语尾停顿的习惯就会不见。

──好了，那我也差不多该开始说明啦。

其实呢，这次的事情，有个人物从一开始到最后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啊啊，为免误会，我要先说清楚，这个人可不是唐突出现的新人物。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直」都有登场，跟我也已是老交情。

「缭乱祭延期？灯花典礼的灯饰要由秋野想办法筹措？也不想想我们已经确定有灯饰可以用，也做好了能够开办的准备？可笑！这是贻笑大方！压倒性地贻笑大方，反而笑得停不下来啊！哼哈哈哈哈哈！」

然后，要说这个人是谁……啊，这个人不客气地走上台，让Cosmos终于恢复理智啦。

那么，相信Cosmos一定会告诉大家这个人物的名字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山田！」

顺便说一下，山田是会计。

他相当重要，所以我要好好介绍。

山田一葵，把全名省略中间就会变成「山葵」，是西木茑高中的三年级生。

成绩永远是全学年第二名，在学生会选举也输给Cosmos，本来应该担任副会长，但他似乎厌恶「副」这个字，于是担任「会计」这个职位，是个怪胎。

他一而再、再而三挑战Cosmos，每次都输得一塌糊涂，但说来说去他还是很优秀，Cosmos也当他是个可敬的竞争对手……虽然他全败。

不知道有没有人早就发现了？

顺便追加一项小小的情报，就是其实他和学生会的学妹，一个跟我同年级的女生在交往……人数再增加下去也很伤脑筋，所以我就不特别介绍了。

──没错，就只有山葵，也就是山田学长，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

如果要问他是不是站在Cosmos那边就比较难说……不过大概是吧。

我们追查灯饰事件的真相时，我就请山田学长分头行动，摸索能够让缭乱祭举办的方法。而到了今天，终于得以实现。

本来我不知道会不会顺利，一直处在走钢索般的状况……但事情还是搞定了。

搞定了要举办缭乱祭所需的…………筹措灯饰问题。

「要怎么做？缭乱祭要用到的灯饰不是已经破损了吗！要再有新的灯饰，就需要有预算，而且根本就没有时间……」

「哼哼哼。秋野在问我问题！她在问我问题！这是多么美妙的高潮！我有感觉！有感觉啊～～！喜悦在我的体内跳着俐落的森巴舞啊！」

冷静点，你这个变态。

我知道你过去都没什么机会讲上几句像样的台词，但这样还是太冲昏头了。

「我就从后半的问题回答起！准备时间不用担心！因为确保预算之后，我一直到处在找业者！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交涉……但就在刚刚，我让一个业者承诺『办得到』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

即使能够确保预算，要准备新的灯饰也需要时间。

所以，山田学长、我和翌桧在放学后会合，拚命寻找能够备妥灯饰的业者。

也就是这个山田学长喃喃说着：「一旦放弃，我的胜利就会消……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一定会抓……住！」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努力，找到了说出「也许有办法」的业者，于是从一大早就和翌桧去交涉。

「那……那预算呢？预算要怎么……」

预算的事，相信是Cosmos最在意的。

毕竟就是一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她才会很头痛。

「哼，这个问题的答案，秋野……妳自己昨天不就在学生会说过了吗！」

「我自己……？」

没错，答案就是昨天我和翌桧去学生会时，Cosmos说过的话……

『只要把各班级和社团要摆的摊位停掉一半左右，就办得到。也就是把透过这种削减省下的租借费与器材相关预算，全都挪去买灯饰。』

答案就在这段话里。

说穿了……

「就是精简到一半！把各班和各社团要摆的摊位精简了！……没错吧，大家！」

山田学长做出朝全校学生喊话的动作，学生们仿佛就等他这么一问，立刻面带笑容，用力点头。

「这！这样不可以！会有一半的学生想做的事……」

「不对，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我们不是把摆摊申请停掉一半，是进行合并，透过这样的方式省下了预算！」

这就是答案。不是把缭乱祭要摆的摊停掉，而是合并。

这样一来，即使无法让每个人都把想做的事情做个尽兴，仍然足以让大家玩得开心。

而且透过合并，说不定意外地可以创造出一些不一样的有趣事物。

只是Cosmos……啊啊，果然啊。

她还有着不接受、不满的表情。不出我所料。

「不……不对，这样会有学生没办法接受……」

「不用担心～～！我觉得大家通力合作来参加缭乱祭会更好玩，也更痛快啊～～！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这个时候，一名少女的喊声回荡在体育馆内。

而对于这个少女的提问……

「我也觉得合办没有问题！也完全接受！」

「嗯！我也赞成！……完全OK的，Cosmos会长！」

「我们希望这次换我们来加油！所以，没有问题！」

「啊，大家！一班要和二班合办角色扮演鬼屋喔～～！我完全想不到会变成怎样的鬼屋，听起来就很好玩啊！」

「网球队要和棒球队合作，办个用网球拍打网球的全垒打挑战！顺带一提，成功的人可以得到奖品，似乎是要给棉花糖！」

其他学生也接二连三说下去。学生们的声援回荡在体育馆内。

不对，不只是声援，甚至还掀起掌声，热闹非凡。

最先大声喊话的是Primula，接话的是抚子吧。

多亏妳们啦。是妳们故意大声喊话，营造出让其他学生也比较敢喊话的气氛吧。

不经意地从后台和她们对看到，她们两个都朝我比出胜利手势。

所以我也用胜利手势回应……回应帮忙到这一步的帮手们。

「好……好吧。既然大家都说没有问题……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听大家这么赞同，她大概也不得不点头吧。

Cosmos表露出心不甘情不愿接受的态度……这就是Cosmos的缺点。

不知道是出于身为学生会长的责任感，还是太正经八百的个性，总之她就是会想要实现每个人的要求。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找不出连我都想得到的「合并」这个答案……不，她根本就不会试着去找这种答案。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会逼学生们迁就。

瞒着她果然是对的。

看她那样子，要是被她知道，我看岂止会反对，甚至可能会阻止。

「呵，看妳这态度……昨天听花洒的话，引妳到图书室是对的啊！」

「昨……昨天？听花洒的话，引我过去？难……难道说，图书室那次是……！」

Cosmos以震惊的表情看向待在后台的我。

所以，我以得意的笑容回应。

总算发现啦？没错，昨天……把Cosmos叫去图书室的人是我。

是我拜托山田学长和Primula，故意把情报泄漏给Cosmos，引她去图书室。

因为这样的话就可以绊住她。

如此一来，山田学长去和各班与各社团交涉时，也就不会受到Cosmos的妨碍。

说来就是我的招牌拿手好戏「拿自己当诱饵，请别人行动」。

只是，我没料到会在那里爆出那么剧烈的口角，所以当时我可慌了……

「花洒同学，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们是怎么说服全校学生的？如果时间够，也许办得到，但你们查出真相是在昨天……而且当时距离离校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身旁的Pansy忽然对我问了问题。

她说得当然没错。本来事情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地一步步敲定。

可是不这么做就解决不了这次的事件。

正因为这样……

「我去讨了些帮助…………找真正的犯人讨。」

由我放出了「流言」。

话说回来，我可不是讲些空穴来风的流言喔。

我放出的流言内容是「照这样下去，缭乱祭会停办。Cosmos会长根本解决不了」。

各位都会觉得这种内容的流言怎么可能传开，对吧？

当然只有这样是不行的……所以，我补上了一句话。

补上了一句能把最平凡的内容都变得超级重要的秘密咒语。

小柊先前就这样，所以我很清楚，这句话就是能让人听了之后反而很想说出去。

……那就是「请你尽可能保密」。

我加上这句话，首先把流言告诉了网球队队长，以及有不和同学与部江田同学。

然后还找上了Primula、抚子……以及小桑与山茶花帮忙。

尤其要感谢Primula。毕竟我不但请她帮忙传流言，还请她把Cosmos引到图书室来。

就这样增加帮手，二年级有山茶花和Primula，一年级有抚子。

……然后，三年级就是让棒球队队员去传流言。

话说回来，我可不是特地去和全校学生谈话喔。

我们终究只是成了火种。

「流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自己会继续散播。

我们先做好了这样的事前准备，再由山田学长去找各班级和各社团，说服他们「希望你们可以合并摆摊」。结果学生们就爽快地答应了。

毕竟Primula教过我……

『大家都想当打倒强大反派的正义使者。』

教过我这件事。

Cosmos是任谁都予以肯定的西木茑高中超级学生会长。

如果我们能够解决连这么厉害的人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那不是棒透了吗？

「Cosmos学姐，每次都为了我们那～～么努力～～！所以，偶尔也依～～靠我们一下啊！我们也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做啊！」

「Cosmos学姐，我也多少可以提供帮助的！呼～～……呼～～……」

「绫小路飒斗也赞成啊！绫小路飒斗不想看到葵花悲伤的眼泪啊！所以，绫小路飒斗要卯足全力努力！」

「喔呵呵呵！哪怕是学生会长，我也一样会为妳加油的！这是当然的吧，Cosmos！」

「哈哈哈！我们棒球队平常也很受Cosmos照顾嘛！不偶尔报答一下这个恩情，可就伤脑筋啦！也就是说，这是个好机会！」

「屈木说得没错……而且Cosmos自己一个人太拚了吧？学校的活动就和棒球一样，遇到问题就靠团队合作克服吧。」

「耶～～！这次是我也能耍帅的大好机会，所以我当然要搭这便车啦！不然每次好处都被小桑捞走！」

学生们欢声雷动，仿佛将先前在校内蔓延的各种Cosmos不好的流言全都一扫而空。

虽然比较突出的都是一些我比较熟的人所发出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去拜托他们。其他学生也对Cosmos发出大同小异的欢呼。

其实这说起来是理所当然，可想而知……Cosmos这个人，好的流言远比不好的流言多啊……只是这些好的流言平常不会浮上台面罢了。

毕竟这世界，坏事似乎就是比好事容易吸引人注意。

……可是啊，各位可别搞错喔。坏的流言只是容易醒目，不表示这些占了多数。

即使不明显，即使看似要被不好的流言压垮……但愿意支持她的人、可以依靠的人远比相反的人多。

「所以呢，各位！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在前不久，我──山田一葵，找出了能够如期准备好灯饰的业者！也就是说！缭乱祭将会如期举办！……山田果然有一套！山田果然厉害！山田万岁！」

不要自己讲──呃，虽然他的表现的确相当厉害啦……

毕竟他短短两个小时就说服了各班和各社团的代表，放学后还找到了能够如期备妥灯饰的业者。

可是，看着他那种态度，就让人不可思议地不想老实称赞他。

「缭乱祭竟然可以如期举办……我好高兴！山田同学，你真的好厉害啊！……仅次于Cosmos会长！」

「虽然输给Cosmos学姐，可是我现在知道山田学长也很靠得住了！」

「只有这次，我要感谢山田同学！谢谢你！」

「哼哈哈哈哈！没错吧！没错吧！」

啊，不如Cosmos这点还是没变啊。我们学校的学生还真狠。

不过就算这样，他本人似乎还是很满足，所以就别计较了吧。

哎呀呀，当Cosmos先提起灯饰的时候，我可急了，但真的是还好能够提供「缭乱祭会举办」这个特大号话题。

多亏如此，大家似乎都不在意灯饰的事了。

……那么，最后就来个画龙点睛吧。

「Pansy，葵花，妳们可以去帮一下在台上为难的学生会长吗？」

「好的，当然可以。」

「嗯！知道了！」

我说了一声，葵花和Pansy就走向台上。

然后从山田学长手中接过麦克风──

「不只是Cosmos学姐！我也一样！弄坏灯饰，我也有责任！对不起！」

「对不起，我照Cosmos学姐的吩咐去传话，却只传过就算，是我制造出弄坏灯饰的原因。真的非常对不起大家。」

两人各自对全校学生低头道歉。

「葵花同学，Pansy同学……！我……我也一样！」

Cosmos也在她们两人之后，深深低头道歉。

但没有一个学生责怪她们……这是当然的吧？

因为正义使者人通常都很好。

「那么，全校集会就到这里结……束！就请各位同学回到自己班上或社团，努力进行缭乱祭的准备工……作！」

最后由总算取回几分冷静的山田学长恢复语尾停顿的习惯，做出这样的宣言，全校集会也就顺利宣告结束……

全校集会结束了，所以几乎所有学生都回教室去了……但很遗憾，我得留下来。

其他学生会成员和Pansy他们都回去了，真是人情冷暖。

那么，至于我是被谁逮住才留下来……

「花洒同学……」

除了学生会长Cosmos以外，当然不作第二人想。

她在生气？……应该不是吧。严格说来，她脸上有的是闹别扭的表情。

毕竟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鼓起脸颊。

「……你真的很敢耶。」

「……我真的很敢啊。」

「！这……这是我的……！」

Cosmos平常就常复诵对方的前一句台词，我现在就是模仿了她这个习惯。

大概是被我学得很难为情，Cosmos的脸颊微微泛红。

「多……多少总可以跟我商量一下吧！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帮助你啊！可是你竟然排挤我，跟山田……」

「这次的事情，一直不和任何人商量，坚持自己一个人搞定的，是谁来着啊？而且到最后，连Pansy和葵花的意思都无视……」

「……呜！那……那个……对不起……」

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自然会嘴角上扬，大概是因为现在待在我面前的不是担任学生会长的Cosmos，而是跟我们一起时的图书室里的Cosmos吧。

……最后一个图书室成员总算回来啦。

「比起道歉，我有更想听的话啦……」

「啊！说……说得也是……咳，谢谢你，花洒同学。全都多亏你，真的……谢谢你。」

唔！不妙，我太得寸进尺了……Cosmos的笑容比我预料中更可爱……

「不……不客气……的。」

「…………自己要我道谢，却又不好意思，这样不行吧？」

「差……差不多要到上课时间了，我也要回去了！那就这样！」

「唔……迟到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想也知道不可以吧。学生会长怎么可以有这种发言？

妳为什么这么快就学到临机应变的对应能力啦。

＊

──两天后。

时间是十九点。

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空下，西木茑高中的全校学生都聚集在这里。

「总算到了这一天啊！」

「我从昨天就太期待，根本睡不着！」

「就快开始了啊～～我都准备好了，可得努力送出去才行！」

周遭传来学生们雀跃的说话声。

我们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情。待在我身边的人──翌桧、山茶花、小柊、小椿、Pansy、葵花也都雀跃地环顾四周。

「花洒，要开始了！真的要开始了！」

「嗯，对啊，葵花。」

「呵呵，看这样子，花洒同学似乎也做好了准备呢。」

「那还用说？Pansy，妳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那么辛苦？」

葵花发出雀跃的呼喊，Pansy也接着说话。

Pansy的视线多半是投注在我一只手提着的那个有点大的塑胶袋吧。

至于这里面装着什么……啊，差不多要开始啦。

「啊……啊～～……嗯嗯！」

运动场上摆了指挥台，某个人站在上面，一手拿着麦克风检查音量。

这个人好像很紧张，视线飘忽不定。

只是，他似乎知道如果自己不宣布，这场重头戏就不会开始，于是以犀利的眼神看向正前方。

「那么，缭乱祭前夜祭……灯花典礼，正式开……始！」

山田学长这么宣告。

同时点亮的是铺设在运动场上的灯饰。

灯饰亮出美丽的灯光，照亮了运动场……以及我们。

「哇啊～～！好棒好棒！好漂亮！」

「是啊，真的……好梦幻。」

「总觉得很多事情都让人感慨万千……总算来到这一步了啊……」

「还……还好啦，挺不坏的嘛。嗯……非常……漂亮呢……」

「小椿！这好漂亮好漂亮！好棒喔～～！」

「嗯，我也这么觉得呢。」

站在我身边的图书室成员各自对终于开始的灯花典礼说出自己的感想。

本来宣布灯花典礼开始这个工作应该由学生会长Cosmos担任，但山田学长在这次的事情做出了最重要的活跃，于是将这个角色让给他。

只是，这也不表示她可以离开现场，所以和其他学生会干部一起待在指挥台上。不过现在都宣布完了，也差不多……啊啊，她来啦。

「嗨！大家久等了！灯花典礼果然好棒啊！真的……能举办真是太好了！谢谢妳……翌桧同学。还有……花……花洒同学。」

「呵呵呵，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也只是希望灯花典礼可以举办！对吧，花洒！」

「是、是啊……翌桧说得没错。」

我之所以会有点难为情，应该是因为Cosmos以泛红的脸看着我吧。

总觉得从上次的全校集会以来，Cosmos的态度就有了些微的转变。

该说是比以前更懂得去依靠旁人，还是养成了依赖的习惯……

等等，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更重要的是，灯花典礼的情形……

「Primula！……来！这是我们垒球队送妳的！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喔，新队长！我们也会尽力支持妳！」

「唔呀！这可真大手笔啊！哎呀～～！谢啦谢啦！那我也要给大家回礼啦～～！」

离我们一小段距离外，垒球队的队员们就弄得很热闹。

自从上次全校集会结束后，Primula与抚子对准备工作特别尽心尽力。

听说她们因为自己造成了上次灯饰毁坏的原因，所以率先负责管理灯饰，在其他地方也帮了学生会很多忙。

她的手腕似乎相当出色，甚至让Cosmos都挂保证：「我都希望下一届的学生会长是Primula同学了。」

对此，Primula则一如往常地轻轻带过。但能得到Cosmos的肯定，想必她也非常开心。她还有点难为情地说：「那也好，我就去报名吧！」

她们两人有过各种过节，但与其交恶，当然还是交好比较好。

「唔哼哼哼！抚子同学，这边啊，这边！」

「请……请不要拉我，蒲公英同学！而且我为什么要跟妳这种……」

「真～～是的！就算能跟实在太天使的我牵手，妳这样也太难为情了啦！」

蒲公英一只手紧握蒲公英花，另一只手握住抚子的手，半强迫拉着她走。顺便说一下，她手上的蒲公英是灯花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候，我送给她的。

说来说去，这次也受她照顾了啊。这算是答谢她。

我送给她的时候，她就说：「哇啊～～！是蒲公英！是蒲公英花！谢谢如月学长！唔哼哼哼！」让我觉得她只有坦白表露开心的时候很可爱。

而作为回礼，蒲公英给了我说是凑巧找到的四叶幸运草，可是……这不是花吧？不过要说这很有蒲公英的风格，也是没错啦……

然后，她们要做什么……

「为什么难得的灯花典礼，我要跟这种女人……亏我终于拿出勇气要对芝学长──」

「芝学长～～！久等了～～！」

「……什么！」

「蒲公英，妳怎么啦？突然把我叫来这种地方。我在灯花典礼要和棒球队的其他人……咦？这女生是谁？」

「她跟我一样是一年级生，是垒球队的抚子同学！她是跟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喔！唔哼哼哼！」

「芝……芝学长就在眼前！这出乎我意料！这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蒲公英的朋友？呃，妳带这位抚子同学来是怎么啦？」

「呃，这个……！」

抚子被蒲公英意料之外的支援弄得不知所措，但最后似乎决定拿出勇气。她脸颊泛红，咬紧下唇。

「芝学长！请你收下这个！」

她尽力挤出声音，朝芝递出石竹花。（注：石竹花的日文名称为「抚子」）

「咦？给……给我？不……不是给小桑？」

「就是送给芝学长！我希望芝学长收下！」

「知……知道了……谢啦，呃……抚子同学。」

芝尽管说得吞吞吐吐，仍从抚子手中接下了花。

他参加棒球队，应该也很受欢迎，却似乎对这种事情还不太习惯。

「送出去了……我送出去了啊～～～～！」

抚子大概真的很开心，她露出的不是平常那种有气质的笑容，而是她这年纪该有的天真笑容，这种模样非常惹人怜爱……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不寒而栗。

为什么？我都已经知道她的本性了……

「唔哼哼哼！太好啦，抚子同学！」

「是！谢谢妳，蒲公英同学！原来我误会妳──」

「这样一来，妳在缭乱祭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发挥妳在老家开的蔬果行培养出来的那种就像在蹲一条直径三十公分的便便时充满力道的喊声，来招呼客人了吧！唔哼哼！」

「妳这女的为什么偏偏就是要在最后关头多嘴啦～～！不要有事没事就提起我老家啊～～！要不要我拿黑皮栗南瓜砸在妳脸上？」

「咦唷喔喔喔喔！抚子同学的脸变得像终极战士：掠夺者一样！请……请妳冷静下来！我不是黑皮栗南瓜那一派，是雪化妆南瓜那一派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不寒而栗啊……然后，为什么蒲公英对南瓜这么了解？

「总觉得这学妹好猛喔……我还是觉得妹妹MI──」

好了，蒲公英她们的事情说到这里就够了吧。

虽然再听一下多半就会知道芝的妹妹叫什么名字，但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小椿，这个送妳！是山茶花～～！」（注：山茶花的日文名称为「椿」）

「嗯，谢谢妳喔，小柊……那我也送妳回礼呢。来，这是柊树的花……」

「哇～～！谢谢妳！我好开心好开心～～！」

在我们身旁将彼此带来的花互换的，是小椿与小柊。

说来说去，她们两个似乎很要好，小柊老实地露出满面笑容，小椿则露出略带难为情的笑容，互相注视彼此。

顺便说一下，要说现在不在场的图书室成员小桑在做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啊。

「欸，你们知道大贺同学去哪里了吗？我都准备了花来，想送给他……」

「嗯～～刚才有人说，在成就树那边看到他……」

「成就树？那边只放着银莲花（注：Anemone），没看到大贺同学啊。」

「成就树那里放了花？是谁放的啊……呃，重要的是大贺同学！」

看来其他女生也在找小桑，但并未发现。说真的，我这个好朋友是跑哪里去了？

到头来，这次的事件中，就只有小桑相关的流言──「大贺太阳最近一到晚上，就和外校学生密会，密谈奇怪的事情」并未得到解决，搞不好就和山茶花一样，流言是真的，他真的和这个外校的人见面。而且他之前也说已经先有人来找他了。

──想是这么想，没想到等着我的未来，却是这个小桑见面的「外校学生」拜托我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呃，真的吓了我一跳啊……

万万没想到小桑竟然一直在和我也很熟的「那家伙」见面……

那么，也差不多该开始我这边的部分啦……

「花洒，首先由我开始！……来！这次真的很谢谢你！我好开心！」

「嗯，谢啦，葵花。」

最先送花给我的是葵花。

她带着满面笑容，朝我递出有点小的向日葵。

「花洒同学！请……请你收下这个！那……那个……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喽。」

「我会好好珍惜的，Cosmos会长。」

接着送花给我的，是Cosmos。

她说话口气有点客气，但仍强而有力地将秋樱送给我。

「呵呵，我当然是送这花了，花洒同学。」

「谢啦，Pansy。」

Pansy送给我的，果然是三色菫。

颜色是白、黄与紫色。和以前她在花舞展上对我说明的时候是一样的颜色。

「我……我也是有准备，所以你就给我收下啦！不……不准对任何人说喔！如……如果被人以为我只对你有特别待遇，可会给我添麻烦的！」

「知道了，我才不会对别人说啦。」

山茶花送给我的是几乎和她的脸一样红的茶梅。（注：茶梅的日文名称为「山茶花」）

谢啦。我会好好珍惜的……

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轮到用特别闪亮的眼神看着我的翌桧呢？

然后，等她送完，就要换我──

「花洒！我要送花给你，可是，可以不在这里，到别的地方送吗？」

「咦？」

「你想想！这次我不是非常努力吗！所以作为报酬，我想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的状况下送花给你！」

翌桧提出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我是不用说了，其他四个人也显得不知所措。

只是，这次的确处处都受翌桧照顾。

既然她本人很期待这种特别报酬……

「知道了。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就答应她的要求吧。

「翌桧，妳──」

「好的！谢谢你！那么各位，我借用花洒一下喔！」

Pansy想说话，但翌桧不让她说下去。

大家似乎也无意阻止我和翌桧的行动，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目送我们离开。

「呵呵！我早就决定了！决定要在这里跟花洒说话！」

「喔……喔喔……没想到要走这么远，可吓了我一跳……」

我和翌桧离开运动场后，去到的是屋顶。

从这里可以把运动场尽收眼底，清楚看出灯饰排成西洋木茑（Ivy）的形状，这样倒也是一幅美景。

「好怀念啊，像这样和花洒两个人一起来屋顶！」

「我是不太愿意回想起来啦……」

我和翌桧在屋顶的回忆……就是那个三劈事件。

当时她突然说什么「为了查证你是不是三劈，我要对你贴身采访」，真的让我有够伤脑筋……

「那事不宜迟！我想把我准备好的花送给你！」

「好……好啊。谢啦……」

翌桧一如往常，但或许是被灯饰的光照亮，她脸上的红润特别醒目，显得格外妩媚。不行啊，我得让自己别太紧张……

「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蕴含了我心意的花！」

「……咦？」

看到翌桧说完后递向我的花，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以为翌桧会送翌桧的花给我。

但我猜错了。翌桧递给我的花，是香豌豆（Sweet Pea）。

花语是…………「离别」的花。

「翌……翌桧，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以后也可以继续──」

「花洒，我就是『看出来了』。」

「看……看出来了？呃，妳到底在说什么……」

相信翌桧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了吧。

她脸上有着带点达观的平静笑容。

然后，她拿出了不同的另一种花……

「『她』……就是花洒唯一特别喜欢的女生吧？」

她静静地这么说了。

「这！啊，不，这……这个……！」

「呵呵，果然是这样啊。」

翌桧也不管我的窘迫，带着几分死心的神情微笑。

为……为什么！我顶多只有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这回事告诉小桑，但根本没说过是谁啊！……可是，为什么翌桧会知道？

没有错……她没说错……翌桧拿给我看的花……就是正确答案……

「妳……妳怎么会知道，翌桧……」

「这是你自己的行动带来的结果啊，花洒。」

「我自己的行动带来的结果？」

「这次的事情……当你知道所有真相后，你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一切的答案。」

听她这么一说，我全身窜过一股寒气。

难道，是那句话？翌桧就是从那句话推知……

「花洒，在这次的事情里，你的行动就是不管事情如何演变，都要能维护这唯一一个女生周全吧？虽然结果是一切都圆满解决，但你的行动就是要让事情即使失败，也只有她一定能够平安吧？」

错不了……就是那句话。是我那个时候说的话……

连我自己说出来以后也觉得不妙。

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自认冷静处理了。

但翌桧就是发现了啊……

「花洒，我再问你一次喔。」

翌桧以平静温和却又强而有力的声音对我问了。

「……『她』，就是你唯一特别喜欢的女生，对吧？」

我想否认。其实我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就会迎来一个结束。

然而，我仍然……

「嗯……妳说得对。」

我承认了翌桧的话。

「果然，是这样啊……呜……呜呜……！」

眼泪从翌桧的双眼潸潸流出。

翌桧娇小的身体颤抖，用力握紧拳头，眼泪流个不停。

我很想立刻让她不再颤抖，立刻紧紧抱住她。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能做的，就只有告诉她真相。

尽管明知会让翌桧受伤，还是要告诉她真相……

「也就是说……不是我吧？」

「……对。」

「花洒……最喜欢的是她吧？」

「…………没错。」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翌桧的哭声回荡在屋顶上。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学生来到这里，他们都不由得全身一震。

然而，无论我还是翌桧，都根本没有心思顾及旁人。

「哇马！哇马好喜欢花洒！哇更喜欢花洒！可是，可是！花洒最喜欢的却是她哩！」

「…………！没错，就算翌桧最喜欢我，就算翌桧更喜欢我，我还是…………还是最喜欢她。」

我脑袋很烫，几乎像是要沸腾、蒸发。

整个人动弹不得，令我怀疑是不是全身都被树根缠住。

一名少女在眼前流着大滴的眼泪……我却没有办法帮助她。

「呼！呜呜！我还想要更多跟花洒的回忆！想跟你约会、一起吃便当、去旅行，亲嘴……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可是，可是……就是不行哩？」

「不行。我没有办法和妳创造这种回忆……」

其实我很想否认。哪怕是谎言，我也好想告诉她不是这样。

然而，现在需要的不是这种逢场作戏的体贴。

而是直率地面对翌桧的心意，做个了结。

所以…………哪怕会把翌桧伤得多深，哪怕会让翌桧流下多少眼泪。

「我想和她创造这样的回忆。」

决定要做，就要做到底。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

听到我这么说，翌桧只是一直流眼泪。

一边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

我就只是一直站在这样的翌桧身前……

不知道翌桧哭了多久，但她似乎渐渐镇定下来，用力揉了揉双眼，硬让自己的眼泪停下来。

「呼……终于知道一直想知道的事，让我觉得非常清爽！」

别骗人了……妳的脸才不是清爽的表情吧……

哭肿的眼睛，微微空洞而死心的表情。

翌桧这与话语相反的表情早已述说出一切。

「翌……翌桧，我准备的花……」

「呵呵，我就不用了！因为我不能收！」

我想也是啊。我就知道……

「可是，这次的事情，花洒非常努力！刚刚也是明知会伤害我，仍然诚恳地面对我！所以，我要给你奖赏！」

「奖赏？不，我已经收了妳的花……嗯这！」

这一瞬间，一股柔软的触感从我脸颊上窜过。

不知不觉间，翌桧的身影已经不在我正前方，而是来到身旁。

她做了什么，已经不用多说。

「呵呵，就算花洒说不能跟我创造那样的回忆，但只有这个回忆，我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创造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我这边就结束了！以后我就是花洒的朋友！」

「嗯，嗯……」

「那我就失陪了。『直到今天，我们彼此都辛苦了』，花洒！」

相信这句话绝不是指直到今天的灯饰事件。

是从我认识翌桧至今交织出来的故事。

翌桧那样说……是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

＊

「你回来啦，花洒同学……哎呀？翌桧怎么了吗？」

我从屋顶上回到运动场，Pansy、Cosmos、葵花和山茶花都欢迎我回去。

只是，她们脸上的表情不是喜悦，而是疑问。

似乎是对翌桧不在场的情形觉得不可思议。

「……翌桧她不会来……『她再也不会来了』……」

「「「「…………！」」」」

相信她们四个都听懂了我这么说的意思。

她们睁大眼睛盯着我看。

我和四个人当中的一名少女四目相对。

巧的是，这个人就是我唯一特别喜欢的女生。

「这……这不是你的错吧！……没……没办法！这种事情没办法吧！所以，你要好好振作！要抬头挺胸，对自己有自信！」

山茶花口气粗鲁，对我说的话却很体贴。

……没错，我非得抬头挺胸不可。

「花洒！呃……这是多亏了花洒！多亏花洒，大家才能够像这样在一起！所以我觉得……我觉得花洒还是要过得好好的才行！」

「是啊……花洒同学，就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像这样紧紧相连。所以，请你万万不要后悔。要不是……要不是有你，我们本来就没办法变成这样。所以……」

「我也这么觉得！我就是因为有花洒同学才能够改变！我比以前更能够喜欢自己和大家！这份心意没有虚假，而且无论事情怎么演变，我都不打算让这种心意变成假的！」

接着葵花、Pansy、Cosmos也都对我说出充满力量却又体贴的话语。

她们都愿意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了。既然这样……

「我说啊，我准备了花给大家……妳们愿意收下吗？」

想到要做的事情，可得做到底才行啊。

我勉强摆出笑脸，拿出自己准备的花。

只对一个人表态……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还不做。

我为她们四个人准备的花已经蕴含了我最大限度的心意。

这种花的花语，是「诚实」。

和某种花很像，也好像听说过学术上属于同类，但我选这种花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因为这种花正巧最适合用来表达我的心意。

「我要送大家的花，是这个。怎么说……到了第二学期结束时，我一定会说出我的心意……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定……」

「谢谢你，花洒同学。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嗯！我虽然很害怕……但是我等着！……不用担心！只要，只要你决定就好！」

「我的心意也跟葵花一样。」

「就……就是啊！我也一样……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可是，我可没打算要输给任何人喔！Pansy、葵花、Cosmos学姐！」

少女们露出的笑容比灯花典礼的灯饰还要漂亮。

相信她们其实还有其他想说的话，另有其他的感受。

但她们仍然……仍然选择当下这一刻，一起待在这梦幻的空间里。

「花洒，谢啦！这朵花，我会非常非常珍惜的！」

「我也是！这是花洒送我的花！花洒送了花给我……」

「……我非常开心。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谢……谢谢……那个，我非常开心……」

既然能够看到她们这种笑容，我的努力就是有意义的吧……

只是，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离开的女生。

袋子里剩下了一朵花。本来……这朵花是为了送给这名少女而准备的。

这次的缭乱祭事件。

透过再度准备好灯饰，让我得以保住跟大家的感情。

……然而，这番行动的结果却让我失去了……

失去了跟一个随时都活力充沛，诚恳的笑容很惹人怜爱的少女之间的关系。

失去了和羽立桧菜……和这个外号「翌桧」，扎起马尾很好看的女生之间的关系。

但后悔也无济于事。

哪怕这是自我陶醉，哪怕说了这些也不会让翌桧觉得不枉，我还是由衷把这句话送给翌桧吧。

过去这些日子……谢谢妳……

第十卷 第六章 我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