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第四话葬礼和总主教选举

「能看到你们生了这么健康的男孩真是太好了。果然长寿就是福。」

等我孩子们的脖子长硬后，来看他们的客人就变多了。

今天是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来访，他满脸笑容地抱着腓特烈。

从那个笑容，实在难以想像他是个连陛下都觉得难以应付的人物。

「艾莉丝，妳的身体状况还好吧？」

「是的，爷爷。」

「那就好。」

这个世界没有妇产科，许多女性生完孩子后身体状况都会变差。

不过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之前替艾莉丝找来了会治愈魔法的神官，艾莉丝本人也是治愈魔法的高手，所以不用担心。

即使如此，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还是会担心自己的孙女。

「幸好妳生了个健康的继承人。看来腓特烈应该能顺利成为下一任鲍麦斯特伯爵。」

如果生的是女儿，周围的人一定会对艾莉丝施压，要她「快点再生一个」。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也对可爱的孙女不用承受那种沉重压力而松了口气。

「其他孩子看起来也很健康，脖子也都变硬了，差不多可以进行正规洗礼了。」

在这个大陆只要有小孩出生，父母就会将小孩带去教会接受洗礼。

就连我老家的领地，都有一名叫麦斯特的神父负责洗礼仪式。

不过因为我是鲍麦斯特伯爵，所以我的孩子一开始就是接受等级最高的正规洗礼。

「这次正规洗礼将由弗里茨负责，并让萨缪尔担任辅佐人。」

弗里茨是艾莉丝父亲的名字，虽然他还没被任命为枢机主教，但在教会也算是个大人物。

因为必须满五十岁才能被任命为枢机主教，所以这并不表示艾莉丝的父亲升官很慢。

教会里有许多老人，是个高层不容易有空缺的组织。

这个职业和军人不同，只要会讲道就能胜任，所以退休年龄也很晚。

另外，萨缪尔是艾莉丝哥哥的名字。

他是下下任的霍恩海姆子爵家当家，在教会的年轻人中也算地位崇高。

「由父亲和哥哥负责吗？」

「唉，这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随便交给其他人负责，我的孩子都有魔力的事情或许会泄漏出去。

但只要全部交给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有关的人处理，就不需要担心了。

「不过爷爷，这么做会招来批判吧？」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有机会竞选下一任总主教。

艾莉丝担心这么露骨地偏袒自己人，或许会被竞争对手攻击。

「老夫不在意。曾孙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老夫已经没打算竞选总主教了。」

「爷爷，这样好吗？」

让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当上总主教，应该是霍恩海姆子爵家长年的愿望。

然而他却自己宣告不再以此为目标，让艾莉丝难掩惊讶。

「老夫也上了年纪。而且考量到现实状况，以老夫和孙女婿的关系，实在不适合担任总主教。」

我的继承人腓特烈未来将迎娶王族，女儿安奈也将成为下下任国王的妻子。

如果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再当上总主教……一定会被警戒……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

「不用在意。虽然教会成员想当总主教很正常，但实际在近距离看过总主教后，就不太会想坐上那个位子。」

唉，确实感觉很辛苦。

不仅经常被人盯着看，就算遇到讨厌的事情，也不能放纵自己或找人一起喝酒诉苦。

「而且只要一直往上爬就会发现，那里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信仰。」

即使如此，教会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因为人们不能没有宗教。

或许已经看开这些事的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才是真正的宗教家也不一定。

「等正规洗礼的时间确定后，老夫会再另外通知你们，但地点一定是在教会总部。」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留下贺礼后，当天就返回王都。

过了约一个星期后，正规洗礼的时间终于定了下来，我带着妻子与孩子们用「瞬间移动」前往王都。

孩子们的脖子已经变硬，所以可以直接让他们的母亲抱着。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艾莉丝大人，恭喜两位的继承人顺利出生。」

我们用「瞬间移动」飞到霍恩海姆子爵家后，赛巴斯汀立刻出来迎接。

他首先祝贺我和艾莉丝的小孩顺利出生。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和艾莉丝大人都已经为人父母，看来我也上了年纪。」

「赛巴斯汀，你明明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但有许多事情……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敌不过岁月的浪潮。」

即使如此，赛巴斯汀依然是管家的楷模。

「那么，我们快点去教会吧。」

这次的正规洗礼预定尽可能不让其他教会成员知道。

赛巴斯汀带我们走小路从霍恩海姆子爵家前往教会。

「明明是正规洗礼，却只让相关人士知道呢。」

「这是为了避免各种麻烦。」

如果被其他教会人士知道，或许会想趁机跟我攀关系。

若对方的随从里有优秀的魔法师，或许会发现我的孩子全都拥有魔力。

这场正规洗礼的见证人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在教会里颇有势力，即使不公开也没人敢有意见。

因此这次的正规洗礼完全不对外人公开。

「总主教都没有抱怨吗？」

「其实总主教现在健康状况不太好……」

「毕竟那么老了。」

「他在上任时就已经是老头子了。」

艾莉丝担心年迈的总主教的健康，艾尔则是觉得人老了身体不好很正常。

「……咦？该不会他其实已经病危了？」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请放心。总主教大人正在王都郊外的医疗设施疗养。因此许多教会干部都聚集到郊外了。」

赛巴斯汀要我放心……但既然知道下次总主教选举随时都有可能开始，这要我怎么放心……

「主人没打算选下任总主教，所以其他觉得自己有希望的人，都开心地在那里大展身手，不会来干扰正规洗礼，主人也说这样正好。」

看来那些想当下任总主教的人，都在那里对其他教会干部和拥有投票权的神官拉票。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是打算趁机完成腓特烈他们的正规洗礼吧。

赛巴斯汀带我们从后门进入教会总部，或许是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到疗养中的总主教身边，我们路上没遇见任何人。

「孙女婿，往这里走。」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带我们走进圣堂，那里也只有艾莉丝的父亲和哥哥在。

「由老夫担任见证人，其他事只要让赛巴斯汀帮忙就好。」

举行正规洗礼时，通常是让年轻的实习祭司担任仪式的助手，但今天这部分是由赛巴斯汀负责。

话说回来，真不愧是赛巴斯汀。

居然还能当仪式的助手，能干的管家果然不同凡响。

「孙子果然很可爱。」

「艾莉丝，我的外甥很可爱呢。」

「弗里茨、萨缪尔，动作快点。」

「知道了，爷爷。」

艾莉丝的父亲和哥哥一开始看腓特烈，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就急忙催促他们。

「那么……」

正规洗礼的仪式本身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不到三十分钟就结束了。

等仪式结束，就能直接回霍恩海姆子爵家了。

「孙女婿，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送艾莉丝他们离开后，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带我走向一栋位于教会总部内的陌生建筑物。

我一进去里面，就发现那里有个穿着神官服的老妇人。

「艾米莉，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找我帮忙的一天。」

「这都是为了让老夫的曾孙们顺利完成正规洗礼。」

「是为了秘密进行正规洗礼吧？」

「孙女婿，虽然世人经常说我是妖怪，但老夫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妖怪。」

「你还是一样，对女性一点都不体贴呢。」

从打扮来看，这位老妇人应该是教会干部。

既然能对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摆出这样的态度，表示她是个大人物。

「如妳所见，老夫的孙女婿和教会十分疏远。虽然他愿意与教会合作，实际上一点都不虔诚。」

「有什么关系。鲍麦斯特伯爵大人热心公益，并因此拯救了不少人。许多贵族只会出一张嘴，捐献时却非常小气。」

嗯──感觉这两个人在互相刺探对方。

我似乎被带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虽然介绍得有点晚了，但这位女士是艾米莉•坎普费尔特，和老夫一样是枢机主教。」

「鲍麦斯特伯爵，久仰大名。」

这位叫艾米莉的女性，看起来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差不多年纪。

话说回来，女性能当上枢机主教真的很了不起。

教会有许多女神官，但干部几乎都是男性。

「女枢机主教非常罕见，通常要有足够的实力和运气才当得上，而艾米莉两者兼具。」

为了正规洗礼欠这种大人物人情，真的没关系吗？

「今天之所以把孙女婿带来这里，是为了保障腓特烈他们的安全，还请你配合。」

为什么和这个人见面，会和腓特烈他们的安全扯上关系？

「老夫简单说明一下……」

如果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当上总主教，周围的人就会认为他的权力过于强大，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还会排挤他。因此他已经放弃成为总主教。

然而，他才刚发表这个消息，总主教的健康状况就出问题了。

尽管接下来马上就要举行总主教选举，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这个原本最有力的人选却突然宣布自己不会参选。

这让原本觉得自己没希望的人接连表明要参选，他们聚集到总主教疗养的设施，吵着要其他来探病的神官们投给自己。

「明明人都还没死……」

如果总主教后来痊愈，那些努力竞选的人应该会变得很尴尬吧……

「孙女婿啊，其实总主教已经没有意识，只差在何时要让他停止心跳了。」

「我也有掌握到这个情报。虽然目前勉强用昂贵的魔法药维持心跳，但只要一停药就结束了。」

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妖怪。

明明人不在现场，却还能获得最新的情报。

「这和腓特烈他们的安全有什么关系？」

「那些候选人全都没什么希望当选。无论最后是谁选上，实力都不足以担任总主教，所以当选后应该会想要拉拢你增强势力。」

「我又不是神官……」

我也没空协助神官。

「你本人的确不是神官，但你的岳祖父原本是最有可能当选总主教的人，妻子又是被称作圣女的治愈魔法师。虽然艾莉丝在教会里只是一介祭司，但名声十分响亮。」

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的说明，让我逐渐明白状况。

缺乏实力的总主教，将会为了增强势力拉拢我、艾莉丝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

而王家和大贵族们难以牵制总主教的行为，如果一直被人打探，或许会导致腓特烈他们的秘密泄漏，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艾格蒙特，只要你参选就行了吧。」

原来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名字叫艾格蒙特。

我以前都直接叫他爷爷或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

话说这两个人居然直呼对方的名字，该不会以前曾经是情侣吧。

「艾米莉，妳就别为难我了。」

「再继续往上爬只会招来毁灭吗……真没办法。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替波札尔拉票吗？」

「不，艾米莉，妳去参选吧。」

「我？不可能啦。」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拜托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出面竞选总主教。

但被她拒绝了。

「女性很难当上总主教吗？」

「是啊，光是要当上枢机主教就不容易了。」

按照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的说法，至今从未有女性当上总主教。

虽然偶尔会有人参选，但都不是最有力的候选人。

顺带一提，波札尔是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派系中的第二把交椅。

「波札尔才五十二岁，又刚被任命枢机主教。而且他擅长的是居中协调，无法在这种状况发挥实力。」

「我明明也是同样的类型。」

「少骗人了，艾米莉。妳是历代女枢机主教中最有实力的一个。毕竟妳的老家可是坎普费尔特商会。」

「坎普费尔特……啊，是王国最大的木材商。」

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是王国最大木材商的家族成员之一。

原来如此，难怪就算是女性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老夫就单刀直入地说了，老夫打算支持艾米莉，条件是要让波札尔担任下一任的总主教。」

「我也想要有时间陪曾孙，所以顶多只能当五年。」

「……唉，就这么办吧。」

我不知为何被迫见证了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和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之间的权力协商。

「腓特烈，我是你的爷爷喔。」

密谈结束后，我们一回到霍恩海姆子爵家，就发现艾莉丝的父亲正开心地抱着腓特烈。

他果然觉得孙子很可爱吧。

「弗里茨，艾米莉晚点会因为一些私事来家里。」

「私事……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啊。老夫和艾米莉是感情融洽的青梅竹马吧。她有空时来我们家玩很正常吧。」

明明才刚订好密约，那个老太太居然又要来访。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是来玩，应该是为了讨论关于总主教选举的对策吧。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和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是青梅竹马？」

「是的，艾米莉大人经常陪小时候的我玩呢。」

根据艾莉丝的说明，那两人是年龄相同的青梅竹马，从小就几乎每天玩在一起。

一个是子爵家的继承人，一个是大商人家族的千金，有段时间甚至还传出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会嫁给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当侧室的传闻。

「艾米莉大人是家中的次女，本来就算当侧室也没关系……」

然而她的姐姐突然去世，家里需要立即招赘，所以两人最后并没有结婚。

坎普费尔特家只有生女儿，必须由她继承家门。

「艾米莉大人在育儿和处理商会工作的同时，也会抽空去教会当义工。」

虽然一开始是义工，但在她的丈夫英年早逝，以及继承商会的儿子独立之后，她就正式成为神官。

「那个人四十岁以后才加入教会，并在最近当上了枢机主教。女婿也要小心提防她。」

光是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是青梅竹马就已经够厉害了，明明比别人晚起步却能当上枢机主教，这表示她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艾莉丝的爸爸说的没错，我还是小心为上。

「也有许多人谣传父亲和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之间有儿女之情。」

看过两人熟稔的对话后，确实会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

不过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哼，居然乱传年迈的老头子和老女人的无聊谣言。」

「哎呀，老人的恋爱故事也是很有看头吧。」

「妳如果继续说这种话，又会传出奇怪的谣言喔。」

「就让他们去说又不会怎么样。」

此时，作为话题主角的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在赛巴斯汀的带领下现身了。

她已经换上了与大商人夫人相称的高雅服装。

之所以不穿神官服，是为了强调自己是以私人身分拜访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吧。

「艾莉丝，恭喜妳的孩子顺利出生。」

「谢谢您，艾米莉大人。」

「以前那个小小的艾莉丝居然已经当妈妈了，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连艾格蒙特都当了曾祖父。」

「这部分我们根本是半斤八两，还是别再提年龄的话题了。」

「说得也是。可以让我看看下一任鲍麦斯特伯爵，腓特烈大人吗？」

带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去腓特烈睡的房间后，她立刻抱起了腓特烈，而且动作看起来非常熟练。

「毕竟我已经很习惯抱自己的孩子、孙子和曾孙了。」

这么说来，这个人确实有结婚生子的经验。

不晓得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家里应该没什么地位吧？

该不会他之所以英年早逝……还是别想太多好了。

「这孩子将来应该能成为不错的继承人。」

「对吧。」

「好，我愿意协助你们。」

原来如此，如果想要别人协助，就必须提供回报。

「我有个曾孙女在上个月出生，名叫史蒂芬妮。」

「艾米莉，我想妳应该清楚……」

「我明白，毕竟我家只是商家，又是平民。」

「事情就是这样，孙女婿。」

我不可能娶刚出生的女孩，所以应该是要许配给腓特烈吧。

等他懂事时，不晓得已经有几个妻子了？

「这对我们彼此都有利。因为我家是木材商。」

鲍麦斯特伯爵领地有许多未开发地，到处都是森林。

因为需要时只要自己砍伐就好，所以完全不用进口木材。

「罗德里希先生应该有拟定计划，等领地的开发告一段落后就要将木材出口到其他领地吧？」

「嗯……是有听他提过。」

有些领地缺乏树龄长的大树，愿意出高价购买木材。

「而且也差不多该提防盗伐了。毕竟鲍麦斯特伯爵领地的交通开始变好，想获利也变容易了。」

罗德里希也在警戒盗伐，但缺少相关的经验。

「我们可以提供这方面的经验。」

像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这种地位的人，当然清楚我不会无条件就答应让腓特烈娶她的曾孙女当侧室。

「就像贵族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商人也非常重视自己的家。毕竟如果我们破产，会有许多人失去工作。」

以坎普费尔特商会的规模，雇用的人数应该不输大贵族家。

「虽然可能是我个人偏心，但史蒂芬妮将来一定会是个美人儿。腓特烈大人应该也会喜欢她。」

「喔……」

但我根本无法和脖子才刚长硬，仍在喝奶的腓特烈确认这件事。

我稍微离席和罗德里希商量了一会儿，他认为这么好的条件应该答应。

腓特烈就这样又多了一个未婚妻。

「腓特烈，你比我还要受欢迎呢。」

「啊──」

腓特烈看起来像在说「是啊」。

他该不会正快步走上与我不同的受欢迎之路吧。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时，几名神官冲进屋内。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总主教启程前往天国了。」

「这样啊。」

「开始了呢。」

决定由谁担任下一任总主教的选战，终于要开始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卷入，所以只希望能够快点结束。

＊　　＊　　＊

「卡特琳娜，一起去参加总主教的葬礼吧。」

「我时间上不太方便……」

正规洗礼结束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教会在王都替总主教举办葬礼。

我邀卡特琳娜一起参加葬礼，但不知为何被她拒绝了。

「是贵族就应该要参加这种场合吧。」

「像我这种弱小贵族，根本就没资格去教会总部参加仪式。」

卡特琳娜平常明明很喜欢参加和贵族有关的活动，大概是嫌教会的活动麻烦吧。

「除了艾莉丝以外，还有谁要一起参加吗？」

所有人全都没举手，并散发出一股不想参加严肃仪式的气氛。

「我出身卑微。」

「我也是。」

「艾莉丝大人，我会帮忙照顾腓特烈。」

伊娜、露易丝和薇尔玛立刻拒绝，卡特琳娜也一样。

「帝国的教会人员也一样麻烦，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和他们往来了，本宫才不想参加总主教葬礼这种麻烦的仪式。」

「我想也是……」

泰蕾丝，其实我也不想参加啊。

「我可能会做出失礼的举动，所以还是不去了。」

「我也不擅长应付教会……」

卡琪雅和莉莎也拒绝了。

「明明单纯只是送总主教大人启程前往天国的仪式……」

艾莉丝基本上是个善良的人，应该单纯只是为了替总主教祈祷才参加葬礼。

总主教曾替我们的婚礼证婚，所以不去就太不合情理了。

「艾莉丝，考虑到出席的都是大人物，应该不少人会觉得有压力。」

毕竟王族也会出席……

我个人的心情也是偏向不想去。

只是我必须顺便带布雷希洛德藩侯过去，所以没办法缺席。

「我也必须以护卫的身分同行，感觉好紧张……」

继续抱怨下去也没用，于是我们将照顾腓特烈的工作交给伊娜后就出门了。

这次只有我、艾尔和艾莉丝三个人。

途中还会顺便去接布雷希洛德藩侯和布兰塔克先生。

「嗨，伯爵大人。」

布雷希洛德藩侯和布兰塔克先生今天都是穿正式的礼服。

魔法师平常可以直接穿长袍参加葬礼，但教会总主教的葬礼就不一样了。

我和艾尔也换上了礼服，艾莉丝则是换上平常不会穿的黑色神官服。

艾莉丝难得穿这种丝质的衣服，但如果这时候称赞她漂亮应该会被骂，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真是麻烦。」

「布兰塔克，到了会场你可千万不能再这么说。」

「那当然。」

「我也觉得很麻烦啊。」

如果是国王的葬礼倒还能理解，为何连总主教的葬礼也得参加……但考虑到教会的影响力，确实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大部分的贵族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幸好有鲍麦斯特伯爵在，这样就不用提早前往王都了。」

即使搭魔导飞行船，去王都也是要花上好几天。

对平日忙着治理领地和应付附庸的布雷希洛德藩侯来说，应该会觉得交通时间很浪费吧。

「若是英年早逝倒还值得同情，但总主教……最后活到几岁啊？布兰塔克。」

「我记得是八十几岁。」

「最近几届总主教都是一直当到死呢。」

「可以自己辞职吗？」

「嗯，只要本人有那个意愿。」

这么说来，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曾说过只愿意当五年的总主教。

「毕竟是非常辛苦的工作，以前当几年就干脆卸任的人还不少。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执着于地位，真让人觉得讨厌。」

难怪大家对教会人士的评价都有点微妙。

「听说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不打算参选……这样就无法确定下一任总主教会由谁当选了。鲍麦斯特伯爵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有喔。」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将支持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

因为有说过可以讲，所以我向布雷希洛德藩侯说明了情况。

「原来如此，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果然不容小看。」

「他打算成为第一任女性总主教背后的推手吗？」

「虽然应该会有许多人这么想，但这并不是重点。」

若自己当上总主教，可能会因为权力太大而被周围的人警戒。

所以才要先转为支持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

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的势力并不像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那么稳固，如果想顺利执行总主教的工作，就必须仰赖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协助。

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原本就没打算做太久，所以不会有意见，等她的任期结束，就轮到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心腹，目前才五十几岁还很年轻的波札尔当总主教。

虽然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本人无法成为总主教，但能够连续对两任总主教发挥极大的影响力。

主要的相关人士，都会认为他才是教会背后的掌权者吧。

「只要有人能好好统率教会，我就没什么怨言。反正我也没投票权。」

在总主教选举中，名誉祭司并没有投票权。

这是因为若承认他们有投票权，会让贵族和王家对教会的影响力变得太强。

「艾莉丝小姐有投票权吧？」

「是的。」

艾莉丝是祭司，所以在这场选举中也有投票权。

她不知不觉就从助祭司升为祭司了。

「选举的事情也不容易呢……时间差不多了。」

因为葬礼快开始了，我们用「瞬间移动」飞到王都。

教会总部前面有个吊唁用的空间，我们将花和奠仪交给在那里帮忙的神官。

「（威尔，你包得真大包。）」

「（艾尔，小声一点──！）」

我连忙捂住艾尔的嘴巴。

「（该不会光靠奠仪就回本了。）」

「（确实会有剩喔。）」

「（咦？真的吗？）」

艾尔从布雷希洛德藩侯那里得知事实后大吃一惊。

「即使葬礼办完后还有剩钱，也会用来打造已逝总主教的铜像，或是制作名言录贩卖……因为这边的售价接近免费，所以一定会亏钱。另外还要打造和设置纪念碑设置，在新的教会装花窗玻璃，最后应该会是打平吧。」

总主教的去世，同时也是为工匠和工坊提供案源的一种经济政策。

「鲍麦斯特伯爵，差不多该进去了吧？」

「说得也是。」

能进入设在总部圣堂内的葬礼会场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教会干部、王族和大贵族，以及与他们同行的家人。

虽然我也能进去，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奠仪真花钱……）」

进入圣堂的人都必须包奠仪，而伯爵的行情是十万分。

换算成日圆就是一千万……罗德里希还说这个金额是一般行情。

布雷希洛德藩侯则是包了二十万分。

大商人的行情通常也不低，有些讲话比较难听的人，甚至认为教会是为了靠葬礼赚钱才会让总主教一直当到去世为止。

葬礼准时开始，包含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在内的所有枢机主教都要演讲，内容既无聊又让人想睡。

这时候睡着会很难看，害我忍得非常辛苦。

「……唔！」

「（艾尔，不准睡！）」

艾尔马上就开始打瞌睡，我连忙用肘击把他唤醒。

「（好困……我只是个护卫，可以在圣堂外面等吧！）」

「（我才不让你一个人逃。）」

「（太过分了！）」

漫长的演讲结束后，大家依序对总主教的棺材献花。

棺材里还放了他生前用过的物品和喜欢的食物，让人联想到日本的葬礼。

「（都这么老的人了，居然还喜欢饼干……）」

虽然艾尔这么说，但神官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大口喝酒吃肉。

遗族们当然也不能在棺木里放这些东西，所以保险起见只能放点心。

「（我倒是希望人们在我的棺材里放酒。）」

「（我就知道布兰塔克先生会这么说……）」

「（圣职者真辛苦，死后还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棺材在葬礼结束后被搬到圣堂外面，直接运往火葬场。

为了避免遗体变成不死族，王都近年鼓励火葬。

虽然乡下还有许多地方是土葬，但王都与其周边地区都逐渐采用火葬。

「（我还以为总主教会土葬。）」

「（由于很久以前有位总主教在去世后变成殭尸，这样子会严重影响教会的名声，所以之后都是采用火葬。）」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烧掉那个殭尸的人就是我。）」

看来布兰塔克先生以前也接过不少机密任务。

「（不过就算烧掉也可能变成骷髅型的不死族吧。）」

「（所以会用高温的魔法进行火葬。）」

「（喔，是由谁执行……导师？）」

居然是由导师替总主教的棺材进行火葬。

「（没问题吗？）」

不如说这明明是总主教的葬礼，未免也太不会挑人了吧……

「看我的必杀绝技！Burst Rising！」

「……」

「为什么要加必杀啊？」

如果只是要火葬，应该不需要大喊招式名称吧……

「而且感觉火力有点太强了……」

既然是火葬，至少也要留点骨灰吧……

我的担忧立即应验，尽管火葬很快就结束，但最后根本没剩多少骨灰，害年轻的神官们必须拚命寻找仅存的少数骨灰。

尽管结果惨不忍睹，但参加者们都不能笑，总主教的葬礼就这样以奇妙的方式告终。

＊　　＊　　＊

「导师，你做得太过火了。」

「说什么必杀，总主教明明早就死了。」

「鲍麦斯特伯爵，你这样讲也不太好……」

葬礼结束后，我们和导师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厅喝茶。

仔细一看，店里还有许多其他的葬礼参加者。

「导师真厉害，居然敢在那种场合大喊『必杀绝技』。」

「谁教他们只因为在下是王宫首席魔导师，就把这种工作丢给在下！」

原来那是在报复啊……真亏他敢对教会做出这种事。

「既然葬礼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总主教选举了。」

「是用选举决定人选啊。」

「以前好像是高层私下决定。」

但平民出身的信徒对此感到十分不满，所以最后才变成用选举决定。

「改成选举制后，才总算让当上总主教的贵族与平民比例各半。」

但平民出身的总主教通常家里很有钱，所以也有人认为实际情况并未改变，但信徒们还是觉得至少比以前好。

「祭司以上的阶级才有投票权，而那些人有七成都是平民出身，可以说能否选上总主教全看如何获得他们的支持。虽然我没有投票权啦。」

即使花大钱当上名誉祭司，贵族和大商人也没有投票权。

这表示我也没有。

「导师也没有投票权吗？」

「不，在下有！因为在下是王宫首席魔导师。」

是特别待遇啊……

居然给这么不虔诚的人特别待遇……难道就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名誉祭司吗？

「你打算投给谁？」

「在下连候选人是哪些人都不知道。」

「导师，这种话别说得这么得意啦……」

布兰塔克先生提醒导师注意自己的身分。

「这世界上还有更多值得关注的事情！在下会去问艾莉丝，然后随便投一投。」

导师，再怎么说都不能随便投吧。

「如果当天只有在下和艾莉丝去投票未免太寂寞了，鲍麦斯特伯爵，你也一起去吧！」

「（为什么啊──！）」

我没有勇气拒绝，所以只好无奈地陪他们去投票。

＊　　＊　　＊

「今天就是投票日吗？准备得也太快了……」

「亲爱的，不是这样。今天是报名参选的期限，同时也会让候选人们自报名号。」

总主教的葬礼才过三天，我和艾莉丝就再次前往教会总部。

今天总主教选举的候选人们，好像要向沉睡在总部中庭的始祖报上名号。

「大家要向始祖大人宣告自己将参选总主教。」

「导师不会来吧……」

「是的……」

导师早上用魔导行动通讯机联络我，要我帮他跟艾莉丝要候选人名单。

感觉他最后会直接投给艾莉丝支持的候选人。

不如说教会为何要给导师投票权？

「这表示艾莉丝实质上握有两票。」

「两票的影响力也不大……」

考虑到有三千多人拥有投票权，两票确实是不算什么。

「我们已经从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那里听说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会参选了，问题是其他候选人。」

「既然爷爷没有参选而是推荐了艾米莉大人，那几乎可以确定将由她当选。」

隶属于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派系的人马，几乎全都会投票给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吧。

「我也打算投票给艾米莉大人。她一直都非常热心地参与志工活动。」

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是一个大商会的实质领导者，但也是教会里最热心公益的人。

她不仅为孤儿提供教育，还会帮他们在自己的商会里找工作。

许多坎普费尔特商会的员工都是这样来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但实际上也救了很多人，这让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广受平民的欢迎。

顺带一提，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则是不怎么受欢迎，毕竟就连陛下都把他当成妖怪看待。

「想参选的人比预期的还要多，爷爷也忙着在拟定对策。」

许多支持率不高的人也跟着参选分散票源，让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与其派系支持的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面临难题。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手中握有最大的派系，他支持的人应该不可能落选……

「即使知道没有希望当选，还是会有许多人参选。」

「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

「没错。」

就算候选人最后只获得两成的选票落选，也能证明他握有两成的势力。

这样当选的新总主教也无法随便忽视这个敌对派系。

「如果新的总主教得票数太少，会被认为缺乏领导力。」

和帝国的皇帝选举不同，总主教选举无法多次从全国各地收集选票。

所以总主教选举并没有得票数未过半就得重选的规定，说起来，过去也有人只得了三成的票就当选了。

不过那样的候选人通常没什么实力，所以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正积极替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进行拉票。

「有四位候选人啊……」

除了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以外，还有兰吉尔、布歇尔和索尔加等三位枢机主教参选。

兰吉尔枢机主教今年七十五岁，是王族的旁系。

他长年负责教会的建筑事务，所以和负责建筑教会的商会，以及替教会制作装饰品与花窗玻璃的工坊关系良好。

套用日本的说法，就是建设集团的代表……

布歇尔枢机主教今年七十三岁，他也是贵族出身。

他长年负责印刷圣书等书籍，同时也负责贩卖。

所以他与校对、印刷和制作书籍的工坊与书店关系良好，是文教集团的代表。

索尔加枢机主教是圣堂骑士团的领导者，看起来不太像神官。

连神官服都被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是平民出身，今年六十八岁，是最年轻的候选人。

不过也只有教会这种组织会认为六十八岁的人还算年轻。

他和负责圣堂骑士团装备的工坊关系良好，算是防卫集团的代表。

「（感觉好像是在选某个政党的党魁……）」

明明是透过选举这种民主手段来选出总主教，却莫名让人觉得庸俗……

听完候选人们宣告参选后，我和艾莉丝立即前往霍恩海姆子爵家。

值得庆贺的是，我们今天被邀请参加派对。

有免费的大餐能吃真是太好了……才怪！

这场派对的主办人是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则是共同主办人，光是这样就让人觉得非常可疑。

虽然是付费参加，但只需要缴十分。

而且收来的钱还预定全数捐出去盖孤儿院。

……简直就是政治人物的派对。

「不好意思，只有这场活动要麻烦你露个脸。」

「唉……」

虽然我没有投票权，但我是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孙女婿，出席这种派对有其意义。

「幸会，我是鲍麦斯特伯爵。」

「我是他的妻子艾莉丝。」

我和艾莉丝接连向与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有关的参加者们打招呼。

虽然麻烦，但这也是为了腓特烈的将来。

孩子们啊，爸爸和妈妈正在一起努力喔。

「居然获得了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鲍麦斯特伯爵和圣女大人的支持……看来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是胜券在握了？」

「剩下只看能从其他三个候选人那里抢到多少票了。」

派对的参加者们频繁地进进出出。

其实其他候选人也有举办类似的派对，所以许多人都会同时参加多场派对。

「艾米莉，这场面真是盛大呢。」

「因为我有很强的后盾。」

我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一起去跟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打招呼，她的周围有许多女神官。

我本来以为有投票权的人都是年迈的祭司……没想到也有许多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少女。

「鲍麦斯特伯爵，她们都长得很可爱吧？」

「喂，艾米莉。」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立刻开口牵制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

因为她看起来像是要把我和这些年轻女孩送作堆。

「你误会了。是因为你平常把鲍麦斯特伯爵防守得非常严密，所以有很多女孩都想亲眼见他一面。这些女孩的父母也是我的支持者。」

「妳这个人啊……」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完全无法反驳这个说法……看来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幸会，我是莉法•坎普费尔特。」

而且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还若无其事地安插了几个孙女在里面。

像坎普费尔特商会这种大商会，通常会派几名子弟到教会帮忙，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戴姆明大道新开了一间点心店呢。」

「喔，是卖什么样的点心啊？」

「那是一间专卖脆皮奶酥蛋糕的店，而且里面包的水果都是来自鲍麦斯特伯爵领地。因为味道和其他竞争对手完全不同，所以广受好评呢。」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间店。」

我不太擅长和年龄相近的女孩聊天，幸好话题的内容都是王都新开的点心店或餐厅。

女孩子都喜欢到处吃，而她们在不用来教会帮忙时也都是普通的女孩子，所以对这方面的话题非常熟悉。

除此之外，她们应该也有事先打探好我的兴趣……

「下次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去？」

「我最近很忙，之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只把这当成社交辞令回应。

反正替我管理行程的罗德里希一定会帮我婉拒。

「辛苦你了，孙女婿。拜你所赐，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一定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唉，老夫这个青梅竹马还是一样不好对付……」

尽管私底下是交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但两人在教会内仍是竞争对手。

从她一逮到机会就立刻介绍女性给我认识来看，这两个人或许意外地登对。

「亲爱的，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说得也是。」

艾莉丝在这场派对中也称职地扮演我的正妻。

就连坎普费尔特枢机主教带了一堆女孩子来的时候，她表面上也装得不动声色。

但就连不懂女性的我也能看得出来，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

于是我决定在回家前，先带她去王都约会。

第十七卷 第四话 葬礼和总主教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