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八章这个魔法是为了谁

——那是过去的故事。这个土地还不属于任何人的时代。

洋溢着自然气息的大地，人类想要生存下去非常困难的土地。丰富的自然中产生的魔物无情地袭击着人们，死者的数量无慈悲地增加。

然而，他们没有去处。因为他们是为了逃离战火，只能逃到魔物居住的土地的流浪民。

某天开始，一名青年不知疲惫地每天叫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事，能允许吗。如果有救赎的话，无论什么代价都会支付。请救救我们。

有东西回应了这真挚的愿望。那就是在这自然丰富的土地上满溢着的精灵。精灵回应了青年的呐喊，交换了契约。

那就是纯白的王国，没有被污染的土地，帕雷迪亚王国的开始。

＊＊＊

“琉米大人是……王族……？还是初代国王的女儿……？”

琉米，不对，对琉米艾尔的告白最为吃惊的是父王和母后。琉米看到他们的样子，耸了耸肩。

看到这时晃动的白金色头发，我也接受了。那是表现王家血脉的发色。这是琉米艾尔身为我们祖先的证据。

“这是事实。所以我可以说是帕雷迪亚王国历史的活证人。”

“……就算你真的是初代国王的女儿，那为什么还要否定由精灵契约构筑起的帕雷迪亚王国的初代国王，以及精灵契约？”

我的问题让琉米艾尔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这不是抑制住了表情，而是整个人变成了感情被耗竭的残骸。

“因为我杀了父亲，不对……是破坏。”

“破坏……？”

“帕雷迪亚王国，是在此地仍然魔物众多，尚未开拓的时代建成的。流落至此，没有王的人民们一直暴露在魔物的威胁之下。是什么时候全灭都不奇怪的残酷状况。正因为是这样的状况，父亲才达成了精灵契约。这是喜剧，同时也是悲剧的开始。”

“喜剧先不说，悲剧……？”

琉米艾尔的说法让我不禁低声嘟哝道。琉米艾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认为精灵契约是什么？”

“诶，就算你问是什么……与精灵进行契约……？”

“具体呢？”

就算问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与精灵进行契约”这一事实被称为精灵契约，其详细没有任何记载。所以现在也是迷。

“精灵契约中契约的对象，是自己。”

“自己……？”

“更正确地说是自己的半身——灵魂中混杂的精灵。”

琉米艾尔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么说道。她之前说精灵是混在所有生命的灵魂之中的。精灵契约的对象是自己灵魂中含有的精灵。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完全想象不到。

“灵魂为了寻求自己欠缺的部分而寻求精灵。寻求的精灵越多，精灵的纯度就越高。也表示与世界连接的力量变强。”

“精灵的纯度。”

“是啊。然后精灵契约，就是将自己的灵魂与精灵完全同化。”

“完全同化……！？所以可以不老不死！？”

我惊讶地叫道。精灵契约者为什么不老不死？这答案很简单。

“成为精灵契约者”。就是“变成精灵”。

精灵是世界的碎片。精灵不会变化，不会变老，也不会腐朽。即使会变成精灵石，其力量的存在方式也没有损失。

“是哦。精灵契约者是通过精灵契约，让自己的灵魂变成精灵。这时肉体就只是精灵的‘容器’罢了。精灵不会变化，也不会腐朽。”

“容器的状态被固定了……？”

“这就是精灵契约者不老不死的机制。但是，这不老不死有缺点。”

“缺点……？”

“精灵本来是不拥有容器的存在。所以……人的存在方式会偏离。这差异变大的话，就连容器都会被舍弃。精灵契约者舍弃容器后的存在，人们是这么称呼的。——‘大精灵’。”

“……！这是什么啊……！这是真的话，我们信仰的精灵原本是人！？”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人类原本就会将那些拯救人的存在，失去人的姿态的东西称呼为神。对于精灵来说，就成为了信仰和宗教。”

“……怎么会……！”

这无法告诉相信精灵信仰的人们。我们相信的神秘，结果还是由人变来的。这就像是人祭一样，将人类献出去。

即使精灵契约是神秘的东西，也不是救济人类的东西。这一事实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而且精灵契约本身也有问题。通过精灵契约与精灵同化的话，就会舍弃人的存在方式，这就是契约的代价。不舍弃身为人的存在方式就无法达成精灵契约。并且精灵契约者会被缔结契约时的愿望所束缚。”

“被愿望所束缚？”

“这就是招致精灵契约者的悲剧的原因。父亲祈愿了人民的幸福。他希望人民不受苦，大家都能够幸福。为此将自己作为人的一生都奉献了，以精灵为友，率领精灵，成为王。”

琉米艾尔说到这里，垂下目光。仿佛在隐藏悲伤。

“父亲通过精灵契约借助了精灵的力量，编织出魔法。使用这魔法，人民增加，让精灵契约更广为流传。每个人都为了人民，为了痛苦的同胞尽一份力。这就是王族和贵族的起始。但是……”

“……但是？”

“通过魔法进行开拓，构筑了王国的基础。人民的生活明显得到了改善。但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琉米艾尔冰冷的声音，像刀刃一样撕裂空气。冷酷的愤怒让人背脊发抖。琉米艾尔的感情就是如此锐利而冰冷。

“期望更好生活的愿望，变为了想要更加奢侈的欲望。通过祈祷为国尽力的国王，再也不是回应人民祈祷的王，而沦为了实现欲望的王。”

“这……”

“你能明白吗？心爱的人民渐渐染上欲望，深信拥护这些欲望正是王的幸福，眼睛也不眨就侵略歼灭他国的王，看到这样的王我是何种心情。并且，我当初对此并不抱有疑问。这就是精灵契约。诞生出除了想要实现的愿望，可以舍弃其他一切的怪物。”

“……不抱有任何疑问？”

“身为王的子民，这就是我的契约。像王一样永远存在，成为为人民尽力的象征。换句话说就是在国王有个万一的时候的预备。对于人民来说，王不过是实现自己愿望的，非常方便的愿望实现机。所以任凭欲望来对王提出愿望！你觉得结果怎么样！？”

她露出绝望的笑容，向在场的全员喊道：

“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人如同垃圾一般踢散，不老不死的王！回应人民的愿望，不仅仅是击退侵略者，反而对侵略的国家整个的燃烧殆尽。如果是你们的话会怎么做？你们认为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笑着的琉米艾尔的声音沙哑。如此沙哑的声音，琉米艾尔是回忆起多少次了呢。这样的想象让我心疼。

“所以我毁灭了自己的父亲！！因为觉得父亲做错了！”

琉米艾尔的呐喊让我握紧了拳头。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如果处在相同的状况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样的王，怪物，不应该存在。我不禁这么想。

“为了阻止人民，国家的暴走！幸运的是，即使不达成精灵契约，魔法的力量也会继承给孩子们。所以我促使精灵契约的失传！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精灵契约了！期望那种怪物的人民，干脆毁灭了就好！”琉米艾尔说到这里，但无法平息的悔恨让她摇头。活过长久时代的她到底见识到了什么，仅仅通过表情似乎就能传达。

“……但还是出现了新的精灵契约者。其中也有变化成大精灵而消失的人。如果为了实现愿望可以献出自己的话，精灵契约就无法阻止。但是，继承了魔法力量的王族和贵族们改变了国家，契约者不断减少。结果精灵契约的余韵就作为魔法残留下来，成为贵族的力量。这个力量守护了国家。……不过，又产生了别的悲剧。”

琉米艾尔以顾虑的视线望向父王和母后，以及古兰兹公爵。因为贵族继承了魔法的力量而引起了争端，被卷入这一争端的就是父王他们。

总感觉，并没有谁是明确的恶。因为，要不然，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但是，不能让这错误继续下去。

一开始一定是正确的，但正确渐渐地变成了错误。

所以必须要纠正。确实是喜剧，也是悲剧，这正是这样的故事。

“所以精灵契约者再次成为王什么的，就是重复过去时代的错误。即使如此你还真的期望吗？到底有谁能保证你不会做错，尤菲莉亚？”

琉米艾尔仿佛诉讼一般的提问，尤菲垂下一次目光。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我。这让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不，不会重复时代的错误。琉米艾尔大人，我之所以想达成精灵契约，不是为了通过精灵契约再次复兴王权。我不过是为了得到王位的正统性，因此才想要精灵契约的。”

“有什么不同？那你是为了什么成为王？”

“为了将继承下来的传统以正确的方式结束。一切都是为了继承新的时代。而率领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尤菲以平稳的声音向琉米艾尔宣告。琉米艾尔的视线从尤菲移到我身上。大家的视线也不知什么时候射向了我。

“我要让至今为止继承下来的魔法的时代终结。并且将安妮丝大人构筑的未来和希望传递给这个国家的人民。魔法不是贵族的特权，任何人只要希望就能获取魔法。为了构筑这样的时代，我作为这样的未来的基础，成为最后的传说。”

“……你要复兴所有人都期望的古老王权，然后将其否定？为了这孩子构筑的新时代，作为旧时代的象征的你能够将其终结？”

“我认为这使我应该达成的命运。”

“只是改变时代的话，你没必要成为基石吧？”

“也许没必要，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尤菲走近我，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注视着我的眼瞳中充满了温柔。

“只有安妮丝大人的话，只能通过破坏来改变这个时代。否定以前的价值观，在此之上替换成新时代。但这是——背叛。”

“……背叛？”

琉米艾尔惊讶地皱起眉头，尤菲对着这样的琉米艾尔继续说道：

“魔法是为了未来的希望。所以我们会憧憬。但是，本应是救赎的魔法却一直在否定安妮丝大人。没有被赋予魔法，作为新魔法发现的东西也被否定，人们只称颂过去的荣华和传统。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视野突然变得模糊，不停眨眼后视野变得清晰，但视野马上又变得模糊。

尤菲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通过尤菲手指的感触，我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

“我不想再让魔法背叛安妮丝大人了。如果说我是魔法的天才，那我就要比任何人都要做出表率，比任何人都要相信。——魔法是通往憧憬的未来的希望。”

“尤菲……”

“我会成为王。为了将您的梦想流传到这个国家而成为王。所以你您没必要成为什么王。您只要以想做的事为目标就行。我会比任何人都肯定您，安妮丝大人。”

——魔法背叛了我？……是呢，背叛了呢。明明这么憧憬魔法，我却无法使用。

即使如此还是止不住地憧憬，即使使用前世的知识也想解明魔法。为了能让自己使用魔法而制作出魔道具。但就连这些都被否定，被说与王族不符。没有不痛苦的日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停止了期待。不被任何人期待也好。但我还是最喜欢魔法。……这样就好。

“已经、够了。”

我握住抚摸我脸颊的尤菲的手，轻轻地放下。心中的污渍于眼泪一同流下。后悔、悲伤、愤怒、怨恨、痛苦。这些都不断融化。

“已经、足够了。”

所以，已经够了。已经——不用为了拯救我而做这些了。

“谢谢你，尤菲。但是——我没事的。”

尤菲的表情扭曲了。渗出了痛苦、悲伤、甚至愤怒。啊，原来尤菲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总感觉有些放心。

如果尤菲不当人的话——还是放弃为好。真的已经足够了。

我所相信的魔法，如果是为了以后的人的话。我成为王也没问题。即使这不是我期望的形式，即使会被许多人否定。

即使只有一个人，我比任何人都憧憬的尤菲认同了我。难道不是已经足够了吗。我已经充分得到回报了。所以，这样就够了，尤菲。

我也知道，我即使这么说你也不会接受。所以。

“尤菲，我不会退让的。但我明白你也不会退让。所以，一决胜负吧。如果我输了的话——就再也不会说想成为王了。”

我推开尤菲。离开的距离表示出我的拒绝。

尤菲不用救我也可以。我已经充分被拯救了。我没问题，能够站起来。我能够相信自己的魔法，无论多么痛苦，我都不会输。

所以，我不会让你以失去一切为代价进行交换。

“就算争论也不会退让吧。那么，决斗也好什么都好，只能通过这些来决定了吧。只能通过这些来让双方都接受。”

“……我知道了。”

“尤菲莉亚！？”

“你们在说什么！？”

“父王、母后。即使是你们我也不会听的。我们都无法退让。那就只能让对方退让了吧。”

我制止打算阻止我们的父王和母后，看向尤菲。尤菲也同意我的话语，眼瞳中闪烁着强烈意志的光芒。

“我不想让你成为王。”

“我不想让你献出一切。”

“平行线呢。”

“那么——”

“——做个了断吧。”

我不只是魔法的才能，头脑也好，政治的手腕也好都不如尤菲。

但我还是作为王女出生了。作为直系王族，不能让出王位。如果是为了得到王位而赌上自己的存在就更不用说了。

没有必要为了我牺牲。因为我已经的到充分的拯救了。

＊＊＊

在与阿尔君对战的场所，现在是尤菲跟我面对面。

我的双手握着的是魔剑，尤菲的手中是虹之剑。

为了见证我们的战斗，大家都到了外面。但是我的意识马上投向了尤菲，同时心中也有一丝这样的心情，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一天，进行夜间飞行测试的时候，偶然飞入的学院晚会会场。在那里遇到的尤菲茫然地伫立着，哭泣了。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尤菲已经没有那时的面貌了。像冰一样冰冷，刀刃一样锐利的气息缠绕在她身边。在这气势面前，似乎只要稍微松懈一点就会被吞噬。

“……尤菲，最后再问一次。不会改变想法吗？”

“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为了结束旧时代，必须要将旧时代的一切都继承下来，在此之上将其终结。这必须要有谁来背负。就像让你来背负新时代一样，旧时代也要有谁来背负。”

“所以不做人也可以？你背负就可以？这就是多管闲事，就算不这么做我也能够改变国家。”

“只是改变的话也许做得到吧。但是，只有您的话只能够通过破坏旧时代来终结。必须要有人来连接你所描绘的未来和构筑这个国家的过去。”

“就算这样，要让你牺牲的话我就不会认同。”

我的感情激昂的同时，魔剑的刀刃也展开了。类似急躁的心情，我瞪着尤菲。

但尤菲没有一点动摇，只是笔直地注视回来。

“我也不想让您为国牺牲。这本来不是您应该背负的东西。因为我的错，让您背负了不必要的重担。”

“如果是说阿尔君的事的话，那不只是你的责任！追本溯源还是我的错！应该背负责任的是我！”

“为什么您要一个人，纠正国家积累起来的扭曲？这不应该是您独自一人背负的东西。”

尤菲笔直地注视着我，将虹之剑的剑尖指向我。

“我认同魔学的价值。毕竟在旁边，感受到了它的可能性。您在这之后，是构筑这个国家的未来不可或缺的存在。包括您的梦想和内心，一切都是必要的。所以我不能输给您！”

“为什么……？为什么，说到这地步……？”

“为了不让您放弃对魔法的希望，这是必要的。如果魔法不会拯救您的话，您就会放弃魔法。会为了国家，而不是为了自己耗费掉自己。即使人民会得到拯救，您也永远得不到救赎。您想要相信的魔法也会消失。”

“不会……这样。”

脱口而出的否定话语，就算在自己看来也非常软弱。尤菲接二连三地说道：

“不，会这样。也许现在的魔法并没有到达您的理想。由精灵带来的魔法，只不过是映照人的愿望的镜子罢了。”

“尤菲……！”

“安妮丝大人，我相信。您理想的魔法会飞得更高。在空中飞翔的您已经证明了这点。”

尤菲的头发轻轻晃动，似乎在表示自身的魔力高涨。

“魔法和您的理想。绝对不是互相对立、互相排斥的。我们能够手牵手朝着未来前进。所以为了旧时代的终结！为了这个国家的新未来！作为亲近您的魔法使代表，为了肯定您所描绘的理想！将这个国家的未来交给您的手上还为时尚早，您的理想还太过年轻！”

尤菲的眼瞳似乎在燃烧。湿润的眼瞳在闪烁，眼瞳中蕴含的意志之光看起来就像火焰一样。

“您的时代总有一天会来临。我会构筑一个需要您的时代。我想在那个时代跟您一起生活。”

“但我不想让你牺牲自己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不用做到这地步也可以！我——”

“——没问题什么的！我不会让您说的！因为不是没问题！现在您不是正在哭泣吗！！如果不一直说没问题的话，就会撑不住！”

“——别说了……！”

“不，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明明不是没问题，我不会让您说没问题的！就像您对我做的那样！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牵起您的手！”

——在我们之间吹过一阵风。

我们的意见是平行线，绝对无法交错。明明都看重对方，却离得很远。仿佛要缩进这段距离一般，我们都向前踏出一步。

我为了夺走尤菲的意识，以最快的速度挥下魔剑，尤菲配合着让虹之剑缠上魔力防下。

我们的魔力刃抵在一起，互相切割，魔力仿佛火花一样绽开。我们的架势都没有崩溃，但尤菲只有一把虹之剑，我的魔剑是两把。我用没有被弹开的魔剑朝着尤菲的头部正正挥下。

尤菲仿佛跳舞一般，踩出步伐以一纸之隔躲开了。与刀刃的距离只有指头的距离。以最低限度的动作回避了的尤菲再次踏出步伐，以上段姿势握着虹之剑向我逼来。

我反射性地踢了一下地面，向后跳开。但我看到尤菲发动了魔法，让我意识到这是个失败之举。

“空气刺！”

尤菲配合着突刺放出空气针，我向旁边跳开回避。尤菲对着逃开的我，一口气向着虚空倾泻出空气针。

无数的空气针掀开地面。我重整姿势，绕着尤菲跑着回避。

尤菲的呼吸停下，空气针的弹幕也随之停止。我在这瞬间猛地踏步，打算接近到她身边。

瞄准头的话应该能夺去意识，但目标太小了。所以瞄准了身体。横扫挥出的魔剑被虹之剑防住。

我们的刀刃被弹开。我利用这反冲的势头，将另一把魔剑挥下。但以为击中的瞬间，尤菲蹬了一下地面，弯曲身体飞开回避了。这动作怎么想都违抗了重力。

（浮起来了！？飞行魔法的应用！？）

预料之外的动作让我不及应对。尤菲就这样在空中回转身体，用虹之剑横扫过来。

我举起魔剑防下，虽然是魔力刃，但这一击比想象的要沉。互相反斥的魔力几乎让刀刃被贯穿，我用护手抵住虹之剑的实体，接了下来。

尤菲落到地上，我们的护手和护手抵在一起，互相瞪着对方。尤菲是一副以前从没见过的拼命的样子，咬牙切齿。我看到这样的尤菲后脱口喊道：

“为什么，这么……这么拼命——！！”

我将虹之剑弹开，放任感情，将魔力注入刻印纹中，引出龙的魔力。再将这魔力注入魔力刃，击向尤菲。

虽然我这边的招式比较多，但尤菲走位巧妙。这是有好好地巩固基础反复训练得来的动作。我能够理解这些，是因为我和尤菲根基的剑术是相同的。

正统派的尤菲，有冒险者经验且不定型的我。但我们的基础是相同的，所以双方的间隔也相似。

也许正因为如此，每次剑剑相交都能感受到尤菲的专研。尤菲真的是努力生活过来的。

也许至今为止的尤菲只能以被决定好的方式生活。也许这是应该引以为耻的缺点。但尤菲还是拼命生活过来了。

这样的话，尤菲应该得到回报。努力的人得不到回报就太奇怪了。

“所以，够了啊……！我没问题的！”

“——同样的话，我直接还给你！”

这次是尤菲将虹之剑挥了下来。在交锋的同时我低声说道，尤菲则喊着回应我。

“我没事！没觉得这是牺牲！但是！我更不允许明知您会受伤还要继承王位！”

“我不是说这是我的义务吗……！”

“是我们让您至今为止都舍弃了这一义务！事到如今还捡起来背负什么的，有谁能认同啊！？讨厌就说出来啊！”

“我不就说讨厌你这么做吗！！”

我用力弹飞尤菲的一击。我仿佛拒绝一般拉开距离，呼吸急促。用力握紧颤抖的手来搪塞过去。

“你应该得到回报！不是被狠狠伤害了吗！伤到不知道做什么为好的地步！明明你今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为什么还要为了我而背负这些！？更多为自己的幸福考虑啊！”

“您为什么只宽恕他人，却不会宽恕自己呢！！”

尤菲怒吼着，这喊声刺痛了我的心。

“明明有人会为您的不幸而悲伤，即使您说没问题来挥开其他人的手！您也不会变得幸福啊！”

“那就不要为了我许这种愿望啊！我很痛苦啊！我不希望为了我做这种事！不要代替我做这种事也行啊！”

“——啊，是呢。没有人会代替您，安妮丝大人。”

之前的激情仿佛假的一般平静了下来，尤菲似乎在对我申述一般，以痛切的表情看向我。

“没有代替您。谁说要代替您了？”

“……尤菲。”

“成为王这件事，我也能够代替！但是您是唯一的！您的想法，梦想，描绘的未来！如果成为王会让您失去这些的话，我就不需要这样的王！——我只是，想要您做自己！！”

猛烈袭来的心意，让我的心里出现了裂痕。我胡乱摇头发出悲鸣。

“不要！我不需要！这种事……不是我可以期望的！”

“那么我来期望！直到您可以宽恕自己为止，我都会守护您的愿望！”

“……！”

“如果您说的想成为王是真心的话！如果是打心底期望的话，那就让我接受！您也说了吧！要让我接受！您叫我怎么接受啊！明明都……这么受伤了！”

“——不对！！”

这点痛楚，可以忍受。——所以，不要表露出来。

这点辛劳，不算什么。——所以，不要暴露出来。

这点悲伤，可以忘却。——所以，不要刺探出来。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啊！我讨厌啊！！”

谁？什么？我讨厌什么呢。心中不明不白地裂开。发出悲鸣然后坏掉。……但是，坏掉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思考凌乱不堪。我已经不明白了。

“算了啊！如果有谁受伤的话！只要我放弃的话，只要我接受的话，事情就结束了！结束也可以吧！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这么紧！？为了我什么的，你真的是不想伤害我吗！？那就停下啊！已经可以了！已经足够了！我已经充分，接受到你的心意了！！”

所以，拜托了，放弃吧。放弃我，我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道您受的伤有多痛苦。我也许无法共感，也无法治愈伤痛。”

尤菲静静地诉说。但是架势没有松懈，这是她没有放弃的证据。

“我无法原谅伤害到您的东西。也无法允许您因为伤痛而放弃。无法原谅要让您的梦想被折断的世界。但是，只要您在，这个世界就会否定您吧。我想改变这样的世界。如果这份心意会伤到您的话……”

尤菲轻轻吐了一口气。露出和稳的笑容，笔直注视着我一个人。然后尤菲说出的话语在我的心中刻上伤痕。

“只有我一个人伤到您就好。不让您放弃自己所造成的伤痕，是我导致的话我可以补偿。要恨的话恨我就好。为了跨越这一憎恨我可以不惜努力。即使被您憎恨，被您厌恶，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一直祈愿您的幸福。”

清澈的表情没有一丝阴云。她的思念传达了过来，让我撕心裂肺。

“您哭泣也好，放弃也好，我都不允许。这是让我看到梦想的您的责任，安妮丝大人。——我希望您获得幸福，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幸福。”

——啊，多么过分的人啊。

心里像是开了一个空洞，失去了力气。用力握紧的魔剑几乎要掉下。

好狡猾啊。如果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尤菲退让的话，我就没有阻止她的话语了。做到这种地步都要让我幸福什么的。

好痛啊。太疼了，甚至要哭出来了。眼睛深处的热量在聚集，几乎要流出眼泪。我擦擦眼角挥开。

“——架空式·龙魔心脏。”

全身充满了龙的魔力，身体吱呀作响发出悲鸣。

流出眼泪无法停止。我用力握紧几乎脱力的手，盯着尤菲。——还不能屈服。

因为我还没有全力面对她。所以，不能点头。

“果然只是话语是无法让你接受的。那么，你能接下这个吧！？要离开就趁现在！？死了的话不会原谅你的，恨你一辈子！我也无法退让！不会让你在绝对会痛苦的道路上前进！所以——不能输给你！不想输给你！！”

魔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没有坏掉。阿尔君那时虽然坏掉了，这次有两把分散了负担。同时也有余裕提升威力。

能够造成连变成吸血鬼的阿尔君都无法行动的致命伤。如果尤菲正正接下的话——真的，有可能会杀掉她。

仿佛祈祷一般，希望她能在这里退下。但是，我知道的。以没有一丝迷茫的表情面对我的尤菲是绝对不会退下的。

“——如果这是为了止住您的眼泪所必要的话，我不会输的。我会全部接下。”

“——我讨厌，骗子！”

我朝着尤菲放出现在能放出的最大的一击。注入了龙的魔力的魔力刃不断膨胀，无法维持形状，变成了爪子一样的样子。

犹豫了一瞬间，然后仿佛是斩断犹豫一般挥下了魔剑。如果打算接下的话，就接下给我看看吧。

尤菲一边看着迫近的魔力刃，一边正面举起虹之剑。眼瞳中闪烁光芒。红、蓝、黄、绿、紫、白。仿佛是三棱镜在反射一般。

这一瞬间，绕在尤菲周围的魔力增加的威压感。

“——聚集，混合。”

听到了尤菲的声音。像是失去感情的无机质低语。

“——混合，聚成。”

尤菲的魔力性质在变化。皮肤都能感受到其变化，以虹之剑为中心聚集的力量卷起旋涡，仿佛风在嘶吼。

虹之剑闪耀光芒，亮起的六色光芒仿佛被吸入一般融进了虹之剑。然后——虹色的魔力刃像是开花一般展开。

“——安妮丝大人！”

传来尤菲用力呼喊我名字的声音。寄宿着彩虹光辉的眼瞳，带着强烈的意志注视着我。

这眼瞳夺去了我的目光。仿佛这一瞬间世界上只有我和尤菲存在，这样的错觉向我袭来。

“这是您展现给我的力量，是梦见的未来本身！就算您多么想放弃，我都会展示——！”

尤菲用力宣言。这一定是还没有人触及的领域，甚至就连过去的精灵契约者都触及不到的领域。

最老的传说和最新的伟业所凝结而成的结晶。

正因为是比任何人都接近魔法顶点的她才能诞生出的幻想，它以梦想的形式在我面前展现出来。

虹色的光芒继续收束，形成结晶一般的轮廓。就像是“精灵石”制作而成的“虹之剑”。

尤菲举起散发出耀眼光辉的虹之剑，从正面朝着我放出的魔力刃挥下一击。

“——虹之剑（阿尔肯谢尔）。”

过去我赠送的，她手中的魔剑。尤菲用声音编织出同样的名字。

然后视野被闪光烧灼。在耀眼的光芒中——我看见了彩虹。

彩虹的光芒猛烈袭来的同时，我被光的洪流冲过，失去了意识。

＊＊＊

中断的意识渐渐苏醒。闭上的眼睑上，还烙印着意识中断之前的虹光。

缓缓睁开眼睛。最先出现的是广阔的蓝天。立刻就理解了自己仰倒在地。

不知道到底失去了多久的意识。双手失去了本应握着的魔剑，这让我的视线彷徨着。

“……安妮丝大人。”

看到了屈膝坐在地上的尤菲。

尤菲的手中是本应我拿着的魔剑。虹之剑已经收入了鞘中，这让我理解发生了什么。

……啊，我输了啊。这一实感向我袭来，使我全身脱力。甚至让我想不起以前是怎样将力气注入身体一般，使不上力。

“……尤菲。”

“是。”

“……非常漂亮。”

脑中仍然残留着彩虹一样的光。想法只有一个——真的非常漂亮。

那个光，我是无法放出来的。认同了这点后，我的眼中不停地流下眼泪。

能够看到那美丽的虹光，我涌起了喜悦之情。所以，我切实地感受到了。

这个国家的贵族们，魔法使们不停追求的就是那个光芒。

“怎么……赢得了啊……”

如果只是强大的话，我也没有输的打算。

——但是，那就是祈祷本身。献给世界的尊贵思念。由此描绘出的一击，看起来非常美丽。甚至让我回想起知道魔法存在时的憧憬。

“……尤菲。”

“是。”

“……好狡猾啊。”

“是。”

“……好狡猾啊……！”

我也想使用那样的魔法。嫉妒，后悔，憎恨。

拥有一切我想拥有的东西，这样的尤菲居然这么可恨。

“安妮丝大人。是您将我引导至此。”

但是尤菲这么说道。握起我的手，温柔地包裹住。

“我一个人是到达不了的。我一个人的话是无法如此爱这个世界的。因为这是有您在的世界——所以，世界才这么美丽。”

尤菲拉起我的手，抱住坐起身的我。

“因为有您在的世界是如此美丽。所以我才不想失去之前生活过的日子。如果您也觉得美丽的话，还请……——也多爱自己一点。”

这句话深深地刻入了我开了一个洞的心里。即使做出动作想要拒绝，也只是无用的抵抗。我已经只能接受了。

“尤菲……我……我……”

“是，我在听着。”

“对不起……！我……不是没问题……！没办法没问题啊……！”

不行啊，我是不行的。

如果只有那样美丽的“魔法”才能让大家接受的话，我是做不到的。如果那种美丽才是大家期待的王的话，我能够成为的王不过是一种扭曲的集合体。

我不得不承认。尤菲远比我要优秀。能够成为大家欢迎的王。

但是，但是呢？我可以自豪一下吗……？尤菲做到这种地步是因为有我的存在。我的魔法让她能够如此闪耀。

——我这样就足够了吧？可以说我已经尽到义务了吧……？

“安妮丝大人，我不是说过了吗？总有一天您被期望的时代会来临。您独自一人无法达成也没关系。我会牵着您的手，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您。”

……浮现出的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命名。我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尤菲哭泣，不加掩饰的哭泣，似乎要把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吐露出来一般地发出哭声。

这期间，尤菲一直抚摸我的背。这感触似乎让我得到了救赎。我委身于涌起来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终于冷静了下来，被尤菲拉着手站了起来。

我站起的同时，母后跑了过来。但是，在母后的手碰到我之前她就停下了脚步，伸到一半的手和视线在彷徨着。

看到这幅样子，我松开尤菲的手，站在母后面前。母后低着头，没和我对上目光。

“……安妮丝，我……”

“母后。……对不起。果然，我……似乎无法，成为王。”

母后无法好好笑出来，变为了困惑的笑容。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是在笑着说。歉意充满了我的胸口，再次想要哭出来。

“我是不成器的女儿……非常抱歉。”

“——那你应该责备我是不尽责的母亲才对啊！”

我的谢罪似乎点燃了母后的怒火，她的声音大大地回响着。

“让女儿不说真心话，也无法支持女儿，你应该恨这样无力的母亲啊！”

“母后，怎么会……因为、我……”

“你无法使用魔法是谁的责任！？并不是你的责任吧！？但你却一直被要求背负，根本不可能不痛苦吧！？我明明知道这些，却以这是王族的任务来让你放弃……！”

“……但是，我是你的女儿。”

我抱住忍不住颤抖的母后。就像我不原谅自己一样，母后也不原谅自己。所以，已经够了。

“我想要成为你们你们自豪的女儿……”

“安妮丝……？”

“如果我能使用魔法的话，就能昂首挺胸地说是你们的女儿了……”

“你啊……！在想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

母后泣不成声，绕在我背后的手在颤抖。我抱住她小小的身体。

“……对不起，母后。因为我知道自己被爱着，所以才痛苦。不正经的我，只能选择这种生存方式……”

“你……为什么……这样……！”

“母后对于我无法使用魔法的事自责……我很痛苦。”

我的话让她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悲伤地扭曲了脸，但还是摇了摇牙关，抬起头说道：

“什么不成器啊。你哪里不成器了。你是我都觉得配不上你的……出色的女儿。”

“母后……”

“即使我不可靠你也没说什么呢，对不起没能让你说出来，该请求原谅的是我。”

“我不希望母后道歉。”

“是啊，我也明白。所以你才这么痛苦吧。但是，如果在这里逃了的话就无法说是你的母亲了。安妮丝。”

母后解开拥抱，拉起我的双手。这时，母后浮现出非常平稳的表情。仅仅流下一滴眼泪，深深留在了我印象中。

“……能够听到你的真心话太好了。安妮丝，你不想成为王吧？”

“……是的。”

“让尤菲代替成为国王你也痛苦吧？因为觉得牺牲了她。”

“是……”

“那你就做你自己，为国家提供帮助。你的话一定能做到。如果还是想成为王的话就努力，就算当不了王，你也能够想出许多方法帮助国家的。所以相信你自己。你做你自己就是最强大的力量。这是一直被帮助的我说的，所以向你保证。”

“……母后……！”

“你一直，一直努力过来了呢。但是，不用一个人努力也可以的哦。”

这句话让我再次热泪盈眶。我抱住母后的脖子。她也用力抱紧了我。

这样就足够了。感觉一直生活到现在有了回报。

不是身为王族的价值，而是我想被承认的价值，得到了正确的人的认可。

似乎尤菲一直在守望着我，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救赎啊。

第三卷 第八章 这个魔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