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克拉斯提的仙君行 CHAPTER3 封禅大典

１

进入洞窟的列奥纳多等人，因为严寒的寒气缓解而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比想象中的还温暖。」

「听说钟乳洞全年的气温都很少变化喔。」

春翠如此回答。

听她所说，地底的温度似乎比地表要稳定。并非因为这里是塞尔迪希亚，地球世界好像也一样。

珂佩莉雅的魔法发＜萤虫之光＞的淡淡光芒照亮＜天狼洞＞内部。宽数十公尺，高度甚至超过宽度。虽然刚从入口进来，却是宽敞的空间。

「呀噗啊！」

加奈美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突然劈腿弯腰，一边发抖一边重新踩稳。

「主人，脚底会打滑。」

「我很清楚！」

这是当然的吧，刚才差点滑倒。真不愧是＜武斗家＞，能以那么不自然的姿势撑住。。。。。。如此心想的列奥纳多耸肩前进。这边多亏鞋子是类似橡胶的材质，所以丝毫没有打滑的征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里真潮湿啊。」

列奥纳多走在光滑的石头上，转头环视四周，空间本身宽达十公尺，但是大半被水流占据。虽然试着称为通路，不过真要说的话，形容成「流经地下大空洞的河流旁边受到侵蚀的可行走部分」比较正确吧。

不知道是原本就设计成这种迷宫，还是在＜大灾害＞之后变成这样，列奥纳多不是当地居民所以无从得知，但是这幅光景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威胁。

水流不激烈，所以水声不会碍耳。反倒成为在巨大洞窟内低声响起，让内心变得平稳的背景音效。

走在前面的加奈美频频回头，走得比以往来得慢。原本以为她是在担心珂佩莉雅，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以奇妙动作抵着下巴或抱头的样子很滑稽。列奥纳多察觉她虽然看起来不为难却好像在为难，所以把一直心想的事情说出来问。

「加奈美，你在意艾利亚斯的事？」

「嗯。」

加奈美以孩童般的动作点头，使得列奥纳多傻眼。

「既然在意，就不必硬是留他在外面吧？」

虽然确实无法一起进来，不过既然这样，至少可以从各方面试试其他手段才对。即使真的无计可施必须负责留守，也可以多花点时间，例如扎营花一个晚上慢慢说服。

「唔～～可是，总觉得艾利艾利的表情很恐怖．．．．．」

加奈美踢开脚边石头回应的这句话令人吃惊。

「总觉得，像是想吵架？对自己乱发脾气？就是那种表情。所以我认为让他留守比较好。他挂着那种表情进入阴暗的洞穴绝对不是好事。」

加奈美轻盈转身，话锋指向珂佩莉雅询问：

「你说对吧？」

但珂佩莉雅只是一如往常以冷静至极的语气回应：

「主人，我不太懂。」

反观列奥纳多和和珂佩莉雅不同，受到近乎震撼的感动。

像是肌肉与反射神经获得智慧的奇迹生物——加奈美，居然会像这样为其他人着想或是试着解决事情，列奥纳多没想过这种事。

他一直认为加奈美这种存在，只会引起突发的大麻烦。

或许加奈美进化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

「喂，加奈美」

列奥纳多本来想说「你好厉害」，加奈美却不等他说完。「珂佩莉雅怎么好像很冷漠啊啊啊啊？」她放声大喊。

「？？珂佩莉雅没有状态异常的负面状态啊？」

珂佩莉雅也有错。

她很自然地弃置加奈美「理我一下」的讯号。结果加奈美假哭朝着前方跑走。＜冒险者＞的体力使得速度快到让哭声都产生了都普勒效应。「哟哟哟哟哟」这个演技细腻到多余的尾音甚至在洞窟回荡。

这里好歹也是迷宫，所以列奥纳多认为需要多提防一下，但他慌张环视队友时，本地人春翠告知「大概走三十分钟都没有岔路，应该也不会出现怪物才对」。平静的表情显示春翠已经习惯加奈美的古怪行径。

这样可以吗？列奥纳多交互看着前方的黑暗与同伴，不过看来只有列奥纳多一个人在担心，所以他耸肩死心。

工程师切换心态也很重要。

这座钟乳洞相当巨大。因此免于产生幽闭恐惧症般的压迫感。跟丢加奈美的列奥纳多等人，像是追着她般不慌不忙，确实在黑暗中前进。

「艾利亚斯先生是一位如同春季晴朗无垠天空的人，不过春季也是雷雨的季节。」

和珂佩莉雅并肩前行的列奥纳多提高警觉努力索敌时，珂佩莉雅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这么说。

「什么意思？」

「您不是向珂佩莉雅要求关于艾利亚斯先生的情报吗？」

原来如此。列奥纳多懂了。

在珂佩莉雅心中，刚才和加奈美的问答似乎还在继续。

「刚才的回应不够吗？」

声音一如往常平淡，听在列奥纳多耳里却隐约有种消沉的感觉。亮丽蓝发包覆着的小小表情，在洞窟的黑影中看不清楚。珂佩莉雅是个个头娇小，从哪里看都像是精细工艺品的美丽少女。

每次看着珂佩莉雅都感受到一股无从命名的心情，列奥纳多保持这种心情回应「珂佩莉雅经常以诗情画意的比喻回答耶」。回应之后，他傻眼认为自己真是一个不贴心的男人。

这里又不是初中。

「珂佩莉雅的语汇收集基础资料包括各国的气象预报与岁时情报。」

「这样啊．．．．．」

关于那一晚在大岩石上交谈的记忆复苏。

珂佩莉雅评定加奈美是「宛如黎明的人」。列奥纳多认为没错。

比任何人都率先参与麻烦事，最后以蛮力开创新局。那个旁若无人的女人基于这层意义，真的像是拂晓般的存在。不过说她是黎明女神艾奥斯就太过头了——希腊神话里的这名女神是被形容为「玫瑰般手指」的美女。将加奈美评为这位女神也太夸奖她了。真要说的话，她感觉比较像是驾驶战车蹂躏的战神阿瑞斯。

换句话说，这是不能当业务的类型吧？

应该可以成功接下大案子，却不知道她给了客户什么承诺。

喂，烂透了吧？列奥纳多如此自言自语。

珂佩莉雅说她会在语汇中使用气象预报与岁时情报。难怪他使用气象报告术语描述别人的个性。和诗无缘的日常情报要是从珂佩莉雅的嘴唇里编织出来，听起来就有诗意。也就是说，这不就证明诗情画意的不是话语，是珂佩莉雅自己吗？

——对你来说，他、她是什么样的人？

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很难，而且包括各种意义。

人类和天气一样会改变。一个人不会只有晴天。人类有各种不同的另一面。而且观看人心改变的自己也同样在改变。

「珂佩莉雅看着主人。看着艾利亚斯卿。看着列奥纳多卿。」

那个「卿」是什么称呼？这个问题来到列奥纳多的喉头，但珂佩莉雅的样子令他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看见的颜色复杂又持续变化。珂佩莉雅试着理解并化为言语。珂佩莉雅的内部有各位的肖像画。有着各种不同的颜色。渗入珂佩莉雅的颜色，照亮周围。珂佩莉雅非常——」

珂佩莉雅说到这里停顿，看向远方黑暗另一头的视线落在脚边，以像是迷路孩童般的表情挠了挠头。

「不太明白。」

「这样啊。」

纽约出身的不贴心极客，没有在这种时候能说出的潇洒话语。只能回应「这样啊」沉重点头，而且觉得沉重的只有自己，也自觉气氛其实很僵。

从语气推测，珂佩莉雅说的「不清楚」应该不是负面情感。说不定这只是愿望，但列奥纳多也不清楚。

珂佩莉雅内心中好像也有列奥纳多的肖像画。

那列奥纳多的内心又如何呢？

有珂佩莉雅的肖像画吗？

当然有。

是以淡樱花色为背景，表情平淡的少女肖像。

不是假惺惺的笑容。真要说的话，是大吃一惊愣住的表情。不过，如果以羽毛笔抚摸柔软的脸颊，好像会发出柔和的笑声露出微笑，她的表情也给人这种感觉。

自己都觉得有问题。

看来大脑好像被恶意程序感染了。

列奥纳多这么认为。

珂佩莉雅内心中想象的列奥纳多肖像画，如果是英挺帅气的英雄该有多好，不过纽约出身的工程师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美。

前方传来不知道是「哦嚯」还是「唔哈」的怪声。

是加奈美。

断续传来慌张又开心的声音，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果然毛茸茸的好可爱！正如想像，毛得恰到好处！」

接近一看就发现正如想像，加奈美搂着体长两公尺的巨狼脖子。看起来聪颖理性的灰毛巨狼，一脸不耐烦地低调摇着尾巴。

「．．．．．．这座洞窟的狼不是怪物吗？」

「不，是怪物没错。」

列奥纳多觉得没发生战斗很可疑而发问，春翠如此回答。

「那么，为什么变得那么友善？」

「应该是．．．．．」

稍微歪过脑袋的春翠慎重开始说明。

「是某人已经驯服的＜贤狼＞吧。既然可以单独行动，推测主人大概就在这附近。这座洞窟的狼，一旦遭遇就会开始战斗，战斗结束之后可以尝试驯服，大概是这种感觉。」

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到加奈美这边，她像是忘记自己刚才哭着跑走的事，叫珂佩莉雅过去摸狼的脖子。她自己则是一直紧抱着狼用脸颊磨蹭。

「喂，加奈美。」

「呱奥纳多，干嘛？我不会把狼给你的喔。」

「没什么给不给的吧？那只狼好像已经被驯服过了。不是你的，是别人的。不可以这样抱着。」

「咦～～明明毛茸茸的耶？」

跟毛皮的好坏无关吧？列奥纳多暗自吐槽，不过看来对加奈美不管用。「你是谁家的孩子？」她正经询问狼。

说到狼这边，它一副像是被摸过一轮之后已经尽到义务的态度。虽然绝对不是强行挣脱，但它钻出加奈美的怀抱，前进两三步之后悠闲摇着尾巴。

真是出色的狼。列奥纳多感到佩服。

从容不破的态度令人感到风范，透露它比等闲之辈（比如加奈美）还要理性，思虑也更加周密。

「是非常聪明的狼。」

珂佩莉雅说出这样的感想。狼像是道谢般低声吠叫，然后忽然仰望洞窟顶部。

「怎么了？有蝙蝠吗？」

「这座洞窟记得没有会飞的魔物．．．．．．」

加奈美与春翠一边这么说，一遍跟着仰望被黑暗笼罩的洞窟顶部。不，珂佩莉雅与列奥纳多虽然没说话却也在仰望。所有人都被狼的动作带动。

某处传来小小的清脆响声，随即得知是小石头掉下来。列奥纳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在下一瞬间，令人感受到漂浮感的强烈晃动袭击洞窟。

（是地震吗？我的天啊！）

巨大质量逐渐崩塌的轰隆声响遍洞窟。

失去前后左右的知觉，在像是被甩得团团转的冲击中，列奥纳多连忙要抓住珂佩莉雅的娇细手腕抱到怀里。

但是不知道是否完全成功。

随着像是摔入冷水的记忆，列奥纳多的意识至此中断，封闭在黑暗之中。

２

清醒时一如往常伴着些许不快感。

虽然自认算是好睡好醒，不过反倒是睡眠的存在本身让心情不快。断绝意识休息是不合理的做法。既然这辈子百分之二十五的时间都以意识不明的状态度过，缩减百分之二十五的寿命拿掉休息时间不就好了？克拉斯提这么认为。

调查自己的知觉，双手双脚看起来都没问题。

有种非常潮湿的味道。坐起上半身一看，正如猜想，这个场所是封闭的地下空洞。手撑的地面不是泥土，是光滑的石头。看来这里是钟乳洞。手心感觉到的些许水流令他预感状况有危险。

和艾利亚斯的战斗似乎因为地盘崩塌而结束。

到这里的记忆很清晰。应该是被后来的崩塌殃及而昏迷吧。剩下的ＨＰ大约是百分之十五。与其说是在危急时刻得救，更感觉得是状况正好的时候被泼冷水。

洞窟内部有淡淡的光芒。大岩石另一头好像有光源。

正觉得可疑时，岩石探出一颗成为剪影的头。

「呀呼，克拉拉你醒了！」

声音开朗到和地底不搭。

克拉斯提静止片刻，慎选言辞回应。

「加奈美小姐，看来你复出了。」

「唔哇，不只没吓到，回答的时候还假装不熟！」

「坦白说，我心境上想和你保持距离。」

「太过分了吧！」

克拉斯提觉得没这回事。

对克拉斯提来说，她是退避三舍的对象。

并不是许愿就会消失，所以克拉斯提起身把附近的圆石头拿过来当椅子坐下。毕竟加奈美不是令他不快的对象，虽然不是不认识，却不好应付。

看来加奈美换了使用角色，职业从＜盗剑士＞变成＜武斗家＞。不过外型——应该说给人的印象没什么变化。鹅蛋脸配上好奇心似乎很强的蓝色双眼。像是随时会欢呼的大嘴巴也健在。

在大和服务器刮起旋风的集团——＜放荡者的茶会＞。率领这个集团的传说女杰，＜行遍七陆＞的加奈美。

即使在游戏外面的社群，也拥有无数传闻的神秘女性。

指挥行家集团＜茶会＞，传说中的队长；夸称拥有强大领袖气质的丽人。她的评价大多属于善意，但可能因为嫉妒，所以充满恶意的评价也不少。不，坦白说，可以说她全身被涂满憎恨吧。

在大规模副本战斗获胜，就可以获得＜幻想级＞物品。大规模又困难的任务提供超高性能的报酬，这是游戏的法则。所有人都想要的稀有物品非常难取得。

而且在＜幻境神话＞这个游戏，靠着长时间游玩、几率或氪金都无法取得这种物品。想要获得这种物品，需要二十多名团结一致的同伴。这个条件几乎是以大型公会达成。

一般玩家大多认为，无法获得人人称羡的稀有＜幻想级＞物品，是自己没加入大型公会所面临的现实。因为没有公会这个「身份」，所以无法获得物品。无须明讲也这么认为的玩家占多数。但这不是他们这么认为，只不过是他们想这么认为罢了。

然而，＜茶会＞这个存在当面否定这个常识。

召集朋友打大规模副本战斗很好玩喔。玩的开心就可以获得各种东西喔。这是＜茶会＞给人的讯息。

这是真的。

公会也是玩家成立的组织。从「召集同伴挑战难关」的这个意思来说，＜茶会＞和＜Ｄ．Ｄ．Ｄ＞完全一样。无论是公会成员还是普通朋友，终究不过是一个头衔，但是许多玩家不正视这一点，抨击没贴上公会标签就闯进难关区域的＜茶会＞，试着排斥以行动暗示「有志者事竟成」的他们。

没被大公会选上，自力获得稀有物品的他们，在欲望熏心的多数派眼中是憎恶与排斥的对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茶会＞的存在让「不去主动挑战大规模副本战斗的人们」被迫面对自己「缺乏行动力与社交能力」的事实而感到不妥。

从「＜茶会＞的传说」等说法本身来看，这只会让克拉斯提失笑。就只是在＜茶会＞解散之后受到良心的苛责，改写自己排挤他们的丑陋历史。只不过是捏造。

虽然这么说，但当事人加奈美没把这种恶意当成一回事，甚至没主动打听的样子。

当时克拉斯提身为大规模战斗组织的领导者见过加奈美几次所以面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被这种世间风评影响的人。

是更难对付的人。

「总觉得大家都没被吓到耶。」

克拉斯提以视线催促，加奈美接着说：「ＫＲ也是老神在在的样子。」

克拉斯提认为应该是自作自受。

老是做破天荒的事，所以现在做什么都不会惊动周围。

「应该是认为以你的实力就有可能吧。」

「这样啊。」

加奈美嘻嘻笑着，克拉斯提稍微和她拉开距离。

一般来说，人不会为亲近的人添麻烦。至少会试着不添麻烦。

所以亲近对方是可以减少对方危害的方法。

也有极少数的人是因为和对方亲近，所以造成对方的困扰。对于这种人，保持距离感应该是减少受害的方法。

不过加奈美这个人就克拉斯提所知，她危害旁人的程度和亲近程度无关，是非常罕见的人种。危害程度反倒是取决于和她打交道的程度，就像是某种自然灾害。唯一的救赎在于她挥洒的不只是危害，也包括幸运吧？这部分好像也和心里的距离感无关。不，说起来，加奈美对周围挥洒的那种友善态度，是没有考虑对方希望的类型。就某种意义来说，在相遇的时间点，幸与不幸就已散布完毕，是令人无计可施的怪物。

（这世界真大啊。）

虽然难以应付却很稀有。

她这个人就像是很难遭遇的罕见角色。

在这个辽阔的世界，有克拉斯提这种年轻人无从应付，像是妖怪般的人类（例如爷爷），有加奈美这种现实自然灾害的人类，有艾札克这种比起损益更基于情义行动的汉子，有城惠这种为了解决问题无止尽投入资源的特异点，所以行事颇难顺心意，不过这样的现实也赋予克拉斯提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克拉斯提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你不是在大和服务器吗？刚才发生地震你知道什么情报吗？啊，等等，啊啊！对不起啦！」

加奈美接二连三的询问，被咬着她衣摆硬拉她坐下的巨大贤狼——求闻打断。求闻像是要她先冷静一下，在加奈美面前摇动丰盈的灰色尾巴一次，然后将湿润的鼻头按在克拉斯提手心，心满意足般让巨大的身躯躺在克拉斯提脚边。

「你认识这孩子？」

「嗯。」

「它好聪明耶。我刚才也昏迷一阵子，不过这孩子拖我出来救了我。聪明又可爱！它好像也早就知道你在哪里喔。」

「这样啊。」

克拉斯提抚摸求闻的耳后。它以大型犬（？）特有的大方态度，就这么躺着没睁开眼睛，摇晃粗粗的尾巴，像是在说不必在意这种事。

「你为什么在这个中原服务器？偷偷复出吗？」

克拉斯提很干脆地无视于加奈美的问题，反过来这么问。并不是想捉弄加奈美，不过就算提供情报给她，感觉也得不到好处，这时候这边应该优先收集情报吧。

不知道加奈美是否猜到克拉斯提的想法，她心直口快开始回答。

「并不是瞒着大家复出，不过我是在西欧服务器复出的。毕竟之前也是去那里之后隐退。因为很远，想说等到练起来再说，就这么没好好联络。啊，我是在二月左右复出的。后来发生了＜大灾害＞对吧？我这具身体没加大家的好友，结果就联络不上了。然后，我在冰山看到艾利艾利结冰所以救他出来，在花朵荒野捡到珂佩妹妹——」

看来＜古代种＞英雄出现在这种地方是因为加奈美。

「啊，刚才说的艾利艾利是艾利亚斯·赫克布雷德。那个金发英俊的书皮角色！」

克拉斯提知道。

书皮是用在书籍的词，游戏的话应该说封面或包装，不过克拉斯提知道她的意思。

「然后在＜铁克利废墟＞和列奥纳多会和，ＫＲ本来也在，但他好像回大和了。现在加上春翠这个当地女生一起进行五人之旅！」

加奈美几乎没说明任何事。克拉斯提只完全理解这一点。

「然后，遇到一种叫＜典灾＞的，我们打起来，然后赢了！Ｗｅ　ａｒｅ　ｃｈａｍｐｉｏｎ！」

加奈美说的话语，带来一张闪耀的影像。

金发的女人。

只不过，染血的嘴角。凌乱的头发，四肢是条纹虎爪的这个生物，不知道是否被允许形容为「女性」。埋在豪华装饰品中的吃人贵妇——习惯性忍受剧烈头痛的克拉斯提浅浅一笑。

是敌人。

这也是加奈美这个存在的影响吧。有时候当事人会不经意将恩惠赐给周围。又取得一个线索了。虽然不知道具备什么意义，不知道何时派上用场，不过自己看来多了一个敌人。既然＜典灾＞这个词成为关键，那么这东西应该也躲在遗失的记忆里吧。

「克拉拉，你在笑什么？」

「没事，感觉听到怀念的事。」

「这样啊～～克拉拉居然会讲这种正常的话！吓了我一跳。」

我可不记得被你这么看待。克拉斯提如此心想，不过看见求闻摇晃的尾巴，克拉斯提思考「成熟稳重」的定义，改变发言。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

「就是～～」

加奈美只有眼睛看向上方，像是要回想般以食指抵着嘴角。「感觉像这样．．．．」她开始说明。

「很硬，然后很大。」

身为＜守护战士＞是当然的吧。

「面无表情，感觉眼睛会发射光线？就是说，那个，像是超级机器人那样！像是恐怖的火星大王机器人那样！」

克拉斯提目不转睛看着加奈美。

若问他心中对加奈美的话有没有底，他并不是无法理解（火星机器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是了）。虽然这么说，但是若要说他听完能够改善什么，那么几乎没有什么能改善的部分，若问想不想改善则是嫌烦不想改。不过也不是不能当成参考，说服力足以令他认为应该有许多人对他抱持这种感想。

「不过克拉拉，真是太好了。以前总觉得你为了避免造成别人困扰老是在忍耐。」

加奈美旋转手臂之后，稍微歪过脑袋。

「久未见面，你变得比较放松，真是太好了。虽然身上有奇怪的诅咒，不过快乐生活和这种东西无关对吧！」

看来加奈美以前对克拉斯提抱持这种想法。

可以说「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对于侧室之子的青年——鸿池晴秋（克拉斯提）来说，「抢眼」是禁忌的选项。

留学期间的监视还算宽松，但是回国之后动不动就受到不悦的干涉。

克拉斯提没意思抢食他们的利益，也没意愿参与家里的事业。虽然希望大家不要理他，但现实无法如愿。爷爷或███他们抱持某种（就克拉斯提来看不合理的）期待，不过他以讽刺的心态认为这或许是某种天真心态。因为他们想让侧室生下来的外人，解决自己应付不来的失控家族。

克拉斯提来到＜幻境神话＞，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伪装。他认为只要假扮成沉迷网络游戏的放荡者，周围也会对他死心。对于禁止投入任何事情的克拉斯提来说，＜幻境神话＞是「节庆与荡尽」。

如果即使在这个游戏里，看起来也像是不断忍耐以免造成他人困扰，那么市井小民的自己真是羞愧不已。

面前这个像是灾难的女人，反正应该是随口乱猜吧，却还是能说出足以贯穿他人内心的内容。她昔日率领的＜茶会＞能创下像是凌迟排行榜的战绩也不无道理。

克拉斯提认为自己之所以放松，不是因为来到这个中原服务器。

是因为来到没有鸿池本家的这个塞尔迪希亚世界。

虽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比起那边的世界任性自由得多。虽然早就知道这种自由是假的，却也想尽情啃食。

和求闻一样。即使为求平稳可以忍着躺平，不过要系上锁链就免谈。

虽然觉得或许别扭，却也完全不想改。这样的克拉斯提站起来，扶正眼镜之后对加奈美开口。

「你这么认为是我的荣幸。毕竟我年纪大了之后好像也失去耐性。上去地面吧。看来好像有人担心我。即使我想不起来，这个人也不会变得不存在——虽然并非我本意，不过看来在这之前一起行动比较好。」

３

「哈啾！」

「蕾妮希雅小姐，您感冒了吗？」

「吹到冷风着凉了？」

两名贵族女孩——艾普蕾妲与芙耶薇儿担心蹙眉，蕾妮希雅轻轻摇手否定。

「不，没这回事。因为这座＜水枫之馆＞很暖和。肯定是故乡的父母正在聊到不成材的我。」

蕾妮希雅坐在秋叶原工匠所制作，软到无法置信的沙发上，浅浅一笑。不需要笑得太夸张。同样是＜大地人＞的贵族，这样就足以沟通，而且这样也有气质，是受到喜好的贤淑举止。

开始吹起初夏微风的秋叶原，璀璨矗立于市中心的迎宾馆兼秋叶原伊斯塔尔交流官邸＜水枫之馆＞。三名淑女踩着深红色地毯进入深处小而舒适的会客室，久违聚集在一起开心聊天。

今天的客人是雷斯塔侯爵的女儿艾普蕾妲，以及岩舟男爵的孙女芙耶薇儿。由于在＜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尔＞领主的家族之中处于同一世代，所以在去年的领主会议同时在社交界首度亮相。后来透过书信往来等方式加深交情。包括这个原因在内，这场访问以和乐的气氛进行，虽说表面上是公务，对于蕾妮希雅来说却像是半放假的待遇。

「觉得秋叶原这座城市怎么样？」

即使如此，蕾妮希雅还是有点畏缩地提出这个慎重的问题。

秋叶原的气氛，老实说，蕾妮希雅难以招架。

每天到处会爆炸，莫名其妙的传单或小册子不知道从哪传过来，甚至商店也不知何时新开、改装或消失。「没有历史」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一切如梦」。市区的模样像是每天都在改变。

在公会会馆前面的广场或是＜银叶之大树＞前面，看到身穿奇特服装（他们说是铠甲或魔法装备）的＜冒险者＞，还以为是在招募同伴，却突然坐下来摆摊卖战利品，这种状况也是家常便饭。

即使讲得客气一点，这座城市也是疯狂的漩涡，即使要求蕾妮希雅善后或负责，她也只会为难。

但是另一方面，蕾妮希雅也不希望听到「讨厌」这个回应。之所以战战兢兢询问两名贵族千金，就是这种复杂心情的显现。

「真是．．．．．真是！」

「太美妙了！」

不知道是否明白蕾妮希雅的这种想法，两人紧握拳头微微挥动，以满面笑容开始说。

「那个震撼的食物是什么呢？」

「好甜。真的比顶级砂糖与牛奶制作的鲜奶油还甜。」

「在浓郁的肉汁里也鲜明强烈的香草，以及像是地基支撑美味的甘醇汤头！」

「只要吃一口，身心都快要融化！」

「小鱼干与柴鱼高汤的浓郁合奏！」

两人讲的内容混在一起完全听不懂，不过从负责导览的侍女那里，猜得到应该是两人在秋叶原造访的＜牛乳布丁＞与＜Ｙｅｓ家拉面＞两间店。看来他们两人遇见秋叶原的美食了。

蕾妮希雅提心吊胆继续试探着询问。

「有发生危险的事情或是吵闹的事情吗？」

「危险？」

「吵闹？」

诧异的两名千金小姐转头相视，像是回溯这一整天的记忆般开口。

「说到危险的事情，就是菜色太多了。」

艾普蕾妲文静闭上杏眼，像是祈祷般合起小手，就这么继续说下去。

「蕾妮希雅小姐，四种主料，两种汤头，加上可以换口味的三种配料，叫做『拉面』的这种汤料理您知道吗？按照原理必须吃二十四次才能掌握全貌喔。」

像是说明领地防卫状况的正经语气，使得蕾妮希雅也注入干劲端正坐姿。不然她可能会从沙发滑落。

「与其说吵闹，不如说是热闹的城市。」

表情看起来倔强的芙耶薇儿，脸颊染上苹果色露出微笑。

「今天我看见的＜冒险者＞，比我出生至今看过的还多得多。＜冒险者＞的各位经常挂着笑容，而且喜欢音乐。待在秋叶原的任何地方，都会从某处轻声传来音乐。」

芙耶薇儿以陶醉的表情赞美。

听她这么说，蕾妮希雅终于松了口气。逛市区的时候由艾丽莎教育的侍女带路，所以发生什么风波应该会立即联络，加上侍女回报两人很开心，所以蕾妮希雅不太担心。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两人是否对这里留下好印象，所以紧张到现在。

艾普蕾妲与芙耶薇儿是堪称蕾妮希雅笔友的贵族千金，在通信过程中，两人对秋叶原感兴趣，从以前就想来访。

蕾妮希雅也早就想招待两人，不过在这个世界，旅行是非同小可的事。为了生活离不开农地的领民当然不用说，需要准备排场或派人警备的贵族，旅行之前也需要大规模的计划与准备。

用不着下太大决心就能出远门好几周的＜冒险者＞是特别的存在。

这次她们的访问，是因为＜银剑＞的＜冒险者＞自愿担任去程的护卫，回程又可以和领主会议会合，所以才终于实现。雷斯塔侯爵与岩舟男爵拗不过女儿们的央求当然也是一大原因。

「你们喜欢是最好的。」

蕾妮希雅感受不可思议的喜悦，说出感谢的话语。

打造这座城市的不是蕾妮希雅，而且＜冒险者＞基本上不会听她的话。不过，她在这座城市已经居住半年以上，除了接触到他们破天荒，也接触到同等的温柔。

虽然是笔友，但这两名千金未必不会影响到领主的亲族或秋叶原的进口。堪称是可能为秋叶原带来损益的人物。

就蕾妮希雅看来，秋叶原的＜冒险者＞是难以置信的美食家。听说不少人把收入的一半以上用在饮食上面。从雷斯塔侯爵与岩舟男爵领地运来的海产与稻米，对于秋叶原的＜冒险者＞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

——除去这种政治上的意图，蕾妮希雅不希望两人讨厌这座城市。不只是这两人，是所有人。这座城市是蕾妮希雅这辈子首度赴任的地点。

「话说蕾妮希雅小姐……」

微笑如花的芙耶薇儿顺势改变话题。坐在旁边的艾普蕾妲发出「姆呼呼呼呼呼」这种可爱却不适合贵族千金的笑声。

毫无由来冒出不祥预感的蕾妮希雅在沙发上绷紧身体询问「什么事？」歪过脑袋，处于任何状况都能反射性地优雅应对，这是蕾妮希雅的特技。在贵族社会可以成为强力武器或铠甲的这份才能，却在这时候帮不上蕾妮希雅。

「您和克拉斯提先生怎么样了？」

「躲起来了吗？」

「交往进展得怎么样？」

「在床上吗？」

出言搅和的是芙耶薇儿，但是艾普蕾妲正面进攻的问题也很棘手。蕾妮希雅清了清喉咙掩饰干笑声，朝表情注入干劲。这是被称为「担忧世界迈向末日之银月巫女姬」的举止。

「克拉斯提先生在＜七瀑城塞＞攻略作战的战场下落不明。」

蕾妮希雅就这么将视线落在桌上。

要是观察她的双眼，或许会发现她不太担心。

实际上，祈求克拉斯提平安是一件荒唐事。

他是在＜地精＞大军里像是醉心于鲜血进行大混战的人。蕾妮希雅这种弱小的＜大地人＞担心他应该毫无用处吧。

说起来，真要说的话，不高兴的心情比较强烈。

都是因为那个眼镜妖怪擅自下落不明，蕾妮希雅才会受到这样的询问。艾普蕾妲与芙耶薇儿当然不用说，至今同样的询问与关怀真的多如雨下。想到克拉斯提将麻烦的工作塞给蕾妮希雅，自己扔下工作跑去逍遥（一定是这样！），蕾妮希雅就怒从中来。

「下落……不明……吗？」

「我不知道这件事！」

「对不起，这件事和＜冒险者＞们有关，所以也没办法写在信里。」

两人发出属于淑女身份的细微哀嚎。

配得上深闺公主，又强又高尚的骑士，却还是被怪物军队吞没，即使勇敢抗战依然倒在血海动弹不得而叹气——她们肯定在想象这种光景吧。明明完全不是那回事……蕾妮希雅心想。

反正肯定是在某个地方懒散喝茶（连蕾妮希雅都做不到！）尽情享受假期。

只要想到克拉斯提就火大，所以没在信里写到这个消息。蕾妮希雅掩盖这个事实，以沉重的语气说下去。

「请原谅丢脸的蕾妮希雅。」

低头轻声说出的这句话，是「是不是该结束这个话题了？」的意思，不过个性好的两人似乎没听懂。

「蕾妮希雅小姐一定很担心吧。」

「心爱的骑士大人在战场消失，我艾普蕾妲肯定承受不了。」

两人关心的表情刺痛蕾妮希雅胸口。

请不要这么说。其实我根本没担心。只是气他擅自消失而已，只要肯联络近况，就算下落不明也完全不在意。

不对，并非如此。擅自行事或下落不明都很困扰。只由蕾妮希雅处理麻烦的公务很不公平，克拉斯提也应该要辛苦。如果他没失踪就不会变成这样。难以原谅。

这么说来，自己对克拉斯提怀抱的不是不安或担心，是要求矫正不讲理现状的心情。既然是骑士就应该履行义务吧？像这样思考，总觉得又开始不高兴了。说起来「心爱的骑士」是怎样？这是童话里的东西。艾普蕾妲也做梦做过头了。

「咦——？」

不过「心爱的」这个词令蕾妮希雅惊觉蹊跷，看见艾普蕾妲细长手指所套的银环。为了确认而扫向旁边的视线，发现芙耶薇儿手指也有一样的东西。

虽然难以相信，却是事实。

简朴的，银色的，小小的环。

蕾妮希雅知道。套在手指上的那个东西，是叫做「戒指」的饰品。

在窗边待命的艾丽莎，就这么看着下方点头一次。她的样子像是在说「公主大人这一点察觉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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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那个……两位……」

「咦，啊，那个……」

黄昏将近，秋叶原金色灯光射入的会客室充满寂静。

艾普蕾妲片刻之后满脸通红。一旁的芙耶薇儿按着脸颊扭动身体。套在两人手指的银色戒指无疑是订婚的证明。

「嗯。是的。那个……不不不不，那个，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戒指啊？不是克拉斯特先生那样的大将军、大英雄，是领地的骑士之一。对！这是就近凑合的结果。」

「艾普蕾妲讲这种话，但你刚才不是分半个布丁给他吗？」

而且好像还一起旅行过来。

「芙耶薇儿还不是一直炫耀未婚夫！说什么头发柔顺迷人，在领地是第一名的大力士，刚刚还求他买披肩送你！」

这边也是。

「艾普蕾妲不也是让他挑发夹吗？蕾妮希雅小姐，您看，就是这个，还说『你的秀发和珍珠好搭』这种话！」

我可没听过这种报告．．．．．蕾妮希雅如此心想，不过这应该不是侍女怠慢吧。没人会想要连情侣的情话都回报。如果是让人火烧心的内容更不用说。

全身逐渐脱力。

为什么只有我非得遭遇这种悲剧？蕾妮希雅好想祈祷。

蕾妮希雅露出沉痛表情。虽然完全不是因为克拉斯提下落不明，但是两人见状终究也在反省吧，对话瞬间停止。蕾妮希雅对此松了一口气，挤出笑容抬起头。

蕾妮希雅这副模样，好像有人朝着和蕾妮希雅内心完全无关的方向解释。虽然蕾妮希雅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这就是被誉为「强忍悲伤之高洁银姬」的反应。

「蕾妮希雅小姐，非常抱歉。」「蕾妮希雅小姐还没联络上克拉斯提先生，我们却在您面前不检点嬉闹。」「克拉斯提先生肯定没事的。」「那么高强的武神不可能轻易败下阵来。蕾妮希雅小姐，请打起精神吧。」「要是蕾妮希雅小姐这么消沉，克拉斯提先生也会担心得无法消灭敌人。」艾普蕾妲与芙耶薇儿就像这样开始谢罪。

（没那回事。说什么克拉斯提先生会输，会为难。甚至关心我，完全没那回事！）

低头的蕾妮希雅被这种烦躁感与神奇的落寞感袭击。虽然不太清楚，但肯定是独自处理公务的压力吧。总觉得胸口痛起来，无法进行贵族千金该有的回应。

为什么非得变成这种不讲理的心情？舞滨公爵家的公主蕾妮希雅完全无法理解。

打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参加任何宴会，上多么严厉的课程，或是处理晕头转向的秋叶原公务，都不曾有这种感觉。

像是鼻腔深处发酸，像是内心深处紧揪难受，凄惨又落寞的心情。

能够理解的只有一件事。一切的责任都在＜读心妖怪＞身上。

４

「混蛋！」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乐浪狼骑兵＞公会长朱恒一边在内心咒骂，一边骑着＜骑乘用贤白狼＞疾驰。

黑如墨汁的低垂阴天飘起如纱的薄片。是细雪。不同于沉重潮湿的雪，不会直接剥夺体力，却会在风中飞舞剥夺视野。在这样的雪中，两列纵队像是蛇在荒野延伸。这支部队由朱恒率领。

远方的山逐渐沉入朦胧的黑影。

在这种天候很难通宵赶路，必须找到扎营地点才行。即使无法睡眠，也要烤火喝点热饮，否则即使是夸称体力无穷无尽的＜冒险者＞也会冻坏。不只是如此，一行人所骑乘＜巨狼＞的活动时间也是有极限的。

枯草从生的大地坚硬，完全是蓄积的寒气本身。

狼踢开躲在草丛里的石块一路西进。太阳大概在厚厚云层的后方下山了，寒冷变得更加难熬。包裹身体的披风所赋予的＜抗寒＞封印袅袅冒出水蓝色魔力光。这是用来防寒的魔力印记。

这种印记是＜刻印术师＞为了生产＜制作级＞魔法物品而刻上的。在游戏时代，这种生产级物品的性能极限较低，比不上＜秘法级＞物品，被当成中阶＜冒险者＞过渡期的物品，不过在现在，因为能够针对想要的能力而提升所以获得好评，活用在日常生活当中。

公会＜乐浪狼骑兵＞的精锐部队将这种防寒披风裹得紧紧的，专注驰骋在雪花飘散的白色暗夜。

即将换日的时候才停下脚步休息。

这片辽阔荒野适合扎营的地方极少。稍微能遮风的洼地或废墟并不是没有，却不一定恰巧位于行进路线。如果是通商之旅，正常来说会像是跳格子那样行遍这些据点，不过今晚的旅程只追求速度，所以就只是一味在荒野西进。

气候条件也很差。

飘散的细雪使得大地完全冰冻，甚至开始潮湿。虽然可能受损，但是只能毫不惋惜叠起厚厚的毛毯，架起帐幕防风。以剑尖掏挖紧实的地面，以火焰魔法生火，水壶摆在火堆上，一行人的露营就开始了。

虽说休息，却也不是真的睡眠。比较像是忍耐数小时熬过最寒冷的时段。

数成的低阶狼因为持续时间结束而消失在黑暗。必须经过四小时才能再度召唤。拥有召唤时间超过四十小时中阶狼的团员，在狼横躺时钻进毛皮共享仅有的温暖。拥有更高阶＜召唤笛＞的团员，为了依照朱恒的指示先去侦查，只喝杯热水就结束难得的休息时间，融入黑暗之中（注：本资源为实体书录入，仅用于交流学习，禁止外传和牟利，若是花钱得到本资源，可重惩牟利者）

「公会长，追得上吗？」

皮肤微黑的会员，以僵硬的语气询问现状。这不是他原本的说话方式，不过在天寒地冻的夜晚也在所难免。在黑暗中，同伴的双眼反射小小火焰的光辉看向这里。大家都想知道现在的状况吧。

「留在城市的副会长马抱传来后续的报告。果然不是＜歌剑团＞，是＜红玉麒麟＞——」

「怎么回事？那些家伙打过来了？」

「如果开战就是最差的状况。记得那些家伙有五千人。＜草原之都＞没有像样的城墙。」

「喂，统领，应该没要逃走吧？」

朱恒点头回应这个粗鲁的声音说下去。

「那当然。千辛万苦抵达，好不容易住惯的城市，怎么可以放手？＜草原之都＞不只是东西交流的据点，还住着许多＜大地人＞。我们家甚至还有人娶了老婆。虽然很火大，但也不能拆散他们吧？」

那家伙是谁啊？居然有了女人，成何体统？传来带着笑意如此消遣的声音，朱恒咧嘴一笑。

「不只如此，事情看起来不会轻易落幕。那些家伙的目标不是＜草原之都＞。不，这也是目标之一，却有更大的目标。虽然是留在＜燕都＞的老朋友提供的情报，不过很可能是＜封禅大典＞。」

「改写周边区域全部所有权的那个？」

「那不就是公会战了？」

「不是『不就是』，这正是公会战争。那些家伙打算把整个服务器拖下水，全面进行公会战。」

＜封禅大典＞是公会战系统的最高潮。在设置于数个区域的＜封禅祭坛＞祷告，消耗至今获得的公会点数，就可以将周边一块区域的控制权改变为自己的公会持有。

这是＜幻境神话＞所实装区域购买系统的变种，是影响范围更广的高阶系统。

如果祭坛被别的公会抢走，进行新的＜封禅大典＞，原本的统治权当然会消失，不过这份权力的魅力足以令人不惜强化防卫力也要保住。

在游戏时代，当成公会战舞台的区域极为有限，符合的有对应上海的＜大都＞，对应北京的＜燕都＞，对应广州的＜羊都＞等等。

以这些玩家城市为中心的辽阔区域，就是公会战的「报酬」。战斗区域和这块报酬区域相邻，该战斗区域有险峻的山岳，并设置「封禅祭坛」。在战斗区域称霸的公会可以进行仪式获得报酬——这就是公会战系统的概要。

但现在并非如此。

朱恒继续说明。

「是不是从游戏时代就这样，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不过并不是只有这三个地方有封禅祭坛。不，或许是后来增加了……总之，各地都发现了祭坛。＜狼君山＞也是其中之一。公会战变成真正的战争了。」

「封禅」是帝王向天地告知自己即位，感谢天下太平的仪式。也就是对天地举行即位宣言，基于这个意义，可以理解这个仪式很适合当成公会战的「收尾」。这个仪式因为古代中国的秦始皇也举行过而闻名。据说当时是在以道教圣山之一闻名的泰山举行。

不过，看来封禅不一定非要在泰山举行。至少在这个赛尔迪希亚是如此。否则有封禅祭坛的地方不可能多达三处，而且虽然有三处，好像也没有规定不能有四处或更多。

「传说设置封禅祭典的山全部通往『仙境』。是没错啦，既然向天仙或众神祷告，当然有这个必要吧。因为这边的世界和那边的不同。真的有仙人。所以依照传闻，＜狼君山＞正是这样的地方，换句话说——」

红王派锁定那座祭坛。

朱恒明确告诉同伴们。

确实，这个状况或许比具体的战争要好。比方说如果＜草原之都＞因为＜冒险者＞而成为大规模战斗的舞台，不只市内设施和宝贵的耕地会被破坏，也很可能会有＜大地人＞死亡。若是有＜封禅大典＞，＜冒险者＞可以在没有生产设施的荒野、山岳或迷宫——也就是在战斗区域相互一决高下就好。

不过在另一方面，这也是冷酷至极的系统。因为自己所居住城市的所有权即将变动时，＜大地人＞或是规模与战力不足以参加大规模战斗的＜冒险者＞甚至无法抗议。

命运可能不知不觉被决定。这正是现在进行中的事态。

「依照报告。他们大约有３０人，和我们一样。公会战和大规模战斗一样，所以应该是精锐聚集吧。尽管至今在＜狼君山＞没发现大规模副本战斗区域，但总之必须去了才知道。」

＜封禅大典＞的步骤通常是公会或公会联盟在战斗区域交战，将战斗结束获得的公会点数献给仪式的祭坛。在战斗区域进行的势力对决，透过仪式再度确认一次。不过这是用在推翻已被占领的祭坛统治权，充分削弱统治的守方战力。同时赚取大量点数的手法。这次任何势力都没找到仪式的祭坛，所以进行仪式是先抢先赢。

即使对方势力已经完成仪式，只要立刻发动奇袭击退，由着样献出少量公会点数，就可以再度进行仪式。不过时间拖得越久，防御体制就会越巩固，要支付的公会点数会大大增加。这正是＜乐浪狼骑兵＞一行人在夜晚黑暗中赶路的原因。

『公会长，喂，老大！』

不能入睡的煎熬。度过这一段令人心急的休息时间时，朱桓耳边响起密语通知的铃声。派出去的其中一名斥候，压低声音捎讯息过来。为了隔绝周围声音专心聆听而按在耳际的手心里，密语像是地球世界的手机般播放。。

『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麻烦事吗？」

朱桓这么问，是因为斥候轻声细语，「密语」不同于这个名字，不是心电感应的能力。

在＜幻境神话＞时代叫做＜耳语＞的这个功能，是用来和登录为朋友的对方互传话语的。正如字面所述，是将声音传到对方耳际的能力，所以传话的时候必须实际发声。

＜乐浪狼骑兵＞这个公会特征是驯服巨狼之后召唤出来骑乘，不过骑狼时挺吵的。在破风前进时若要对话，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像是怒吼。即使是以密语联络也不例外，为了避免输给风声，声音无论如何都会变大。这就是公会成员被说野蛮粗鲁的原因。

这样的成员轻声细语，首先很明显没在骑狼。而且，既然在这片天亮前的辽阔荒野非得将音量压得更小，现状可能发生某种更胜于此的危机。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不过工会长，问题或许已经解决了。』

「什么意思？」

『就是红王派的那些人。那些家伙比我们早一个小时，而且果然在扎营。不过，已经不在了。』

斥候报告的声音在发抖。听出这个声音比起害怕更像是惊恐，朱桓朝丹田使力。

看来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件。

『我想，应该是大规模副本战斗的敌人。乌云里传来鸟叫声，看得见打雷跟老虎的爪子。那些家伙也有战斗，而且一度逼退，却出现纯白的光——部队被这招打到灭团。红王派那些人全被送回大神殿，无一幸免。』

原本这或许是可以令人松一口气的报告。

企图统治此地的红王派败退了。

当然，他们不久之后应该会再度派遣部队，不过这里距离中原的中部很远，要花十天左右。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这是决定性的时间差距。朱桓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仪式巩固防守。

不过，刚刚报告里的猛兽是什么？

只有副本敌人能让大规模战斗部队灭团。难道是原野王出现？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从抵达『草原之都』算起来也有半年以上，但从来没听过这种魔兽出没。

当然，这可能是夸大的报告，可能只是在夜晚的黑暗中慌张的红王派自乱阵脚。但是朱桓实在不这么认为。做好公会战准备的精锐部队，会因为稍微吓到就灭团吗？

发生了某件恐怖的事。

充满谜团，干枯至极的草原之国这一晚，看来隐藏着比预料之中还要棘手的事件。

５

列奥纳多努力克制因天降好远而差点慌乱的自己，身为绅士极客必须冷酷应对才行。

别慌，要冷静，不准笑，鼻子也不准吸出声音。

珂佩莉雅的身体过于娇细，紧抱她的双手甚至交叉过度。与其说是纤细，娇柔或柔软，感觉更像是脆弱。虽然不是不想细细品味这份触感，但是要这么做可能会折断两、三根骨头，令人非常小心而心跳加速。

列奥纳多摇了摇头，轻轻扭身以免弄醒珂佩莉雅，从包包取出廉价的＜月光仙子之露＞，单手抹在眼睛周围。调剂师制作的这种眼药水，能在整整一天之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像猫那样清晰视物。因为使用的是消耗性的物品，所以性能比刺客的技能好。

原本只要制造＜魔法光源＞就好，但＜武器攻击职＞的列奥纳多做不来。

漆黑的黑暗在列奥纳多的视野里缓和为月夜的程度。这种＜药膏＞不是强化视力本身，所以当然看不出自己所在封闭空间的全貌。不过，一种不必依赖视觉的压迫感，使得列奥纳多感受到前方有某种结实的质量。看来不是什么可喜的状况。

另一方面，在那场崩塌的过程中，连忙搂到怀里保护的这名少女，看来没有明显受到伤害。珂佩莉雅清秀的脸颊线条，樱桃般的小小嘴唇，总是在刘海后方轻闭的睫毛，都在有心就能亲吻到的距离淡淡发光。这是可喜的状况。

（不是这样吧！这时候应该更坚毅应付危机吧！）

列奥纳多甩开诱惑开始行动。

英雄这样的角色，总是付出大于收获　。

重新慎重观察周围的结果，确定没有当下进逼的威胁。

虽然肯定被活埋，不过既然某处传来水声，那就应该不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吧。真要说的话，现在比较在意二次崩塌之类的追加灾害。

虽然想探索周围，不过列奥纳多犹豫是否要将抱在怀里的珂佩莉雅放在地上，无法下定决心。在冰冷潮湿又满是岩石的场所让娇柔少女直接躺下，令他感到抗拒，而且老实说。他也舍不得。

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的加奈美，像是在骑马的时候都习以为常的紧抱珂佩莉雅，不过列奥纳多（理所当然）没有这种机会。虽然不是因为这样所以难以放手．．．．．．

不过换句话说就只是难以放手罢了。

（我真逊。）

列奥纳多决定折衷一下，就这么侧抱珂佩莉雅，起身观察黑暗深处。

「看来勉强活下来了。」

这句呢喃引发些许反应。

在列奥纳多俯视的微亮视野中，又白又薄的眼皮缓缓睁开，出现一对像是水溶性宝石的双眼，反复眨眼之后看见列奥纳多。

「列奥纳多先生，早安。」

「珂佩莉雅，早安。」

列奥纳多莫名难为情，连忙移开视线这么说。幸好在这股黑暗中，没有夜视能力的珂佩莉雅没发现他脸红。

「被崩塌殃及了。」

珂佩莉雅像是追认现实般低语。

少女似乎在心里整理着记忆与状况，列奥纳多没有刻意回应，慢慢等她平复心情。等待十几秒后，珂佩莉雅选的是召唤灯火的魔法＜萤虫之光＞。

「我能走。」

颇为冷淡的这句话，让列奥纳多将她放在钟乳洞的地面。虽然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但珂佩莉雅说话有时候直接伤害想成为英雄的列奥纳多内心。差点就想提出『反应的时候多带点情感』这个连自己写的编程都无法达成的要求。这个空间的重力方向，也就是组成地面的岩石非常倾斜，只是站着还好，要是掉了小东西几乎一定会不断滚动到黑暗中找不到。生物般的滑溜是钟乳洞特有的质感，不知道是石灰溶解还是堆积什么的，总之被水流冲刷得特别滑溜。列奥纳多在某个纪录性节目看过这个知识。

「需要治疗吗？　」

「啊～～嗯。但你自己也要。」

听到歪过脑袋的珂理佩雅这样问，列奥纳多进行确认。不知道是摔伤还是撞伤，ＨＰ减少约两成。这种程度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回复，但他确认仰望的珂佩莉雅ＨＰ之后要求治疗。在＜范围治疗＞的笼罩之下，光芒也柔和照亮洞窟内部。

「喂，等一下。危险啊！」

「这个空间侦测不到敌性个体。珂佩莉雅认为应该尽快会合。」

珂佩莉雅使用魔法完毕之后，朝着攀爬斜坡的方向开始走，没有害怕黑暗的感觉。

「是没错啦．．．．．．」

希望你把可能危险的带头工作交给我。列奥纳多这份想法似乎没有传达给珂佩莉雅，她头也不回踏出脚步。

「珂佩莉雅不怕吗？像是很黑或是会崩塌之类的。」

对于列奥纳多这个问题，珂佩莉雅稍微思考意思之后回应：「珂佩莉雅的视野不受黑暗影响，资料串流稳定。」是这么回事吗？列奥纳多心想。这么说来，这名不可思议的少女之前说明过，她用来生活的视觉和列奥纳多等人不同。

「你的眼睛看得到墙壁的另一边？像是洞窟出口或是地图之内的。」

「能感应的只有称为可视光线的范围。不过可以从视觉履历扩大显示推定向量。」

「什么意思？」

「确认现在视野内构造有两百一十组向量。从形状上看应该可以信任使用的材料具备足够的惯性矩。」

列奥纳多搔了搔脑袋，从对话走向推测出应该是「这附近暂时不会崩塌」的意思。老实说他连一半都听不懂。

不过，听到珂佩莉雅的声音，烦躁与不安就神奇地消失。担心也没用吧．．．．．．列奥纳多转动肩膀切换心情。

两人在宁静到像是竖耳聆听就会被吸进去的地下空洞前进。这是不可思议的体验。脚底肯定是稳固（而且相当坚硬）的石灰岩，不过在柔和魔法灯光微弱照亮之下前进的列奥纳多，莫名感受到身处梦境或幻境的轻飘飘感觉。

因为＜大灾难＞这个莫名其妙的骚动而被卷入大冒险中央的列奥纳多这么想也很奇怪，但他的心情完全就是身处梦幻世界。这是因为现在看见的光景过于充满童话气息，更是因为自己和纯真的少女珂佩莉雅并肩前进。

（和喜欢的少女并肩前进，我居然当成和迷宫崩塌一样梦幻，我到底多么悲惨啊？这样不就像是我连一个女友都没交往过吗？）

列奥纳多想这样自嘲，以食指搔了搔脸颊，垂头丧气。

这也没办法。记得在原本世界最近交谈过的女性，只有眉毛是三角形的经理，眼镜是三角形的职场医生，以及出身国是三角形（印度）的外送店员。

「岩石崩塌的时候，我在天空方向看见艾力亚斯先生。」

「啊啊。」

列奥纳多的回应变得像是叹息。

是的，在那场崩塌中，艾利亚斯确实位于突然展开的天空。

挥动着像是水晶般闪耀的巨剑，挑战朱红色的光辉。虽然短暂到连一瞬间的一半都不到，不过列奥纳多看见了，珂佩莉雅也看见了。那么这应该是事实。

「艾力亚斯先生看起来——」

珂佩莉雅的话语像是被洞窟的黑暗吸收般消失，没有后续。看着垂头丧气像是无计可施的少女，列奥纳多也感受到相同的心情。

「总觉得当时露出不适合他的表情。这时代就算是贫民区也看不到那种．．．．．．不过应该不是看不到吧。受不了。」

列奥纳多回想艾利亚斯的表情，硬是挤出珂佩莉雅说不下去的后续。这真的是不带情感的发言。不能责备珂佩莉雅。

那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自己与珂佩莉雅会有这种心情？

艾利亚斯·赫克布雷德是真正的英雄，守护着这个塞尔迪希亚世界。不过，这是在＜大地人＞眼中的状况。

在＜冒险者＞眼中，艾利亚斯·赫克布雷德是意外亲近的＜古代种＞。也在封面美术登场的这名人物，出现在各式各样的任务中，会引导＜冒险者＞或提供建议，有时候会并肩作战。换句话说，接触的机会很多。比起偶尔经过无名村子里的铁匠，他的登场次数就某方面来说堪称固定班底。

这当然也是游戏的方便所需吧。在魔物倾巢而出的时候，被幽灵船袭击即将沉船的时候，不死蛇王喷射瘴气的时候，艾利亚斯都有出现。这是为了大喊「现在正是站起来的时候！以正义的光辉照亮黑暗！」冲向战场。

自从＜幻境神话＞还是游戏的时候，就发生各种天崩地裂或大事件。像是封印的魔兽被解放，古代的邪恶魔法具失窃，或是亚人族侵略。相对的，许多＜大地人＞悲伤叹息，拼命抵抗，无论他们自己怎么想，昔日他们都是扮演这种角色。

而且，同样扮演好己身角色的英雄艾利亚斯，面临这样的危机会高喊：「现在正是站起来的时候！」

他的样子确实勇猛，充满英雄气息，带点传说的味道，也引人苦笑。总是开朗不失积极个性的艾利亚斯，实在是夸张了些。

在游戏画面激励＜冒险者＞列奥纳多的他，看起来是不经大脑就述说希望的鲁莽英雄。

这当然不是说他这样不好。艾利亚斯反倒正因如此受到喜爱。艾利亚斯·赫克布雷德身为赛尔迪希亚最强英雄的呼声很高。在＜冒险者＞玩家之间有着「突击精灵」，「号令专员」，「艾利亚斯哥」等称呼。聊天室、留言板或是影音网站以及各种形式消遣他，而且喜爱他的程度更胜于消遣。

结果大家早就知道了。

艾利亚斯的乐观言行诞生于＜幻境神话＞游戏制作的需求。不然就没人带领＜冒险者＞玩家进入故事剧情。而且他令人遗憾的部分－－－－－－无法给怪物最后一击的限制；在关键时刻失败，不得不把后续交给＜冒险者＞玩家的命运；多到荒唐，奇妙又不合逻辑的设定——也同样是配合游戏的需求而产生。因为没这么做的话，故事的主角就不是＜冒险者＞而是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的激励与奔走，基于这种意义也只是方便所需，换句话说是闹剧。不过正因如此，＜幻境神话＞的爱好者才会喜爱他这种程度的使命感与失败。虽然在风波正中央举旗打头阵，却会在某处出差错，介于小生与丑角之间的英雄，受到全世界游戏爱好者的声援。

然后现在。

在人工的使命感与人工的缺陷之间，艾利亚斯真的要被撕裂，他那张哭泣的脸孔是谁的责任？他应该抨击谁，追究谁的责任？

在失去＜幻境神话＞的赛尔迪希亚，列奥纳多察觉连这个问题都没有答案。艾利亚斯和失去神之咨询窗口（Ｃａｌｌ　ｃｅｎｔｒｅ）的列奥纳多他们现代人完全一样。

６

如果「胜利」是连成目标的条件，那么艾利亚斯现在无疑是失败者。

这里说的失败，并不是他在石头如同瓦砾散落的山腹插着爱剑，好像是依靠般坐着的模样。是他勇敢挑战魔人想要救出同胞，却没能歼灭魔人，也没能救出同胞的结果。

何况他还对周围造成此等破坏，身为大地守护者的＜古代种＞，如果这不是失败，什么才是失败？艾利亚斯咀嚼着充盈体内的强大力量逐渐外泄的无力感。

不过，紧贴在这份无力感的绝望没有想象的强。

反倒是隐约有种松了口气，像是接纳般的微笑气息。以话语形容大概就是「果然如此」，惹人厌自嘲的寂寞感。

腐烂般的理解心情。

「自己的能力只有这种程度」的傻眼鄙视。

时间知觉变得模糊所以不确定，不过发生那场崩塌意外之后，也就是从黎明算起，肯定已经经过数小时。

失去大地的那一瞬间，艾利亚斯奋不顾身试着发动绝招要一决胜负。面对以恐怖实力自豪的那个蓝钢魔人，艾利亚斯试着发动＜水晶之清流＞威力最强的招式＜四锋绝水枪＞。这是鲁莽的攻击。

艾利亚斯使用的＜妖精剑＞会引发魔法般的现象。以艾利亚斯的状况，搭配所使用的武器属性，是以水或冰的形式呈现的攻击招式。不过＜妖精剑＞是＜妖精剑＞，不是魔法。再怎么样都是武术，是战斗招式。如果是魔法，施放之后可能有自动命中或追踪的性能，但是＜妖精剑＞没有。既然是剑技，就必须以精妙的操作让攻击命中。

若问在那个状况是否能命中，答案是「否」。艾利亚斯下定决心的这一招，只是无畏导致受害程度扩大。

在像是发生大地震或是滑坡的斜坡，艾利亚斯难过地冷笑。这是比绝望恶质许多的情感。

如果绝望，那么战斗就好。即使鼓舞自己也无法胜利，应该可以来场硬碰硬吧。不过这种挖苦的认同感发自内心。不，这张浅薄的笑容正是艾利亚斯本身。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这种奇妙的符合。

＜妖精之诅咒＞是什么？

换句话说，是牢笼。

是将艾利亚斯与胜利区隔开来的监狱。

说起来，「无法对敌方造成一定以上的危害」这种胡闹的诅咒为何存在？背负这种诅咒，即使是再微小的胜利都无法获得，这不是自明之理吗？

这是他隐约感觉到的事。自己该不会是无法实现任何愿望的存在吧？守护、胜利与救济都预先谨慎配置在无法获得的场所，自己该不会天生就是这种定位吧？

自从展开这趟旅程，不，自从为了攻打＜末日大要塞＞而聚集的那一晚，这个疑惑就紧贴渗入艾利亚斯内心无法拭去。

相较于应该是以「真正的假物」诞生的自己，连假物都能化为真物的＜冒险者＞何其耀眼。何其引人嫉妒。

「他……好强。」

艾利亚斯轻声说。

浮现在眼帘的是刚才交剑的仇敌——蓝钢之魔人。几乎等同于身高的巨大战斧像是暴风般挥动进逼，简直是一把活凶器。诡异发亮的双眼隐含的不是愤怒或憎恨，就只是一种异质的渴望。

刚才的战斗始终是艾利亚斯占优势吧。

客观来看肯定如此，艾利亚斯却完全无法得到这种实感。

再怎么进攻，都只能削弱对方的ＨＰ。

ＨＰ是生命力，失去的话将无法战斗，进而死亡。死亡对于＜冒险者＞来说不是绝对，不过以胜负来说是决定性的形式。换句话说，削减ＨＰ千真万确是通往胜利的路。

即使如此，那名魔人双眼的神色无视于这个法则。艾利亚斯只觉得他无视于彼此的ＨＰ差距，看着另一个不同的光景。如果「削减ＨＰ」的行为无法连结到胜利，那么要如何从这种对手夺得胜利？

「那是……伸出手，抓到了力量吗？位于某处的力量？扭曲法则……」

即使如此，如果削减到零，即使是那个魔人或许也会变得无法动弹。

不过，他做了某件奇怪的事。艾利亚斯确实无法看见胜利的展望，就算这么说，他也不认为魔人看得见。对方反倒只有败北的未来才对。那个男人伸出看不见的手，将某种强到恐怖的力量抓到体内。

填满魔人身体内的魔力与无形之力。

那是什么？

至少肯定是艾利亚斯不知道，甚至跳脱世界法则的力量。如果没有那股力量，艾利亚斯的攻击肯定在山崩之前就打倒魔人。

「我赤枝之骑士明明受到诅咒的束缚，为什么只有他那么自由……这个就是＜冒险者＞和＜古代种＞的差别？不。是那个男人和我的差别吗——？」

褪色的斗志消去之后，留在艾利亚斯心中的只有羡慕。

艾利亚斯甚至无法挣扎，因为牢笼阻碍着他。

不过那个男人即使在失去生命的紧要关头，依然拥有不顾一切奋战的权利，。这距离艾利亚斯好遥远，所以好耀眼。

「艾利亚斯大人。」

顺风而来的细微声音反复重叠，心不在焉抬起的视野里，是薄绢随风飘动的叶莲仙女。

到了这时候，惭愧的心情终于回到艾利亚斯心中，即使无法为自己懊悔，这座山上依然有＜古代种＞的同胞。

「您的身体不要紧吗？」

「嗯，没问题。」

艾利亚斯起身回应。

如同回应艾利亚斯的想法，他的身体很顽强。刚才战斗受的伤已经逐渐痊愈。甚至是剑刃本已受损出现裂痕的＜水晶之清流＞，也以艾利亚斯自己的魔法修复。

「这样啊。一时之间我还担心艾利亚斯大人是否会被魔人恐怖的计谋吞没，但我现在放心了。」

仙女在容易崩塌的斜坡以从容的神奇动作接近。恭敬跪下慰劳艾利亚斯。从薄绢滑出的黑色亮眼长发扩展开来，在山岳地带的透明光芒下照出诡异又美丽的光景。精灵社会没有叫女性跪下的文化，因此精灵骑士艾利亚斯连忙拉着仙女的手让她起身。

「抱歉。＜典灾＞——魔人我没能除掉。」

「我看见了。」

仙女无心的话语，使得艾利亚斯的胸口感觉到令人不悦的刺痛。

就像是铁棒插入化脓的伤口，虽然不是无法忍受，确实带着不快热度的痛楚。

艾利亚斯不知道这股痛楚的真面目，再三说着「抱歉」谢罪。

艾利亚斯是＜赤枝骑士团＞的领袖，＜妖精剑＞的使用者。不止如此，在目前幸存的＜古代种＞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精锐。这等同于背负着一定要拯救同胞，消除赛尔迪希亚黑暗的绝对使命。

使命失败的现在，艾利亚斯能做的只有谢罪。

在艾利亚斯面前，仙女整整思索呼吸十次的时间，开口说：「不，那场战斗有某种非比寻常的力量在运作。」大概是连自己也没自信，她像是慎选言辞般编织话语。

「肯定是使用邪恶的技术玩弄生命之力，那就是虹之力。」

「虹之力……？」

艾利亚斯心里对这个回应有底。魔人在战斗最终局面散出的光辉碎片。像是将雨后天空架起的其中色彩凝结削薄的碎片，正是仙女所说的＜虹之力＞吧。那个狂战士以此为代价，大幅提升自己的所有能力。

脱口而出的细语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确认。

不过听在仙女耳里好像是询问。

她以教导般的语气回答艾利亚斯。

「是活用天地间万物的原始之力。是生育万物，克服困难之力。是连结大地与人，连接仙境与月亮之力。」

「＜典灾＞为什么能使用这种力量？」

如果仙女所说属实，那么这种力量会连结到魔力与体力，连接到以火山为代表的大地，连结到拥有落雷的天空，连结其他所有伟大的力量，是堪称究极的能量。

「那份力量原本属于仙境——也就是属于艾利亚斯大人这边的骑士团。这次只不过是因为这座山的仙境不幸受到统治，那个男人才拥有这份力量。也因此失去许多貂人族……」

「唔！」

现在回想起来，技术骑士修理的＜虚空传送装置＞发出的光也是七彩的虹色。＜典灾＞使用的卑鄙能力及其光辉，来自相同的根源。这份察觉联系到更多的记忆。＜妖精之里＞的魔法大树，海底的艾祖族踪迹，如今被夺走下落不明的七把秘迹剑。不都是缠绕七彩光辉吗？

艾利亚斯领悟到，虹色就是类似＜世界之魔力＞的某种东西。依照他习得的知识，妖精的技法远比咒术或魔法等粗糙的技法接近世界的根源。困难到据说一般人绝对学不会的妖精技法，艾利亚斯成功习得。对他来说，「虹」意味着妖精血统的力量。

借用地水火风等自然力量的妖精剑士艾利亚斯。比不上依赖世界魔力的魔人。

虹色光辉也是生命消散时出现的光辉。

这么一来。那个男人不就是死神吗？

「那个男人进一步使用这份力量控制狼的眷属。而且肯定企图寻找隐蔽在这座山上的电视台踪迹。只要拿下位于电视台的祭坛，就能完成＜封神大典＞。到时候，这一带将会纳入魔人的统治吧。」

「……」

艾利亚斯咬紧嘴唇。

艾利亚斯的战斗能力一流，自负装备也是蕴含魔法能力的一极品。

但他想起蓝钢男人疯狂般睁大的双眼。像是将胜利与败北都扔进火堆，只求战斗的饿兽双眼。艾利亚斯承认自己受到这对眼神的震慑。

说起来，艾利亚斯被英雄的锁链束缚。拥有最强的能力却被＜妖精之诅咒＞侵蚀，和胜利隔绝，艾利亚斯就是这样的男人。艾利亚斯拥有一切，唯一缺乏的是胜利，唯有胜利再怎么想要也得不到。

即使艾利亚斯对上那个男人十战十胜，这样真的能引导艾利亚斯获得胜利吗？能引导最强的自己，引导荣耀的＜全界十三骑士团＞骑士总长获胜吗？

「……您没自信吗？」

「没那种事！」

感觉胸口的痛楚被搔抓，艾利亚斯反射性地大喊。

叶莲仙女纤细的唇稍微紧闭。这张表情是艾利亚斯从未知晓，最令他害怕的东西。

不信与失望。

艾利亚斯终于理解自己胸口化脓冒出瘴气的伤口代表什么意义。这是被这个世界废弃的恐怖。和＜典灾＞引诱的安逸完全相反，实际上却完全相同的黑暗。最强的骑士，该不会被当成不必要的东西抛弃了吧？

说起来，至今未曾胜利的最强，为什么会被需要至今？

艾利亚斯究竟误会了什么？未曾胜利的最强？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吧？

将嘴唇咬到发白的艾利亚斯，正处于恐惧的中心。无法胜利的事实，第一次将艾利亚斯逼到这种绝境。

「艾利亚斯大人，请您仔细听我说。要拯救这块土地，依然需要艾利亚斯大人的力量。我知道艾利亚斯大人内心怀抱着痛苦。不过，这份痛苦正是资格。没错，是统治天地的资格。」

举止像是在祈祷的仙女，以缓慢到令人焦急的速度朝艾利亚斯低语。这是为了让艾利亚斯再度取回骑士资格的方法，带领他走向细如针的救济之路。

如果这是最后通牒的无情提案就可以驳回，但艾利亚斯抓住了。

「进行＜封神大典＞吧。这么一来，艾利亚斯大人应该会获得虹之力的一部分。这正是万物根源之灵力。必定能解除任何诅咒，也能治好艾利亚斯大人的郁闷。」

艾利亚斯以带着金属味的煎熬心情回应「没错」。

束缚自己的这个诅咒已经不需要了。

第一次听到的名词＜封神大典＞，拥有像是封入世界秘密一角的昏暗魅力。

不能全盘相信这个对他细语的妖女。艾利亚斯自己如此认为，但是释放强烈磁力的诱惑话语，听起来带着几分真实。如果这是世界根源之力，肯定连束缚艾利亚斯的这道诅咒都可以摧毁。

艾利亚斯以苍白的表情点头。

为了讨伐敌人，必须取得虹之力。

第十一卷 克拉斯提的仙君行 CHAPTER3 封禅大典

第十一卷克拉斯提的仙君行 CHAPTER3 封禅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