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p>
<p>为什么没想到?Pan说道。</p>
<p>就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香屋皱着眉头回答:</p>
<p>「我怎么知道还能用检索来调换终端啊。」</p>
<p>也不能算不知道。况且香屋明白「例外消去」对PORT来说也是要害,已经提前联络过Pan。Nickel背叛的可能性有多大?或者,有没有可能强行夺走Nickel的能力?开战前香屋就报告说,最好为这些情况做好准备。香屋目前的知识也没法想到更详细的内容,其他就是PORT自己的责任了。既然烟雾镜是一流的检索士,真想和她说你自己小心点。</p>
<p>但香屋不敢和PORT的会长抱怨,于是改变话题。</p>
<p>「你还打算继续杀吗?」</p>
<p>开战后二十分钟,战况大体变得胶着。</p>
<p>在酒店里的战斗中,PORT一方红超人被击败,Nickel的终端被抢走,劣势不小,但从整体上来看PORT占优势。因为「其他大群人」的性能差太多了。PORT的部队深入伊甸,瞬间碾压。伊甸方的死者好像已经接近20人。</p>
<p>对此,平稳之国重复着同一份广播。</p>
<p>内容是他们为逃进平稳领土的人提供安全保障,但效果甚微。PORT的部队占据伊甸北侧,切断了通往平稳的路线。前往平稳要横穿PORT的占领地区,这简直是做梦,没人敢尝试吧。</p>
<p>Pan的回答听不出感情:</p>
<p>「要是不想死,向我们投降不就好了?想死的人我可救不了。」</p>
<p>「救得了吧。有什么救不了。」</p>
<p>「咦?」</p>
<p>「没事。」</p>
<p>就算对方拼命战斗,但既然战斗力相差悬殊,那么就算不杀人也可以大获全胜。这只是战争,无论怎么表达,都是PORT在杀伊甸的人。做事也分手段。</p>
<p>但谈论这些没有意义。要是更平常的情况,想怎么争论都随香屋喜欢,但现在有其他更优先的事。眼下,钟表的指针每动一步都有人丧命,他不能无视效率。</p>
<p>「总之,尤里最优先的目标是Nickel,这点已经很明显了。而他已经成功,伊甸就有了耍赖一样有效的手段。」</p>
<p>「尤里的能力。」</p>
<p>「嗯。」</p>
<p>可怕的是,其详细内容连PORT都不清楚。</p>
<p>总之是洗脑一类的能力,而且效果很强,影响范围也不小。</p>
<p>「如果是你,会怎么用?」</p>
<p>「和我没关系。如果是尤里,肯定要用来煽动PORT的市民。」</p>
<p>煽动PORT里不参与战斗的众多市民,给他们洗脑,在PORT内部引起内乱。准备已经做好了。开战前伊甸用广播讲的「筛选」和「栽培」就是这个目的。</p>
<p>现在,如果用尤里的洗脑能力让市民蜂起,在周围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会觉得他们带着真正的怒火——这挥舞的旗帜也太正当了,简直让人为他们心急。只要先让一部分被洗脑的人站出来,高喊着正义拼命挑起内乱,说不定没被洗脑的人也会跟着一起闹事。人们可能陶醉于正义,朝错误的路前进。正义和怒火容易传播,那么洗脑生效范围外的人也会受到影响。</p>
<p>「所以呢?这次总可以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了吧?」</p>
<p>Pan说道,语气竟显得愉快。</p>
<p>如果香屋站在与那个尤里对抗的PORT一方。</p>
<p>「投降。如果做不到,就让市民逃进平稳。」</p>
<p>把有可能给敌人帮忙的同伴全都从战场上推开。他真的会那么做。</p>
<p>但Pan似乎不这么想。</p>
<p>「你认真回答。」</p>
<p>「我是说真的。那就是我所想到的最优解。」</p>
<p>「暴动的确麻烦,但并不可怕。那群人几乎没有点数。」</p>
<p>「要到循环了,和能力没关系。」</p>
<p>「循环?」</p>
<p>从宣战开始,香屋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尤里在循环前一小时这种极端的时间开战。但现在感觉明白了。</p>
<p>「从规则上来说,PORT不是单独一个公会。圆桌的九个人各有自己的部队,是九个公会。」</p>
<p>「没错,所以呢?」</p>
<p>「那么尤里的胜利条件,就是在新的循环到来时,PORT的主力都不在自己的领土上。」</p>
<p>循环开始的第一天被称为安息日。一切交战状态将解除,也不能宣战。到那时,就算在身在PORT,如果不在自己的领土就用不了能力。</p>
<p>呵,终端另一头的Pan笑了。</p>
<p>「原来如此。只要用不了能力,普通人靠人数的暴力就能杀了他们。」</p>
<p>「嗯。接下来尤里会煽动市民,被洗脑后停不下来的市民会死很多人,被PORT杀死,然后在充满怒火的状态下迎来循环。而新的循环开始时,站在眼前的便是失去能力的你们。」</p>
<p>石头总会扔吧。棒子总会抡吧。抢走终端,看情况把人杀掉总能做到吧。这样PORT就毁了。</p>
<p>而面对他们的暴动,周围的组织没法插手。因为事情发生在安息日,无论平稳之国还是世界和平创造部,都只能看着干瞪眼。如果这个循环以尤里理想中的状态结束,到下个循环开头时他已经自动赢了。</p>
<p>「谢谢。就是说我严令圆桌的人不准离开自己部队的领土就行吧。」</p>
<p>「那也是一步死棋。」</p>
<p>「为什么?」</p>
<p>「PORT这个组织本来的战斗方式不是这样的。」</p>
<p>PORT极力保持圆桌——各部队会长力量的均等,没有特别突出的玩家,但能通过组合不同能力来有效提高战斗力。这样运用点数是正确的。如果说最强的个人玩家是月生,最强的组织便是PORT。但。</p>
<p>「PORT害怕分散。一旦各部队被分割,就只是几个中坚公会而已,靠伊甸可以打赢。」</p>
<p>因为现在,伊甸是「最强的中坚」。</p>
<p>一旦PORT舍弃自己作为豪强的强项,便会立刻跌落到连伊甸都不如的位置。</p>
<p>「只剩下四十分钟了啊,你觉得伊甸能干多少事情?」</p>
<p>「不知道,一两支部队应该能解决吧?」</p>
<p>「就算那样,也剩下超过半数。」</p>
<p>「不。只要一两支部队,尤里的势力就能超过半数。」</p>
<p>「什么意思?」</p>
<p>「圆桌有九个人,过半是五个。只要尤里派达到五个人,就能靠圆桌的决定让PORT向伊甸投降。」</p>
<p>「交战期间会长的决定不容违抗。」</p>
<p>「安息日不算交战期间吧。」</p>
<p>「是啊,规则上不算。」</p>
<p>「两个新人——醉京和马渊肯定是尤里派。红超人死了,补充上来的人员要是和尤里有关系,那就是三票。」</p>
<p>「意思是他再击败两个人让圆桌换人,就能有五票?」</p>
<p>「不只这些,Nickel怎么算?」</p>
<p>「已经确认到Nickel投降伊甸了,恐怕要被圆桌除名。」</p>
<p>「那这就有四票。还差一票。银缘先生呢?」</p>
<p>「在我们支配下。」</p>
<p>「这说法真难听。」</p>
<p>「拐弯抹角地掩饰也没用吧?那个人正在和烟雾镜交涉,投票肯定是选我。」</p>
<p>「哦。就算这样尤里还是已经有四票了,只要再击败一个人就行。」</p>
<p>实际上,连香屋也不确定尤里想干什么,总之要找理由让PORT的市民们逃进平稳。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胡扯。</p>
<p>只有开头是决战。只要尤里赢了,之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不断驱使市民,分割敌人的战斗力,用最小限度的劳力攻陷必要的位置,最后靠议会分出胜负。这做法符合香屋认识中的尤里形象。</p>
<p>短暂的沉默后,Pan开口说:</p>
<p>「要是改变圆桌的规则,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只要由我们来选新加入圆桌的议员,投票数那个逻辑就没法成立。」</p>
<p>「能做到吗?」</p>
<p>「现在组织圆桌讨论,把规则改了就行。圆桌还没被尤里影响。」</p>
<p>在交战期间,而且是离循环结束还有四十分钟的这个时间,PORT有余力调整内政吗?</p>
<p>大概是好胜吧,Pan加快语速说:</p>
<p>「况且在这种情况,还想规规矩矩地运营组织才蠢呢。不用管那么多,我要按自己喜欢的来。」</p>
<p>那可难办了。要死很多人。</p>
<p>「你就承认吧,至今的战斗是尤里赢了。」</p>
<p>不是吗?再怎么掩饰也没用。</p>
<p>况且,圆桌已经有两个人被击败,而且是两个主力。从开战前银缘——Ido就站在尤里那边,圆桌剩下的成员里很可能还有两个支持尤里的人。此外对于伊甸方核心——尤里的能力,PORT也失去了能化解的手牌。继续打下去,局势明显对伊甸有</p><p>利。事到如今就算强行推进自己的政策,也没法改变情况。</p>
<p>「如果是我绝对要投降,因为明显可以减少损害。如果不喜欢投降,就让会添乱的市民全都逃进平稳,只剩下主力直接去干掉尤里。其他的做法都和自残差不多。」</p>
<p>在香屋看来,无论PORT赢还是伊甸赢都无所谓。非要说的话自己和Pan有交易,PORT赢能更高兴,只是不知道Pan会不会兑现口头的承诺,但香屋还是不会背叛她。</p>
<p>因为香屋从她那儿听到了Kido的现状。</p>
<p>Kido的脑袋被打飞,靠「黑暗之心」那个能力勉强活着。现在再找脑袋被打飞也能治好的能力不现实。据香屋所知,拥有最强恢复能力的是Toma,可她从架见崎消失了。</p>
<p>那么应对的办法只剩两个。一个是等「黑暗之心」的效果结束后,用Pan的能力把Kido复活。另一个是让「黑暗之心」的效果持续到循环结束。</p>
<p>现在他们选的是后者。烟雾镜名叫「再宴」的能力可以延长其他人能力的持续时间。反复使用「再宴」,让Kido靠「黑暗之心」活到下个八月一号,就可以靠循环的效果完全恢复。而PORT手握决定权,于是牵住了银缘的脖子,而且能阻止香屋背叛。</p>
<p>「如果要讨论派PORT的精锐去打尤里,我也会帮忙。只要让擅长远距离攻击的BJ和专门负责辅助的烟雾镜配合,以他们为中心制定战术,就有可能威胁到尤里。但必须先让PORT的市民逃进平稳。」</p>
<p>首先要削弱尤里洗脑能力的价值。在内部一直抱着火药桶,进攻时也放不开手脚。</p>
<p>Pan沉默了很久,然后问出一个问题,在香屋看来显得唐突:</p>
<p>「月生和尤里,你觉得谁更优秀。」</p>
<p>这算什么意思。</p>
<p>「现在不是说这个的——」</p>
<p>「别磨蹭快回答。」</p>
<p>香屋忍不住咋舌。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尤里随时可能继续行动,PORT要抓紧时间才行。</p>
<p>「要看怎么定义优秀。如果现在正面较量,是月生先生赢。」</p>
<p>「还有尤里更强的定义吗?」</p>
<p>「事实上在以前的战斗里,尤里把月生先生逼到了绝路。如果花足够多的时间准备,或许尤里能赢。但现在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p>
<p>香屋不能失去月生。</p>
<p>这次的战斗中,香屋有很大的收获。他得到了PORT和伊甸的详细数据。因为都是Pan给的,不知道可信度多高,但至少看到了相当多尤里的手牌。</p>
<p>不知为什么,Pan的声音愉快得不合时宜。</p>
<p>「你觉得自己斗智能赢过尤里?」</p>
<p>不知道。考虑这个没意义。</p>
<p>「有些事只能相信了吧。」</p>
<p>「相信能赢?」</p>
<p>「不对,是相信有办法赢。」</p>
<p>香屋可不想和尤里这种人打,最好能处好关系。但如果发现他会阻碍自己的目的,战斗不可避免,就只能相信了。毫无根据地相信能赢很愚蠢,那只是逃避正常的恐怖感。但香屋只能以总有什么办法能赢为前提,不停思考下去。</p>
<p>在这么关键的时候,Pan还在说不合时宜的话。</p>
<p>「对你来说,综合来看架见崎最强的五个人是谁?」</p>
<p>「现在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p>
<p>「是啊,所以快点回答。」</p>
<p>该死,她脑子有问题。</p>
<p>「Toma,尤里,月生先生,白猫小姐,银缘先生。」</p>
<p>无论让谁选,基本都是这几个人吧。当然人选多少会有变动。把一定程度上能自由控制平稳的莉莉算进去并不奇怪。根据情况,烟雾镜也可以是非常有效的牌。根据战场不同,占优势的人也有变化。其中Toma和尤里能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战场,所以必然入选。</p>
<p>「里面没有你吗?」</p>
<p>「怎么可能有。」</p>
<p>「为什么?」</p>
<p>「因为轻易就能杀死。」</p>
<p>为了避免被杀,香屋时刻在想象杀死自己的办法,而方法太过简单,让他很痛苦。在实现目的的过程中,有太多人就算可疑也只能选择相信。</p>
<p>Pan轻声说:</p>
<p>「原来如此,我决定了。」</p>
<p>「决定什么?」</p>
<p>「我决定让PORT输掉。」</p>
<p>香屋不明白两件事是怎么扯到一起的。</p>
<p>「是说向伊甸投降?」</p>
<p>「不,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想看看尤里能做到什么程度。」</p>
<p>这是要干什么?Pan,你怎么回事?</p>
<p>香屋搞不懂她的感情是什么状态。简直就像对一切没有兴趣,或者说,刚以为她终于有了热情,可下个瞬间热情已经退去,简直像是真的把架见崎的战斗当成游戏。</p>
<p>「谢谢,拜拜啊。」</p>
<p>Pan说道,之后便听不到她的声音了。</p>
<p>「Pan?Pan?」香屋叫了她好几声,可接下来终端上传来月生的声音。这次通话是用月生的检索能力拨通的。</p>
<p>「她说现在闲,所以去散散步。」</p>
<p>月生说道。</p>
<p>香屋低下头,按住额头。</p>
<p>明明我不感兴趣还在为PORT绞尽脑汁呢。</p>
<p>——看不出Pan的目的。</p>
<p>香屋不知道她是以什么为优先。难道说她在架见崎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吗?</p>
<p>「月生先生,我有事拜托。」</p>
<p>「好的,是什么事?」</p>
<p>「给银缘先生发消息。」</p>
<p>香屋一直想得到银缘,得到负责《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导演以及剧本的樱木秀次郎,所以一直在寻找和银缘联系的时机,以及交涉用的筹码,可是没能找到。</p>
<p>但那个时机或许就是现在。</p>
<p>交涉的筹码或许是Kido的命。</p>
<p>月生说:</p>
<p>「消息的内容是什么?」</p>
<p>香屋犹豫着慢慢说:</p>
<p>「如果是为了救Kido先生,电影俱乐部会全面提供协助。但贸然动手可能反而会碍事,所以希望您能指示我们需要做什么。」</p>
<p>其实香屋更想写下更具体的想法,但如今不知道如何协助,而Kido的命完全掌握在PORT手里,贸然行动可能帮倒忙。因此香屋没法主动行动。</p>
<p>「就这么多吗?」</p>
<p>「不,还有一行。我们这边有要求。」</p>
<p>「请说。」</p>
<p>香屋深吸一口气,开口时没有犹豫。</p>
<p>「我们会帮忙,但希望您能写一个故事,告诉架见崎的人们活下去。」</p>
<p>这应该和银缘的目的一致。</p>
<p>因为Kido身上缺少的,一定就是那个故事。</p>
<p>*</p>
<p>在这场战斗期间,没有玩家会特意靠近有月生在的车站。</p>
<p>Pan先走到车站内部的便利店,物色摆在店里的瓶装饮料。因为心情上不想喝咖啡,于是选了奶茶。她拧着瓶盖心想。</p>
<p>——月生,还是尤里。</p>
<p>她在犹豫,两个人是谁更优秀。</p>
<p>其实按Pan打的分,尤里偏高一点。如果没有冬间美咲她们几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玩家——也就是她、香屋步还有秋穗栞出现,尤里会在架见崎赢到最后吧。</p>
<p>——不过,可以之后再换成尤里。</p>
<p>Pan无论如何都会在意香屋。如果只限于攻克香屋,则是月生的价值远超过尤里。现在,香屋应该没法考虑月生的背叛,当然内心的角落会留下一点疑虑,但如果不将其忽视,他就什么都做不到。</p>
<p>——所以先从月生开始。</p>
<p>得到月生,击败香屋,如果必要再对尤里动手。这步骤很理想。为此不能让尤里被杀,所以只能让PORT输掉。</p>
<p>Pan离开便利店,直接朝检票口另一边走去。检票机没有通电,没有车票也不会阻拦Pan的脚步。</p>
<p>她向前走着,又喝了口奶茶。总觉得奶茶像带甜味的泥水一样。如果倒在地上,就只像一汪浑水。从这点上来说Pan喜欢原味红茶,那抹深红色无疑很美。倒不是说奶茶难喝,其实味道不错。</p>
<p>走上楼梯,来到站台,Pan一直走到尽头。</p>
<p>——月生。你上个循环没死真是太好了,现在还活着,成了我对付香屋步的底牌。</p>
<p>不久后,架见崎将进入下一个阶段。不是说PORT败给伊甸,或者冬间美咲的新组织那种无聊的事,而是更加根本性的变化。算得上架见崎真正主角的他终于要出现,开始最后的战斗。在那成战斗中,Pan打算获得压倒性胜利。</p>
<p>——不,胜利的不是我啊。</p>
<p>衔尾蛇(Ouroboros)。终将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围在内的循环之蛇。</p>
<p>月生还在真是太好了。这是最适合献给「他」的祭</p><p>品。</p>
<p>从站台朝下看,发现意外挺高的,有一米多一点的距离。</p>
<p>Pan又喝了口奶茶,喉咙咕嘟一声,然后总觉得喝腻了这种平凡无奇的甜味,于是倒转瓶身。</p>
<p>本是饮料的奶茶向下流去,洒在铁轨上,很快变成普通的脏水。</p>
<p>Pan忽然笑了。</p>
<p>她朝铁轨轻轻一跳。</p>
<p>*</p>
<p>「还没有找到Water。」</p>
<p>听到报告,香屋粗鲁地砸下桌子。</p>
<p>——Toma。为什么?</p>
<p>为什么这时候她不在?</p>
<p>Toma建立了新组织——世界和平创造部,干得实在是漂亮。要说都是计划好的,香屋可以轻易接受。就算说单纯是偶然,香屋一样不会怀疑。不管怎么说,她完美地抓住了要点。</p>
<p>香屋想得到三色猫帝国。准确说,是现在属于世界和平创造部的原三色猫帝国领土。那个公会的领土形状特殊。莫名细长,而且和过去的鲁滨逊以及玛丽·赛勒斯特——也就是现在的伊甸有很长一段边境相邻,此外还有PORT和平稳。三色猫和所有主要组织都相邻。</p>
<p>如果平稳有那块领土,莉莉的广播效果应该会完全不同。只要稍稍刺激人们的恐惧心理,就会有大群人逃到这边的领土,也就是交战范围外。</p>
<p>就算现在,香屋也想和Toma提这个建议,也就是说哪怕无视平稳的利益,把人员让给Toma,也想朝战场上大喊「快逃到世界和平创造部去」。他想让架见崎充满避忌战斗的气氛。只有人们理解对于死亡的恐惧,这一心情才会有价值。现在应该还有和Toma交涉的余地。然而,为什么Toma不在?现在这个时机,她可是能捞到大把甜头。</p>
<p>香屋依然待在平稳领土内公寓的一间房里。</p>
<p>同一间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是秋穗,一个是名叫爱丽丝的Simon派检索士。最后一人是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小个子男人,身穿白衬衫和背带裤。这人叫玛卡龙,是平稳的部队会长。</p>
<p>爱丽丝是从Simon那里借来的检索士,但她的目的是监视香屋吧。虽然没有阻止香屋和Pan通话,但Simon指示一切交谈都要通过爱丽丝的终端进行,内容肯定都被他知道了。</p>
<p>玛卡龙过来的目的就不太清楚了。这人自己的说法是「想参观学习」,总觉得让人不舒服,但毕竟置身于平稳,也没法拒绝。</p>
<p>香屋晃了晃砸桌子时弄痛的手,然后对爱丽丝说:</p>
<p>「可以拨通黑焦先生的电话吗?」</p>
<p>联系不上Toma,就只能拜托还有希望讲道理的黑焦。但爱丽丝为难地摇头。</p>
<p>「和Pan的通话是例外。基本上和其他组织交涉都需要许可。」</p>
<p>旁边的秋穗插嘴说:</p>
<p>「我允许了。」</p>
<p>「你有什么权利?」</p>
<p>「我是代言者。莉莉说了OK。」</p>
<p>「骗人吧?」</p>
<p>「代言者怎么会说谎呢?肯定是准确传达莉莉的意思吧。平稳之国这个组织不就是要相信这点吗。」</p>
<p>爱丽丝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什么也没回答。</p>
<p>见她这幅模样,香屋再次感到烦躁。</p>
<p>——有什么可犹豫的?</p>
<p>这个时候,可是不知关系到多少人的命。</p>
<p>他真想听凭感情大喊,但另一方面,又能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p>
<p>——事到如今,反正来不及了。</p>
<p>现在和黑焦交涉,谈妥之后向PORT和伊甸播出广播,尽力劝说混乱的人们,让他们逃进在他们眼里没有安全保障的世界和平创造部。怎么想时间都不够,尤里动作更快。甚至不知道循环前能不能来得及。</p>
<p>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香屋放弃了。这简直太可怕,但他还是放弃很多人的生命。</p>
<p>「秋穗,去见莉莉。」</p>
<p>闻此,她一脸认真地轻轻摸了摸眼镜。</p>
<p>「有这个余力吗?」</p>
<p>「正因为没有,才要见她。」</p>
<p>PORT对抗伊甸的战斗会发展成尤里理想中的局势,而且肯定已经无法阻止,那么现在要放弃,在这个前提下寻找最好的办法。</p>
<p>「拜托莉莉,向PORT和伊甸——不,是整个架见崎播出广播,说如果不想死就逃进平稳或者世界和平创造部。」</p>
<p>「原来如此,要省略和世创部的交涉对吧。」</p>
<p>秋穗。她总是很温柔,于是香屋也能感到些许安慰,但现在他更感到心痛。</p>
<p>秋穗说得没错。就算跳过和世界和平创造部的交涉,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毕竟是Toma的组织,逃过去的人们不会受到过分的对待。</p>
<p>但香屋的意图不在于此。他暧昧地摇头答道:</p>
<p>「要让莉莉做悲惨战争中的圣女。现在,她的声音越是苦恼,越是悲痛,效果就越好。」</p>
<p>PORT和伊甸继续战斗,损害一味扩大。世界和平创造部——Toma也没有行动,彻底旁观。而莉莉不停呼喊平稳之国放弃战斗。就算没人听,也要无数次重复,连自己的利益都舍弃。香屋要用接下来死在战场上的生命提高莉莉的舞台效果。</p>
<p>「知道了。」</p>
<p>秋穗生硬地回答。</p>
<p>2</p>
<p>这结果真是够了。</p>
<p>Colon实际上没哭,但总觉得眼泪模糊了视野,于是伸手抹了抹眼睛。</p>
<p>急速膨胀的伊甸分成三部分后,其中之一的Colon部队留在了自身公会的领土内,这是为了防备PORT的入侵。另外尤里部队和类人猿部队里面,没有突出战斗力的人员也分到了Colon下面由她指挥。而Colon本打算开战后立刻举起白旗。</p>
<p>打进伊甸的PORT部队有三支。Tallyho部队,醉京部队,马渊部队。其中Colon他们先对上的是醉京和马渊的部队,但这边的通信完全被无视。敌方的攻击太过迅速,完全不由分说。Colon等人只好应战,结果出现很多死者,剩下的人勉强逃命。</p>
<p>Colon没有可靠的证据,但心里有种预感。</p>
<p>——尤里。</p>
<p>果然那个人才是伊甸真正的敌人。有传言说醉京和马渊是尤里的手下,如果这传言是真的,恐怕正是尤里指示他们「别理会Colon部队的投降,赶快动手攻击」。也就是说不给Colon这边背叛尤里的机会。为了在PORT与尤里对立的局面下,强行把伊甸全员拉到尤里一侧,先让「Colon对PORT应战」变成事实。也就是说为了舞台效果,尤里在这场虚构故事一样的战斗中真的杀了很多人,而且是形式上的队友。</p>
<p>如果这个妄想一样的推测没错。</p>
<p>——果然他这人不正常。</p>
<p>没有人心,太过机械了。思考和价值观不像正常人。</p>
<p>开战后20分钟,Colon部队已经出现了总计19名死者,其中14人是原鲁滨逊和玛丽·赛勒斯特的人员,Colon也没觉得他们是同伴。尽管如此,每次听到报告还是让她伤神。另外5人是真真正正在伊甸的同伴。Colon和他们5个都是朋友,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有许多共同经历,与他们的过往没法只靠「回忆」来简单概括。</p>
<p>听到终端上传来声音,Colon肩膀一抖。</p>
<p>「哈喽,这里是尤里。情况怎么样?」</p>
<p>本想对他大吼,但Colon发出的声音微弱而嘶哑。</p>
<p>「糟透了。」</p>
<p>「哦。累了吗?」</p>
<p>这算什么意思?</p>
<p>我心里的感情可没法用疲惫这种词来形容。那感情更加沉重阴湿,更加空洞而干燥。尖锐而锋利,又像钝器一样没有锋刃。比眼泪更热,又比匕首更冰冷。唉,不过确实,如果总结起来,的确只能说「累了」。被尤里操纵,拼命想抵抗,但没能做到,结果在随波逐流中坠落,于是累了。坠落期间,生命接连消失带来的重负也让Colon累了。</p>
<p>尤里继续说:</p>
<p>「出现这么牺牲者,我也觉得难过,心里很痛啊。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只要击败PORT这个病态的组织,就能拯救更多人的命。我向你们这些在战斗中活下来的人保证,今后会有无忧无虑的生活。」</p>
<p>要是尤里站在眼前,Colon恐怕要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过去,就算自己因为这个死了也不在乎。不如说,她甚至感觉自己想死。Colon已经筋疲力尽了。</p>
<p>「你,为什么,」</p>
<p>「嗯?」</p>
<p>「为什么能不知疲倦?」</p>
<p>她听到终端另一头的尤里吐出一口气,那声音就像在嘲笑Colon,但她没有烦</p><p>躁。有些心情已经被Colon放弃了。</p>
<p>「至今为止你说过的话里,这是最让人感兴趣的问题呀。」</p>
<p>「当我没说。我不感兴趣。」</p>
<p>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没关系,这就是个蠢问题。</p>
<p>不知是听从Colon的意愿,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回答,总之尤里提起正题。</p>
<p>「你们已经战斗得很努力了。我准备了逃跑路线。」</p>
<p>「能跑到哪儿去?」</p>
<p>「船上。」</p>
<p>「傻不傻啊。到海上PORT就没法进攻了?」</p>
<p>「想做当然做得到,但我们吸收了玛丽·赛勒斯特,在海上很强啊。只要没有足够的价值,他们就会置之不理。」</p>
<p>「哦,我们没有价值啊。」</p>
<p>「不对。但为了你们的安全,失去价值比较好。也就是说希望你们把点数转让给我们这些留在战场上的人。所谓价值,终归还是点数。」</p>
<p>战斗中灵活移动点数,在事先制定计划时就有安排。</p>
<p>知道了。Colon答道。虽然也想拒绝他的要求,给他找点麻烦,但会痛快地点头,到头来还是因为累了。一方面是一直对尤里心怀怒火让人疲倦,但更重要的是一直让队友在战场上遇到生命危险,心里累了。</p>
<p>——我以后别再做会长了吧。</p>
<p>无论是伊甸的会长,还是下面部队的会长。自己一开始就不是这块料。无论是力量,头脑,还是精神的强韧度都不够。她不想成为在战场上不知疲倦的人。</p>
<p>通话期间,检索士还在继续认真地报告。Tallyho部队踏进伊甸领土后立刻停步。不知道是她没什么干劲还是计划的一环。刚刚还那么狂暴的醉京和马渊部队如今也一片安静。</p>
<p>「PORT的攻击停下了呀。」</p>
<p>Colon说了一句。</p>
<p>「是的,没人能一直战斗下去。」</p>
<p>「或许吧。不过感觉要是拒绝你的提议,战斗还会再次开始。」</p>
<p>「人生中偶尔就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偶然。」</p>
<p>尤里的声音毫不动摇,也听不出嘲笑声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兴趣。</p>
<p>「把你还有你下面人员的点数给我八成,确认收到点数以后立刻送你们到海上,用童话世界和风筝的伦巴。」</p>
<p>那是开战后把尤里的主力送进酒店的能力组合。</p>
<p>「那么,就这样。」</p>
<p>电话挂断后,Colon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果然没有敌人的动静。这个战场由尤里管理。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睡着。</p>
<p>*</p>
<p>到循环结束为止,还有三十五分钟。</p>
<p>烟雾镜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Ido。</p>
<p>以前在圆桌上见过他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单独面对面。</p>
<p>「尤里开始把点数集中。」</p>
<p>听了这话,Ido轻轻点头。</p>
<p>「伊甸的手牌有限,他打算自己成为主力吧。」</p>
<p>那你手里的牌呢?烟雾镜暗自嘀咕。</p>
<p>对于烟雾镜,Ido必须不停出牌,免得她不再对Kido发动「再宴」。每次使用「再宴」,能把他的「黑暗之心」延长五分钟。到循环为止,还需要再用七次。他手里能让我满意的牌还够用吗?</p>
<p>烟雾镜问道:</p>
<p>「尤里的目的是什么?」</p>
<p>「使用能力『多米诺的指尖』。」</p>
<p>「不是说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挑衅PORT。」</p>
<p>这次的战斗出乎意料。</p>
<p>因为在架见崎还有平稳之国,Water也建立了新的公会。在这种情况下,削弱PORT的战斗力没什么好处。就算尤里要对PORT动手,也应该是在收服那两个组织之后才对。</p>
<p>Ido微笑着摇头。</p>
<p>「是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p>
<p>「态度这么含糊没问题吗?离『再宴』的持续时间结束还有150秒。」</p>
<p>「如果接下来Kido有什么危险,我会换其他人去交涉。」</p>
<p>换成谁?当然是Pan。</p>
<p>那不符合烟雾镜的意愿。她安排「单独和Ido谈」的理由很简单。她想单纯为了自己利用这次交涉,而不是为了整个PORT,所以其他人在场会碍事。</p>
<p>烟雾镜笑了。她是有意笑的,但不是虚张声势。</p>
<p>「你有那个时间吗?还要花时间说服那个反复无常的人。」</p>
<p>「我有把握。再者说,Pan并不是反复无常,只不过她的目的在别人看来非常难懂而已。」</p>
<p>「哦?那你知道她的目的?」</p>
<p>「大体上知道。」</p>
<p>Ido看了眼终端。离「再宴」到期还剩56秒。</p>
<p>他继续说:</p>
<p>「就用这个来支付下次『再宴』的费用吧。现任PORT会长,Pan的目的。或者,她的本名。」</p>
<p>「本名?」</p>
<p>「是的,来到架见崎之前的名字。」</p>
<p>听了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p>
<p>——他想强行给自己加些能打的牌?</p>
<p>用没有意义的情报让我发动「再宴」。这个男的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吗?他心里应该也清楚,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有多危险。</p>
<p>时间只剩30秒。</p>
<p>——用不着在意,因为这次交涉单方面对我有利。</p>
<p>「两个都要。然后我就再用一次『再宴』。」</p>
<p>让他都说出来,之后衡量情报的价值。</p>
<p>Ido毫不犹豫地点头。</p>
<p>「明白了。那么用Pan的本名和她的目的交换下一次『再宴』。」</p>
<p>还真痛快。</p>
<p>——被他诱导了?</p>
<p>主动提出两个选项,然后用两个都要这一选择满足我,让我不去注意另外的选项?虽然不太清楚,但他是个棘手的对手。</p>
<p>——不能把主导权交给Ido。</p>
<p>这是局游戏。要点是尽量节省自己的成本,让对手亮出手牌。很明显,时间过去越久,烟雾镜就越有利。离循环结束的时间越短,Ido所说「改成去和Pan交涉」的办法就越难实现。Ido必须把更有价值,也就是烟雾镜更感兴趣的牌留到后面。反之如果能让他早点打出那些牌,烟雾镜就能在局势单方面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下得到Ido手里的情报。</p>
<p>——下个回合我要主动进攻。</p>
<p>烟雾镜点击终端,使用「再宴」。于是,Kido的寿命又延长了短短5分钟。</p>
<p>「说答案吧。」</p>
<p>闻此,Ido点头。</p>
<p>「首先是名字。她名叫泉妻紬。」</p>
<p>泉妻——感觉有点耳熟。</p>
<p>这是个少见的姓氏。以前自己想过同样的事,不过是什么时候?来架见崎以后?还是来之前?好像能想起来点什么——</p>
<p>又被Ido带歪了。意识到这点,烟雾镜轻轻吐出一口气。</p>
<p>「另一个呢?」</p>
<p>听到这个简短的问题,Ido的回答也很简短。</p>
<p>「恐怕是排除青蛙吧。」</p>
<p>青蛙。那个运营者?这算什么意思。要怎么才能排除运营者?况且做到了又有什么意义?</p>
<p>烟雾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p>
<p>——不能被迷惑。</p>
<p>Ido的目的是让我直到循环结束为止不断使用「再宴」。那么可以想象,这类回答本身就是为了引出后面的疑问。</p>
<p>「下一个问题由我来定。」</p>
<p>「当然可以,请说。」</p>
<p>「那,你觉得和尤里交涉时最有价值的情报是什么?」</p>
<p>Ido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几次轻轻摇头,说道:</p>
<p>「那么,Tallyho背叛他的理由,这个您觉得怎么样?」</p>
<p>「还不错。不过,那真的能当成和他交涉的筹码吗?」</p>
<p>「恐怕可以,不过我很难断定。您可以去确认一下?」</p>
<p>烟雾镜也有同样的念头。拨通尤里的电话,估量这个问题的价值,这大概不难做到。</p>
<p>「没错。有兴趣的话我就去问问,不过时间要我定。」</p>
<p>「好的。当然可以。」</p>
<p>「要是知道你说谎,这次交涉就不用再谈了。」</p>
<p>「我明白。」</p>
<p>自己的声音应该没有动摇,但内心仍然没有摆脱Ido那句话。</p>
<p>——Pan想排除青蛙。</p>
<p>真的?</p>
<p>这完全超出想象,所以让人忍不住琢磨。</p>
<p>3</p>
<p>战场的夜空中,「砰」地传来干巴巴的声响。</p>
<p>晚上11点40份——离新的循环还有20分钟。</p>
<p>一发子弹朝空中满月飞去,那轮月亮仿佛孤零零的巨大空洞。子弹慢慢减速,途中一枚纸片出现在空中。是靠能力创造的书上撕下的一页。那枚纸片翻转飘落,忽然碎裂消失。</p>
<p>与此同时,一名男子出现。</p>
<p>尤里,被称为王者的玩家。</p>
<p>他在不算大的黑色飞行物体上站稳。那个物体由能力获得,只要是重量不超过10</p><p>0公斤的物体就可以承载,当然人类也不例外。</p>
<p>大群人仰望着他浮在PORT上空的模样,无论是谁都忘了现在还在交战期间。</p>
<p>「啊,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安静,又温柔,和血腥味不相称。」</p>
<p>他悠然讲了起来。没有谁打断他,人们纷纷像个观众一般定睛凝视着夜空中的那个人。</p>
<p>「大家,可以告诉我吗?明天的夜晚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晴朗美丽?」</p>
<p>以一个问题为起点触发,他的能力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不起眼的效果逐一相连,影响一点点扩大。</p>
<p>不久后到处可以听到「Do Re Mi」和「青蛙之歌」,这场面显得毛骨悚然,但不可思议的是很少有人感到怀疑。</p>
<p>「我是守护这片夜空的人,相信在架见崎也有美好幸福的日子。我的朋友把今晚的战斗称为圣战,但我更想叫它抗争之战。这是与凶恶之人抗争的战斗。」</p>
<p>尤里自己没有忘记这里是战场。</p>
<p>他一边讲着,一边敏锐地调动五感。</p>
<p>——如果按我的剧本发展。</p>
<p>这场短暂的演讲将因自己流血而结束。</p>
<p>「勇气是你们的武器。一个人的勇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辉,但所有人一起举起武器时,将会照亮黑暗的夜晚。站起来吧。放声大吼吧。」</p>
<p>尤里的能力已经在PORT中心发动。群众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p>
<p>不少人「噢噢,噢噢」地大声叫喊,接着又有其他人跟随,声音变成波纹向外扩散。</p>
<p>「来吧,来打倒圆桌。现在,我不敢说能保护你们,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我们一定会比你们更先流血。」</p>
<p>紧接着,一束光线把尤里射穿。</p>
<p>*</p>
<p>——被诱导开了枪。</p>
<p>真是丢脸。</p>
<p>BJ忍不住想咋舌,好不容易才忍住。虽然不会被谁听到,但他还是想克制丑陋的举止。</p>
<p>尤里出现在PORT上空后,BJ当然是立刻瞄准了他,但没有扣下扳机。本能告诉他现在打不中。最后发动射击也是因为本能。有一瞬间,尤里放松了警惕,而BJ没能收住手。尽管这一切都是尤里的计划。</p>
<p>这时BJ正待在PORT领土内一栋楼的楼顶。为了和尤里的能力有效范围保持足够距离,他选了相当远的一栋楼,但这里仍能听到「市民」们愤怒的声音。</p>
<p>其中有人叫喊道:「在那儿!」接着有人朝这边指着说:「看到了,就是那儿。」有几个人朝BJ的方向跑过来,是被尤里洗脑的人,或者是追随他们的人。</p>
<p>要把他们一扫而空很简单,只要一击就能轻易夺走性命。</p>
<p>但BJ没有扣动扳机。</p>
<p>——PORT要完了。</p>
<p>他有这个预感。明明红超人丧命时,还有Nickel的终端被抢走时,他都一点都没害怕。眼前这些市民们单看一个人没有任何力量,但大群人聚在一起后,发出的声音简直成了PORT的死相。</p>
<p>——就算杀死尤里,就算杀死类人猿,也无法制止PORT的崩坏吧。</p>
<p>不是因为外部的攻击,而是内部出现了龟裂。每当圆桌与他们对抗,那道龟裂都会扩大。仅仅一次攻击,没有任何力量的他们的一条人命,都会关系到致命的破灭。</p>
<p>市民们不久后就会蜂拥到这座楼顶吧。</p>
<p>正当他看来看去寻找逃跑的去处时,眼前的方向忽然发生爆炸。位置是市民们所在的大路正中央。紧接着,BJ听到他们的惨叫和怒吼。</p>
<p>那是醉京的能力?</p>
<p>——要做到这个地步啊。</p>
<p>刚才醉京应该还在进攻伊甸,什么时候折回来了?果然她是尤里的内应。为了在市民的怒火上浇一把油,她刚刚杀了多少人?</p>
<p>——唉,尤里真是干练。</p>
<p>面对PORT,这是成本最小又非常有效率的一击,简直是一枪爆头。</p>
<p>屋顶的门开了。</p>
<p>看到门口出现的PORT市民,BJ毫不犹豫地开了枪。</p>
<p>*</p>
<p>PORT的市民大概占架见崎全体居民的半数——有五百人。</p>
<p>尤里简短的演说后,十五分钟里他们死了十分之一。出现50名死者的争斗在架见崎是很少见的,而因为组织内乱出现这么多死者,这还是第一次。</p>
<p>听到报告后,香屋轻轻闭上眼睛。</p>
<p>——唉,竟然这么简单。</p>
<p>PORT完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该把枪口对准自己组织的人。但这也没办法。据说被BJ狙击后,尤里坠落到PORT的领土上,用负伤的身体保护市民,并且还在指挥。换句话说,被他洗脑的人如今仍在增加。</p>
<p>收到PORT内乱的消息,打进伊甸的Tallyho、醉京和马渊也回到了自己的领土。虽然不清楚Tallyho的意图,但醉京和马渊与尤里串通的可能性很大。这两个人率先镇压市民,在旁人看来完全笑不出来。为了给市民的怒火注入燃料而杀死市民。尤里,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手段也太恐怖了。</p>
<p>目前,战场上仍然在播出莉莉的广播。</p>
<p>——请停止战斗,理解互相厮杀的可怕之处。平稳之国已经做好准备,会保护所有逃进领土内的人。如果很难移动到平稳之国,请去Water建立的新公会,世界和平创造部。我现在也是Water的朋友,会说服她让大家得到合理的对待。各位,请停止战斗。</p>
<p>伴随着莉莉的声音,人们不断死去。</p>
<p>架见崎很小。甚至连身在平稳的香屋,都能听到什么东西毁坏时发出的沉重声响。</p>
<p>「又有五个人死了。PORT的内乱已经停不下来。」</p>
<p>爱丽丝说道。</p>
<p>秋穗去了莉莉那里,所以和香屋待在一起的只有爱丽丝,以及一个名叫玛卡龙的部队会长。</p>
<p>玛卡龙开了口:</p>
<p>「已经有大约六十人逃进了世界和平创造部。对平稳来说,这数字可不能无视呀。」</p>
<p>我才不管呢。才六十人。为什么?其他人也快点跑啊。</p>
<p>香屋从沙发上起身。</p>
<p>「循环就要结束了,在那之前我去休息一下。」</p>
<p>香屋想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很不舒服。</p>
<p>其实他更想和秋穗或者Toma在一起,可现在做不到,那么一个人更好。</p>
<p>玛卡龙朝这边看过来。</p>
<p>「你真的没法阻止尤里的野蛮行径吗?」</p>
<p>怎么可能阻止啊。</p>
<p>「比起我阻止尤里,是尤里杀死我更简单。」</p>
<p>所以香屋没法进一步插手。光是把情报交给Pan就用尽全力,而她已经放弃,所以没希望了。</p>
<p>——真的?</p>
<p>香屋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如果不仅限于和Pan一个人联手,而是和当初的打算一样,找Pan以及尤里双方搭话呢?或者把精力放在尤里身上,与他频繁联络,能不能做到些什么?难道不能更安全地诱导他走另一条战胜PORT的路,以此来减少对PORT市民造成的损害吗?</p>
<p>不,我没有选那条路。香屋想着摇了摇头。尤里未必会听我的话,而且我不会被牵扯进战火当中,那么就没必要主动涉足危险的领域。</p>
<p>可是,大群人死了,现在仍有人不断死去,这一事实让香屋身体发抖。一阵阵吐意从肚子深处涌上来,他勉强咽下吐沫挨过去。</p>
<p>玛卡龙带着笑意说:</p>
<p>「你难道不是也希望PORT的市民里出现死者吗?」</p>
<p>香屋站起身后没有迈步,原地盯着玛卡龙。</p>
<p>他继续说:</p>
<p>「你的能力——『Q&A』。这样一来,那个能力的价值又得到提高。害怕战斗,期待战斗从架见崎消失的人增加了。有不少人联系平稳啊,说下个循环想加入。」</p>
<p>香屋听了摇摇头,但并不是想表达什么意思。</p>
<p>我当然有这个目的。不仅限于这次战斗。弱小和中坚不断脱落,架见崎只剩几个豪强,将来显然要发生大规模战斗。那么就算放着不管,「Q&A」的价值也会提高。</p>
<p>接下来的战斗,要看好战派能比反战派强多少。</p>
<p>「我去休息一下。」</p>
<p>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香屋离开客厅。</p>
<p>*</p>
<p>离循环还剩5分钟。</p>
<p>从某种意义上来说,Ido对烟雾镜打出的最后一张牌出乎意料。他说道:</p>
<p>「我的命,您觉得怎么样?」</p>
<p>烟雾镜不禁笑了。</p>
<p>「这件东西,我觉得你早已经交出来了。」</p>
<p>可以说从他亲自一个人坐上谈判桌的时候起,双方就已经默认了这件事。Ido当然会死。我要高高兴兴地杀了你。这样一来,烟雾镜便会</p><p>成为架见崎最优秀的检索士。</p>
<p>Ido轻轻点头。</p>
<p>「现在,我的合计点数是12万。」</p>
<p>「哦。」</p>
<p>「全额转让给你。」</p>
<p>「还不错,不过。」</p>
<p>Ido的命,和12万P。光是再用一次「再宴」就能获得这个报酬,已经算不同寻常了。但她有更想要的东西。</p>
<p>循环的结束近在眼前,Ido已经没法再去换Pan来交涉,时间明显不够。如果他想救Kido,就只能靠烟雾镜。</p>
<p>「不过,还差一点。比如——」</p>
<p>烟雾镜的话被Ido打断。他的语气变了。</p>
<p>「这种拿命当儿戏的做法,到此为止吧。」</p>
<p>「什么意思?」</p>
<p>「字面意思。我交出了一切啊。正如你所说,我是以舍弃生命为前提坐到了这里。你还想要什么?」</p>
<p>那还用问。</p>
<p>「我想要的,是你的败北。」</p>
<p>架见崎的最强检索士,Ido他难看的下场。</p>
<p>烟雾镜喜欢强大的东西毁坏的情景。比如山崩,比如星星灭亡。那些景象总是很悲惨,越是让人心痛,她心情就越轻快。感觉这就类似于压力大的时候想看悲伤的电影哭个痛快。</p>
<p>所以这次交涉的结局可以说已经确定了。</p>
<p>「Ido,让我说到最后。我打算这么说。比如告诉你不给Kido用『再宴』了,然后看看你是什么表情。」</p>
<p>听了这话,Ido会发怒吗?还是会悲伤?</p>
<p>尽管她心里期待,但Ido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是无奈又提不起劲地盯着她,然后说:</p>
<p>「检索是种特别的能力。」</p>
<p>「没错,所以呢?」</p>
<p>「不理解这个能力本质的检索士,会用点数买来效果。比如看透敌人的其他类能力,或者窃听他人通话之类的效果。」</p>
<p>烟雾镜不懂他想说什么。</p>
<p>但她也不喜欢因为出乎意料的内容显得动摇,于是认真回应。</p>
<p>「我们不一样。如果有点数,会用来提高检索的处理能力。只要有足够水平的玩家和检索能力,就算不获得个别能力,也能实现其效果。」</p>
<p>「嗯,就像是自制程序一样呀。有人说外行用点数买软件,专家则是提升硬件的性能。」</p>
<p>「所以呢?」</p>
<p>「实际上,所有被归为检索的能力——就连其他类能力,都有可能用通常的检索来代替。」</p>
<p>烟雾镜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出声音。</p>
<p>——再宴的效果没法用检索代替。</p>
<p>那是被归为辅助的其他类能力。</p>
<p>但烟雾镜的另一项其他类能力——「伪手」则不一样。用来介入对方终端强行发动能力的「伪手」被归为检索。</p>
<p>Ido说:</p>
<p>「在干扰这么少的环境,单独和我面对面交涉,时间已经超过30分钟,你觉得我会拿不到数据?」</p>
<p>烟雾镜朝自己的终端看去。「再宴」的使用次数的确少了一次。那是让Kido活到循环结束的最后一次「再宴」。</p>
<p>「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个目的?」</p>
<p>「不,有点逞强了,我还是第一次模仿这么复杂的其他类能力。如果可以,更想让你自己来发动能力。」</p>
<p>「哦,真可惜。」</p>
<p>要损失6万P了。</p>
<p>烟雾镜从座位上起身,把准备好的枪对准面前的男人。</p>
<p>「离循环结束还有三分钟。差不多该告别了。」</p>
<p>Ido仍坐在椅子上,连续几次摇头。</p>
<p>「那样不行。如果我死了,圆桌成员更替,恐怕尤里派会超过半数吧。」</p>
<p>「真是意外,你竟然会求人饶命。」</p>
<p>「当然会了,我不想死。人必须时刻想要活下去才行。」</p>
<p>「但是不行。我对PORT的未来没兴趣,而且不管怎样这个组织都要毁了。还有。」</p>
<p>说到这里,烟雾镜笑了。</p>
<p>自己在和Ido的游戏中彻底败了,但心情并不差。这个男人最后也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他展现的成果根本没法用「架见崎的最强检索士」来概括,在烟雾镜眼里简直像魔法一样。</p>
<p>所以,能亲手杀死他是件光荣的事。</p>
<p>「还有啊,你说的一点都不像真心话。」</p>
<p>烟雾镜看不出他打心底想求饶,只是像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样,按剧本念出台词。</p>
<p>「真是遗憾。」</p>
<p>Ido说道。</p>
<p>「没错,我也觉得。真想看到你真心求饶的样子。」</p>
<p>然后再杀了他。</p>
<p>永别了。烟雾镜说道。</p>
<p>Ido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用细小、嘶哑的声音低喃:</p>
<p>「那个孩子说得没错。我打心底爱他们。」</p>
<p>这是什么意思?尽管感到疑问,但烟雾镜没有发问。她露出微笑,带着接吻的心情用力扣下食指。</p>
<p>枪声听起来意外潮湿。那仿佛是离群孤狼的嘶鸣,留下久久回响的余韵。</p>
<p>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从椅子上瘫倒。</p>
<p>但无论那具肉体还是留下的血迹,都会随着接下来新循环的开始而消失吧。</p>
<p>*</p>
<p>在眼前看到人扣下扳机时,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是最爱的儿子。他十四岁时死了,死得像个英雄。</p>
<p>平时在父母眼里,他不是个显眼的孩子。非要说的话不算擅长运动,朋友好像也不多,总是和固定的两三个人玩。此外,他喜欢聊宇宙的话题,有好几本写遥远天体或是行星探测器的书,听说只有理科学得很好。虽然没问过他将来的梦想,但恐怕是想从事和宇宙有关的工作吧。然而他十四岁时死了。救起掉到铁轨上的老人,只有他遇到事故。</p>
<p>Ido、银缘、樱木秀次郎以那个儿子为自豪。</p>
<p>儿子不那么显眼,也不擅长运动,还有些害羞,这些都让我自豪。他不喜欢吃牛肉、胡萝卜和黄瓜,偶尔顽固地自己生闷气一样让我自豪。除了最后因为类似正义感的理由死去之外,他的一切都让我自豪。可为什么他死了呢?如果活下来,明明一定能得到幸福。</p>
<p>在架见崎遇到的那个名叫Kido的青年,和儿子有些相似之处。</p>
<p>两人长相和体格不同。言行举止,以及擅长与不擅长的事也不同。但那双漂亮又细腻,似乎容易受伤的眼神很像。</p>
<p>——唉,Kido。我并不是爱着你啊。</p>
<p>我只不过在他身上看到儿子的影子,单方面带入感情;只是在他身上寻求已经失去的东西的代替品。当他要因为爱或者正义这类无聊的理由死去时,我真的很想尽力去救他,或许这样就能多少安慰自己失去儿子的伤痛,然而今后这个梦想也无法实现了。</p>
<p>事情本该是这样的。</p>
<p>夺过烟雾镜的能力,确定Kido可以活到下个循环。那个瞬间发抖却又安心般的感觉仍然留在指尖。在面对烟雾镜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在想Kido的事情,然后是在电影俱乐部那个公会时共度时间的人。如果Kido死了,很多人都会难过吧。藤永会哭,紫会发怒,Nick会痛苦。自己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们和她们,更何况如果Kido死了,自己内心绝对会受很大伤害。所以Kido必须活下去才行。</p>
<p>关于这份感情的由来,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其基础或许是对儿子的后悔。就算是这样。</p>
<p>「那个孩子说得没错。我打心底爱他们。」</p>
<p>还是可以这样总结吧。</p>
<p>就算是在一切都像是虚构的架见崎,把内心产生的这份感情称之为爱,也没什么不好吧。</p>
<p>枪声应该响了。</p>
<p>但他已经听不到了。</p>
<p>4</p>
<p>在床上,香屋攥紧终端。</p>
<p>——银缘。</p>
<p>到头来,还是没收到他的联系。香屋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以及需不需要现在的电影院——月生的力量。总之,现在只能祈祷Kido平安无事。</p>
<p>唉,我简直太无力了。一直是这样。</p>
<p>从始至终,我只能祈祷。祈祷没有任何人死去;祈祷这个世界不再是人会轻易死去的悲惨之处;祈祷任何人都会正常地对死亡感到恐惧与厌恶。</p>
<p>但,祈祷没什么价值,指望这种事也没有用。虽然没用,但香屋太过无力了。</p>
<p>他蜷起身子,把终端抱在胸前。</p>
<p>只要像这样闹别扭,Toma早晚会出现。</p>
<p>尽管香屋带着这样的预感,但他的期待落空了。</p>
<p>——我想在月末和你慢慢聊一聊。</p>
<p>Toma的信里是这样写的。但,三十一号眼看就要结束,她还是没有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Toma所说的「月末」不是指今天吗?还是说发生了她也没料到的情况,结果被拖住了脚步?</p>
<p>——那么,我</p><p>做到了什么?</p>
<p>依然无力的我,能做到什么?</p>
<p>仔细思考吧,香屋嘀咕道。作为生物,无论力量再怎么柔弱,也只能凭着生来的这副身体活下去。只要不想放弃,就时刻不能停止思考。</p>
<p>钟表的指针再次前进一步。</p>
<p>架见崎逐渐改变形态,迎来下一轮循环。</p>
<p>*</p>
<p>「现在公布结果。」</p>
<p>青蛙说道。</p>
<p>他旁边的猫「砰」地拉开拉炮。另一边的猫头鹰低着头,灵活地用翅膀挡住额头。</p>
<p>香屋自己的反应和猫头鹰相近。他坐在和以往一样的钢管椅子上,皱着眉头盯住青蛙。这态度和想象中相差太大。</p>
<p>「结果是指什么?」</p>
<p>「当然是调查中的那个问题。」</p>
<p>香屋计划中的关键问题——有什么方法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p>
<p>他们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对香屋来说也至关重要。要看他们定的价格是多少点数,或者会不会以「无法回答」来拒绝。所以真希望他们公布时能更郑重一点。</p>
<p>青蛙两手撑住长桌,稍稍探出身体。</p>
<p>「那么,回答您的问题需要的点数——」</p>
<p>「嗯。」</p>
<p>「不明。」</p>
<p>啥?香屋禁不住出声。</p>
<p>「这哪里算是公布结果?」</p>
<p>「经过困难的调查——不如说是一个劲找各种人给麻烦的文件盖章,结果确定了目前『不明』便是正式回答。毕竟得到了结果,明确证明没有任何办法能知道,希望您能夸奖一下我的努力。」</p>
<p>香屋闭上眼睛。</p>
<p>——不明,这结果不够好。</p>
<p>要当成煽动大群人的旗帜,还太弱了。</p>
<p>彻底考虑新计划?香屋心里不是没有这个构想。但至今一路赌下来的事情会适得其反。香屋已经付出行动,把自己的名字和「Q&A」的效果一起宣扬。如果这时候再让周围产生「没能按计划进行下去」「失败了」等等印象就太可怕了。能挽回吗?那只能得到更强大的支持者。比如说,尤里。有理由拉拢他吗?</p>
<p>——不,等等。</p>
<p>青蛙的回答不对劲。</p>
<p>如果对这个问题设上便宜的价格,然后给一个「不明」的回答,那还可以理解。「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有什么方法,不明。」虽然让人烦躁,但就问题和回答来说符合规则。</p>
<p>但这次不一样。回答问题所需的点数本身「不明」,让人搞不太懂。是青蛙刁难人吗?如果不是,反而算是好心。</p>
<p>香屋打开终端。</p>
<p>「可以更换这次的候选问题吗?」</p>
<p>「可以,但希望您快一点。」</p>
<p>这次,香屋准备了以下五个候选问题:</p>
<p>·Toma脱离后,还会有Toma派留在平稳吗? YES/NO</p>
<p>·部队会长中,不爱莉莉的人有谁?</p>
<p>·除了世界和平创造部以外,Toma的其他「朋友」名单。</p>
<p>·运营者「青蛙」正确的职务是什么?</p>
<p>·就算问题内容相同,如果是关于Toma、Ido、Pan进行提问,所需点数有时比关于其他架见崎玩家进行提问时更高。这主要是和「个人信息」有关的问题。 YES/NO</p>
<p>开头两项上次也是候选的问题,所需点数分别是1200P和2500P。这两个都作为和Simon交涉的筹码,已经确定要问了。以此为理由,香屋从平稳之国那儿拿到了8000P。交涉时他原本想要1万P,但被讨价还价减了两千。</p>
<p>第三个——除了世界和平创造部以外,Toma的其他「朋友」名单,这问题恐怕价格不便宜。这次他没打算买,而是准备今后和Simon或者尤里交涉时要价,想先知道需要多少点数,于是加进了候选。</p>
<p>第四个,纯粹是香屋想知道的情报。上次和青蛙交流时明白了青蛙也有「上司」。他其实更想问「架见崎运营者的整体情况如何?」一类的问题,但为了控制点数让自己买得起,于是选了这个问题。至于更进一步的提问,可以等找到资助者之后再说。</p>
<p>最后的问题相当长。听Pan说「我,Ido,还有Water是特别的」时他感到在意,左思右想后的结果,便是选了这个问题。</p>
<p>无论哪个问题香屋都想这次提出来,但听过青蛙刚才的话,又出现了应该更加优先的内容。香屋更换了候选中的最后一个。</p>
<p>·有什么方法能确定「有什么方法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这个问题的所需点数?</p>
<p>虽然读起来有点绕,但如果老实接受青蛙的话,就会变成这样。青蛙说「目前『不明』」。正常来想,就是因为什么不确定因素导致没法设定点数,那么只要把不确定因素排除就好了。或者说,就算只是公开能够排除的可能性,就依然能成为香屋和平稳之国手里举着的旗帜。</p>
<p>「这样就可以了对吧?」</p>
<p>青蛙问道。</p>
<p>香屋听了点头。</p>
<p>和每次一样,青蛙确认过显示问题的五枚卡片,设定点数后传给猫和猫头鹰。再由猫头鹰把卡片送到香屋手上。</p>
<p>看过五枚卡片的内容,香屋笑了。</p>
<p>·Toma脱离后,还会有Toma派留在平稳吗? YES/NO 1200P</p>
<p>·部队会长中,不爱莉莉的人有谁? 2500P</p>
<p>·除了世界和平创造部以外,Toma的其他「朋友」名单。 1万2000P</p>
<p>·运营者「青蛙」正确的职务是什么? 500P</p>
<p>·有什么方法能确定「有什么方法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这个问题的所需点数? 1000P</p>
<p>最后一个问题设了正常的点数,真是太好了。</p>
<p>香屋把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对应的卡片朝向青蛙,问道:</p>
<p>「回答是什么?」</p>
<p>青蛙在椅子上笔直地挺起腰,微微歪过头说:</p>
<p>「就是我能继续做架见崎的运营者。」</p>
<p>大体上理解到这个回答的含义后,香屋咽了口唾沫。——竟然是那种层面的问题吗?</p>
<p>「您有可能不再做运营者吗?」</p>
<p>「没错。现在正在关于这件事举行各种麻烦的会议。说直白点,就是选我,还是选蛇,讨论谁更适合坐在这把钢管椅子上。」</p>
<p>「蛇。」</p>
<p>「没错,蛇。代号『衔尾蛇(Ouroboros)』。吞食自己的尾巴,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围在内的循环。」</p>
<p>「好像规模一下子就大了。」</p>
<p>「因为事情很重要,就像模像样地夸大一下。」</p>
<p>把重要的事说成这种调调,我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p>
<p>见香屋瞪了过来,青蛙继续说:</p>
<p>「总之,如果我败给衔尾蛇,架见崎就不可能再长期运营下去,虽然这只是我的估计。」</p>
<p>「胜负是谁来决定?」</p>
<p>「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您知道吗?」</p>
<p>青蛙说着转向旁边的猫。</p>
<p>猫轻轻摇头。</p>
<p>「大体方针决定了,但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另外还有泉妻发牢骚的事情。」</p>
<p>泉妻——我听说过。</p>
<p>香屋自言自语般小声问:</p>
<p>「泉妻宗一?」</p>
<p>来架见崎以前,运营者发来的邀请函中指定了一栋公寓。那栋公寓里有一间房的主人便是泉妻宗一。记得他也是「架见崎运营委员会」的一员。</p>
<p>但猫摇头。</p>
<p>「不是那个泉妻。」</p>
<p>不是啊?真复杂。明明泉妻这个姓很少见。</p>
<p>香屋拿起下一张卡片。</p>
<p>「那么,您到底是什么人?」</p>
<p>青蛙带着提线木偶的笑容转了过来。</p>
<p>「这和候选问题不一样。按卡片上的问题回答可以吗?」</p>
<p>「好吧,真没办法。」</p>
<p>运营者「青蛙」正确的职务是什么?</p>
<p>青蛙答道:</p>
<p>「对我来说没有职务这个说法。非要说的话,就是Aporia的备品吧。」</p>
<p>备品?这样啊,是这么回事。</p>
<p>见鬼,问题不够多,各种事情都想问一问。</p>
<p>「那么猫呢?猫头鹰呢?蛇呢?我呢?」</p>
<p>谁是人偶?谁是人类?现在在场的有人类吗?还是说只有青蛙是人偶呢?</p>
<p>青蛙的表情没有变化,依然干巴巴地笑着。</p>
<p>「哪个都不是候选问题。如果需要答案,请在下次加进候选。」</p>
<p>唉,没错啊。</p>
<p>不过。</p>
<p>「您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p>
<p>在和蛇——衔尾蛇的争斗中,青蛙在架见崎寻求的东西不是应该和我更贴近吗?</p>
<p>但青蛙摇摇头。</p>
<p>「我的任务,是正常地运营架见崎。」</p>
<p>香屋的嘴角拧歪了。这是笑容。听到这话,尽管身上</p><p>发抖,他还是忍不住笑。</p>
<p>「这次您没要我加到下次的候选问题里呀。」</p>
<p>「这属于简单的闲聊。」</p>
<p>「没错,而且闲聊时没有规则。」</p>
<p>没人会指责这只青蛙的谎话。</p>
<p>「继续处理您麻烦的能力吧。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p>
<p>青蛙说道。</p>
<p>按照计划,香屋说出另外两个问题,然后这次「Q&A」的使用便结束了。</p>
<p>5</p>
<p>秋穗栞在莉莉的房间迎来新一轮循环。</p>
<p>然后,安息日——八月一日。秋穗醒来后听到终端响了。</p>
<p>「秋穗?我是爱丽丝,有急事。」</p>
<p>秋穗喜欢赖床,真希望能再睡上两次回笼觉。</p>
<p>她带着撒气的心情朝终端回答。</p>
<p>「干什么啊?吵死了,莉莉也在旁边呢。」</p>
<p>「就是要向莉莉报告。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了。」</p>
<p>「我不想听。」</p>
<p>「不想听什么?」</p>
<p>「意料外的情况。」</p>
<p>真不想因为这个被叫醒。安息日到底能发生什么?也就是尤里打败PORT吧。</p>
<p>爱丽丝加快语速说:</p>
<p>「香屋步消失了,任何地方都找不到。」</p>
<p>「任何地方?」</p>
<p>「就是说,循环前他应该还在那栋公寓,但现在从卧室里消失了,用检索也找不到。」</p>
<p>秋穗皱起眉头。</p>
<p>「就是说,和Water情况相同是吗?」</p>
<p>「啊?嗯,是啊。」</p>
<p>这算怎么回事,真让人头疼。</p>
<p>「总之请你先尽全力找。」</p>
<p>说完,秋穗再次躺到床上。</p>
<p>旁边的莉莉问:</p>
<p>「发生了什么?」</p>
<p>不知道。现在知道的就只有事情麻烦了。</p>
<p>「发生了神秘的事故,我集中精神思考一下。」</p>
<p>秋穗说完便闭上眼睛。</p>
<p>——香屋消失到哪里去了?</p>
<p>和Toma一样的地方?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两个人吗。</p>
<p>不,恐怕在这件事上花费精力也是徒劳。如果香屋预料到这件事,应该会留下什么线索,就算放着不管,线索也会很快被自己发现。如果没有线索,就说明现在的情况在香屋预料之外,所以想再多也没用。</p>
<p>——那么我的任务就是为香屋回来时做准备,整顿平稳的状态。</p>
<p>香屋。见鬼。如果是他,这种时候会怎么办?</p>
<p>首先必须通知几个人。先是月生。然后,然后是谁?Simon?不如说香屋消失的消息不想让他知道,但毕竟是来自爱丽丝的消息,那肯定已经被他知道了。或者说,这有没有可能是Simon派的阴谋,香屋被他们抓起来了?最糟的情况,是香屋有可能已经被他们杀了。</p>
<p>思路怎么也理不清。</p>
<p>尽管如此,现在不该因为犹豫不决而浪费时间。架见崎正急速变化,必须跟上变化的脚步。</p>
<p>秋穗继续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口说:</p>
<p>「莉莉,我有事拜托。」</p>
<p>「什么事?」</p>
<p>「我会组织会谈,到时候请您参加。出席的人有您和我,月生先生,Simon,还有白猫和黑焦。」</p>
<p>我们失去了香屋,世界和平创造部失去了Toma。</p>
<p>首先该和他们联手,尽可能交换情报。</p>
<p>「知道了。」</p>
<p>莉莉回答的声音微微颤抖。</p>
<p>——对了,莉莉差点被白猫杀掉,还曾被Simon背叛。</p>
<p>这次会谈肯定不会让她有好心情。忘记顾虑她的负担了。话虽如此,现在也没法回头。</p>
<p>——我必须保持冷静。</p>
<p>就算没有香屋的想象力,就算不能选择大胆的方法,还是必须做好保护莉莉的代言者。因为这个孩子和月生是香屋的王牌。</p>
<p>「会谈的事我来安排。莉莉,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请告诉我。」</p>
<p>必须整理思路,理清问题和威胁,找到能极力减少敌人,又能增加伙伴的论点。</p>
<p>秋穗轻轻吐出一口气,内心里先和香屋抱怨了一句。</p>
<p>——别让我这么拼命啊。</p>
<p>我可不擅长这种事,真的。而且秋穗相信,不擅长的事情就不去碰,算是自己的优点。</p>
<p>「总之我去找笔和纸。」</p>
<p>她说着,从床上离开。</p>
<p>因为一直看着香屋,所以秋穗明白,他的战斗总是从笔记上的白纸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