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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话 世界面前难以解决的命题

作者:河野裕 字数:31293 更新:2024-02-22 13:44:00

<p>1</p>

<p>结束和运营者的对话,下一轮循环开始了。</p>

<p>自己又要从平稳之国那栋公寓的卧室中,开始度过下一个八月。</p>

<p>本该是这样才对,但闯进香屋步视野的,却是一名少女的身影。</p>

<p>Toma。冬间美咲。应该是她。</p>

<p>但有好像哪里不对。因为她戴着陌生的耳机?因为她的服装没有模仿那个动画男主角?不对,问题不在这儿。</p>

<p>「感觉好大啊。」</p>

<p>香屋禁不住嘀咕。</p>

<p>按初三学生的标准来说,Toma个子比较高,也显得成熟,但现在眼前的她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感觉一口气长了两三岁。果然初中生和高中生给人的印象相当不同。</p>

<p>听到香屋的话,镜子中的少女小声笑了。——镜子。没错,她映在镜子里。这也是不对劲的地方之一。明明香屋正面看着映出少女的镜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在哪儿。</p>

<p>她开口说:</p>

<p>「终于第一次见面了呀。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冬间美咲。」</p>

<p>「真正的?」</p>

<p>「要是仔细解释,话说起来就相当长了。」</p>

<p>「那你努力解释不就行了。」</p>

<p>突然变出一副成长后的模样,说这才是「真正的我」,简直是随便量产的广告词,香屋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p>

<p>镜中的Toma点点头。</p>

<p>「我确实打算努力一下,希望你能让我按顺序解释。」</p>

<p>【译注:本章冬间美咲使用的第一人称均为「私(わたし)」。】</p>

<p>「当然没问题,请说吧。」</p>

<p>「首先,现在你在这里。」</p>

<p>她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右耳——准确说是上面的耳机。香屋听到「嗒、嗒」的声音。</p>

<p>「那我的身体哪儿去了?」</p>

<p>「暂时消失了。总不能留在架见崎吧。」</p>

<p>「这么简单就消失可够让人头疼的了。」</p>

<p>「并不简单——本以为是这样,不过实际上确实挺简单的。」</p>

<p>「什么意思?」</p>

<p>「要带你出来有点麻烦,结果牺牲了在那边的二十天,但没想到申请时很顺利地通过了。看来运营者对我的任性相当宽容。」</p>

<p>每句话之间太跳跃了。感觉隐约能理解,但香屋不想不经确认就自认为明白。</p>

<p>「你说的『那边』是架见崎对吧?」</p>

<p>「是的,没错。」</p>

<p>「那这里是哪儿?」</p>

<p>「多少无视些认识上的差异,用最简单方式来表达,就是现实。」</p>

<p>「总感觉这措辞有点不痛快啊。」</p>

<p>「因为我觉得架见崎也是现实的一部分。不过如果谈起这方面的价值观,那话说起来可就真的长了。」</p>

<p>算了,也好。</p>

<p>对香屋来说,把架见崎和现实区别来谈并不别扭。</p>

<p>「不过,为什么你会在现实里?」</p>

<p>「因为我非常普通地活在这个世界啊。」</p>

<p>这是怎么回事。</p>

<p>就是说。</p>

<p>「你没有死吗?」</p>

<p>不,果然还是奇怪。虽然香屋没有亲自参加,但当时她家的确办了Toma的葬礼。如果她没死,干那种蠢事有什么意义?</p>

<p>视野左右摇晃,他意识到是Toma在摇头。</p>

<p>「我的确死过一次,自己也这么想。哪怕那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p>

<p>香屋又听不懂了。</p>

<p>思考Toma话里的意思时,她从视野中消失了。也就是说她从那面大镜子前走开了吧。</p>

<p>随之出现的,是床,窗户还有书架。看到窗外的景色,便知道现在是黄昏。但那副景象只停留了一瞬,视野继续移动,这次出现在正面的是学习桌,看来她坐在了桌前。桌上有笔筒,词典,还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汽车模型之类的东西。用汽车模型做装饰,完全是Toma的风格。</p>

<p>「接下来我打算花很长时间来做自我介绍。」</p>

<p>「嗯。然后呢?」</p>

<p>「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你对架见崎理解到了什么程度,说不定有不少地方可以省略。」</p>

<p>说得可真随便。</p>

<p>香屋叹了口气,然后回答。</p>

<p>「对不知道的事请,就不要半懂不懂又自认为明白,这是我基本的态度。」</p>

<p>「但你不喜欢浪费时间对吧?」</p>

<p>「要看情况。必须抓紧时间吗?」</p>

<p>「当然了,这之后还打算和你约会呢。」</p>

<p>「希望你把那个计划省掉。」</p>

<p>话虽如此,香屋也一样没有多少时间。现在,架见崎怎么样了?尤里的计划本质应该在今天,也就是安息日。</p>

<p>她说道:</p>

<p>「好啦,快回答,架见崎是什么?」</p>

<p>香屋不禁按住额头。明明现在没有肉体,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仍感觉手碰到了额头,让他有些不舒服。</p>

<p>「其实我一开始就有种假说。」</p>

<p>「嗯。」</p>

<p>「但现在,那个假说从根本上动摇了。因为假说的基础是我觉得本来死了的你可能存在于架见崎。」</p>

<p>「总之先说说看。」</p>

<p>香屋轻轻吸了口气,但恐怕他眼下并没在呼吸。</p>

<p>他想起以前,在课堂上学到人体构造时莫名静不下心,特别是靠心脏跳动让血液在全身循环这点。把那么重要的功能交给自然长出的肌肉,让他放不下心,害怕心脏会不会在下一刻罢工。真希望人体是更神秘、更结实的东西。</p>

<p>香屋咽下和当时相似、但比当时浓厚一百倍的胆怯心情,然后回答:</p>

<p>「按我的预想,架见崎是某种数据上的世界,被叫到那里的我们不过是原版的复制体。」</p>

<p>那个由五千米见方面积分隔的世界上,特殊能力理所当然般存在,实在不可思议。况且本该死了的Toma都在那里,再怎么开动想象力,也没法相信那里和现实世界连在一起。</p>

<p>「对这个假说还有补充。运营对我的两个问题设了所需点数。一个是『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我活着吗?』另一个是『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香屋步活着吗?』前者点数是10万P,后者150万P。」</p>

<p>「也就是说,运营者对你和香屋步有不同的处理方式。」</p>

<p>「嗯。而且比起『我』的情报,『香屋步』的情报更有价值。」</p>

<p>于是,香屋决定了看待架见崎这一世界的态度。</p>

<p>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能,但香屋和秋穗被那份邀请函叫到公寓时,会不会「被复制了人格」呢?其他在架见崎战斗的人们,会不会都是从原版复制而来的人格?</p>

<p>如果是,那么Toma会出现在架见崎也就可以理解。在本人死前复制,那么本人死后复制体还能继续活下去。无论前提再不着边际,理论上也说得通。</p>

<p>「就是说如果按照预想,你不是真正的香屋步,只不过是靠复制粘贴创造的对吧。」</p>

<p>Toma的声音莫名细弱,看来她有些紧张。</p>

<p>「嗯,之前我还挺有把握的。」</p>

<p>在看到现实中成长到高中生模样的Toma之前挺有把握。倒不是说她活着与香屋的推测矛盾,但知道推测的出发点——有死者存在的世界这一前提是假的,果然让他感到混乱。</p>

<p>「不过,我不明白啊。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推测,你——」</p>

<p>「嗯,我怎么了?」</p>

<p>「从通常的定义来说,你就不是生物。」</p>

<p>「没错啊。」</p>

<p>「然而,你还能继续做你自己吗?」</p>

<p>「不懂你在问什么。」</p>

<p>「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生命,却还能执着于活着?」</p>

<p>香屋皱起眉头。</p>

<p>他当然想过Toma说出的疑问。如果自己只是一份复制品,那活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但。</p>

<p>「那种事想再多也没用。」</p>

<p>活着的意义,或许还不至于称之为觉悟。</p>

<p>感觉自己只不过是无可奈何地放弃去思考了。</p>

<p>——尽管如此,我的的确确就在这里。</p>

<p>就算我只存在于数据之中,只要我相信自己是香屋步就行了吧?就算一切都只由0和1罗列而成,也可以把不想死的念头称之为感情,不是吗?哪怕再怎么被谁否定,我一样可以相信自己是生物,努力活下去。</p>

<p>Toma轻声吐出一口气,似乎笑了。</p>

<p>「步你总是逃避这个问题。也就是说,逃避回答活着的意义是什么。」</p>

<p>「因为想也没有意义。」</p>

<p>「但还是必须思考。你是香屋步,是我的理想。」</p>

<p>「你要给我强加什么东西?」</p>

<p>我才不管Toma的理想呢,是什么都无所谓,真的。</p>

<p>擅自给我下定义真头疼。</p>

<p>「我只是我,哪怕不符合你的期待,或者对你来说是个无聊的人也一样。不,哪怕我不是真正的人类,只是一份数据也一样。」</p>

<p>「不对。你一直在满足我的期待。」</p>

<p>「我</p><p>才不管呢。我有我的思维,有我自己的价值观,你少擅自对我抱着什么梦想了。」</p>

<p>「不对啊。步,不是这样啊。」</p>

<p>Toma连续两次微微摇头,然后开口说:</p>

<p>「告诉我啊,香屋步。对你来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p>

<p>Toma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忍耐寒冷般颤抖。那声音和她一点也不相称,然而说出的问题却与动画《Water与Biscuit的冒险》中多次重复的那句话很像。</p>

<p>「我最喜欢那部动画了。」</p>

<p>真的。在内心重要的位置,始终放着Water的台词。</p>

<p>所以,那就是全部的回答了。</p>

<p>——活着是为了什么?</p>

<p>有人问道。</p>

<p>而每次主角都说出同样的回答。</p>

<p>——连这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死。</p>

<p>换句话来说。</p>

<p>「活着的意义,根本用不着特意去找啊,只要一天天活下去,早晚会明白,而且是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不会有什么戏剧性。」</p>

<p>「为什么?」</p>

<p>「因为无所谓答案是什么。」</p>

<p>况且问题本身就很奇怪。什么叫「活着是为了什么」啊。</p>

<p>有谁能决定答案?国王说了什么那就是对的?神说了什么那就是对的?不是吧,能决定活着的意义的,只有那一个人,不是吗?</p>

<p>「到头来,活着的意义只能自己决定啊。那么只要自己接受,那就是正确答案了,其他任何回答都是错的。无论对方再了不起,无论对方再有智慧,只要他说的答案不能让自己接受,就只能摇头否定。这种自由就是活着吧。」</p>

<p>自己的意义靠自己决定,这就是活着。</p>

<p>自己的意义只能靠自己决定,这就是活着。</p>

<p>所以无论被Toma强加怎样的理想,香屋都不在乎。他要随自己的想法自由地活下去。哪怕没有身体,哪怕感情是人工的产物,只要坚信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放声大喊我现在活着。</p>

<p>Toma似乎低着头,所以香屋只能看到学习桌。她继续沉默了很久,终于阴郁地轻声说:</p>

<p>「唉,你终于回答我了呀。」</p>

<p>「这些话哪有什么意义?」</p>

<p>「全部都有意义啊。全部。」</p>

<p>Toma的声音始终带着悲剧色彩,让香屋莫名疑惑。</p>

<p>——你别同情我啊。</p>

<p>想和Toma说这句话不是逞强,也不是发怒,只是听到她难过的声音时心里不好受。</p>

<p>当然不是说自己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一切。我不是人类,只是一份数据,这事没那么容易接受,但我也没有为此发愁。就算现在多少有些动摇,再过不久就不会在意了吧。所以别擅自因为我的事难过啊,不然反而是给我添麻烦。</p>

<p>本想这么说,但先开口的是Toma。</p>

<p>「由我来代替运营者回答你的两个问题吧。接下来我们来对一下架见崎的答案。」</p>

<p>香屋好不容易才转换思维。</p>

<p>「帮大忙了,能节省点数。」</p>

<p>以前自己就不太懂安慰Toma时怎么做才好,不过就算安慰别人一样。</p>

<p>所以能靠确认事实来结束这个话题,真是帮了大忙。</p>

<p>Toma说:</p>

<p>「首先是第一个。『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你活着吗?』答案是NO。正如你的推测,你只不过是原版香屋步的复制体。」</p>

<p>「嗯,我想也是。」</p>

<p>听人明确断言之后,总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在了胸口,香屋有一点想哭了。但这种事根本不至于让人绝望。无论由有机物构成还是由无机物构成,我还是我。</p>

<p>「然后是第二个。『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香屋步活着吗?』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果然也是NO。」</p>

<p>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p>那我是谁?那个我相信是我、与Toma和秋穗共度时光的我到底是谁?</p>

<p>「我爱你,胜过世界上的所有人。你比任何东西都更美,也更帅气。你就是我的理想。因为这是当然的吧?」</p>

<p>视野再次变换。</p>

<p>她坐在椅子上改变方向,镜中映出她的身影。</p>

<p>Toma。冬间美咲。</p>

<p>她的模样比香屋记忆中成熟了不少,脸上有些软弱而疲惫地笑着。这样的表情香屋很陌生。如果是平时,无论悲伤还是愤怒,她的眼里都不会失去光辉。</p>

<p>看着她这幅模样,香屋总觉得心里相当不踏实,就像是年幼的孩子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泣,又像是至今一直相信的什么东西崩塌般出现日食的天空,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镇静。</p>

<p>她仍然一脸无力,带着哭腔说:</p>

<p>「现在来向你证明绝望吧。」</p>

<p>「这算什么意思啊?」</p>

<p>「是我创造了你。」</p>

<p>她从椅子上起身,向镜子踏出一步,探出身子。那样子仿佛是要接吻,但没有闭上眼睛。</p>

<p>香屋的视野完全被镜中的她所占据。</p>

<p>「从一开始,你就是我创造的。不是从你到架见崎之后,就连你相信是现实的世界也一样。香屋步作为我的英雄而生。作为符合我理想的英雄,有一天忽然出现在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p>

<p>真不想听懂她的意思。</p>

<p>但香屋步准确理解了冬间美咲的话。</p>

<p>啊,那么我——</p>

<p>香屋步——</p>

<p>「你决定不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因为无论你如何认可自己的人生,都是我设定的结果。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权利自由决定自己的生活。」</p>

<p>我不想听这种话。</p>

<p>但现在,自己没有能堵住耳朵的双手。</p>

<p>作为冬间美咲的理想而诞生的AI不知道自己是AI,他有知性,有想象力,有意志和自我,但没有肉体,只好在数据上闭上眼睛。</p>

<p>在只给视觉信息加上「闭上眼睛」的变量后带来的黑暗中,再次传来她的声音。</p>

<p>「首先我必须向你道歉。那是自杀啊。在你所在的世界——你相信是现实的世界,正是我设定了自己会在十五岁时死去。虽说事到如今道歉可能没有意义了。」</p>

<p>但对于被命名为香屋步的虚拟人格来说,这句话有重要的意义。</p>

<p>——我说Toma,这是真的吗?</p>

<p>告诉我啊。</p>

<p>就连那时我的眼泪和怒火,都是你设定的结果吗?</p>

<p>「对不起。」</p>

<p>Toma说道。</p>

<p>2</p>

<p>冬间美咲第一次体验「Aporia的世界」,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p>

<p>除开青蛙,她对Aporia没什么好印象,但带有消极的兴趣。父亲因此而死,世界也因此彻底改变,这让她没法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无视Aporia。</p>

<p>另一方面,她又不打算在Aporia的世界过上几十年那么久。原因单纯是感到担心。离开那个世界后,会不会连自己都会死去?如果冬间诚的女儿在用过Aporia后自杀,就又要闹出不小的事情,这一想象让她痛苦。此外还有更现实的原因,让她必须在暑假期间结束Aporia的体验,所以也不能拖延太久。</p>

<p>冬间没有考虑太多,便决定在那个世界度过八岁到十五岁的时间,也就是小学二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七年。事后想来,这或许是因为八岁到十五岁正好是Aporia诞生到父亲死去的时期吧。</p>

<p>使用Aporia,可以体验理想的人生。</p>

<p>在那个世界可以随心所欲。比如成为世界最出名的音乐家;成为运动员打破世界纪录;成为大富翁;成为天才;得到理想的恋人,共筑幸福的家庭。</p>

<p>此外,「理想的人生」几乎可以自动设计。Aporia可以演算使用者自身的喜好,提供最合适的一生,不需要详细列举所有喜好来定制。就好比是来到魔法餐厅,点菜时只要说「我现在想吃的东西」,就真的能端来自己最想吃的菜品。</p>

<p>对此,冬间花功夫限制了Aporia的功能,免得那个世界太过漂亮,也免得人生变得太过理想。她决定在和现实没有太大差别的世界体验八岁到十五岁的生活。</p>

<p>尽管如此,冬间还是在那个世界加进了自己「任性的想法」,一共有四点。</p>

<p>第一,在那个世界父亲没有开发Aporia。</p>

<p>第二,自己会在15岁时病死。</p>

<p>第三,香屋步的存在。也就是冬间与他理想中的英雄相遇,成为亲密的朋友。</p>

<p>然后还有第四点,是秋穗栞。</p>

<p>Aporia有很多选项。可以保持现实世界的记忆继续体验那个世界,也可以在失去记忆的状态重来一次人生。冬间选择了后者。她设定自己忘记现实进入Aporia,但离开时会记得里面发生的事情。理由单</p><p>纯是觉得重新从八岁开始体验时,如果还带着如今十七岁的记忆就太难熬了。</p>

<p>明明没有设计得太过理想,Aporia的世界仍然让她过得舒适。</p>

<p>父亲人有些怪,而且工作忙碌,但足够温柔,母亲的精神也没有垮掉,三人组成了幸福的家庭。在学校里,她和香屋步以及秋穗栞相遇。两人都很有魅力。特别是香屋步。他胆小,不擅长社交,体格矮小柔弱,却比任何人都帅气。他聪明,固执,不愿放弃,又很温柔。对冬间美咲而言,他比谁都像英雄,是她打心底憧憬的人。</p>

<p>那里的确有另一次人生。</p>

<p>Aporia没有出现,所以就算社会技术没有飞跃性进步,仍然坚实安定。在那个虚假的世界,冬间美咲在舒适的人际关系中成长,过得非常幸福。</p>

<p>但,使用Aporia时有限制。</p>

<p>每天最多用八个小时。因为这一规则,每和香屋他们度过一百天,冬间就要回现实过十六个小时。</p>

<p>每当在现实中醒来,冬间总会感到疲倦而空虚。她没有对Aporia感到愤怒,只是Aporia的世界舒适又愉快,她甚至愿意把那边的生活当成真正的人生。</p>

<p>随着一天天过去,情况愈发严重,变质。现实中的两周过后——在Aporia里度过近四年时,她开始觉得现实像噩梦一般。等待下次使用Aporia的短短16小时都很难耐,于是拉紧窗帘独自在屋子里熬过时间。</p>

<p>——啊,这的确会想死啊。</p>

<p>冬间也感觉到了。</p>

<p>只要继续沉浸于Aporia,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觉得那里的生活比现实更重要。冬间并不是想成为香屋步的恋人,真的。但就算今后有了这个愿望也没什么奇怪。和他结婚,组成家庭,留下子孙,安详地死去。她想象不到那之后在现实中醒来,自己还会想做什么。很可能已经足够满足,然后痛快地选择死去,而且她不觉得那样算是不幸。Aporia的确是优秀的机械。只是一旦想到自己死后报纸的版面会变成什么样,就禁不住烦躁。</p>

<p>另一方面,对Aporia中自己设定的世界,她又感到后悔万分。</p>

<p>——唉,为什么。</p>

<p>为什么我要选择在那个世界死去?</p>

<p>为什么我选择了仅仅到15岁就要结束的人生?</p>

<p>真的很对不起香屋步。如果他知道真相,一定会打心底发怒吧,或许再也不会原谅我。因为在他诞生前,我就已经背叛他,站在我自身理想的对立面表示否定。会这样做真的只是因为一些漠然的理由。</p>

<p>然后,在即将迎来最后一百天之前。</p>

<p>冬间美咲得知了青蛙的现状,还有架见崎的事。</p>

<p>*</p>

<p>「首先我必须向你道歉。」</p>

<p>冬间对他说道。</p>

<p>「那是自杀啊。在你所在的世界——你相信是现实的世界,正是我设定了自己会在十五岁时死去。虽说事到如今道歉可能没有意义了。」</p>

<p>对不起。</p>

<p>冬间发自内心地道歉,香屋却什么也没有回答。</p>

<p>也难怪。这件事上道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事到如今,他的痛苦和我的悔过应该完全不在相同的层面,再怎么道歉也只是自我满足罢了。</p>

<p>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法保持沉默,继续说道:</p>

<p>「这么自私,真的很抱歉。我的想象太贫乏了。但无论是创造你,还是与你相遇,我都没有后悔。和你待在一起很幸福,哪怕现在也一样。」</p>

<p>冬间美咲打心底相信香屋步是人类,相信他的诞生方式只不过和其他生物有些不同,但他有自己的意识,也有感情。</p>

<p>不过这话实在说不出口。</p>

<p>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在他看来都像是诅咒一样。就算他完全认为自己是人类,那也不过是「就是这样设定的」,而且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事实。</p>

<p>无论怎样失望与绝望,香屋步都能克服吧。</p>

<p>作为冬间美咲的理想而诞生,他只能那么做吧。</p>

<p>——唉,我做的事情简直太残酷了。</p>

<p>我爱着香屋步。</p>

<p>创造他的时候一定也是带着同样的心情。</p>

<p>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爱。</p>

<p>冬间终于听到他的声音。那声音果然不愉快,又一如她的理想般温柔。</p>

<p>「要是你真觉得抱歉,就别再死了。」</p>

<p>「嗯,我会的。」</p>

<p>「考虑也没用的事,现在就不考虑了,我更想了解这边的世界。」</p>

<p>「知道了,去外面走走吧。」</p>

<p>胸口好痛,既痛苦又幸福。</p>

<p>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和香屋走在现实的世界。</p>

<p>3</p>

<p>第一次看到的「现实」,和香屋至今相信是现实的地方没有太大差别。</p>

<p>Toma离开家后走到车站,换乘了三班电车。窗外的街市很漂亮,沉稳而平庸。</p>

<p>在那期间,Toma讲起了Aporia的诞生,功能以及随后带来的社会变化。香屋还有点不安,不知道戴着耳机嘀嘀咕咕的她在旁人看来会不会显得奇怪,但好像白担心了。在这个「现实」中,和耳机型的便携式Aporia对话似乎毫不稀奇,更何况几乎没有「在周围看Toma的人」。现实中人很少,或许这是和香屋所在的世界相比最大的不同。</p>

<p>「Aporia诞生后,自杀人数迅速增加,是10年前的15倍。」</p>

<p>Toma说道。</p>

<p>「尽管如此,这个国家每年选择自尽的人也不到三十万,所以人口并没有迅速减少,年老病故的人数要多得多。至于外出的人少,原因可以说是Aporia改变了工作方式,还有基本的消费行动。」</p>

<p>「也就是说,一切都可以在Aporia里解决?」</p>

<p>「是呀。比如说开服装店,如果挪到Aporia里,就不用像现实那样出现店面和装潢的开销,连店员都能交给AI。买衣服的人也是。如果愿意只在Aporia里面体验,就可以免费穿到各种衣服,某种程度上满足自己的欲望。」</p>

<p>「可是,职业设计师考虑的款式也不都能免费用的吧?」</p>

<p>「现实中人们能想出的设计,Aporia一样能想到。当然也有人认为那算现实中的人创造的,不如说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但那些人也不怎么抵触在Aporia试穿后从网上买。另一方面,开实体店的品牌在减少,所以只能顺应环境了。」</p>

<p>「那经济发展好像不乐观啊。」</p>

<p>「嗯,不乐观。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但我对本质方面态度乐观。因为Aporia这项发明可以把人类从所有经济活动里解放出来。」</p>

<p>「在数据的世界吃东西没法果腹,而且在现实世界也需要床和卧室吧?」</p>

<p>「Aporia这种机器可以获得三百年后的技术呀。无论农作物的品种改良,还是至今难以养殖的鱼类要如何养殖,全都由Aporia提出了自动化的方案。实际上,现实中恐怕已经有了完全不需要人类工作的技术。」</p>

<p>「现在看到的情况和我知道的现实好像没有太大差别。」</p>

<p>「嗯。现在还留给人类的工作,就是一心验证Aporia的正确性了。进行核实,接受结论,与反对意见对抗,逐渐改变社会的形态。有人说验证的过程可能要持续八十年左右。」</p>

<p>「就是说要接受Aporia一年里得到的成果,需要花费人类的八十年?」</p>

<p>「我觉得实际上会更快。正如你所说,经济活动正渐渐崩溃,人们会不再有余力怀疑Aporia。所以就算现在,要把Aporia全都毁掉的意见还是少数派。」</p>

<p>「简直像梦一样啊。」</p>

<p>「对你来说,那是好梦?还是噩梦?」</p>

<p>「当然是好梦,好得让人恶心。」</p>

<p>Toma在一座大型车站下车,车站面朝东京湾。</p>

<p>离开车站后,她走到一座整洁漂亮的海边公园。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建筑的灯光在水面反射,映出梦幻般的光辉。Toma摇动脑袋,便能看到变换着颜色发光的摩天轮。明明这里像主题公园一样,人却不多。是不是众人已经忘了这副景色的价值?还是说Aporia提供的景色比这更美?</p>

<p>Toma说:</p>

<p>「正如Aporia的名字,它把难以解决的命题摆在人类面前。也就是说,如今能够多次体验理想中的完美人生,在这样的世界一直活下去有多大意义。」</p>

<p>如此一来,关于架见崎的由来就很明显了。</p>

<p>「就是说A</p><p>poria自身开始寻找那个命题的回答了吧。」</p>

<p>随着视野摇晃,香屋知道Toma轻轻点头。</p>

<p>「冬间诚——也就是我的父亲,你也看到过那个人给Aporia选择的标志。外面是个卵形的椭圆,又像是数字零,里面画着模仿生命螺旋的曲线。那是Aporia的象征。」</p>

<p>第零类的假象。</p>

<p>那个为活着找到价值、对生物来说本是理所当然的偏见。</p>

<p>「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那个命题了呀。」</p>

<p>「肯定是吧。可是父亲已经死了。」</p>

<p>「是什么原因?」</p>

<p>「不知道。总之,Aporia股份有限公司——运营Aporia的公司好像认为要得出那个命题的答案,必须要有父亲。或许,他们是想解开父亲给Aporia在功能上设下的限制,让Aporia自己找到第零类的假象。」</p>

<p>「那个功能上的限制,其他人没办法处理吗?」</p>

<p>「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概很难吧?因为实际上还没人做到。」</p>

<p>「那可一定要让你的父亲负起责任。」</p>

<p>「嗯。所以他们决定先让Aporia把父亲做出来,就是做一份思维方式和父亲完全一样的AI。不过已经有原型了。」</p>

<p>因为听Toma说过,连香屋也知道。</p>

<p>由他自身制作,模仿自己的AI。</p>

<p>「那就是青蛙吗?」</p>

<p>「在Aporia创造的众多虚拟人格中,他是特别的,因为父亲把他调整得和自己相似。而且,以找到第零类假象为目的的他所提出的方案,就是运营架见崎。」</p>

<p>「为了找到生命的价值,创造了一味互相厮杀的世界?」</p>

<p>「大概吧。在人们利用Aporia体验各种理想的人生期间,诞生了各种各样的虚拟人格。运营者在其中找到有特点的人格,复制后放进了架见崎。」</p>

<p>就是说,为了找到第零类的假象,他们开始让众多虚拟人格交战,进行深度学习(Deep Learning)。被定为战斗规则的,就是架见崎。</p>

<p>「大家都是人造的产物对吧?秋穗也是。」</p>

<p>「只有一部分嘉宾例外。」</p>

<p>「你,银缘先生,还有Pan。」</p>

<p>「嗯。」</p>

<p>「这些嘉宾是怎么选的?」</p>

<p>要说Toma,多少能理解。毕竟是冬间诚的女儿,立场还挺特别吧。而且关键的那只青蛙原本是为Toma做的,和她相处过很长时间,所以Toma不难拿到嘉宾名额。但另外两人就不太清楚了。</p>

<p>在通向类似教会的建筑的栈桥途中,Toma停下脚步,两手放在栏杆上,探出身体说:</p>

<p>「Pan真正的名字叫泉妻紬。」</p>

<p>泉妻。青蛙——不,是猫来着?总之是运营者提过的名字。</p>

<p>「我到架见崎之前见到的也是泉妻先生对吧,虽然好像和Pan不是同一个人。」</p>

<p>「你见到的是哥哥。那个人和Aporia的运营有关,和Pan——紬小姐也不是没有关系,不过现在不重要,就略过吧。」</p>

<p>「别擅自省略啊,重不重要是我来判断。」</p>

<p>「我也不是随便就能把别人的事到处说啊。」</p>

<p>「没什么不好的吧?对方只是个AI。」</p>

<p>「你内心真够坚强啊。」</p>

<p>「不是你把我做成这样的吗?」</p>

<p>「不管怎么说,想知道就去问本人吧。在Aporia里面,不允许公开人类在现实中的私人信息。」</p>

<p>关于这件事,香屋也多少有所预料。</p>

<p>因为Pan为了让他看懂,实际演示了信息管制的效果。</p>

<p>「对信息的管制,还有其他的吗?」</p>

<p>「嗯。用你所了解的游戏来考虑就很好懂了。比如著作权,设计权还有商标之类的要求特别多,没得到许可的东西会被排除掉。Aporia世界的缺点,就是如果哪件东西所属的公司没签广告协议,就会被换成代替品。」</p>

<p>虽然惊讶他们连这种事都要在意,但如果现在的社会上忽然出现Aporia一样的东西,的确会发生各种不值一提的问题。说起来,Pan在身为Mono的时候,曾说过那个名字来自于橡皮,但香屋从没听过Mono牌子的橡皮。</p>

<p>偏到很远的话题被Toma强行拉回正轨。</p>

<p>「紬小姐是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开发部员工。」</p>

<p>「原来如此,就是为了协助运营者才会在架见崎?」</p>

<p>不对。虽然禁不住说「原来如此」,但Pan完全是给香屋另一种印象。她到底怎么协助运营了?在香屋看来,她更像是在一门心思偷懒。</p>

<p>Toma小声笑了。</p>

<p>「其实有不少人在质疑青蛙,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我父亲把青蛙做得像自己时有多认真。」</p>

<p>「也是,毕竟原本是给你当玩具的。」</p>

<p>「他无疑是优秀的AI,发言也经常有父亲的风格,但终究只是以初期Aporia开发的东西为基础,可能并不完美。」</p>

<p>「这样啊,所以呢?」</p>

<p>「从以前起,他们就想用最新的Aporia从零开始重新开发冬间诚AI,项目名叫Project·Ouroboros,感觉是本想装装样子,结果起的名字反而土气。」</p>

<p>衔尾蛇(ouroboros)。围住世界,吞食自己尾巴的蛇。那像是数字零,也像是卵的形状。</p>

<p>青蛙曾说过。</p>

<p>——如果我败给衔尾蛇,架见崎就不可能再长期运营下去。</p>

<p>原来是这么回事吗。由哪一个「再现出冬间诚的AI」掌握架见崎的运营权。青蛙,还是蛇。原来分歧在这里。</p>

<p>「紬小姐是衔尾蛇开发组的主要成员啊,她肯定是为了调查青蛙,或者说是为了观览才会来架见崎。」</p>

<p>「但青蛙的意思好像是要和蛇争斗。」</p>

<p>「嗯。所以目的说不定是考察敌情。她打算尽最快速度把蛇导入架见崎。」</p>

<p>那会变成什么样?运营者分成两组?</p>

<p>心里没有清晰的想象,不知道要靠什么标准来判断青蛙和蛇谁更优秀。</p>

<p>「如果蛇来到架见崎,会怎么样?」</p>

<p>「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毕竟我只是开发者的女儿。」</p>

<p>唉,也是。</p>

<p>话虽如此,感觉根据青蛙和蛇争斗的结果,今后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为了满足香屋的胜利条件——今后也把架见崎长期运营下去,真希望想办法让局势变得对青蛙有利。</p>

<p>Toma说:</p>

<p>「顺带一提,我打算帮蛇。」</p>

<p>这么过分的事竟被她说得不以为然。</p>

<p>「等等,你不是青蛙派的吗?」</p>

<p>「虽然我非常喜欢他,但没办法呀,我的目的是让人们认同你就是生命的假象。」</p>

<p>太莫名其妙了。</p>

<p>香屋用力皱起根本不存在的眉头。</p>

<p>「不说别的,生命的假象到底是怎么回事?」</p>

<p>他知道那是Aporia带来的问题。说世界上众人怀疑活着的价值,不是不能理解。Aporia的态度是想靠证明生命的价值来解决问题,这也不错,连香屋自己也这么想。但要说生命的假象,也太模糊了。</p>

<p>「这个谁也不知道。」</p>

<p>「没错,我想也是。所以在我看来,这一切全都蠢得要命。」</p>

<p>「但是有推论。我在想那会不会是故事。」</p>

<p>故事?靠故事能让众人确信活着的价值?</p>

<p>香屋没法说「太扯了」,或者是「开什么玩笑」。</p>

<p>因为正是一个故事成了香屋自身思考的基础,对作为冬间美咲的理想而诞生的香屋步来说,那个故事也是他的理想。</p>

<p>他轻声说出浮现在脑海中的标题。</p>

<p>《Water与Biscuit的冒险》。</p>

<p>就社会评价来说,这是部失败作品,但对一部分粉丝,对香屋,Toma和秋穗来说却是部打动人心的作品,为他们指明人生的方向。</p>

<p>「你打算创造那样的东西吗?让其他人和我们当时看过后一样,也有相同的感受?」</p>

<p>创造同样悲伤而痛苦,却又笨拙地不停喊着要人活下去的故事。</p>

<p>「你是我的主人公呀。所以其实应该由你来自称Water。不过什么名字都可以对吧?香屋步也是个好名字。」</p>

<p>「你要做反派,就是因为这个?」</p>

<p>「至今架见崎失败过七次,这是第八次了。不能再重复过去的失败。仅仅让强大的人获胜,架见崎就没有意义。必须有打动人心的故事才行。我是当真要践踏你活下去的意志啊,就为了看到帅气的你彻底把我打倒。」</p>

<p>这算什么意思。</p>

<p>不过,我终于懂了。</p><p>——所以Toma才会把我叫到这里。</p>

<p>她朝我扣下扳机,把我最根本的部分,把至今我完全没必要怀疑的观念打得粉碎。目的是为了证明绝望,为了确认她自身的理想能不能战胜绝望。</p>

<p>这故事也太恶毒了,没有任何人得救,一切都仿佛只是被卷入神明独自开始的游戏。</p>

<p>Toma微微抬起头。</p>

<p>「银缘先生作为嘉宾进入架见崎,理由肯定也是这个。他是负责《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导演与剧本的樱木秀次郎,所以能得到参与架见崎的权利。」</p>

<p>「不是你推荐的吗?」</p>

<p>「不是。父亲在死之前不久曾留下笔记,说他找到了第零类假象的线索。」</p>

<p>「然后呢?」</p>

<p>「那句话后面还有两行潦草的字迹。」</p>

<p>接着,Toma说出那两行的内容。</p>

<p>第二十五集,一切的死都是罪过吗?</p>

<p>最后一集,生命的主题</p>

<p>不知为什么,一阵类似恐怖的感情让香屋脸色发青。</p>

<p>然而他又感到激动。香屋打心底爱着《Water与Biscuit的冒险》。</p>

<p>Toma安静的声音继续说:</p>

<p>「那部动画原本是在这边——真正的现实里诞生,而不是你生活的世界呀。不过其他部分都和你记忆中一样。明明是那么棒的作品,从商业角度却很难说是成功。听说本来打算出二十六集,却砍掉两集成了二十四集。」</p>

<p>没错,这我也很清楚,甚至知道被删掉的两集是什么标题。</p>

<p>虽然只是粉丝间的传言,但刚刚她说出的正是传说中的第二十五集与最后一集的标题。</p>

<p>「那两集,你看过吗?」</p>

<p>「没有,只知道标题。」</p>

<p>那么,她的父亲——Aporia的开发者看过吗?那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感人到足以被称之为生命的假象吗?</p>

<p>——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他死了。</p>

<p>冬间诚。他肯定不该死去。</p>

<p>就和任何人都不该死去一样。</p>

<p>Toma说:</p>

<p>「Aporia已经证明演算出的虚拟世界可以改变现实。我相信可以以同样的方式用故事改变现实。」</p>

<p>唯独这句话,香屋也能打心底产生共鸣。</p>

<p>*</p>

<p>回去的路上,Toma一个人到咖啡馆吃晚饭,期间也和香屋讲个不停。</p>

<p>「我喜欢像这样在现实中到处逛。以前就想和你一起走一下自己喜欢的路线了。」</p>

<p>听着她的话,香屋只是冷淡地一次次用「哦」来回答。</p>

<p>不久后Toma似乎也腻了,不再多说话。她吃完饭后回到家,把香屋——演算香屋的耳机型Aporia终端放在学习桌上,洗过澡后立刻钻进了被窝。</p>

<p>关上灯的屋子漆黑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眠,再也没有人类存在。</p>

<p>香屋在心里轻声说:</p>

<p>——必须考虑架见崎的事。</p>

<p>按Toma的说法,这个世界——现实中明天上午10点,架见崎会再次启动。为了做好准备,必须重新考虑计划。</p>

<p>PORT与伊甸的交战结果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预见根本问题的视角。蛇。他会如何与架见崎产生联系?虽然现在不可能明白,但不能逃避思考。必须尽全力想象更多种可能,将其分类,并分别准备应对的办法。</p>

<p>他理性上明白这点,但思维极其迟缓,老是被多余的事分散精力。</p>

<p>——我到底是谁?</p>

<p>由Aporia创造的虚拟人格。虽然我觉得自己有喜乐哀愁,但不知道那和真实的人类是否相同。毕竟我是由Toma——冬间美咲按照自己的理想设计,就像故事中的登场角色一样。</p>

<p>至今为止,一直觉得「再怎么考虑也没用」于是被放弃的疑问挡在了面前。那些疑问说白了,就类似于活着的意义。</p>

<p>——活着是为了什么?</p>

<p>有一个声音问道。如今,香屋想象着自己的声音来回答。</p>

<p>那个动画的男主角每次也都用同样的话回答。</p>

<p>——连这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死?</p>

<p>唉,没错。所以我不会死,哪怕从一开始就不算是活着。</p>

<p>然后总有一天,我会得出答案吧。根据Aporia的演算,得出冬间美咲能够认同,又符合她理想的答案。那么现在,我的烦恼还有那些不快的心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些过程都跳过就完事了,赶紧告诉我答案啊,Aporia。别磨蹭了。</p>

<p>躺在床上的Toma轻声问:</p>

<p>「你在哭吗?」</p>

<p>怎么会,香屋答道。</p>

<p>但他也不知道,没戴耳机的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p>

<p>4</p>

<p>冬间美咲醒来时,离早上六点还有一点时间,但接着她硬是装作继续睡了一会儿。</p>

<p>香屋步。</p>

<p>他对这边的现实究竟会得出怎样的答案?对Aporia会有怎样的想法?冬间真的好想抱紧他。如果可以,还想大喊你的确就在这里,你真的活着。哪怕一切都是罗列出的数据又怎样?他和由水、碳、钙和少量氮和磷构成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就算没法真的触碰到身体,也想从数据上拥抱他。</p>

<p>——但,那不是我的任务。</p>

<p>那不是冬间美咲要求自己完成的任务。</p>

<p>就算香屋步是虚构的,她也要将其变成现实,让那个虚构的故事能够改写对活着已经腻味的世界。为此冬间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自己要放弃对他的爱。为了让勇者出现,自己甚至能成为魔王。</p>

<p>不久后,和煦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屋子,冬间离开了被窝。</p>

<p>她把耳机扣在耳朵上,尽可能用和以往一样的声音说:</p>

<p>「早,睡得好吗?」</p>

<p>香屋的声音好像并不愉快。</p>

<p>「早。我怎么睡得着啊?」</p>

<p>「那可难办了,再过三个小时,架见崎又要开始了。」</p>

<p>「话说,有什么必要给我加上犯困的功能啊?」</p>

<p>「当然有必要了,毕竟是再现人类。」</p>

<p>「糊弄过去嘛。让你理想中的英雄不用睡觉也不会饿就行了。」</p>

<p>「我才不要呢。你睡觉时的脸,还有犯困又不愉快的声音我都喜欢。」</p>

<p>兴趣真糟,香屋说道。</p>

<p>然后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清晰,就像经过雨刷器摆动一个来回后的前窗玻璃。</p>

<p>「今天有什么打算?」</p>

<p>「首先做外出的准备。要不要给你介绍我家的盥洗室?」</p>

<p>「用不着。」</p>

<p>「哦。之后就只剩下去Aporia——是指公司的那个Aporia。」</p>

<p>「去干什么?」</p>

<p>「回架见崎。架见崎姑且被那家公司当成机密的研究,不是随便找个床躺下就能连进去的。」</p>

<p>只有在Aporia股份有限公司内部,才能进入架见崎。从现实参加的三名嘉宾分别被提供了自己的房间和床,还有专用的Aporia终端。</p>

<p>Toma在衣柜里随便选了一套抱在胳膊上。再怎么说在香屋面前脱衣服也太难为情了,她打算去盥洗室时顺便换好。</p>

<p>香屋说:</p>

<p>「从十点开始来着?」</p>

<p>「架见崎开始启动是这个时间。」</p>

<p>「远吗?Aporia公司。」</p>

<p>「不远,从我家过去三十分钟就能到。不过去之前要吃早饭,我没准备,就找家店吃吧。比如星巴克或者塔利之类的。」</p>

<p>「别说得好像我知道一样,都是你这儿当地的店名吧?」</p>

<p>「在这个世界是非常出名的连锁店。」</p>

<p>「那这边没有蓝线或者旅人还有麦当劳?」</p>

<p>「麦当劳是有。因为是赞助企业,直接用了原名。」</p>

<p>在Aporia吃过不少麦当劳,回现实以后还会选一样的东西吃吗?虽然感到怀疑,但听说还挺有效果的。广告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p>

<p>冬间听到香屋轻声吐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叹气。不过如果是的他呼吸声,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p>

<p>香屋再次开口,本来想装作自然一些,结果声音比平时更呆板。</p>

<p>「你的家人呢?」</p>

<p>说这个话题倒用不着太紧张。</p>

<p>「母亲状态不太好,在医院。至于父亲昨天就说过,死了。」</p>

<p>「那就不用特意说了。姐姐呢?」</p>

<p>「在这边,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p>

<p>在过去和香屋一起生活的世界,冬间有个姐姐。虽然不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希望,但Aporia贴心地准备好了。有段时期家里只有自己和母亲,心里还挺难受的,从那时起自己就憧憬家人。</p>

<p>「哦,那我顺便再问一下。」</p>

<p>「什么事?」</p>

<p>「怎么说呢,Toma你到架</p><p>见崎去,还有创造我,其实是想维护父亲的名誉之类的吗?」</p>

<p>这问题相当让人讨厌啊,不愧是我的理想。</p>

<p>「创造你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见你而已。」</p>

<p>想见真正出色的挚友——那个比谁都可爱的人。</p>

<p>「那去架见崎呢?」</p>

<p>「也有点不一样吧。」</p>

<p>「哪里不一样?」</p>

<p>「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对父亲复仇。」</p>

<p>我喜欢那个人,也尊敬他。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认同创造Aporia后自杀的父亲。</p>

<p>我去洗脸。冬间说着走出房间。</p>

<p>*</p>

<p>Aporia股份有限公司在世界各地设有办公室。</p>

<p>冬间前往的办公室位于港区的商务街区,那里主要是进行软件开发的部署。虽然叫开发总部,但只是租了一栋大楼中的几层,按通常的印象来看规模显得小了。原本,父亲——冬间诚为开发Aporia所用软件的房间在那里,后来公司又不断租下周围的楼层。</p>

<p>坐电梯来到指定的楼层。宽敞的大厅里设有接待柜台,还放着几张等候用的沙发。沙发前站着一名女性。</p>

<p>「您来了啊。」</p>

<p>她说道。</p>

<p>香屋在耳边轻声说:</p>

<p>「猫?」</p>

<p>冬间微微笑了。</p>

<p>「嗯。在这边叫小池小姐,属于处理青蛙相关事务的部署,所以协助运营架见崎也是她的职务。」</p>

<p>以前自己曾听过这样的解释。冬间对Aporia这家公司也不是特别熟悉。</p>

<p>冬间朝站在面前的她问:</p>

<p>「明明不用特地在这里等我。你不是很忙吗?」</p>

<p>「有急事。泉妻小姐问能不能和美咲小姐说些事情。」</p>

<p>泉妻——Pan。</p>

<p>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p>

<p>「她要说什么事?」</p>

<p>「具体情况我也没听说。」</p>

<p>说这话时,小池小姐——猫脸上表情生硬,感觉不是什么好事。</p>

<p>「我知道了。总之去见一下泉妻小姐吧。可以继续带着他吗?」</p>

<p>冬间用食指敲了敲耳机型的Aporia终端。</p>

<p>猫听了点头。</p>

<p>「没问题。泉妻小姐说,务必和香屋步一起来。」</p>

<p>香屋她也要见?到底是怎么回事?</p>

<p>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p>

<p>5</p>

<p>完全跟不上对话的节奏。真希望能有人解说一下。</p>

<p>香屋打心底这么想,但Toma好像也没有余力和自己悠闲地交谈。</p>

<p>她被带去房间里有几张长桌排成「口」字型。墙是白的,里面那面墙上安了屏幕,右手边墙上有面大窗。白色长桌旁摆着黑色的椅子,上面坐了七个人。</p>

<p>七个人全都穿着西装,大概是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但每个人看起来都挺年轻,也就是二十五六到三十岁之间,看着年龄最大的男性都不知道到没到四十岁。</p>

<p>在他们里也显得年轻的长发女性开口说:</p>

<p>「在这边见面还是第一次吧。我是泉妻紬,在衔尾蛇组负责开发。请多关照。」</p>

<p>她就是Pan,现在PORT的会长。</p>

<p>Toma客气而沉稳地回答:「初次见面,我是冬间美咲。」然后按泉妻的意思和猫一起坐下。</p>

<p>接着,泉妻介绍了其他六个人。另外两个衔尾蛇的开发者,还有两个负责青蛙的成员。此外,是项目的一名科长和一名副科长。</p>

<p>Toma语气友好地问:</p>

<p>「项目指的是什么?」</p>

<p>对此,一名男性——项目的科长回答:</p>

<p>「人们担心使用Aporia会带来精神上的混乱,于是我们成立了统括性项目来解决这个问题。在Aporia里再现您的父亲,也是我们项目的一环。」</p>

<p>意思是说,这个人便是青蛙的上司吧。</p>

<p>泉妻说:</p>

<p>「目前,我们的项目分为五个部门。其中一个是收集并解析情报——简单来说,就是调查Aporia是不是真的和自杀人数增加有关。如果有关,还要调查相关的比率有多少。另一个部门负责与医师协会等专家交流,寻找应对措施。另外三个部门各从不同途径努力让Aporia自身来解决这个问题。」</p>

<p>说到这里,泉妻停顿了一下。Toma问道:</p>

<p>「那三个部门中一个是青蛙组,另一个是您所在的蛇组吗?」</p>

<p>「不。蛇和青蛙在同一个部门。就是说,我们都属于以再现冬间诚的人格为目的的部门,其中有青蛙组和蛇组。」</p>

<p>「这样啊。」</p>

<p>「顺带一提,另两个部门都在从完全不同的途径探索——寻找不依赖再现冬间诚先生的方法。」</p>

<p>泉妻开始解释两个部门的情况。</p>

<p>按香屋的理解,其中一个部门是在Aporia里创造大量「模仿现实的世界」,寻找是否可能实现更好的未来。另一个部门让众多虚拟人格在同一个模仿现实的世界生活,研究用过Aporia后选择自杀和没选择自杀的人各有什么倾向。</p>

<p>泉妻的说明很细致,给人的印象与在架见崎里和Mono或者Pan说话时都不一样。大概是作为社会人士的态度比较认真吧。</p>

<p>Toma打断她的话说:</p>

<p>「我被叫到这里的理由,是青蛙和蛇所属部门的事情。这么理解没错吧?」</p>

<p>泉妻听了点头。</p>

<p>「是的。已经决定下个循环让蛇加入架见崎。」</p>

<p>「为什么?给蛇另外做一个架见崎不行吗?」</p>

<p>「Aporia有强大的演算能力,但人类跟不上。简单来说,我们部门内会互相抢人手。」</p>

<p>听着两人的对话,香屋不禁咋舌。人手不够就再加人啊,这家企业应该很有钱吧?虽然这么想,但内心里传来冷淡的反驳声。</p>

<p>——对这些人眼里,架见崎没那么重要。</p>

<p>在香屋看来,那里是自己生活的整个世界,但对她们来说只不过是无数Aporia的世界其中之一,对其中演算的虚拟人格也不会产生共鸣。</p>

<p>泉妻继续说:</p>

<p>「我们组的提议,是把现在用来演算架见崎的资源交给蛇。」</p>

<p>Toma发出呻吟般的声音。</p>

<p>「那就是说,要把架见崎的管理者从青蛙换成蛇吗?」</p>

<p>「目前来说是。但蛇对架见崎本身不太认同,估计很快就会决定结束运营吧。」</p>

<p>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世界就要结束了,这怎么可能接受。</p>

<p>但香屋没有开口。不是因为他说什么都只有Toma能听到,而是作为在Aporia诞生的自己,不知道要如何主张继续活下去的正当性。在泉妻她们的价值观中,自己别说是人类了,肯定连生命都算不上。</p>

<p>Toma加快语速,代替香屋开口:</p>

<p>「等等,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不是要先对蛇进行测试吗?为什么好像青蛙不战而败一样?」</p>

<p>回答她的是坐在旁边的猫。</p>

<p>「没事的。负责青蛙的小组也在反对蛇组提出的想法。就部门整体来说,也不可能现在立刻做出舍弃青蛙的判断。」</p>

<p>科长跟着点头。</p>

<p>「是的。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青蛙和架见崎的运营,为此有事想和您们确认。」</p>

<p>他的声音太过冷静,结果让香屋听了心生烦躁。</p>

<p>但旁边的泉妻愉快地露出微笑。</p>

<p>「我的表达方式好像不太好啊。撤掉青蛙换成蛇,只不过是我们组的提议,不是说一定会进行下去。」</p>

<p>她刁难人的态度确实有那么一点Pan的味道。</p>

<p>泉妻在长桌上托着下巴,继续说:</p>

<p>「不过,青蛙的确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今天把您叫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您心里没有数吗?」</p>

<p>「我不知道。是什么事?」</p>

<p>「Aporia在使用上有每天最多八小时的限制。设下这一限制,是因为Aporia会对使用者造成一定负担。当然,架见崎也是按这一规则在运营。」</p>

<p>「没错,所以呢?」</p>

<p>「所以像您和我这样现实中存在的嘉宾,每过架见崎的三个循环——九十三天,也就是现实中每过七小时三十分钟,就要离开架见崎。但上一次,您提前了现实中的一小时四十分钟脱离架见崎对吧?」</p>

<p>香屋也记得。上个循环,Toma在十一号消失,有大约二十天不在架见崎。</p>

<p>「没错,所以呢?」</p>

<p>Toma问道。就她而言,在这样的场合少见地没有遮掩,语气里透着不愉快。</p>

<p>「您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架见崎?」</p>

<p>「您不是知道吗?」</p>

<p>「为了把特定的虚拟人格带出架见崎,去做准备了。」</p>

<p>「没错。感谢各位的许可。」</p>

<p>「但那违反规则。参加架见崎时,</p><p>您在合同上签过字吧?上面应该明确写着除非身体不适等客观原因,需要您协助架见崎的计划顺利进行。」</p>

<p>「我当然明白,也知道架见崎是项重要的研究。但我不是擅自离开架见崎的。」</p>

<p>「是的。通过青蛙许可,我们的员工也同意了。」</p>

<p>「那应该没有问题才对。」</p>

<p>「不。这让人怀疑青蛙的正当性。就是说那个模仿冬间诚的AI对你太心软了。比起架见崎本来的目的——发现第零类的假象,青蛙是不是更优先你的任性要求?」</p>

<p>听着两人的对话,香屋总结出泉妻的论点。</p>

<p>的确,青蛙可能对Toma心软。</p>

<p>香屋——架见崎的虚拟人格能知道自身的真相,应该是非常例外的情况。不然对「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可以说香屋步活着吗?」这个问题,就不可能设成需要150万点数。换句话说,青蛙轻易允许了Toma做出在架见崎至少价值150万点数的行动。</p>

<p>——这会是多大的问题呢?</p>

<p>至于像泉妻所说,足以把青蛙从架见崎的管理者位置上撤下,换成蛇坐上去吗?靠香屋的知识没法判断。他不知道Aporia的职员对青蛙有多信任,也不知道他们对青蛙有多怀疑。</p>

<p>但青蛙是为了再现出冬间诚才被Aporia接手,那么他对自己的女儿——Toma有一定程度的优待,不如说是理所当然吧?问题在于对青蛙来说特别的Toma参加了架见崎,将她从研究中排除才是自然的想法。拿这个联系到怀疑青蛙,感觉有点牵强。</p>

<p>总觉得哪里不对,眼前的对话莫名别扭。这感觉像是只有感情上意识到看漏了什么,但理性思维还没有跟上步伐。</p>

<p>在香屋沉思时,Toma还在继续和泉妻谈。</p>

<p>「的确,青蛙对我温柔,这点我也同意。但这是问题吗?」</p>

<p>「是的。刚才已经说过,青蛙比起我们部门的目的更看重您,当然是问题。」</p>

<p>「就是这里我不太明白。对我温柔为什么算违背部门的目的?青蛙运营架见崎时考虑的是什么,您们应该没有准确的了解。」</p>

<p>「说到底这已经违反架见崎计划的纲要了。根据青蛙自己的提议,是在更靠近死亡的世界寻找带有求生本能的情绪——」</p>

<p>「不对。你们部门的目的应该不是架见崎,而是再现父亲——冬间诚的人格才对吧?因为您们相信如果是那个人,就能解决Aporia的问题。如果青蛙的行为简直像我的父亲,应该反而证明了那个虚拟人格的正当性。」</p>

<p>「但是,冬间诚先生在考虑什么,会如何行动,我们是没有办法调查的。青蛙是不是与冬间诚先生相近,没人能证明。」</p>

<p>「真是奇怪。您的话听起来好像在否定自己的研究。蛇也是再现父亲的一环对吧?」</p>

<p>「是的。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怀疑,有什么奇怪吗?应该比盲从好得多。」</p>

<p>答非所问。太明显了。泉妻看似认真回答Toma,但实际上是在岔开话题。</p>

<p>明明没有可颤抖的手脚,但香屋的确颤抖着嘟囔:</p>

<p>「现在,几点了?」</p>

<p>Toma没有直接回答,朝挂钟的方向看去。</p>

<p>——上午九点四十八分。</p>

<p>听说架见崎再次启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还有十二分钟。</p>

<p>大概是想到了同一件事,Toma说:</p>

<p>「架见崎的启动,可不可以等到谈完再开始?」</p>

<p>在座的一人——自称负责青蛙的男性答道:</p>

<p>「不,按计划上午十点再次启动。冬间小姐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参加——」</p>

<p>「怎么这样。为什么?」</p>

<p>「很抱歉,但就功能而言很难延后。Aporia再怎么优秀,如此复杂的演算也不是说按下按钮就能立刻开始的。」</p>

<p>香屋按住额头。就连游戏机启动都要加载一会儿,而架见崎容纳了一千个和人类同水平的虚拟人格,启动时需要时间也很正常。但。</p>

<p>——Pan。</p>

<p>这就是她的目的吗?</p>

<p>就算手段强硬,也要占用Toma在现实中的时间,以此影响架见崎内的战斗。在Aporia的世界,时间比现实快三百倍,就是说在这边过十二秒,Aporia里就是一小时。在现实拖住Toma二百八十八秒——大约五分钟,就能夺走她在架见崎的一整天。十分钟就是两天,十五分钟是三天,准确说是三天零三小时。</p>

<p>循环开始后,PORT与伊甸的战斗恐怕要分出胜负了吧。不,没这么简单。下个循环将发生更重大的事件。</p>

<p>——已经决定下个循环让蛇加入架见崎。</p>

<p>蛇的出现。香屋和Toma没法亲眼见证那个瞬间。</p>

<p>泉妻笑了。</p>

<p>「对您和香屋步询问青蛙的事,已经得到部门全体的同意。冬间小姐,依照参加架见崎时的合同,可以请您协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吧?」</p>

<p>Toma恐怕没法拒绝吧。</p>

<p>香屋就更别提了。Toma虽然是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协助者,但香屋不一样,借用青蛙的话来说,不过是备品。</p>

<p>「麻烦尽量长话短说。」</p>

<p>闻此,泉妻答道:</p>

<p>「非常感谢。但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p>

<p>香屋在心里骂道:</p>

<p>——结果你能到那边去啊?</p>

<p>但他没法阻止,把时间用在阻止她上面也很可惜。除了泉妻以外,这间会议室里还有另两个蛇组的成员,没理由让她也留下。</p>

<p>她慢慢走过,经过Toma身边时轻声说:</p>

<p>「我们在那边再见吧,香屋君。」</p>

<p>那听起来的确是Pan的声音。</p>

<p>*</p>

<p>就结果而言,泉妻紬——Pan从冬间美咲和香屋步手里夺走的时间是十三分钟。在架见崎里,就是三千九百分钟,相当于两天零十七小时。</p>

<p>在那两天零十七小时里,发生了几件事。</p>

<p>这几件事足以左右整个架见崎的未来。</p>

<p>在众人看来,是PORT败了。Ido和红超人死亡,剩下七名圆桌成员中有五人同意向伊甸宣布战败。</p>

<p>但对架见崎来说,更重要的事情静悄悄地开始。</p>

<p>那是八月一日深夜。</p>

<p>——一号线。本站为终点。两点零七分。</p>

<p>在架见崎站,沉默寡言、始终一片漆黑的公告牌本应已失去原本的功能,如今却亮了起来。</p>

<p><第五话 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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