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第三章

<p>我打开公团住宅房的铁门，不用说，屋里和早上锁门的时候毫无二致。</p>

<p>我和哥哥共用一个房间，里面铺着榻榻米，中间姑且以小屏风隔开。把屏风搬到一边后，我、松本和佐藤弘美席地而坐。我找出备用的擦鞋工具递给她，并将自己要用的工具放在手边，松本就在一旁观摩。</p>

<p>「首先，如果你有旧T恤，可以剪成十厘米见方的大小备用。丝袜也可以，勾了丝的那种不用扔掉，可以拿来擦鞋。</p>

<p>「从这里开始就有点那啥了，该说是色情吗?」</p>

<p>「就你话多。」我让松本闭上嘴，继续说道，「此外需要准备两个鞋刷、去污剂和鞋油。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擦鞋了。鞋刷在均价商店里就能买到，其他的可以去鞋店或东急HANDS(注:日本知名家居日常用品连锁店，从生活用品到文具杂货一应俱全)买。」</p>

<p>「那个去污剂是什么东西?</p>

<p>佐藤弘美问。</p>

<p>「是用来清除污垢或以前涂上的鞋油的。和化妆一样，鞋油基本就是擦了涂涂了擦。」</p>

<p>『这个说法真好懂。」</p>

<p>「说起鞋油，黑皮鞋就用黑色的，茶色皮鞋就用茶色的，其他用无色的就可以了。」</p>

<p>「哦。」</p>

<p>「首先用鞋刷把巴鞋整体刷一 遍，去掉灰尘。」</p>

<p>我象起自己的皮鞋实际演示给她看，她则拿起平时上学穿的皮鞋跟着做。</p>

<p>「啊，不是那个，是这个刷子。用没沾过鞋油的鞋刷去刷。」「还要分开用?</p>

<p>「除尘和刷鞋油的刷子必须分开，不然除尘时会沾上不必要的鞋油。」</p>

<p>「哦，原来如此。」</p>

<p>「接下来，把T恤的布头卷在右手食指上，用指尖轻轻蘸点水，隔着布沾点鞋油。一只鞋的用量大概是 三颗米粒大小。在鞋的各处都点上一点，尽可能用少量的鞋油涂满整只鞋，这样最好了。</p>

<p>「不能化浓妆吗?」</p>

<p>「正是。 据说皮革会通过纤维间的缝腺进行呼吸，涂得太厚会窒息的。然后，把鞋油均匀抹开。」</p>

<p>…抹是抹了，….</p>

<p>「怎么了?」</p>

<p>「鞋都花了，看上去好…</p>

<p>「啊，现阶段这样是没问题的。总之，涂满整只鞋就行了。完成之后，接下….</p>

<p>「等等，我还没弄好。」</p>

<p>「要是一开始鞋油不够用，可以再用点。」</p>

<p>我等着她，本来想先把她的另-只生处理好，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怎么说呢，那样做似乎过分人侵了女生的私人领域。话说回来，我和松本的交情也没有好到会帮他擦鞋的地步就是了。</p>

<p>「哈，刷完啦…『』</p>

<p>「嗯。接下来保持这个状态放置一 小时，鞋油里的油脂就会渗人皮革。不过今天不等了，我们继续下一一步。」</p>

<p>「好的。」</p>

<p>「接着我们换另一只刷子，专门用来抹匀鞋油的。用它快速地刷遍整个鞋子。」</p>

<p>「这样?」</p>

<p>「再快点，必须让它摩擦发热。」「这样吗?」</p>

<p>「就是那样，你注意看着。」</p>

<p>「哇哦….」.</p>

<p>佐藤弘美看着自己的鞋发出感叹。原本只是一双随处可见的春</p>

<p>田牌乐福鞋，现在却泛着漂亮的黑色光泽。我非常明白亲手将鞋擦出光泽时的感动。</p>

<p>「好棒啊，划痕基本看不见了呢。』</p>

<p>「如果想好好擦，流程还得更细致一些。 不过，刚才的方法比本可以应付所有皮鞋了。擦擦你那满是划痕的靴子，让它闪闪发光吧。下次再擦的时候，记得先抹掉之前的鞋油。」</p>

<p>「想，谢啦。」</p>

<p>松本突然插了一句:</p>

<p>「我说啊，鞋店里有些鞋不是鞋尖锃亮吗?」</p>

<p>「啊，你说那种啊，用鞋蜡填满皮革纤维就行了。」</p>

<p>「怎么弄的?我就想知道这个。」</p>

<p>「要是只有鞋尖锃亮，其他部分脏兮兮的，那可是土气得很。」「别藏着掖着了，快告诉我啊。」</p>

<p>「那好吧，你们就当在看街头戏法。」</p>

<p>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罐奇异果牌鞋蜡，用布蘸了一点后 开始给鞋尖上蜡。</p>

<p>「鞋油和鞋蜡不是同一种东西吗?」</p>

<p>「鞋油是油脂和蜡的混合物，鞋蜡纯粹是蜡。油脂是用来保湿的，要发亮就得靠蜡。</p>

<p>「哦。」</p>

<p>「要花点时间。」</p>

<p>我把站程的布头看在手指上，开始根拭鞋上抹了鞋蜡的部分。式说是新执，不知说是情着水在表面反复接托吧。动件使而机度小，只在鞋尖上不停地来回。</p>

<p>「完全不会发亮啊。」</p>

<p>「所以说要花点时间，我准备擦上五分钟，但有时需要更久。」</p>

<p>「我能去看一下电视吗?</p>

<p>「揍你哦。」</p>

<p>松本从我哥哥的书架上拿出CD，放进哥哥那台老旧的播放机里，按下开始的按钮。喇叭里流泻出名不见经传的小众乐队的歌曲，不知是瑞典还是哪里的摇滚乐。别说歌词了，松本恐怕连歌名都理解不了，却从头开始一首接一首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擦鞋的频率合上了歌曲的节奏。</p>

<p>「哦…来了。」</p>

<p>在擦拭鞋蜡的过程中，有一瞬间手感发生了变化。摩擦感消失了，动作突然变得轻巧。我就是在等这个瞬间。</p>

<p>「瞧，成了。</p>

<p>我把鞋递给松本。他和佐藤一起凑过脸来， 盯着鞋尖看。这两个人的感情真不错啊。</p>

<p>「哦，这个，就是这样。」</p>

<p>「太棒啦，能映照出人的脸。</p>

<p>「毕竟这样已经接近镜面抛光了。鞋尖容易受损，要用这种方法来保护。干这个太累了，所以我很少动手。好吧，我已经累坏了。」</p>

<p>「得花钱才能擦成这样吧?'</p>

<p>「不用啊。只要知道方法，谁都能擦成这样。帝国酒店的擦鞋服务，那才叫厉害呢。」</p>

<p>「我从没见过我爸爸这么擦鞋呢。秋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p>

<p>』「我说了….，是我爸教我的啦。」</p>

<p>我一边说一边回想起过去的事，整个人有点忧惚。</p>

<p>很长一段时间，父亲的鞋都是我擦的。他说，男人就应该学会擦鞋，所以教我们兄弟俩擦鞋的方法。哥哥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给父亲擦鞋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父亲给母亲擦鞋，而我给父亲擦鞋。这么想来，这样分工还真是奇妙。</p>

<p>这样的父亲和母亲在一张绿色的纸 上签名后提交给办事机关，成了法律上的陌生人。这种事在世上倒也不少见。</p>

<p>对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我来说，这当然是巨大的打击，但父母离婚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我知道那个概念，也弄不清实质。</p>

<p>以那天为分界，我发现父亲的鞋一双不剩地从鞋柜里消失了。那刻，我才隐约感觉到他们真的离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