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爱女》葛蕾缇第2章怀柔

选拔。

克劳斯的决断，转眼就在少女们之间传开了。

不止是葛蕾缇，连其他的少女都对现状抱有疑问。

——克劳斯的超级独行体制。

Boss独占发令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克劳斯连任务都要独自处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而且，他不仅负担了报告和经营管理之类细致的文档事务，还在指导少女们。同时，他还一直更新着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连续无休记录。

对于一个团队而言，这种体制未免太过于畸形。

但是，克劳斯的意图十分明了。

——这么做正是为了让少女们集中精力锻炼。

尽管无力感在折磨她们，但是驱散这种感觉的方法只有一个。

——只有让自己成长起来，直到自己的水平能够被克劳斯依靠为止。

如此判断之后，少女们便勤奋地训练了起来。虽然对积攒了不少疲劳的克劳斯有些抱歉，但是少女们特地趁着这个机会对他发动袭击。克劳斯不在的时候就踏踏实实的做肌肉训练，有时同伴间的互相欺骗。

终于，克劳斯把任务交到了少女们的手中——

「选出四个人……当然，剩下的四个人要看家。」

莉莉有气无力地发着牢骚。

她戴着护目镜，面朝着桌子。手边放着种种奇怪的器材，还有大量的香烟。莉莉将香烟拆开并不断加热煮沸，将其中的尼古丁提取出来。除此之外，莉莉还把虫和植物弄碎，从中抽出毒素跟其他东西混合。

她平时总是掉链子，唯有在制毒的时候是绝不会出错的。哪怕是聊着天，也能灵巧地、正确地进行作业。

「不过，要说妥当是挺妥当呢。」

回答莉莉的是白发少女——吉薇娅。

她是一名凛然的少女。

吉薇娅有着刀刃般锐利的眼神以及野兽般纤细的身躯。她和莉莉一样是十七岁，经常与莉莉结伴行动。

吉薇娅在莉莉的床上练习着开锁。手边放着开锁工具，还有十几个堆成山一样高的挂锁，她正接二连三地打开它们。

「把任务交给我们会不安。可是，让那家伙继续一个人干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崩溃。这样一来，只带最出色的四个人出任务是必然的吧。」

「话是这样说啦～，要说没错也确实没错。」莉莉嘟哝着。

「要说合理，也确实挺合理的。」吉薇娅答道。

「但是，就是有点那个啊～。」

「但是，这也太那啥了～。」

二人不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感觉团队关系会变僵……」」

迄今为止，『灯』的少女们都是全员八人通力合作走过来的，所有人平等地分配任务，发挥各自的力量应对训练和任务，从没有出现过工作不平等的情况。

可是如今却要选拔出四个人——

「不过嘛，我有心理准备，总会有这样一天。都一起生活两个月了，多多少少能分辨出谁比较优秀嘛。」

「顺便问下，你的预测是？」

「第一个当然是本美少女领队莉莉酱——」

「认真回答的话？」

「……莫妮卡酱肯定是其中之一吧。」

傲慢的苍银发少女——莫妮卡。

如果考虑谁是最优秀的少女，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演技、想象力、格斗、射击之类的技能全都处于顶尖水平。她曾放下过狠话「我以前是故意在培育机构里隐藏着实力」，她是吊车尾集团『灯』中的例外。她无疑是仅次于克劳斯的强者。

而且，她跟吉薇娅、莉莉同样是执行班。

「话说，我们绝对会落选吧！」

「就是说啊！」

吉薇娅也很赞同莉莉悲痛的喊叫。

『灯』分为三个班，担任情报整理・制定计划・指挥的是「情报班」，然后就是执行情报班的命令的「执行班」，接着是利用特殊能力支援其他班的「特殊班」。

如果同班里有绝对王牌的话，两人会被选上的可能性很低。

「啊，到点了，待会再聊。」

「嗯，今天轮到我们做饭呢。」

结束对话后，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今天是莉莉和吉薇娅负责做饭，必须要去准备少女们的晚饭了。

到了厨房后，看见了穿着围裙的茶发少女。

「咦，这不是莎拉吗，你怎么在这？」

「啊，你们今天负责做饭吗？」

茶发少女——莎拉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这位少女顶着个性十足、宛如动物一般的头发，总是带着一副战战兢兢的软弱眼神。虽然最近好了不少，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脸上老是一副快哭出来似的表情。她自己和别人都认为她胆小，是个引起别人保护欲的女孩。或许年仅15岁也是其中的一项原因吧。

莎拉今天明明不用做饭，却不知道为什么拿着菜刀。

「老师拜托我『给我做点吃的』，现在老师似乎正在忙着和葛蕾缇前辈开作战会议。」

莉莉她们打听了一下原因，莎拉便这么回答。

她将伙伴们称呼为『前辈』，是因为她最晚进入培育机构。

「诶，老师拜托你做饭……」莉莉一副意外样子地嘟哝道。

真稀奇。

克劳斯不会将自己的家务交给少女。他只把少女们作为间谍队伍的部下，不会干涉生活。他现在居然忙到要打破这个规矩吗？

「「…………」」

莉莉和吉薇娅面面相觑，两人同时点点头。

「好机会！我去拿来毒药喔！」

「决定也下得太快咧！」莎拉发出悲鸣。

「我去拿拘束用的钢丝。」

「这完美的配合是怎么回事？」

莎拉拼命地阻止着开始制定作战计划的二人。但是她们完全没有停下，转而回自己的房间拿武器去了。

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这也许就是自己被选上的最后机会。

「问题是，我们三个人要如何下毒，是吧。」

「不知不觉间我也被算进去了呢……」

莎拉一脸无奈。就算反抗也没用吧——莎拉眼中浮现出这种放弃的神色。

三人在厨房把食材摆成一列。

「回顾至今为止的失败，」莉莉把玩着装着麻痹毒药的小瓶子，「之前在红茶或者料理里下毒的时候，他连碰都没碰一下，要不试一试在餐具上涂毒？」

演技几乎对克劳斯没什么作用，他对陷阱也十分敏感。只要没有动摇他、削弱他的集中力，他不会去吃下毒的料理吧。

「老师可真是个怪物咧。」莎拉也抱头说道。

之后还有「把毒混在桌上的调味料里，让他自己加进去」「做成辣的料理，然后把毒加在水里」「在莉莉的盘子里下毒然后给克劳斯喂食」等方案，但始终没有想出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主意。

就在她们烦恼的时候，吉薇娅一副奇怪的样子歪头说道：

「唔～？感觉剩下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呢。」

莎拉停下话语，带着期待问道：「诶，是什么办法？」

吉薇娅淡淡地说道：

「不是要在料理里下毒么？这种事情，做出好吃的料理就行吧？」

「…………」

莎拉眨了眨眼睛。

「……？」

之后，莎拉想要寻求帮助似的看着莉莉。

看来她还不了解吉薇娅的性格。

「莎拉酱。」

莉莉开始解说。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瞒着你，其实我是个冒失鬼。打个比方，我是那种，在笔试时明明全都做对了，却因为填错答题卡而拿零分。」

「收到。」

「然后，这位白发是那种，认真地参加考试然后平常地拿零分。」

莉莉指着吉薇娅，介绍道。

吉薇娅一脚踹飞了莉莉的屁股。

「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很完美的比喻啊！形容了吉薇娅酱的笨蛋程度啊！」

「你不也是零分吗！」

「比毫不理智只会硬来的人好多了！」

莉莉倾注全部感情大叫。

其实吉薇娅也相当的废柴，只不过被废柴的莉莉给掩盖住了。

她的脑筋基本上是直的。靠蛮力。刚正面。

既然演技对克劳斯不起作用的话，就让毫不知情的伙伴冲进去爆破。知道正面进攻对克劳斯不起作用的话，就在他睡觉和休息的时间袭击。用最单纯的办法尝试解决问题——这就是吉薇娅。

她主张自己是绝不会输的。

「好啦好啦，听下我的作战计划，首先做出完美的料理，必须是有史以来最棒的料理，这时目标肯定会放松警惕，然后就用下了毒的红茶解决他——这是最妥善的办法了吧。」

「唔，确实，如果能做到的话确实很理想。」

莉莉沉吟道。

虽然这个计划说出来以后听上去也不是特别偏——

「不过，具体要怎么做？你说得倒是挺简单。」

「我自有准备。」吉薇娅自信地说道，「以前我见过那个男人做早餐，想着没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所以我把他做早餐的工序全记下来了。」

吉薇娅手边有一张纸。

必要的食材和调味料的份量，还有相应工序耗费的时间都有详细的记载。

「那家伙在料理技术上也是一个天才，而且这个是给自己吃的料理喔？如果按照他这样做，绝对能做出最棒的料理。」

「噢，原来如此。」

吉薇娅兴奋地说着这件事，其他人便开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计策。

想不出其他作战计划也是事实。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她们的方针达成一致。

「来吧！来做出让那个家伙丧失理性的极品料理吧！」

随着吉薇娅一声号召，莉莉和莎拉齐声回应：「「噢ー！」」

三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再现克劳斯的料理绝非易事。因为克劳斯是靠目测来决定份量的，所以在调味料的份量上，她们也只能相信吉薇娅的目测。

负责烹饪的是莎拉。她是大厨的女儿。在她的辅助下，吉薇娅追寻记忆。她们做出了好几个试验品，但是她们相信了莉莉那鼓舞人心的发言「请把试吃交给我吧！」。她一点都不剩全部吃光，然后要求「请给我下一份！」，简直就像欲望的化身。

超过晚饭时间两小时之后，她们终于做出了满意的料理。

卷心菜肉卷。

莉莉马上跑到其他少女跟前，宣传说「这次制定了非常完美的计划」。虽然其他的少女一脸怀疑，但莉莉自作主张地约定说「如果失败了，就跳裸舞。由吉薇娅酱来跳」然后开始准备。少女们偷偷带上武器，在食堂集合。这是打算在克劳斯中毒虚弱之后将他擒住。

八位少女并排坐在餐桌上，把克劳斯叫出来，拿得意的菜肴款待他——

「——极好。」

他赞不绝口，表情比平常更加温柔。

「麻烦你们帮我做料理真是抱歉，谢谢，真是棒极了。」

「是吧？」

吉薇娅得意地微笑。

「可以再追加哦，所以多吃点。莉莉，顺便去泡个茶吧。」

莉莉躲在吉薇娅身后窃窃自喜。跟预想的一样，克劳斯放松了警惕，也许会不加防备地喝下有毒的红茶。

八名少女等待着袭击克劳斯的时机。

「说来，」克劳斯应和道，「如果说还要改进点什么的话——」

接着，他站起来往食堂旁的厨房走去。

厨房里还有剩下的卷心菜肉卷。克劳斯往浇头的奶油浓汤里补充调味料，搅拌，然后淋在分装到八个盘子里的卷心菜肉卷上，最后依次用香料、醋、油收尾。

「——这样做味道会更好吧。」

克劳斯将盘子摆在少女们面前。

「「「「「「「「……………………」」」」」」」」

总感觉有股不详的预感。

少女们倒吸一口气，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将菜卷切开，送入口中——瞬间，她们的理性就被夺走了。

回过神来，克劳斯已经不在食堂了。

少女们将袭击计划抛之脑后，贪婪地吃着菜卷，就连一滴的酱汁也用面包抹干净吃下。吃饱之后总觉得忘记什么事情似的，自然而然地喝下了饭后的红茶后，身体突然传来一阵麻痹感，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完败。

吉薇娅、莉莉、莎拉以外的成员似乎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她们拖着颤抖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中有几个人对吉薇娅说「很期待你的裸舞」，不过她完全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人数变少了的食堂里，莉莉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居然在下毒前就失败了……」

吉薇娅和莎拉点头应和。

「可恶，我还以为已经很完美地再现出那道料理了。」

「是有着决定性的差距呢，那是令身体愉悦的感觉咧。」

不得不承认，即使单就料理而言，她们也远不及克劳斯。

他能利用这个技术来进行间谍活动的吧。可能作为被贵族重用的厨子来潜伏。或者可能款待异性，让对方着迷。

自称・世界最强绝非空话。

所以，她们不由得接受。

接受他不依靠自己的理由——

「算了，放弃这次的任务吧。」

「是啊……」

莉莉同意了吉薇娅叹气一样的见解。

这回她们应该不能参加了。在『灯』里，有好几个比她们更加优秀的少女。

莎拉也好像有点想法，有点寂寞地点了点头。

正当沉重的空气飘散，莉莉开口了：

「……不过，我们可以倒过来想啊。」

「你怎么了，一脸得意的。」

「我们会落选。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有使命。被淘汰的人老是愁眉苦脸，团队会变成什么样？」

「……成员间会有所顾虑，气氛会变沉重吧。」

「回避那种局面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淘汰的人要为对选中的人说『恭喜你们！』，为她们庆祝。」

吉薇娅应了一声。她拍了拍手，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就是啊，从长远来看，这可能是重要的职责呢。」

没错没错——莉莉笑着说道。

当然了，要是自己能被选上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已经失败，就要换个心态。失去伙伴间的牵绊绝非她们的本意。

「那、那个。」

这时，莎拉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那个……可以让我帮忙吗？老实说，我也没信心会被选上……」

莉莉和吉薇娅都没有反对。

莎拉待在间谍培育机构的时间最短，技术上不如别人也是没办法的。和她同属特殊班的艾露娜、安妮特虽然有怪癖，但都是优秀的人才。

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两人也明白了。

「当然可以，」吉薇娅露出欢快的笑容，「就让我们三人为她们庆祝吧。」

在决定好要做的事情后，气氛自然变得明朗起来。

吉薇娅从沙发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好！别磨磨蹭蹭了！」

「说的也是！让我们三两下搞定这件事吧！」

「既然这样，首先给莫妮卡庆祝怎么样？那家伙肯定会被选上的吧。」

「我也赞成咧！去找莫妮卡前辈庆祝一下吧！」

「好！给她做一个巨大的芭菲吧！」

之后，三人开始其乐融融地制作芭菲。

三人都深刻了解间谍的严峻之处。八名少女聚在一起的话肯定会有优劣之分。全员实力不相上下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而且，间谍的世界可没有天真到能够无视这种不均等。

这种事情早就在培育机构里体会过无数次了。

但是，仅仅这些根本不会让她们闹别扭。

不管成员是强是弱——『灯』永远是上下一条心的！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三人做出了一个特大的芭菲。水果、巧克力、鲜奶油堆成了山。

最后，三人将草莓挖成心形，一个个地放在芭菲上。

做好充满爱意的芭菲后，她们蹑手蹑脚，不出声音地接近莫妮卡的房间：

「「「我们来为莫妮卡酱加油啦！！！」」」

三人一起冲进房间内。

——我们就算落选了也没关系。很期待你的活跃表现。想给你尝尝我们的特制芭菲。

三人坦率地为莫妮卡送上贺词。

「莫妮卡酱肯定会被选上。」「连同我们的份好好加油啊。」「我会为你加油的咧。」

被祝贺的人看起来也不错。

能够为她庆祝真是太好了。

三人满怀成就感地离开房间后，发现克劳斯正站在走廊。

「啊，对了，你们几个。」

他轻描淡写地对她们说。

「收拾一下行李。葛蕾缇、莉莉、莎拉、吉薇娅，你们四个明天要去坐火车。」

「「「诶……」」」

「到任务的时间了。」

三人哑口无言。

看来是她们被选去执行任务了。不过，比起惊讶，她们还有更在意的地方。

「那、那个，莫妮卡酱有没有在任务的队员里面……？」

「嗯？那家伙预计要待机的啊？」

克劳斯平淡地告诉我们。

不能让团队因选拔而关系闹僵。她们抱着这种考虑，准备了惊喜芭菲——「「「…………」」」

——就结论来说，气氛变得超级僵硬。

◇　◇　◇

莫妮卡揪住了莉莉的衣襟：

「你这是找咱打架吗？刚刚那个芭菲是几个意思？找茬？莎拉就算了，反正她肯定是被你们卷进来的吧？有问题的是你们啊，你们。我被团队的两大废物耍的团团转，你们也差不多该考虑一下咱的感受了吧？是吧？」

被莫妮卡狠狠发火，吉薇娅转身跑到克劳斯的房间。

「喂！你个混蛋————！」

「真是来势汹汹啊。」

吉薇娅没敲门就直接冲进了房间。

克劳斯完全不在意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一副平静的表情坐在椅子上继续写文件，好像在说：已经习惯了。

吉薇娅大步走向克劳斯，气冲冲地找他理论：

「你说这件事的时机太差了啊！开什么玩笑！」

「我这次什么都没错吧。」

他难得一次讲道理。

吉薇娅清了一下嗓子，让自己冷静下来。要是平时，吉薇娅早就已经忍不住大吼大叫了。

「……我说，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选拔，选我们真的好吗？」

「你不服气？」

「不、不是，倒不如说高兴得一塌糊涂。不过，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吉薇娅放松下来，嘴角便微微扬起。

虽然克劳斯的行动里有不少槽点，但他的实力却值得尊敬。他是至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优秀的间谍。能够被这样的人认同，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所以吉薇娅才想询问他的想法。

不管是吉薇娅还是莉莉或是莎拉，她们都说不上是特别优秀的少女。为什么会选上她们呢？

「说得也是，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吧。」

「噢。」

「——我很是担心。」

「真过分！」

她想都没想就叫了出来。

克劳斯抬起头，用笔尖指向吉薇娅的右手。

「右手的伤怎么样了？」

「这、这个——」

「应该还没痊愈吧？应该连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他果然没有看漏这件事。

右臂骨头的伤——那是在上次的不可能任务里留下的伤。

她接下了某个宛如怪物的男人的一踢。吉薇娅的水平不足以化解达人的全力一击。仅仅一击就让她无法继续战斗了。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几乎痊愈，但很难说是完全恢复。

「那，你为什么选了我？」

「选你是有理由的。但还是不能说。」

「……姑且问一句，你应该不是因为隐约感觉选的所以才没法说明吧？」

「…………」

「还真说中了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他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间谍不会被告知任务的全貌。知道得太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还有情报泄漏的风险。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她没办法立刻接受。

克劳斯叹了口气挽着胳膊。

「告诉你一部分理由吧，至少我选择你是有明确的意义的。」

「意义？」

「你把所有的报酬全都匿名捐给孤儿院了吧？」

「喂，你怎么知道的？」

吉薇娅直冒冷汗。

完成了不可能任务这个九死一生的工作后，吉薇娅的户头被汇入了巨额的报酬。吉薇娅一分钱都没用，将所有钱都捐给了某家孤儿院。

这件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像那样大胆地调动金钱，上头会怀疑你是双重间谍。所以我去帮你说明详情了。」

上头似乎误会她在为可疑的机构提供资金援助。

「选上你的原因跟这件事有关，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够去……」

这时，克劳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克劳斯来回看了几下吉薇娅的手腕和脸，叹了口气。

「……右手确实是负着伤。虽然很遗憾，要是你状态不好的话，不参加也无所谓。」

这场选拔果然还是有纠结的地方。克劳斯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吉薇娅慌张地挥动双手。

「给我等下，我可没有说不参加啊，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为我瞎担心而已。」

「…………」克劳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啊，明明平时那么大胆，一牵涉到伙伴就突然变得很慎重啊。」

「是这样。」

她掌握了克劳斯的性格。

他自己行动的时候总是很大胆。肩负世界最强的名号，总是自信满满地行动。但是到了依靠伙伴的时候十分踌躇。

当然，原因她也清楚。恐怕是过去失去伙伴时留下的创伤吧。

「——不用你担心。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能够被选中，我真的超级开心。」

吉薇娅向克劳斯伸出拳头。

「我很感激你能够在培育学校找到我。对你的期待，我会用数倍回应。而且葛蕾缇也很努力。我也不能输啊。」

吉薇娅在培育学校时，也是个受到挫折的人。作为间谍，她有着野心。她也没有懈怠。但是不幸一次又一次降临在她身上，将她逼至几乎要逃出学校的地步。

如果吉薇娅没有被『灯』挖角过来，她就退学了。

克劳斯闭着眼睛，抱着双腕。

「——极好。」

不知道想法是否有传达给他，但他深深地点了点头。

「你比团队里的任何人都要温柔，虽然有时侯思考有些不周全。」

「多嘴。」

吉薇娅狠狠瞪着克劳斯。

克劳斯睁开眼睛，嘀咕了句「也是」。

「那么，为了能让我安心下来，能不能接受我的一个训练？只是一个很轻松的拳击训练而已。」

「拳击训练？等等，就说我的右手——」

「我只用一根手指。」

「啧！」

克劳斯一脸从容地竖起食指。

吉薇娅耸了耸肩，虽然知道他有多强，但再怎么说只用一根手指实在是不行吧。

「喂喂……再怎么说，也太小看我了吧？」

「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那你落败的时候就让你穿女仆装吧。」

「啊？怎么，这么突然？」

「害怕了吗？就算使用武器也没关系哦。」

他的说法充满挑衅。

吉薇娅的脑袋里发出了某样东西炸开的声音。

「正合我意啊啊啊！穿就穿谁怕谁！」

「——极好。」

克劳斯从椅子站起来，轻轻眯起眼睛。

「偶尔露点真本事吧。」

两秒就有了结果。

◇　◇　◇

「你们就是新来的女仆吧！」

在吉薇娅、葛蕾缇、莉莉面前，一名二十多岁的女性庄严地站着。脸上挂着一副自信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很擅长体力活的样子。每当她活动，绑在后颈处的金发就会像马尾一样轻轻地摇动。

她身穿黑色连衣裙与夺目的白色围裙。

她的名字叫奥莉维娅。似乎是女仆长。

她拿着少女们交给她的履历表。

「在宗教学校的放假时来打工吗。放假的时间可真奇怪。不过嘛，因为是政治家的推荐，我倒不是怀疑你们的身份。」

之后她一脸惊讶地挠头。

「那个，为什么这位白发的女孩子在狠狠瞪着女仆服？」

「…………没事。」

吉薇娅还没能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派发下来的是区分宅邸的住民和佣人的制服。为了贯彻幕后工作的朴素黑色连衣裙和便于打理家务的白色围裙。这种传统装束从中世纪开始在上流阶级的宅邸里一直流传至今。

「………………………………」

吉薇娅是长着一头短发并带着一副锐利眼神的少女。外貌比起说是可爱的女孩子，更该说是男孩气。吉薇娅自己明白这一点，所以私服只会选裤子，其实心里很想撕了平时穿着的宗教学校的制服。

（果然，总有一天要揍一顿那个混蛋……）

对吉薇娅来说，女仆服完全是未知的服装

◇　◇　◇

——时间回到一周前。

出发前一天，阳炎宫的大厅聚集了四名少女。

『爱女』葛蕾缇红发十八岁。情报班。

『花园』莉莉银发十七岁。执行班。

『百鬼』吉薇娅白发十七岁。执行班。

『草原』莎拉茶发十五岁特殊班。

这几位就是这次叫出来的少女们。

她们围着克劳斯坐在沙发上。

『我们的目的是排除名为「尸」的暗杀者。』

克劳斯一边站起来，一边开始了说明。

『根据同胞用命换来的情报，预测到了下一个会被杀的候补人选。我们的任务就是潜伏在候选人的身边找出「尸」。』

暗杀者。

这任务有点让人兴奋不起来。十分可能会演变成互相残杀。

说明结束后，莉莉举起了手。

『老师，我有问题。这次的任务是在国内执行的吧？』

『是又怎么样？』

『虽然都已经事到如今了，老师有时也会执行国内的任务吧？要潜到外国的间谍为什么要在国内行动呢？』

其他的少女一同点头。

实际上，至今为止还没有听过这方面的说明。

『……对了，这次就给你们温习一下吧。』

克劳斯一边在黑板上写字，一边开始说明。他的字相当的丑。

『对外情报室有两个部门。第一部门，防间谍，主要是在国内摘除潜入的外国间谍。然后是第二部门，谍报，在外国进行间谍活动。』

通俗的说，第一部门是秘密警察，第二课是间谍。

『「灯」的工作果然是第二部门的吧？』

『不，二者都有。』

『二者？』

『只要上头有所要求，不管国内外都会赶过去。接管其他小队没能成功完成的任务并完成它——那就是「焰」，以及继承它的「灯」的工作。』

葛蕾缇把手放在嘴边。

『实质就是以执行不可能任务为中心对吧……』

不可能任务——同胞失败过的任务的通称。曾经失败过的任务难度基本会大大提高。也有人说，死亡率达九成以上，成功率不满一成。

莎拉感到疑惑：

『咦？但是我在培育学校里被教过「不要对不可能任务出手」的咧。』

『虽然鲜为人知，不过这警句还有下文的。』

克劳斯告诉她们。

『——不要对不可能任务出手，那是「焰」的领域。』

少女们倒吸一口气。

这沉重的责任让她们惊叹。不过她们也能理解。

间谍的世界当然存在——无论多么严酷也必须挑战的任务。

死亡率九成是指『焰』以外的团队挑战时的数字吧。

『虽然事到如今才发现，我们真是继承了一个不得了的团队啊。』

就像是总结少女们的心情似的，莉莉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在严密的定义上，接下来处理的不是间谍活动。然而，这属于情报机构的工作。这是「影之战争」的范畴，是『灯』应该执行的任务。

『说回正题。』

克劳斯点头。

『葛蕾缇、莉莉、吉薇娅。我要你们去接触某个人。那个人是上院的国会议员。你们在宅邸内严加警备，隐藏身份潜伏在里面，找出敌人。』

似乎乌韦氏是她们的护卫对象。

收到命令的少女们点点头。

『我和莎拉会在宅邸外面支援你们。』

莎拉一脸胆怯地点头。

『走吧，全员活着回来。』

随着这句话，间谍们站起身。

◇　◇　◇

潜入前，葛蕾缇已经事先进行了调查。

乌韦·阿佩尔，他是世世代代都与政治有关的阿佩尔家的现任当家。现上院议员，厚生卫生省的副大臣。他是所谓的激进左派。身为上流阶层的同时又严厉地谴责富裕阶层的既得利益，致力于改善贫困阶层的生活水平。现在他正为了拿到福利相关的预算，四处奔走。

他的经历没有任何污点。他是议员的儿子，同时年轻时有参军的经历，似乎有着很强的爱国心。正因为他优秀，才会成为其他国家想排除的政治家之一吧。被『尸』所暗杀的全是和他志同道合的政治家。

乌韦的宅邸建在了离首都相当远的地方，地理位置险恶。宅邸孤零零地坐立在深山里。坐一个小时的巴士，从巴士站走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

特别的是，宅邸如此豪华，居住的人却很少。明明有差不多三十多间房间，居住的却只有他本人、妻子、母亲、专属秘书和女仆长五个。他需要几名女仆，与其说是为了居住的人，倒不如说是为了应付频繁的来客。似乎上一任女仆在事故中丧生了。

吉薇娅她们不断想着这件事，开始在空房里换衣服。

（不过为了潜入宅邸，女仆是最合适的呢……）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有犹豫。

在吉薇娅僵住的时候，旁边的莉莉歪起嘴角笑起来。

「呵呵，难道吉薇娅酱是那种对围裙和裙子之类有所抵触的人吗？好像不怎么喜欢可爱的衣痛痛痛！」

「啰嗦，你要是再把我当笨蛋耍，小心我扁你。」

「你都已经动手了？」

在扭打在一起两人的旁边，葛蕾缇已经利索地做好了准备。

「……不过，这所宅邸可真奇怪。」

「嗯？」

「……物品实在太少了。一般来说，世袭议员的宅邸内部装饰更加豪华才对。」

正如她所指那样，宅邸内只有接待室装饰着绘画，在客人禁止进入的走廊里却没有任何华丽的艺术品。修缮不周的墙上满是裂痕。

「哦，看得真仔细啊。」吉薇娅感叹。

「……我其实出身自政治家的家庭。」

第一次听说。

虽然觉得葛蕾缇品味高雅，没想到是政治家的女儿。

「……说不定这里的主人稍微有点棘手。」

「OK，明白了。现在不是抗拒女仆服的时候对吧。」

吉薇娅脱掉宗教学校的制服后，迅速地换上了女仆服。

葛蕾缇也似乎很有干劲的。她自己也不会松懈。

「接下来鼓起劲，从第一天开始就全速前进吧。」

脸上挂着无畏的笑容，少女们开始了任务。

一天结束后，奥莉维娅哑口无言地站在走廊。

「诶，这是什么……」

她的表情完全契合惊愕这个词。

奥莉维娅瞪圆眼睛，愣在那里，过了几秒也一动不动，就像铜像一样僵立着。最后，她好像确认到眼前的景象是现实一样，点了点头。

奥莉维娅向三位新女仆露出笑容。

「你们可真厉害啊！只花了一天就把宅邸变得那么漂亮！」

看见宅邸的变化，奥莉维娅开心地拍手。

从上一任女仆在事故中丧生到雇佣少女们的这一个月间，这所巨大的宅邸似乎是由奥莉维娅一个人管理的。料理和洗衣服就足够忙活，她无暇打理卫生。房间里积了不少灰，窗帘和地毯都散发着些许臭味。

而这一切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积的灰被清扫干净，窗帘被洗干净，地毯被加了清洁剂。

少女们完美地完成了女仆的工作。

「不不～，也没多好～。」

莉莉藏不住自豪的表情，却说着谦虚的话。

少女们在培育机构里学过基本的家务。她们只不过是用房间里的洗涤剂仔细地洗掉污渍罢了。跟平时的训练相比，洗掉宅邸内的污渍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莉莉有所纰漏，其他的两人注意到就会补救。

「最近的年轻人真能干啊。如果是你们，应该能和乌韦先生打好关系哦。」

「说起来，怎么没见他人。」

「他今天住在外地的酒店里了，明天就会回来。我可不是在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他是个有点粗鲁的人。大概是军人时代留下的习惯吧。」

就如葛蕾缇分析的那样，看来乌韦是个难伺候的家伙。还是多加注意比较好，以免搞坏他的心情。要是在找到「尸」之前就被开除的话就太愚蠢了。

少女们满怀成就感地回到佣人房间。由于空了不少房间，少女们每人分到了一间寝室。

吉薇娅在莉莉的房间里歇一会儿后——

「——看来暂且是潜入成功了。」

从窗外传来了声音。

可以进来——她这样说了一声，克劳斯就从窗户爬进了房间。

佣人房间在一楼。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侵入是十分简单的吧。

虽然在狭窄的佣人房间里容下三个人是有些挤，但这也没办法。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有点担心声音会不会传到房间外，不过现在外面还没什么动静。

克劳斯询问她们状态如何，吉薇娅就耸了下肩膀说，完美。

「唯一的问题只有这件衣服不适合我而已。」

「放心吧，很适合你。」

「……呃。」

她的脸热起来，但是她注意到克劳斯在随口糊弄自己，就挥着手对他说“去去去”。

「我可不会被骗。赶紧完事回去。」

克劳斯轻轻地点头。

「那么就开始活动吧。明天乌韦氏就会回来。先确认他的健康状态和交友关系，然后在宅邸里设置窃听器。」

「明白，我会搞定的。」

「顺便一提我推荐的方法是——」

「我之后问葛蕾缇。」

「……我也有名为『寂寞』的感情啊。」

姑且让他讲了一下，他果然搬出『像虔诚的侍者一样尽职』，所以吉薇娅无视掉了。

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事情就说不下去了。

「老师、老师，」莉莉从床上立起身子看着克劳斯，「被盯上的人是那位乌韦先生对吧？那我们怎么不表露身份呢？那样的话能轻松——」

「放弃这想法。他虽然是个老练的政治家，但说到底是个外行。会把情报泄露情报给敌人。」

吉薇娅也有一瞬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是立刻被否决了。

啊——莉莉发出灰心的声音。

「别忘了，『尸』可能已经潜伏在这所宅邸里了。」

听到克劳斯的忠告，少女们绷紧了身子。

没错，任务已经开始了。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没区别。

自己是不断潜伏欺骗的「影之战争」的主角——

「我很忙。拜托你们了，就像给予月亮阴影的云那般。」

克劳斯好像要报复似的，又留下没用的建议，然后立刻要从房间出去。他似乎不打算久留。

「啊，给我等等。」吉薇娅挽留了他。

「怎么了？」

「去见一下葛蕾缇吧。她就在隔壁。」

「啊，好主意。她肯定会高兴的。」莉莉也接着附和道。

「…………」

克劳斯面无表情地回瞪。

「……你们在支持那家伙的恋爱吗？」

「嗯？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同伴啊。」

吉薇娅和莉莉都察觉到了葛蕾缇的恋爱之心。不如说『灯』的全员都察觉到了。她那么好懂，这倒也是当然的。

「是吗。」克劳斯小声嘟哝，从声音推测不出他的感情。

克劳斯翻过窗户，没发出半点脚步声。他似乎去往了隔壁了。

结果他还是没说出他的问到底有什么意图。

「搞什么，连半句说明都没有，只过来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又不是第一天搞不懂克劳斯在想什么。即便如此，他想的应该不会是伤害自己的事情吧。他们之间有这种程度的信赖关系。

只是执行任务就好。

潜入第二天，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庭院传来了老人的骂声。

「真是的！那个大蠢货！在那种没用的接待上乱花钱！」

看来是任务的最重要人物——乌韦回来了。

年龄在五十八岁左右，但是这强力的怒吼让人完全不觉得他有这个岁数。

奥莉维娅立刻把三个人叫出来，三人一起在大门前迎接主人。

他没有雇佣司机，自己开车。在宅邸旁边停好车后，他毫不掩饰不高兴的神色，往大门走去。

「奥莉维娅，别一个个出来迎接老子！多余，都多余！」

乌韦看上去是个很有威慑力的男人，两肩很宽，身子挺得很直，一副泰然的样子。他有着和岁数相应的灰白头发，脸上刻着皱纹，但是这些要素也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魄力。

「……嗯？」

途中，他不知为何一脸惊讶地眯起双眼，在离她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几位就是前阵子推荐的女仆。」奥莉维娅笑着说道。

「哼。还以为你把妹妹带来了。这不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鬼吗。」

「和我的发色完全不一样吧。请别吓唬她们。」

「……行了行了，总之你们就是新来的女仆吧。」

少女们说出伪造的经历，作完自我介绍。

「奥莉维娅，把那个拿来。」乌韦用下巴指示。奥莉维娅叹了口气，消失在玄关。她回来时手里拿着步枪。那是全长一米的军用枪。乌韦满脸严格地接下步枪，并上好了膛。

他想干什么呢。

乌韦注视着少女们，突然一下子睁大眼睛，用步枪指过来。

「你们这群家伙是杀手吗——————？」

突如其来的怒吼。

吉薇娅她们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身子向后仰，就这样一屁股坐到地上。

乌韦真的动杀心了。完全不懂怎么一回事。

这家伙想干什么——

乌韦不满地咂嘴。

「……哼。果然没出破绽吗。」

「诶、诶……？」莉莉惊得直翻白眼。

「最近，和老夫关系亲密的两个政治伙伴不明为何死去了，所以老夫就也许有杀手潜伏在这里，不过还是没那么容易露出尾巴啊。要是你们抵抗，我就会毫不犹豫开枪了。」

「就是说您是在防卫吗……」

「怎么会呢。老夫只是想亲手杀了他罢了。」

似乎是个相当偏激的老人。

乌韦完全没有放下枪的意思，要是走火了那该怎么办？

「但是，作为女仆是否合格又是另外一回事，」乌韦快速将枪口抬起来，「喂，白头发的家伙。快做饭。老夫饿了。」

这是雇佣考试吗。真是强硬的命令语气啊。

吉薇娅按乌韦的命令前往厨房。

途中奥莉维娅对她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但她笑着说别在意。依照奥莉维娅的反应来看，似乎相当棘手。

（虽然知道他是个相当危险的老爷子，不过区区料理可难不倒我。）

吉薇娅没觉得有多严重。

就算做不出让克劳斯赞不绝口的极品，能让老人接受的程度还是能做到吧。

而且菜单是蔬菜牛肉浓汤的话，不会做砸。有昨天晚上做的清汤，加上野菜和肉一起煮，然后跟面包一起拿出去的话，换谁都能美味地吃下去。

吉薇娅将料理完成后，将其送去了食堂。

乌韦将步枪放在桌子旁边，坐在椅子上等待。

「请趁热享用。」吉薇娅将浓汤放在了他面前。

清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莉莉的肚子响了。

——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吉薇娅心里如此确信，看着乌韦用餐。

他勺了一口浓汤刚放进嘴里，就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把椅子直接踢飞到身后。

「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女仆根本没用啊啊啊啊啊！」

从那一天起，女仆工作成为了地狱。

乌韦比之前听说的更加蛮横。

用一句话说明他的性格——极其讨厌浪费。

或许在看见奢侈品稀少的宅邸时就应该察觉这点的。

「那银发的！你又把洗涤剂洒到地板上了啊啊啊啊！」

「喂，白发的！不用打扫那种无所谓的地方！你就是浪费抹布！」

「红发的！老夫叫你就赶紧给我过来！别浪费时间！」

总之就是不停大声叱责。

乌韦一旦有所不满，马上就会开口大骂。洗涤剂用太多、抹布用太多、洗得过多、料理做太多、水用得太多——他会非常烦人地警告女仆们。这样子根本不能满意地工作。

而且，造访宅邸的客人相当多。

他那讨厌浪费的性格作为一名政治家来说十分优秀。

经常有官僚和政治家到访，与乌韦讨论预算和支出的问题。他的职责应该是福利相关的才对，但是访客不止限于总务省、交通省、陆军省。乌韦过目计划书后，指出不需要的预算和从业者不合理的报价。

这样虽然是好事，但是迎客送客、泡茶等全是女仆的工作。女仆必须要打醒精神应对陆续到来的访客。

这样一来，最先出现失误的是莉莉。

「你这家伙！！你要打碎几个茶杯才满意啊！」

「咿——！非常抱歉！」

原本莉莉就是个很冒失的人。

这时只要吉薇娅帮她弥补错误就行了，但是吉薇娅也陷入了苦战。

「今天的饭也难吃！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不要浪费食材！」

「……唔。」

没能做出让乌韦满意的料理。

她也在跟伙伴一起试吃。她还考虑到老人的味觉，要煮得淡一些。她觉得可能有不喜欢的事物，试了不少食材。但是，乌韦却完全不满意。

结果乌韦没有吃下吉薇娅的料理，命令吉薇娅「你自己吃吃看」，只是一副难吃的样子咬了几口面包。这实在是让人火大。

事情变成这样，看上去最能依靠的人是葛蕾缇，但——

「你这家伙对老夫有什么不满吗？」

她也好几次遭到乌韦的反感。

「……没有，只是身体有些不适。」

「哼，骗人。你就是讨厌老夫。」

「没有的……」

「赶紧退下吧。用那副表情来工作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葛蕾缇跟乌韦的关系不好，遭到他冷淡对待。

不仅如此，葛蕾缇似乎没有演绎好女仆的角色。正如乌韦所说，她不满的感情都写在脸上了。

「怎么了，葛蕾缇。真不像你啊。」

吉薇娅担心地跟她搭话，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叫苦连天。」

「嗯？怎么回事？」

「……我跟Boss以外的人说话的时候，会感到胃疼。」

「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上发现了她意想不到的弱点。

总之，三个人都被乌韦用不同的理由折腾。

那一晚，在佣人房间里——

「喂，莉莉，」

「在……」

「我们姑且也是来保护那个老头子的，对吧？」

「应该是……」

二人没有淋浴的心情，倒在床上。

晚上本来打算在宅邸内设置窃听器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体力了。白天忙着女仆的工作，晚上就变得筋疲力尽直接栽在床上。没想到乌韦居然如此蛮横。

她们倒在床上时，窗户被敲响了。

打开窗帘后，发现穿着任务用服装的莎拉站在那里。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裤，戴着遮住眼睛的鸭舌帽。

「辛苦咧。」她进到房间里，「咦，葛蕾缇前辈呢？」

「她身体不适，在隔壁房间睡了。」

「诶，生病了吗？」

「谁知道呢。要说是生病，她应该算是生病吧。」

跟Boss以外的男性说太多话身体就会发出悲鸣——她曾经脸色苍白地小声说过。

开始任务时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像是假的，现在已经充满疲乏了。

吉薇娅正担心同伴，莎拉拿出了大大的行李。

「终于找到山中无人的小屋咧，我是来提供支援的哟。」

「支援？」莉莉开心地跳起来。

这正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就是它咧。」莎拉将盖住行李的套子取下来。

展现出来的，是个金属制的鸟笼。

感受到了笼中强烈的视线，吉薇娅和莉莉同时看过去。

「「鹰……？」」

笼子里有一只很大的鹰。

它有着结实的体格和精悍的眼睛。

「不管是书信还是什么的东西也好，尽管让它来送吧。它会送到我的小屋去咧。这样的话，我拜托它把需要的东西送过来咧。」

像是主张自己的意志一样，鹰用尖锐的嘴戳了戳笼子。

嘎——它发出了的巨大声音。

「…………」

吉薇娅指着那只鹰。

「这家伙，要一直待在我的房间里吗……？」

「它不叫这家伙。他的名字是巴纳德氏咧。」

「巴纳德……」

「啊，但是有地方要注意哦。因为有着特制的饲料，所以请不要忘记一天要喂它两次。偶尔叫一下它的名字。每天早上替它梳一下羽毛——」

莎拉洋洋得意地解说道。

能够谈论引以为傲的动物好像让她十分开心，她稍微说得有些快。

无视长篇大论的莎拉，吉薇娅打开笼子让鹰停在袖子上，走近窗户——

「烦死了!!」

用力地将鹰丢了出去。

「巴纳德氏——！」

莎拉发出惨叫。

虽然巴纳德遭遇了无情的动物虐待，但它终究是鸟，张开翅膀在夜空中飞走了。如果莎拉的说明是对的话，它应该会回到莎拉找到的小屋里。

莎拉以悲痛的表情目送着鹰，吉薇娅向她搭话。

「那啥，我姑且还是在潜伏中。带着宠物的女仆也太可疑了吧。」

房间里传出叫声的话马上就会暴露。

「啊……这的确是盲点咧。」

「没有无线电吗？和水打交道的工作比较多所以要防水的。最好是能藏在衣服里的小型的。」

「如，如果安妮特前辈在的话也许可以，但是现在……」

安妮特——特殊班的灰桃发少女。涉及机器的事情交给她是最好的。

但是，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莎拉抱歉地低下了头。

「啊，抱歉。我不是在责备你……」

吉薇娅慌张地挥着手。

她只是说出了心里想的东西罢了，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就变成责备一样的说法。莎拉也立刻察觉到了，但表情还是很阴暗。

三人同时「「「哈啊……」」」地叹气。

「不太顺利呢。根本不是做任务的状态。」

莉莉满脸阴沉地说。

「果、果然还是由我以外的人会比较好呢……」莎拉以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如果是莫妮卡前辈或缇娅前辈，肯定会更好地……」

「……唔。」

出现了其他伙伴的名字后，吉薇娅用力地咬着嘴唇。

莎拉说给自己的话语也深深刺到吉薇娅的心。

这时，走廊传来了有人跑来的声音。莎拉慌张地藏到了床底下时，奥莉维娅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刚才我听到有惨叫声？」

她似乎听到了莎拉刚刚的惨叫声。

啊——吉薇娅挠着脑袋。

「女仆长，不好意思。突然有只虫跑了出来，吓了一跳。」

「真是的。区区一只虫而已。很不像话喔？」

奥莉维娅鼓起两颊。

吉薇娅观察她的身姿。还以为她已经换了睡衣，但是她还穿着女仆服。似乎还在工作中。

「女仆长这是要去看门锁吗？不如我来替你去？」

「对啊。不过没关系。再怎么说这种事也不能交给新人去做。」

奥莉维娅客气地回绝。

在她松了一口气时——

「又有虫子！」吉薇娅大叫。

「咿呀！」

奥莉维娅跳到吉薇娅身旁。

真是有失体态的声音。

奥莉维娅似乎害怕虫子，啪嗒啪嗒地跺着脚，但是发现根本没有虫子后松了一口气。

「我、我要去睡觉了！真是的！请安静一点！」

奥莉维娅满脸通红地走出房间。她似乎对自己因为虫子而慌张感到不好意思。

莉莉和从床底爬出来的莎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吉薇娅。

为什么要吓唬奥莉维娅？

作为回答，吉薇娅举起手里的东西。

「钥匙……？」莉莉小声说道。

「——我已经偷到了。」

因为奥莉维娅要去确认门锁了没有，她当然会拿着钥匙。

看来吉薇娅将钥匙偷了过来。

吉薇娅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本书。书里面是空的，这空洞里也保管着枪，不过，吉薇娅的目的不是这个，是粘土。她将钥匙按在上面，倒出钥匙的模。立刻复制钥匙，把真正的钥匙偷偷还回去就可以了。

「啊～，别磨磨蹭蹭了，直接用最简单的办法吧？只要让那个老头子老实下来就好了吧？这种事儿，尽快抓住他的弱点不就好了。」

虽然很强硬，但的确是最简洁的办法。

既然事情没有进展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悄悄潜进去，让我来一口气做个了断吧。」

吉薇娅以凛然的眼神吐了一下舌头。

◇　◇　◇

第二天夜里，吉薇娅开始行动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没有开灯，来到书房门前。

房门用复制的钥匙就很轻松的打开了。

书房里堆放了快要淹没房间般的文件。因为只雇佣了一名秘书，所以很难整理好整个书房。放不进书架的书全都堆在地板上，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稍微找一下的话，应该能找到一到两个弱点吧。）

她嘴巴叼着钢笔型的手电筒，略读着与金钱和健康有关的书本。即使本人没有打算逃税或者非法捐款，也或许会发生失误。或者说如果健康方面有问题的话，也可以用来勒索。

吉薇娅很快就找到了他最近的接受体检的书信。但是最重要的检查结果却没有找到，可能还没出结果，也可能是丢掉了。从手上的文件只知道那个老头子是在哪所医院接受的诊断。

随着阅读的文件越来越多，她突然看见了某个眼熟的词语。

——孤儿院。

这个词被写在书脊上。

将任务抛之脑后，吉薇娅打开了那册文件。里面似乎并非公开的资料，而是乌韦个人整理的报告书。根据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世界大战之后。胶卷里印着瘦弱的孩子们。上面讲述了凄惨的粮食情况。战争刚结束时，野菜和肉都没有配给，但是乌韦好像为孤儿分发了食物。对了，现在回想起来，吉薇娅的妹妹们所在的孤儿院也——

「你在那里干什么！」

背后传来怒吼声。

（糟了……）

放松警惕了。

吉薇娅得知自己失策，同时回过头去，看到满脸通红的乌韦就站在了后面。他敲打似的按下了照明的开关。灯泡开始逐渐照亮房间，乌韦手扶着墙，以慎重地脚步沿着墙壁移动。

墙壁上挂着一把步枪。

乌韦把枪拿下来，毫不犹豫地架好枪口指着吉薇娅。

「你这家伙果然是杀手吗——！」

「没有，不是这样的！」

吉薇娅举高双手，表示自己不会抵抗。

「我啊，可一直都在想，这么可怜的女仆怎么可能是杀手啊。」

「你的眼神，和凶恶之徒一样！」

「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她一边吐槽，一边思考着该说什么样的谎蒙混过去。

如果就这么被赶出宅邸，十有八九会任务失败。

不过，在吉薇娅说话之前，乌韦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嗯？你这家伙，对那份资料感兴趣吗？」

他的视线指向吉薇娅手里的报告书。

吉薇娅刚好拿着它举起双手。

「……唔，算是吧。」吉薇娅配合着说。

「理由是什么？」

「那个，想学习一下——」

「算了……老夫不追问了。」

这时，乌韦放下了枪。刚刚还红通通的脸恢复了正常。

「不就是资料吗。想读就读吧。」

「啊……？」

非常轻易地得到许可了。

明明还没说些什么来搪塞的。

「老夫巡视孤儿院的时候，听闻了这样一件事。」

不顾一脸困惑的吉薇娅，乌韦坐在椅子上开始说明。

「大概是八年前吧。那个时代有很多帮派趁着战后的混乱不断发展起来。又是骗走伤员的抚慰金，又是压价购买家主战死的房产。唉，现在这个时代也很乱，不过那时候比现在还乱。」

那是不紧不慢的说话方式。

乌韦的声音很嘶哑，就像听故事似的。

「特别是叫作『食人者』的帮派，十分恶毒，在首都几乎无恶不作。将杀人当成娱乐一样。特别是他们的头领，会凭空消失。像幽灵一样从人的意识里消失，然后单方面地将小刀刺进人的心脏将其杀死。那是个震骇警察和市民的男人。就像是恶魔的末裔一样。」

「…………」

「但是，头目遭到逮捕，『食人者』随之崩溃。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谁知道呢？」

「那个头目的大女儿跟警察告密了。」

乌韦似乎有点得意，这样说道。

「很棒吧？九岁的少女为了保护弟弟妹妹而贯彻了正义。」

「…………」

「她的弟弟妹妹平安地被孤儿院收留，之后长女为了赚钱而失踪了。真是勇敢的姑娘啊。有传言说，她在首都的侦探手下工作，还有说虚报了年龄在纺织工厂工作，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但真是个让人钦佩的故事。」

说完，乌韦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吉薇娅垂下了肩膀。

「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那些传闻？」

「老夫记起那个大女儿是位凛然的白发少女。现在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名字好像是——」

乌韦说出了某个名字。

那是像反映出父母的思想似的低俗单词。

「……那是别人吧。」

「哼。就当是吧。」

乌韦失望地哼了一声。吉薇娅归还报告书后，乌韦在电灯下浏览报告书，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不过，你应该知道吧？战后的孤儿院的环境有多么的严酷。从大陆买到的粮食只有最低限度，少到根本没有留给福利设施的量。虽然老夫也到处奔走想要改善这个情况，但是政府优先支持的都是经济政策和国土开发。」

「啊，我知道啊……」

「如今状况也没有发生多大改变。就算老夫去乱骂一通，也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的钱会到福利上。」

乌韦的声音越来越小。

「——正因如此，老夫必须亲自节约无用的开支，剩一点也好，我都要把钱送出去。」

「…………」

看来这就是乌韦过度节约的原因。

就算是一时的安慰，他也处处节约，找出剩余用作捐款。考虑到乌韦作为副大臣本可以过上富裕生活，这份精神太过高尚了。

这份冲动，吉薇娅也能深刻地理解。

「所以才命令女仆也要节约吗……」

看来是误会他了，他不只是个只会乱来的老人。

「我明白了。明天我也会节约地去工作——」

「——不，老夫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

「资料的话今晚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老夫是这个意思。进入书房的事老夫也不追究了。」

果然，搞不太懂。

正当吉薇娅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乌韦对吉薇娅说道。

「——你们明天就会被开除。」

「什？」

吉薇娅发出不着调的声音。

她以为是玩笑，但是乌韦的表情很认真。

「原本是给有交情的政治家面子才会雇佣你们的，果然还是要减少无用的开支啊。三人都不需要了。明天中午之后就走吧。」

吉薇娅屏住呼吸。

没想到他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

假如全员都被开除的话，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等、等一下，我们不在的话宅邸会变脏啊。」

「只要客房干净就足够了。奥莉维娅一个人总就能搞定。」

「等等，就算是这样也太极端——」

「刚刚也说过了。必须节省无用的开支。即使是多么细小的开支。」

乌韦的意志很坚定。

从他的眼神能感觉到，仅仅语言无法动摇他的坚韧。

虽然不甘心，但是现在只能放弃说服他了。

「……那，我想问一个问题。」

吉薇娅向他打听。

「你讨厌无用开支，为什么不把这个豪华的宅邸变卖？」

乌韦似乎把这个问题当作了找茬。皱起眉头来。

「原本这所宅邸就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原因还有对付杀手吗？」

敌人无法混入一般人，这对间谍来说应该很麻烦。

乌韦用力点头肯定。

「……老夫还不能死。这个国家还需要老夫去建设福利。」

吉薇娅嘴角露出笑容。

「是吗，那样的话我可还不能被开除啊。」

吉薇娅单方面宣告，转身背对乌韦从书房跑了出去。

时间限制是十二点之前。

在此之前必须找出避免被开除的方法。

她现在终于明白克劳斯点名自己的理由了。

一定不会有错，自己一定有着——保护乌韦的意义。

◇　◇　◇

莉莉和葛蕾缇正在佣人房间里跟鹰玩耍。

看见帕纳特以一副精悍的脸啄起生肉吃，二人发出“噢ー”的欢呼声。

鹰又被莎拉带了过来。虽然上次被吉薇娅赶了出去，但是亲近人的动物治愈了少女们疲惫的身心。

「这孩子喜欢的东西是……」莎拉正在一旁解说。

本来是打算开作战会议的，但是吉薇娅还没回来。少女们一边等她回来，一边给鹰梳毛。

然后，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门打开后，站在门外的是咬着牙的吉薇娅。只看一眼很难区分她是后悔还是下定决心。

「怎么了？成功偷出有用的情报——」

「不，我被乌韦先生发现了。」

莉莉向吉薇娅搭话后，吉薇娅摇摇头。

吉薇娅以外的少女们马上理解了情况，三人同时低下头。

「「「……您工作辛苦了。」」」

「我还没被炒呢！」

虽然少女们深信吉薇娅被解雇了，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但是，在吉薇娅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结果而言三人并没有想错。最糟糕的情况是不止吉薇娅，全员都会被开除。

「这不是大危机咧？」莎拉发出了悲鸣。

吉薇娅同意了那句话，降低了声调。

「还有，我想说一下自己的经历。」

「唔，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莉莉歪头表示疑惑。

「行了就听我说。其实我以前跟妹妹和弟弟在孤儿院里呆过。那孤儿院穷得叮当响。总让人觉得很生气，然后我就志愿成为一名间谍。想要尽可能改变这个世界。跟乌韦先生的志向有些接近。」

吉薇娅自嘲般地笑着。

「所以我现在很开心。那家伙……原来老师考虑到了我的想法。」

吉薇娅低下头，然后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吉薇娅的眼神闪着光芒。

「我想回应老师的期待，也想保护乌韦先生。拜托了，协助我。」

这是很有她风格的凛然有力声音。

其他的少女们没能立刻理解吉薇娅的斗志。虽然料到她发生了什么，但是吉薇娅似乎没有细说的想法，所以她们没有追问下去。

只要感受到吉薇娅那火焰般的斗志就足够了。

莉莉开玩笑说「什么协助不协助的，这不是任务嘛。」吉薇娅难为情地说「说是这么说。」

「那，那个。」

这时，莎拉怯生生地举起手。

「我自己也很理解吉薇娅前辈的心情咧。我这个人又胆小又没用，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如果是别的成员被选中会更好，」莎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我被选上的时候真是高兴得一塌糊涂咧。」

不知是不是这份自白太过于羞耻，莎拉的脸红得发烫。

莉莉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你们两个人都很单纯呢～。我当时觉得我当然会被选上。一般来想，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会抛下我这个队长呢？」

「我听见了莉莉前辈的房间里传来“太棒了”的吵闹声咧。」

「你看，有这样证词哦？」

听到吉薇娅的追问，莉莉脸一下子定住了。

「……没、没有这回事啦，我每天都会这么叫的哦？」

「那是什么习惯啊。」

看见这样的伙伴们，葛蕾缇呵呵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吉薇娅问她后，她开心地说道：

「……不，我就想，Boss一定是看透了大家的感情才指名我们的吧……」

「又迷恋上他了吗？」

「不，和我预想的一样……和预想的一样有魅力……」

葛蕾缇充满兴致地谈论喜欢的人。

「……而且我同样想要回应Boss的期待。」

「也是啊。」

四人同时将脑袋凑到一起。

四人紧贴一起组成圆阵，开始小声地讨论。

「那该怎么避免被开除呢？」莉莉无畏地笑着，「难道威胁他？」

「你们的方案是什么？」

「……变装成奥莉维娅小姐，诱导他继续雇佣我们，大概这样吧……」

「先给乌韦先生下毒，然后帅气地救他，提升他好感度怎么样？」

「如果是我的话，会先跟乌韦先生以外的人交涉。」

吉薇娅举出第一个方案后，其他少女也纷纷提出自己的方案。

葛蕾缇的精密的计划、莉莉的敷衍的计划、莎拉的慎重的计划。

吉薇娅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给他做好吃的东西，让他认同我当女仆。」

「呜哇，硬来，」莉莉拍手，「但是，不错呢。很有吉薇娅酱的风格。」

自然没有产生反对意见。

四名少女保持头贴在一起，嘴角露出笑容。

「来吧，这是出乎预料的料理复仇竞赛。这次还有一名智将协助——」

「……Yeah！」

「诶，突然干什么。」

「……我想配合吉薇娅你们兴奋的情绪……Yeah哦……」

「不用勉强自己噢？」

「Y、Yeah咧！」

「我们，平时在做这些跟傻瓜似的举动吗？」

在这段有点蠢的对话之后，吉薇娅宣言道：

「既然被拜托了就自信地上吧！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

全员的额头碰在一起。

◇　◇　◇

少女们分为了两支队伍。

第二天早上，葛蕾缇和莉莉一大早就出现在厨房。她们将买来的食材摆在一起，抱着手臂思考着。

「话说，现在是仅凭美味料理就能解决的现状吗？」

莉莉事到如今才提出质疑。

「这点我们就相信吉薇娅小姐吧……」

葛蕾缇摆在厨房里的，是各种各样的香辛料。辣椒、胡椒、粉红胡椒、小豆蔻、姜，不少种类排列在这。

「我们就先开始预处理吧……莉莉小姐。」

「是！试吃就请交给我吧。」

莉莉挺起胸。上次给克劳斯下陷阱时，她可是把所有的试作品全都吃掉了。虽然她这次也打算凭着上次的战绩来担任试吃员——

「……不，为什么要莉莉小姐来试吃呢？」

葛蕾缇阻止了她。

「呼诶？」

「根据食谱，称量材料、碾碎、加热、混合、熬煮——我认为不管怎么想都是经常制毒的莉莉小姐的强项啊……」

「………………」

「你没有察觉到吗？难道说上次也被食欲冲昏了头脑——」

「刚刚的话千万要对吉薇娅酱保密哦！」

莉莉如此宣言，然后开始做香料的预处理。她小心谨慎地研磨，去除掉香气薄弱的部分，用炒的方式激发香气。莉莉遇上自己擅长的领域，作业十分流畅。原本，她是对使用毒感到不安，然而调和本身十分完美。

葛蕾缇满足地点头。

「……本来处理这么多香辛料需要耗费两个小时的，但我们用一半时间完成吧。」

「太、太乱来了！」

「因为是我作出的指示，所以绝对有可能的……」

无视搭档的悲鸣，葛蕾缇开始了精密的计算。

只要交给她的话，她能够轻松地以秒为单位来预测同伴的动作。

◇　◇　◇

吉薇娅和莎拉前往首都的郊区。

二人乘坐借来的摩托，飞驰在刚修建好的道路上。再磨磨蹭蹭的话就赶不及了。所幸，迪恩共和国虽然是个小国，但首都周边的道路都有保养，高速公路延伸到了目的地附近。

吉薇娅她们停下的地方，是某所大型的设施，是代表着迪恩共和国的公立医院。宽广的院子里，有一个五层石造建筑物仿佛像城堡一样伫立着。

吉薇娅没对莎拉解释就把她带来了，莎拉睁圆了眼睛：

「诶，是这里吗？」

「没错，乌韦先生似乎就是在这里接受健康检查，」吉薇娅脱下头盔，「而检查结果却不在宅邸里，所以只能造访进行检查的医院。」

「补发诊断报告对吧。」

「不对，应该行不通吧。那需要代理人证明，时间不够啊。」

吉薇娅她们的目的，是乌韦的诊断报告。

吉薇娅认为必须有它才能说服，但是一般的手段是搞不到它的。

莎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抿着嘴唇，吉薇娅对她露出无畏的笑容说道：

「所以——我们要从这里偷。」

「这可是公立医院耶!?」莎拉的脸抽搐着。

「嘘。声音太大了。」

「但、但是，这里的安保措施肯定很严密耶！也有很多员工……」

「行了行了，越大的地方越容易潜入。只要偷到更衣室的钥匙，从衣柜里偷出护士服，再假扮护士从文件架上偷看诊断结果就好了。轻轻松松。」

吉薇娅笑容满面地挥着手。

「我发出信号的时候你就让巴纳德从窗户飞进来。只要能引起骚动我就能趁那个机会完事。」

吉薇娅开始热身运动，做好准备。

「…………」

莎拉一时哑口无言。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叹了口气说：「真是个没办法的前辈咧。」

虽然那个表情有点无奈，但看上去好像也有些快乐。

她吹响指哨后，空中飞下来一只鹰，停在了莎拉身旁。

「不止时机，甚至路线也可以指定咧。」

「真是帮大忙了。」

把需求告诉莎拉、完成装备后，吉薇娅凛然地宣告：

「代号『百鬼』——洗劫一空的时间到咯。」

就这样她进入了医院。

莎拉最后还是在外面待机，没能一探医院内部。

而且，她当然不知道吉薇娅的出身。她不知道吉薇娅那过人的技术到底是怎样磨练出来的，更不知道吉薇娅到底是从怎样不祥的存在身上继承的这份才能。

莎拉清楚的只有一件事。

有着『百鬼』名叫吉薇娅的这名少女——是位盗窃天才。

◇　◇　◇

这一天上午，料理完成了。

根着葛蕾缇的指示，莉莉做出了充满因缘的卷心菜肉卷。她们大量使用了肝脏等内脏来代替猪肉。为消除其强烈臭味，她们并非使用白汁，而是加入大量香辛料做出的民族风浓厚的汤。

莉莉也试吃过了，毫无疑问做得很美味。只喝一口汤，调味料的香气就会冲出鼻腔。

让人无可挑剔的绝品完成了。

但是，问题是——关键的吉薇娅还没有回来。

（……再怎么说也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莉莉作出这样的判断，将做好的卷心菜肉卷送了出去。料理的素质绝对没有问题。吃了这个还感到不满的人是不存在的。

但是，乌韦在食堂里说出的，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感想。

「太难吃了！」

「诶……？」

「虽然比昨天要好吃点，但这东西完全不能入口！你这家伙来吃。」

乌韦皱着眉头地将卷心菜肉卷的碟子推了回来。他手里只拿着附带的面包，并也是一脸难吃地将其送入口中。他仿佛在说，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莉莉一脸茫然地尝了一下搁在一边的卷心菜肉卷的汤汁。味道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难道这名老人的口味与一般人不一样吗？

乌韦喘着粗气，抱着双腕。

「哼。不过也够了，不管怎么样你们这群家伙已经被开——」

「——不对，那道料理应该很好吃才对吧？」

莉莉回过头，吉薇娅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身后。似乎是全速跑回来的。

她大步走过来，逼近坐在食堂的乌韦。

「喂，乌韦先生。别说些任性话，把料理吃完会比较好哦？」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

「我看过医院的血液检查结果了。红血球的数量大大低于标准值。这是维生素不足的症状吧。」

吉薇娅说道。

「你自己也隐约意识到了吧？自己患上了味觉障碍这件事。」

「……啧！乱讲什么话！」

乌韦怒骂了回去。他红着脸，大声骂着。

「别自说自话。老夫怎么可能患上味觉障碍——」

「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好吃的饭菜，却只有一个人说『难吃』。这很可疑吧。」

吉薇娅瞪着他接着说道。

「世界大战之后，你努力节省自己的开支。就像昨天的资料上的照片那般。尤其是战争刚结束后，你就亲自前往孤儿院分发食物。为了让没能得到配给的孩子也能吃上饭。我很尊敬你的行为，但是你会不会做得太过火呢？」

吉薇娅眯起眼睛，似乎在无奈。

「你甚至连自己的食物都捐出去了吧？」

「哼。那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了。你完全没有摄取足够的营养，所以才会患上味觉障碍。而且再加上偏食，情况就逐渐恶化了吧。现在的你甚至连正常的味觉都没有了。」

莉莉回想起乌韦的饮食习惯，只记得他好像一副难吃的表情啃面包而已，完全没有营养平衡可言。

「莉莉，跟我说。刚刚的料理，乌韦先生是怎么评价的？」

「他说『比昨天的好吃』。」

「果然啊，如果没有味觉，就会比较喜欢香辛料多的料理。」

吉薇娅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乌韦先生，都不用等到杀手来，保持这种营养状态下去会早逝的哦？」

「…………」

「既然雇佣了我们。我们就不会让你说『没用』，我们每天会给你做营养丰富的餐点，让你恢复味觉，到时再让你吃顿好的。」

虽然吉薇娅的声音相当粗暴，但其中也混杂着几分温柔。

——想为让他吃到美味的饭菜。

这宣言不是意味着要为他做出美味的绝品，而是让他取回正常的味觉。

这种蛮干很有她的风格。如果觉得料理难吃——就要让他的味觉变得能感受到好吃。

至少莉莉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乌韦一言不发，像是琢磨吉薇娅的话似的。然后他再次从莉莉那儿拿回卷心菜肉卷的盘子，用勺子把汤汁送入口中。乌韦皱起脸。果然，他好像感受不到味道。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乌韦的那句话像是叹气一样。

「老夫当然知道了。果然是这样吗……味觉障碍……」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说啊？」

「老夫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年纪大也是原因之一吧？」

「恐怕是吧。」

「你还顾虑老夫心情啊，是这样你就直说啊。」

乌韦嘴角微微上扬。

少女们第一次看见乌韦露出温和的笑容。

「不过，吉薇娅……即便如此老夫也要节省无用的开支啊。」

乌韦说道。

「不只是孤儿院。在这个国家一天只吃一个面包的人还是很多。在这种情况下，担任这个国家的福利建设的老夫竟然雇佣四名佣人，要是传出去，世间会怎么想？」

「……你真是个高洁的政治家啊。」

吉薇娅小幅动肩。

「那就开除一个人吧，那样的话勉强可以完成工作。」

这对双方来说应该是个恰好的妥协点吧。

乌韦有着政治家的信条，少女们也有作为间谍的使命。

对吉薇娅的提案，乌韦深思熟虑一样慢慢地点了头。

就这样，由于吉薇娅的活跃而避免了两名成员被解雇。

潜入任务人数减少一个，但依然继续。

◇　◇　◇

离开宅邸走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一个小镇子。

吉薇娅轻轻地喘口气，前往指定的地点。

小镇角落的香烟店是碰头的地方。这间商店有点脏，像杂物间一样。要是里面进了一个人，除开坐在柜台前的店员，室内就几乎满员。虽然店里有窗，但窗户前铺满了烟头和果汁瓶，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克劳斯坐在柜台的座位上。

他用报纸遮住半边脸，即使在国内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老实说吉薇娅她们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不过估计是在某个地方进行着谍报行动吧。

「我从葛蕾缇那拿到报告了，」克劳斯说道，「看起来做得不错啊。她大力夸了你们。」

「那真是多谢。」

吉薇娅摇头。

「但是，我被解雇了。抱歉啊。」

能继续做女仆的是葛蕾缇和莉莉。在必须开除一个人的情况下，吉薇娅主动请缨。虽然乌韦有些不服，但还是尊重了吉薇娅的想法。

「是么。怀柔乌韦氏的功绩真是太棒了呢。」

「……不过，其实那也不全是我自己的功劳啊。」

「是吗？」

「多亏了你的提示啊。」

提示——克劳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吉薇娅点点头。

「我一直都有疑问。我再现出了你做过一次的卷心菜肉卷。然而，你微调过的卷心菜肉卷比我做的要好吃得多。」

即使在失败后，她也在不停思考理由。

不管是制作方法还是调味料分量都应该是一模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为此她想到了几个假说。

「你啊，还记得把卷心菜肉卷装碟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吗？」

「隐隐约约。」

「——是将料理分在八个碟子上之后，再加入调味料。」

吉薇娅没有看漏这一点。

如果只是要让全体的味道发生变化，在汤里加入调味料就可以了。但是，克劳斯是一碟一碟地按顺序加入调味料。

「你根据对方的营养状态，对醋和香料作了调整——我是这么推测的。」

当然，这只是假说。

因为克劳斯的行动都是下意识进行，所以真假存疑。也许只是根据口味进行调整而已。

但是莎拉说过——身体充满了喜悦的感觉。

连吃料理的人的健康都考虑进去。这个想法留在了吉薇娅脑中。

「不过嘛，就算解说得多么了不起，我还是被开除了。只是避免了三人都被开除，也起码给个及格分吧。」

「…………」

克劳斯一言不发。他的表情也没说什么。

要被骂了吗。

还是说让他失望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没能完成交托下来的工作。

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身体不知不觉僵硬起来。

「我为自己夸下海口却很难看地失败了这点给你道歉，」吉薇娅向前探身，「但是，我现在开始挽回。我会去支援她们二人，让任务成功的。」

「不，」克劳斯开口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唔！」

那是感觉不到表情的、冷淡的话语。

他以这副语气接着说道。

「支援有莎拉就足够了。宅邸外还有我在，不需要增加人员。」

「怎么会……」

吉薇娅面如土色。

没想到会被这么强硬地拒绝。

「……我知道自己很不像样。」

吉薇娅探出身子来说道。

「不过还是拜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一定——」

「也是时候问你一下了。」

克劳斯翘着腿。

「——这场游戏，要我陪你玩到什么时候？」

「嗯？」吉薇娅发出糊涂的声音。

克劳斯用比平时更加克制的语气指出她的错误。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呢。」

克劳斯眯起眼睛，温柔地看向吉薇娅。

「我哪有理由放弃我优秀的部下呢。挽回？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没有犯到任何失误。去当支援？不需要。你应该留在前线。」

克劳斯说道。

「极好——这就是，我对你的评价啊。」

「诶……」

似乎被表扬了。

但是，比起喜悦，更多的是觉得无法接受。

「不不，我说过的吧。我已经被开除，宅邸已经——」

「当然是回去啊。而且，还要卖乌韦氏一个人情。」

「哈？人情？」

「维生素不足而导致的味觉障碍——乌韦氏得的毛病只有这个吗？」

吉薇娅歪着头。难道还要别的吗？

急躁。粗暴。该不会在说他的性格吧。

说起来，乌韦跟吉薇娅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了很奇怪的话。黄昏时在大门前，他说发色跟奥莉维娅完全不一样的少女们是奥莉维娅的妹妹。晚上在书房遇见吉薇娅的时候，他在电灯亮起之前似乎行走艰难。

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是，夜盲症？」

「也许有那样的病征。」

黑下来之后视力就会极端下降的病症——夜盲症。

通俗的说就是雀盲眼。维生素不足而引起的病症之一。

味觉障碍而导致的偏食。其结果又引发其他毛病，他如果在明亮的房间里进行视力检查，就连医生也没办法察觉。

克劳斯只凭传闻就察觉到了吗。

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他应该是用某种办法观察着宅邸。

「乌韦氏从宅邸到议会都是自己开车，但还是不要自己开车比较好。这个情况下他就不能说雇佣司机是『没用』了。」

克劳斯淡淡地说。

「赶紧回宅邸。你的愚直对这个团队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然后克劳斯从身旁的架子上取出一瓶果汁，用桌角将盖子撬开并递给吉薇娅。这是一瓶颜色鲜艳的苏打水。似乎是一点的犒劳。

这份小小的礼物，让吉薇娅微微扬起嘴角。

——他在看着我。

——虽然不会强烈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他有好好地认同我们的努力。

「你果然很厉害啊。不愧是我尊敬的上司。」

——正因如此，我很开心能被你选上。

吉薇娅将后半句藏在心里，接下了苏打水。

「谢啦。这份恩情我会双倍奉还噢。」吉薇娅毫不客气的笑道。

克劳斯眯起眼睛。

两小时后，吉薇娅作为司机兼女仆再次被雇佣了。

◇　◇　◇

转眼间就过去了两周——

谍报活动毫无阻滞地进行中。

「你这家伙的开车技术太多无谓的地方啊，就不能更稳重地开吗！」

「啰嗦！再啰哩叭嗦的你就会咬到舌头了！」

乌韦和吉薇娅边斗嘴边回到宅邸。

他们的交流与其说是主人与女仆，倒不如更像是傲慢的孙女和顽固的祖父一样亲密，不过乌韦一点也不在意礼仪。看来这对他来说那属于「没用」的范畴。

「话说，今天来搭话的那个家伙是谁啊？好像很稀奇似的盯着我。」

「是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不是你需要警戒的人。」

「这样啊，那就好。」

「不要什么事情都感到生气。就是因为司机太年轻才会在意的吧。」

「真是失礼啊。驾驶证这种东西我做了…………自己做的。」

「嗯？最后那句说的什么？」

由于吉薇娅担任司机，所以谍报活动便进展到乌韦的周边调查。他出门时吉薇娅会跟随左右，这样就能经常监视他。

乌韦的态度也变得柔和，少女们进行间谍活动时变得更轻松了。

宅邸的居民自不用说，如果发现频繁出入宅邸的人物也要进行周边调查。监听厕所和接待室的谈话，根据情况在目标的身上设置发信器，让宅邸外的莎拉进行跟踪。

谍报活动开始前进。

「但是，今天一天下来后，完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啊。」

吉薇娅对正在准备夜宵的莉莉小声搭话。

她休闲地回答「宅邸没有异常。和平不也挺好吗～。」

也是呢——吉薇娅表示同意。

刚开始时还因为女仆而感到生气，但是现在就觉得还做得挺有价值。乌韦是一名想要实现理想的正直的政治家。虽然有时会采取强硬的手段，但那全都是为了改善儿童设施的福利。

作为女仆潜入的时候，完全不吝啬协助他的政治活动。

所以，暗杀者什么的真希望他别来。

一直保持这种和平生活就好。

——但是，她们也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天真。

突然响起了尖叫声。

是院子的方向。女性，不是葛蕾缇，声音比她更年长。奥莉维娅吗？

吉薇娅和莉莉同时跑了出来。

楼上也同时传来大大的脚步声。

「奥莉维娅——！怎么了！」

是乌韦。他抱着自豪的步枪，穿着睡衣就跑了下来。

真希望他不要任意妄为，但是如果护卫对象在身边的话就方便了。吉薇娅和莉莉不露声色地站到乌韦两侧，前往院子。

奥莉维娅一屁股栽倒在院子里。

她脸色青白地指向空中。

「那、那个……」奥莉维娅的声音颤抖着。「子弹、从那里……」

吉薇娅反射性地看过去。

那里的是长在宅邸周围的大树。

在其顶部有一个像拿着步枪的人站在那里。

「那是到底什么……」

吉薇娅小声说道。

——斑纹。

那个人披着风帽，在满月的映照下能够清楚看到那人的嘴角。

那人有着仿佛覆盖整张嘴的斑纹。是烧伤的痕迹吗。那斑纹像诅咒一样蔓延，皮肤变为深深的黑色。

简直就像真正的死人一样——

她想起事前克劳斯说的情报

那就是——『尸』——？

「真恶心……」奥莉维娅说了出来。

那瘆人的斑纹，仿佛会将厌恶感给予每个看过的人。

「看招————！」

在其他少女惊慌失措的时候，乌韦用步枪射击。

总之，这个老人真的很勇敢。

他的射击打中了尸站立的木头上。是因为夜盲症，子弹向下偏吗？

尸从树上跳开后便立刻融入黑暗里，进入到树林之中，一眨眼便失去了踪影。

迟疑为一秒。

「我们去追。乌韦先生和女仆长回到家里去，赶紧报警。」

吉薇娅抢过了乌韦手里的枪，她们冲进树林里。

作为女仆可能太勇敢了。但是，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就算没法杀死或者生擒，最坏情况下至少要找到一个痕迹，这样就能更进一步调查。

在她们正打着这样的算盘一步一步走入森林时。

吉薇娅被绳索缠住了脚。虽然想立刻向莉莉求助，但她也被绳索缠住了脚。

那是陷阱。特意设置在黑夜中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而且还是两个人同时被缠住。这绝非普通的技术。

简直就像是看穿了她们所有的动向——

脚被硬拉起来，身体浮到半空中。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们甚至没有时间拿出藏在裙子里的刀。如果现在遭到枪击的话根本无法躲开。

脑中浮过最坏的情况。

乌韦和奥莉维娅的悲鸣传来。

要死。

「——极好。」

她们做好觉悟的瞬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绳索被切断了。

吉薇娅的脚得到解放，她扭转身体顺利着地。旁边的莉莉则是狠狠用屁股着地。

「终于开始行动了吗。」

握刀的克劳斯站在那。

在树林的深处，黑暗的双眸望向这边。

「吉薇娅、莉莉，打起精神来。暗杀者终于有行动了。」

克劳斯说完后，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灯』和『尸』的战斗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二卷《爱女》葛蕾缇 第2章 怀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