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爱女》葛蕾缇终章爱女

在被告知这次任务时，克劳斯就对任务的难度皱起了脸。

——抓住暗杀者，与此同时还要抓住其协助者。

这是被告知的条件。

——他们各自的能力都很高。如果只抓到其中一个，另一个便会有可能藏匿起来。

原来如此，只论难度的话，超过上次。

单独行动要同时抓住两人会很困难。

在克劳斯捕获屍的期间，需要有其他人抓到协助者。

（……在自己抓住尸的期间，让八位少女去抓协助者……不，考虑到风险，还是需要往尸这边分几个人…………）

他极度在作为Boss的判断和作为间谍的判断之间迷茫。

那一刻，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是葛蕾缇。

『……我会接下Boss的重担的。』

克劳斯想要赌一把。自己不在，还不得不带走优秀的成员去处理尸。

他想要在那个宣言由自己指挥、立案、处理的少女身上赌一把。

然后，她出色地达成了那个难题。

这两个条件的同时攻略——这就是这次任务的全貌。

◇　◇　◇

书房里，乌韦和奥莉维亚面对面。

数年来，她作为女仆长一直跟随自己。两人交往不算太深，而乌韦也经常耍性子。如今，他留有一些遗憾。

没想到离别的日子比自己的大限要来得更早。

「你辞职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吧？」

虽然乌韦对她接下来说的话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觉到空虚。

「非常抱歉，乌韦先生。最终还是赢不了恐惧。」

她穿着便装，看上去非常抱歉地低下了头。

「说到暗杀者的话，老夫已经用枪把他轰走了啊。」

「结果还是没找到遗体啊。我会在熟人的身边悠哉的生活的，也请乌韦先生珍惜自己的生命。」

乌韦摇了摇头。

大概没办法继续挽留她吧。毕竟对方还是很年轻的女性，先不论被杀手袭击，也没法要她一直服侍自己。

至少作为长辈给她说点饯别的话吧。怀着这个想法，乌韦跟她问了个问题。

「是要去找男人吗？」

奥莉维亚瞪大了眼。

「奇怪。我有跟乌韦先生说过我有恋人么？」

「别装傻！就这点我还是会感觉到的！」

「……不愧是乌韦先生呢。」

「嗯。所以说，这是长辈的劝告……」

他放低声音跟她说。他知道这是多管闲事。

「奥莉维亚，从那男人身上，老夫一直感受到邪气。你放假后回来总是散发出奇怪的浑浊味道。」

「…………」

「老夫怎么也不认为你被他爱着。说着几万句肤浅的甜言蜜语，能利用的尽可能利用，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抛弃。老夫不住地这么想啊。」

奥莉维亚微微张开了嘴，定住了。

离别时听到了这般意想不到的话语，似乎让她哑然了。乌韦理解这是泼冷水，但是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忠心耿耿的女仆。

乌韦用和他身份不相称的温和声音说道：

「奥莉维亚，你就听我一句话吧。问他说：『对我说点什么』，用他说出的一句话看穿他的想法吧。我就说到这里。」

奥莉维亚动了动嘴。

乌韦以为她会不耐烦地左耳入右耳出，不过看来并非如此。她是不是有点头绪呢。

可是，乌韦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样的话。」

奥莉维亚露出略带玩笑的微笑。

「我求他『你倒是说点什么啊』的时候，如果对方跟我说了『救命』的话呢？」

乌韦愉快的笑了。

「说出那种话的人，没有成为对象的价值，就只是个没用的男人不是吗！」

乌韦笑了一阵之后，给了奥莉维亚不少饯别，然后目送她离去。

◇　◇　◇

「呼……」

走出了乌韦宅邸的奥莉维亚——披着奥莉维亚面具的葛蕾缇喘了口气。

虽然不擅长应对男性，不过总算是骗到他了。

虽然想跟乌韦说清真相，不过要这么做的话就必须要揭穿葛蕾缇她们的身份。他认得少女们的脸。为避免泄漏间谍的情报，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跟他说吧。

「……………………」

葛蕾缇窥向路旁的水洼。

水面反射下映照出奥莉维亚的脸。虽然她的面具是临时制作的，但成品很完美。

演技很成功。然而，她的心情却因乌韦所留下的忠言而无法释怀。

——尸没有爱过奥莉维亚。

这种可能性，葛蕾缇并没想到。

她完全相信了奥莉维亚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但是，在尸说出「救我」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什么吧？

「……可能，我们彼此是十分相似的人呢。」

葛蕾缇看着映照在水洼上的脸，静静地说道。

「永别了……奥莉维亚小姐……」

葛蕾缇剥下了她的面具，收进了包里，衣服也一并脱掉。

如此一来，奥莉维亚的存在就葬送到黑暗之中。

她本人和尸一起交给了别的队伍。审问过后的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葛蕾缇听说这次本来是「暗杀」的任务。

◇　◇　◇

结果，少女们一直工作到雇佣期届满。

她们继续扮演着忠实的女仆，调查奥莉维亚的来历和是否有其他的协助者。看来，奥莉维亚在不停地窃取乌韦的情报和资产来支援暗杀者，有时还会暗杀察觉到这点的女仆。

吉薇娅暗中诱导乌韦雇佣值得她信赖的女仆。

最后，她们查清了代替少女们被雇佣的女仆的背景。

吉薇娅看上去有些依依不舍。

乌韦似乎也不想她离开。

「托你们的福，老夫身体好多了。」他留下了这句话，「议会上可能会通过一套法律。吉薇娅，那是改善儿童福利的法案。」

吉薇娅似乎有所感慨，点头说：

「真不愧是你啊。我会再来玩的，所以你要长寿啊。」

「不用你说我也会！」

他们互相道别，少女们离开了乌韦的宅邸。

在车站里迎接少女的是莎拉和克劳斯，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巴纳德！」」

吉薇娅和莉莉兴奋得扑向鸟笼。

在鸟笼里停着眼神锐利的老鹰。它是这次任务的功臣，也是少女们的英雄。

葛蕾缇看上去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它活下来了啊。」

「不过暂时是不能飞行呢。没有了生命危险咧。」

老鹰的双翼被绷带包了好几圈。虽然那无疑是重伤，但多亏了莎拉全力地照顾，它活了过来。

这只勇敢又聪明的鹰已经是『灯』不可或缺的同伴了。

吉薇娅和莉莉跟巴纳德玩了一会，然后视线落在一旁闲的发慌的男性身上。

「老师，虽然没有好久不见的感觉，但还是好久不见呢。」

听了莉莉的话，克劳斯点了点头。

「没错啊。因为我一直在其他城镇啊。」

「顺带一提，其他的队员呢？」

「在尸的善后工作结束之后，她们应该会慢慢观光然后回家。」

不在此处的少女们肯定也有着相当残酷的任务吧。即便有克劳斯在，她们的对手也是一流的暗杀者。

吉薇娅打了个响指。

「那么，我们也自由地回去吧。」

「是呢，毕竟也有了女仆的工资！」

少女们聊起了观光景点和现在就想吃的东西。这一个月来，她们都在工作，就连给予她们休假也都用在了间谍活动上。如果不发泄积压的欲望，她们可不会消停。在看过莎拉准备的旅游手册后，她们更加的吵闹了。

意见达成一致后，吉薇娅跟克劳斯搭话。

「哎，你今天也是有空的吧？把车开出来啊。」

「……好吧，我就在这边借一辆吧。」

看来他也会犒劳部下。

「让人兴奋起来啦！」莉莉快乐地叫了起来，「五个人一起兜风！」

◇　◇　◇

克劳斯借完车回来后，在那边等着的，只有葛蕾缇一人。

「……………………」

不见莉莉、吉薇娅、莎拉的踪影。

行李也全都不见了。

「姑且问一句，其他家伙呢？」

「……她们已经气势汹汹地跳上火车走了……」

「那个女人真是满嘴谎话。」

克劳斯叹了叹气。

看来他很想在这里质问莉莉，她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大家一起兜风』这句话的。

——不过他预料到了。

她这是替葛蕾缇着想吧。

还是说，是为了克劳斯自己呢。「难得车都借来了。你不介意的话，就我们两个去兜风怎么样？」

「……好的，我很乐意。」

克劳斯让葛蕾缇坐上副驾驶后，开着车子沿海岸线疾驶。天气刚刚好。光是眺望碧蓝的大海就让人心情舒畅。

葛蕾缇看来是在紧张，她一路都在沉默。

原以为当两人独处时，她会再来示好，但看来没这回事。可能是因为隔了一个月不见吧。她握着拳头，僵在那里。

「葛蕾缇。」

克劳斯率先挑起了话题。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想着你的事。我在想，作为Boss，作为世界最强的间谍，以及，作为一个男人，我要如何面对你的爱慕才好。」

这是从未经历过的难题。

他在人生中有数次面对恋爱的感情，大多都在间谍的任务之中。恋爱是一种方便的感情，能随意操控目标。他如此划清界限，能利用的尽可能利用。

可是，只有她的爱慕之情是不能那样随便对待。

「有结论了吗……？」葛蕾缇不安地问道。

「是啊。」

克劳斯把车停在道路一旁。

「撇去理想、责任和场面话，作为一个男人说出真心话——这就是我的决断。」

他从驾驶席下车后，葛蕾缇也跟了他下车。

克劳斯站在视野开阔的悬崖上，正面面对着她。

葛蕾缇已经无法逃避答案。她紧闭嘴唇凝视着克劳斯。

在海风的吹拂下，葛蕾缇的头发随风荡漾。

待到那股风停下后，克劳斯说道：

「葛蕾缇，坦白说。我不能对你抱有恋爱的感情。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是。」

「不过，我不希望你误解，我原本对任何人都没有过恋爱的情感。我们无法成为恋人的原因，并不是你没有魅力，而是我自己的原因。原本，我就不想要男女之情。用个通俗的说法，我性欲比较少。」

克劳斯说道。

「我所想要的是家人的爱——残酷的任务和平稳的日常里产生出的牵绊。」

——从绝望和孤独之中，拯救、接受我的伙伴们。

这种温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葛蕾缇，因此我无法回应你的男女之爱。我不能将你作为女性去爱，所以就算你移情到其他男人上，我也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

「…………」

「但如果你能在我身边的话，我会以家人的身份——爱你。」

又一阵强风逝过。

葛蕾缇的头发飘拂着，转眼遮盖了她的表情。风停了下来，她的脸再次露出时，已经流满了眼泪。

「……我有一个请求。」

那是特别细小，又很微弱的声音。

葛蕾缇摸向自己的脸，轻轻扯下贴在脸上的面具。

伴随着大大的斑痕一起，露出了她那染成赤红的脸。

「一句，请说一句话……对现在的我，从您嘴里……」

「献给你的话，只有一句。」

克劳斯的手伸向那个斑，触摸它，温柔地抚摸着。

「——葛蕾缇，你很美。」

好像有什么爆开了一样，她的表情扭曲了。

一开始，是像喉咙堵住一样的细小呻吟声。她像是忍耐呜咽一样闭紧双唇，双手捂着嘴角。但是，很快眼里流出泪水，然后她就发出了好像忍耐不住的声音。随着眼泪落到地上，葛蕾缇扑进克劳斯的怀里，哭了起来。她发出了从平常的她无法想象的、孩子一般的大哭。

克劳斯双手环过她的后背，温柔地抱紧了她。

她的代号是『爱女』。

一开始觉得是个讽刺的名字。

但是，克劳斯如今确切相信：没有别的名字能和她如此相称。

第二卷《爱女》葛蕾缇 终章 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