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梦语》缇娅第3章英雄

小巷子地下的黑赌场中——客人和职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激烈的战斗。

苍银发少女莫妮卡，游手好闲的女大学生米兰达。

第二十七回合结束，分数仍然持平。莫妮卡在第二十七回合的第三投没有投中二十分的三倍区，这个瞬间谁都觉得胜负终于要揭晓了，可米兰达也打偏了。除了这一投，两人都打出了最高分。

两人总分都是「4820」。

眼下，败者已经确定要付四十八万多尼。输了铁定破产。等待输家的，是人体解体脱衣秀。

赌上性命的加时赛继续进行，每个观众都屏息凝神。

比赛当中，莫妮卡摆弄着刘海，正在制定策略。

（状况有点不妙啊……）

问题是第二十七回合的第三投。

莫妮卡扔出的镖不知为何偏向了目标下面。

（原因大概是风。空调里做了手脚……这里的局头跟米兰达是同伙吗……麻烦了啊。况且他们也应该在防备莎拉的老鼠了……）

不管怎样，下次打偏，莫妮卡就会败北吧。

粉碎作弊。要赢过米兰达，拿到藏在她背后的人的情报。

「喂，你不投吗？」

米兰达得意地笑道。

她已经投完了第二十八回合。当然是零失误。分数是「180」。

「你怕了？要是扔的时候镖又偏掉就好了呢。」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吗。」

「谁知道？你指什么？我告诉你吧。在这里啊，射在靶上的结果就是一切。」

「用不着担心——已经找到对策了。」

被嘲讽之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莫妮卡握紧三支飞镖，站在靶前。

她盯着靶子，发现恰好正面有灰尘在飞舞，在空中不规则地乱动。果然，只有莫妮卡的靶前有风在呼啸。

她做不到预判风的走向。

莫妮卡选择的解法，可怕而单纯。

「哈？」观众呆住了。

那种动作原本是不可能用的。莫妮卡高高举起双手，然后弯曲左膝，抬到腰间，把身体向后倾斜，积蓄力量。

在一片哑然的气氛，莫妮卡全力挥起手臂，扔出了飞镖。

随着“当”的一声巨响，飞镖按照她的瞄准插入靶子。

「喔，成功了。」莫妮卡笑了。

眼前发生的奇迹让观众露出了这一天最大的惊愕。

他们想到的，是姆扎亚合众国的运动项目。

米兰达惊呆了：「你，那是……」

「昨天看了电视转播，这叫正面投法吧？」

那是棒球的投球姿势。

莫妮卡利用全身的弹性，以上肩投法射出了飞镖。就像投手投出的高速球，她的飞镖也撕裂了狂风。

这样一来，无论是怎样妨碍都没有意义。

第二投、第三投，飞镖也发出巨大的声音，射中二十分的三倍区。

「————！」

米兰达哑口无言。

观众也一样。以飞镖的常识是想象不到那种投掷姿势的。根本无法控制。

「这种奇迹……！不可能持续！」米兰达发出悲鸣。

「会持续啊？」

之后的光景，就如同莫妮卡预告的那样。

第二十九回合，第三十回合，第三十一回合，第三十二回合，莫妮卡以上肩投法一个劲打出最高分。与之相对，米兰达也用正确的姿势继续投飞镖，紧追不放。

这样一来，观众自然地开始偏向莫妮卡。他们沉醉于展现出前所未闻的飞镖技术的莫妮卡。米兰达那完美却又单调的投掷逐渐不再受到关注。

每当莫妮卡投掷，就有欢呼声响彻店内。

大厅再次狂热起来。

让观众沸腾得更加剧烈的，是第三十三回合——

「这样下去一辈子都比不完啊。」

莫妮卡提案道。

「哎？下次同时扔三支怎么样？」

「……你傻吗？」

「你怕了？咱可是游刃有余啊。」

话音未落，莫妮卡一次拿起三支飞镖，用上肩投法投掷。

所有飞镖都准确地刺在靶上，分数又是「180」。

这更加厉害的神技让看客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莫妮卡挥手煽动观众。

他们自然地都期待起米兰达的表现，然而——

「……人家可不做这种杂技。」

她选择照旧一支支投，平安地获得了最高分。

嘘声沸腾了。

有人对米兰达起哄说「没骨气」。

第三十四回合，第三十五回合，第三十六回合，莫妮卡同时用上肩投法投三支获得最高分，回应看客的声援。

相反，米兰达经受的是骂声。有人像是要妨碍她那无聊的投掷一样，揶揄说「怕个屁啊」。

米兰达也实在是难办，额头上开始渗出汗。

莫妮卡毫不留情地追击。

（就是现在，莎拉。）

当她判断米兰达不够专心的时候，她做出了手势。

一只老鼠在旁观者视野的间隙中穿行，在脚边跑过。然后，它在米兰达投掷前以完美的时机扑了上去。

这下就搞定了吧——莫妮卡也预测自己即将胜利。

「——嘁！」

然而，米兰达没有摇晃。

她颠覆了莫妮卡的预测，第三投也命中了二十分的三倍区。

「…………啧。」

莫妮卡倒吸了一口气。

米兰达的脚跟渗出了血。老鼠用牙齿狠狠咬了一口。

但是，无论是嘘声，还是莎拉的奇袭，她都没有当回事。

「你一副意外的表情呢？你以为赢了？」

「…………」

「没用的。怎样的干扰都对人家无效。」

米兰达一边说着话一边举起下一支飞镖。

第三十七回合。她一支一支地、慎重地接连投掷。

「人家呢，有投了几万、几十万次的努力。不管你做什么，我只要相信自己的努力就好。」

节奏、速度、轨道，都跟第一回合一模一样。

她仿佛精密机器一样，重复着完全相同的投掷。

「努力啊。这就是和咱的差距。」

相比之下，莫妮卡一次投三支，一瞬间结束回合。那是谁都无法模仿的过人表现。

两人以差距极大的姿势继续着加时赛。

第三十八回合。

「没错，所以呢——我不会累。」

米兰达笑了。

「我知道对策了。你一直在搞一次投三支这种杂技，不是因为要表演，而是为了减少投的次数喔。那种姿势对手臂的负担很大。」

「…………」

「迟早会失误的。无论是怎样的天才，都无法逃离疲劳。」

她说中了。

莫妮卡为了避免风的干扰，不得不持续全力投掷。与之相对，米兰达只要淡然地采取既定的姿势。谁先疲劳，一目了然。

第三十九回合，第四十回合，第四十一回合。

「我说，你差不多开始难受了吧？」

「要说疲劳，你也一样吧？」

「我刚才就说过了吧？人家是不会累的。」

第四十二回合，第四十三回合，第四十四回合。

「你是不会明白的……人家花了多少时间磨练这项技术…………疲劳？怎么可能嘛。投一千支都不会偏。」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是剧痛啊。」

「剧痛？」

「男人会在脑袋里低语……说【继续锻炼】……只要反抗，剧痛就会出现……那个男人的……摧毁心灵的痛苦会来……人家只能一直投下去……即使牺牲一切……人家的命运已经这样被定下来了。」

第四十五回合。

「……这是地狱啊……但是身体不听我的话……绝对不想要痛苦……害怕得要流泪……所以人家必须赢……」

「…………」

「人家一直相信，只要不断努力，无论怎样的逆境都能跨越！」

莫妮卡投完第四十六回合，喘了口气。

她在对话中逐渐看清了——幕后黑手的样子。

莫妮卡揉着自己的右臂。不能继续逞强了。就像米兰达预测的那样，莫妮卡差不多开始积蓄疲劳了。肌肉已经因为连续不习惯的运动而变得僵硬。

——形势不利。对方不会疲劳。而且，无论怎么干扰都不会起作用。

如果变成长期战斗，只有莫妮卡会被不断消耗。

第四十七回合，她不得不改变了战术。

她放弃一次三支，只握住了一支飞镖。

「唔，又变回投一支了？」米兰达嘲笑她。

「算是吧。」

「害怕疲劳让自己失误对不对？但这是增加投掷次数的坏棋吧？」

为了回避失败的风险，她不能一次投三支。但是，一回合必须要投三次。这是长期战斗中的残酷抉择。莫妮卡有些自嘲地露出微笑。

（哎，要是像莉莉一样有毒就轻松了呢。）

这是在寻求不存在的东西。但是，莉莉应该能够逆转。她的毒气只对自己无效，只要用出这犯规的攻击，她就能拿下米兰达。

——莫妮卡没有。

她姑且有个像是特技的特技。『偷拍』。这是莫妮卡甚至对同伴都保密的力量。她拥有超出常人的演算技术和机器一般的精密动作，有时候利用镜子的反射，捕捉运动的目标。

那是在间谍的世界中备受重视的技能——但是，只是技术。

既不是特异体质，又不是跟出身有关的特别能力。

这只是个说不上强力、半吊子的特技。

（咱还真能凭这杂鱼技能战斗啊。）

她一边自嘲，一边继续投掷。

第四十八回合，第四十九回合。比赛在继续。

莫妮卡的投掷，在第五十回合的第二投出现了异状。

「唔！」

投出去的瞬间，莫妮卡突然皱起脸，捂住了右臂。

飞镖偏向右上。刺中的地方是一分的单倍。分数只有「1」。

「终于到极限了呢。」

与之相对，米兰达直到第二投都是完美的二十分三倍区。也就是说，她只要不打偏第三投，莫妮卡就确定败北了。

总分将近九千。那当然不是能付得起的金额。

「真是个不错的瞬间。努力凌驾于才能，真是太舒服了。」

米兰达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做好了投第三支的架势。

比赛即将结束。

观众们发出嘈杂声。可以看到莎拉的脸混在人群里。她奋力踮起脚，用口型传达信息：

「莫妮卡前辈，请快点逃跑！」

莫妮卡的理性也认为这个选择很妥当。只要夹着尾巴逃跑就可以了。扔掉什么尊严就好了。戴着假面的黑衣服已经包围了她，但是还有一点点逃跑的可能性。

但是，莫妮卡捂着右臂没有动。

「只有努力，是不行的喔。」

她明确地宣告。

米兰达停下了动作，莫妮卡对她继续说道：

「咱不否定你的锻炼。但是，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米兰达皱起眉毛。

「你突然说什么……？」

「真让人火大，你这人，你这烂价值观。」

「哈？」

「『凭借努力能跨越任何逆境』？你傻吗？也不想想，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里，有多少人没有环境和才能的眷顾失去了性命啊。」

莫妮卡脑袋里，是自称世界最强的男人。

他应该知道。知道个人无法抗争的不合理，知道无计可施死去的人们，知道甚至无法获得锻炼机会的孩子，知道没有才能而逝去的性命。

所以，他跟莫妮卡等人相遇的时候，如此教导：

『你们身上潜藏着无限的可能。』

他从最开始尊重的是——才能。

「就是存在的啊，那种仅凭努力绝对无法跨越的鸿沟。」

只要想想，马上就能明白。

凡人只是积累努力就能胜过克劳斯？答案是否定的。

（只要见到那个男人，瞬间就能明白努力的极限啊……！）

这就是她在这几个月里学到的东西。

莫妮卡咂了一下舌头。

「真不愉快。你也是天才，别表现得跟个凡人一样。」

「……胡话说完了吗？赌在最后的干扰上了？」

米兰达一笑了之，投出飞镖。

「没用。这样就游戏结束了！」

飞镖离开了米兰达的指尖，而就在这个瞬间莫妮卡举起了飞镖。

「咱来把你的败因告诉你。你不该相信努力——要相信自己的才能。」

米兰达错了。

她不仅中了挑衅，着急投第三支，还自始至终依靠了努力。所以，她的第三投也用了相同的姿势，相同的发射点，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轨道。

如果米兰达稍稍让动作偏一点，结果就应该会改变。

用同样的姿势面对莫妮卡，可太大意了！

莫妮卡在同一时刻投出了第三支。

目标不是靶子——而是米兰达的飞镖。

「哈？」

米兰达发出惨叫。

疲劳是演出来的。莫妮卡的体力还有剩。她像是要用尽余力一样扔出了飞镖。飞镖急速飞来，击落了米兰达的飞镖。莫妮卡的飞镖被弹开，偏离轨道，在空中旋转。

莫妮卡看着那支飞镖的去向，开始回想。

（努力有极限……凡人无法超越天才……）

这是莫妮卡跟克劳斯相遇后，深切感受到的。

这是她面对不同层次的人，领悟到的。

（但是，克劳斯先生选择了咱。结果还无数次夸奖咱。）

他就像要发自内心地诉说一样，一直在念。

他无数次念道：『——极好』

（那么，就只能承认了啊。承认自己是天才。）

莫妮卡最后相信的，是自己的才能。

她看着米兰达多达一百五十次机器一样毫无变化的投掷，编织出了这种超高难度的技巧。

莫妮卡确信——自己能做到。

莫妮卡的飞镖弹开米兰达的飞镖，飞向她瞄准的位置。第三投与第一投的飞镖重合，插在上面。

「怎么会……」

「你应该说过吧？『在这里，射在靶上的结果就是一切。』」

第五十回合结束。

莫妮卡最后的分数是「8901」。与之相对，米兰达是「8900」。

观众发出吼声。将近两小时的激战，终于画上了休止符。莎拉则在后面泛出泪水，送来鼓掌。

米兰达膝盖一软，坐到地上。

莫妮卡俯视着她，说道：

「是咱赢了。」

「…………啧。」

「来吧，能不能让你付钱了？不行的话就去脱衣秀赚吧？」

米兰达的表情扭曲了。

莫妮卡宣告：

「不愿意的话，咱借你钱。作为交换，交出给你指示的雇主的情报。」

有给对方下命令的幕后黑手。大概是命令她只要发现有人做出一点可疑的举动就解决掉。如果幕后黑手是『紫蚁』，那自己就能一口气接近敌人。

莫妮卡怀着这种期待，等她吐露情报——

——可是米兰达突然把飞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

连莫妮卡都吃了一惊，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在干什么？没必要去死。」

「不行……」米兰达摇头，「他规定了……」

「怎么回事？」

「『输了就死』……那个人说过……不然痛苦就会来……惩罚就会来……不要……死了更好……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米兰达抵抗莫妮卡的制止，想要继续自杀。

她哭着，还在继续把飞镖刺向脖子。

「只有惩罚，我不想要……」

「——唔。」

身体里涌出一股怒火。莫妮卡终于明白了。

米兰达只是个一般市民。她只不过是被幕后黑手用拷问改造成了兵卒。

真正的她，应该是个喜欢玩乐、具有飞镖才能、平易近人的女大学生。

脖子上流着血，米兰达呓语一样呢喃：

「……啊，英雄会不会来呢？」

「哈？」

「以前有人告诉人家的。身处绝望的深渊时，绝对会有英雄来救人家。果然是假的吗……？明明这句话一直在耳朵里回响……」

她说出了仿佛绘本故事一样的话。

莫妮卡判断差不多要撑不住了。

莫妮卡用手刀打了米兰达的脖子，让她失去了意识。但是，她昏倒之后还紧紧握着飞镖，好像那就是她的使命一样。

「拜托你救治。你们是同伙吧？再自杀的话就阻止她。咱不要咱的那份了。」

莫妮卡告诉黑赌场的职员们。

但是，她不觉得这样就算解决。米兰达一旦恢复意识，应该立刻会继续自杀。没有拯救她的方法——除了杀掉幕后黑手。

莫妮卡背对哑然的看客，低语道：

「莎拉，走吧。得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情报班。」

「……是咧。」

莫妮卡和她一起走向地上。

两人直到走完楼梯都一言不发。

她们获得了胜利，但结局并没有让人感觉舒畅。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只剩下个敲诈了平凡女大学生这种不痛快的结果。

莫妮卡取出记事本写密文，撕下来给了莎拉。莎拉从帽子里取出宠物鸽子，把报告书系在它的脚上。鸽子展翅飞向情报班驻留的公寓。

「但、但是！」

报告完以后，莎拉好像关心她一样，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好厉害耶！莫妮卡前辈，再次让我感到尊敬咧。」

「谢了，你的支援也很不错啊。」

「诶，没有没有！老实说，我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

「咱希望你也理解自己是天才呢。」

「……？」

「算了，这次被你救了，任务结束以后，咱直接指导你吧。在净是小鬼和笨蛋『灯』里，你算做得不错的。」

「真、真的喔？」

莎拉看上去有些开心地涨红脸。

然后，莫妮卡从口袋里取出飞镖，用指尖转它。

「啊，你拿来了一支吗？」莎拉对她笑。

「嗯，咱想趁这个机会开始玩玩。」莫妮卡得意地点头。

「诶……开始？」

「是啊。咱做得不错吧？以第一次玩飞镖而言。」

莎拉张着嘴定住了，莫妮卡对她微笑道。

在黑赌场进行的战斗，由「莫妮卡·莎拉」组获得胜利。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等待她们的是——

◇◇◇

「吉薇娅·艾露娜」组的战斗如火如荼。

大楼里，所有的光都被阻绝，她们只能依靠视觉以外的感官。

挡在两人面前的巴隆，似乎可以在黑暗中安全地移动。他分辨着吉薇娅她们的呼吸声，测算着距离。大概是无声移动、解决目标的风格吧。

对方藏着杀气逼近，打出在拳击中磨练出的拳头。要是正面挨到，肯定吃一发就会昏倒。

两人成功对抗，靠的是吉薇娅的身体能力，还有——

「从左边来！」

艾露娜的超强直觉。

吉薇娅对这道声音做出反应，立刻屈身踢腿。

脚尖碰到的话，就能探知对手的大概位置。

她紧接着开枪。黑暗中，火焰喷出一瞬间，巴隆的脸显露出来。

逼到绝境的猎物做出了反击，对方似乎也感到困惑。

「……臭虫子。」

吉薇娅没能瞄准，所以枪击似乎没有造成致命伤。巴隆好像慌忙移了位置。脚步声响起，他又消失在黑暗中。

吉薇娅让艾露娜站到身后，让她位于墙壁和自己之间。她自己没必要移动。反正位置已经暴露给对方了。

黑暗中的死斗持续着一进一退。

「艾露娜，说说你的意见。」

吉薇娅问道。

「要突破现在的状况，该怎么做？」

她判断，如果既有的方法解决不了现状，那么比起自己的头脑应该更依靠同伴。即便艾露娜的脑筋不如葛蕾缇，她动脑也足够快了。

商量大概会被巴隆听到，但是没办法。对方有顺风耳。即使小声说话也会被听到吧。

「只能暂且撤退。」

艾露娜立刻回答。

这种困境让人陷入恐慌都不奇怪，但艾露娜冷静地解释：

「进来的门被堵住了，所以要从其他出口走。在这里战斗过于不利。」

「真不甘心，但是没办法吧。这样下去根本没赢面。」

「我们不是输了的。是为了胜利才后退的。」

「喔，这句话不错啊。但是我想问一件事——」

「的？」

「——出口在哪？」

「………………………………」

当然，她们无法依靠视力，所以不可能找到退路。她们第一次进入这个大楼，已经盲目地走动过，现在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艾露娜在背后哀叹：

「不幸……」

「嗯，唉，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啊。」

总之，看来吉薇娅还要继续在这片黑暗中战斗。就现状而言，摸黑移动的风险也过高。她无法预测巴隆过来的方向。

艾露娜又说：「从前面。」

吉薇娅预测攻击的时机，沿着墙移动。她感受到物体移动产生的细微空气流动，打出子弹。视觉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枪声格外响亮。

但是，子弹好像打空了。

黑暗中，巴隆的拳头逼近了！

吉薇娅只是接下拳击就用尽了力气。她用手臂挡开刺拳和勾拳的组合，移向艾露娜引导的方向。

「……唔噫。很敏锐。」巴隆那瘆人的低语传入耳中。

防御的手臂麻了。肯定内出血了吧。

吉薇娅放出子弹牵制，巴隆再次拉开了距离。他的且战且退就像范本一样标准。这可能是他在拳击里的战斗风格。

接下来，他没有停顿就打过了来。

艾露娜的指示勉强赶上。如果吉薇娅没听到巴隆的鞋子摩擦的声音，她就已经完了。她千钧一发躲开朝面部打来的拳头，低下身逃开。

（这样下去要撑不住了……！）

跟这种对手近身格斗本来就太过不利。即使有艾露娜的直觉，黑暗中的战斗也接近一边倒。用完子弹后，逃跑也会更加困难。

「的……」艾露娜不安的声音传过来。

吉薇娅向她伸出手，牵住手，然后跟随她的引导跑过房间。很快艾露娜撞到墙壁。吉薇娅再次背靠墙壁，戒备巴隆的攻击。

「喂，巴隆先生！」

她忍不住喊起来。

「……唔噫？」

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回应。

她一瞬间想对声音的方向开枪，但她实在是不能靠着直觉使用珍贵的子弹。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她用问题代替开枪。

「怎么想你都是个能现役干下去的拳击手吧。为什么染指了暗杀生意？」

副社长提过，他似乎因为受伤引退了，但那是假的吧。毫无疑问，现在就是他的全盛期。

巴隆的回应十分冷淡。

「……唔噫。没有告诉你的情理。」

「是吗。」

吉薇娅耸了耸肩，然后听到了巴隆的叹息。

「……说到底你这家伙也一样吧？是个没法在灯光下生存的人。」

他的语调很沉重。

「我们哪都去不了。只能在黑暗中蠢动——不是吗？」

他的声音里带有一种类似断念的决心。

吉薇娅没有太期待，不过看样子很难说服他。战斗不可避免。

谈话到此为止——就好像如此宣言一样，巴隆的呼吸声消失了。他又藏身于黑暗，似乎准备好袭击过来了。

吉薇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片刻无声的时间过去。在视力不起作用的情况下，要是连声音都没有，人就开始感觉仿佛这里就是世界的终焉。中心街广告牌那灿烂的灯光、拥堵路上的鸣笛声，都没有到达这个空间。

艾露娜低语说：「是，右边？」她的语调跟之前微妙地不一样。

吉薇娅也察觉到了。

对方改变了攻击模式。有拳头袭来的感觉，但是跟刚才不一样。吉薇娅集中所有神经，感受这种不对劲。

巴隆瞄准的人，是吉薇娅——不对，是艾露娜。

对方暂且不管身体能力较高的吉薇娅，先袭击更弱的人。

巴隆以无声的动作穿过吉薇娅旁边，瞅准了搭档——

「开什么玩笑!!」

——吉薇娅对他使出了生猛的后回旋踢。

那是凭借她超出常规的身体能力做出的过人反应。

这攻击完全是瞎蒙的，但她有命中巴隆正脸的感觉。或许是应对过之前攻击的时机，身体自然做出了行动。

「别对我的同伴出手！」

完全打中了。

她的攻击终于打中了此前一直没能准确瞄准的巴隆。

但是——

「……唔噫。吃了挑衅，太幼稚了。」

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范围内。

巴隆似乎决定了要接下吉薇娅的攻击。他抓住踢向脸的腿，让吉薇娅失去平衡。

吉薇娅立刻向巴隆伸出了手。

「结束了。」

巴隆一拳打在腾空的吉薇娅的腹部。

那里是心窝。呼吸完全停止，脑袋一片空白。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掉在地板上，身体狠狠撞了一下。她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身体终于停下来，此时她的四肢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吉薇娅姐姐……」

艾露娜的声音十分哀伤。

「不。」

吉薇娅忍痛笑出来，不让她悲伤。

「——已经偷到了。」

黑暗被照亮了。

细微的火光照出了房间的整体轮廓。布置在这里的办公桌、睁大眼睛的艾露娜、一脸哑然的巴隆出现了。

吉薇娅手中，有个打火机。

「你这家伙……」巴隆低吟。

她记得巴隆给副社长的香眼点火时用过打火机，以及他把打火机放进了哪个口袋。

她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仔细观察。房间的墙上挂着地图。

（看到了，出口…………！）

没时间磨蹭。打火机的燃料一旦耗尽就完蛋了。

吉薇娅重新向全身输送力气，站起身，然后拉着艾露娜的手臂跑起来。

◇◇◇

巴隆冷静地盯着跑走的少女们，开始追赶，但是决不使出全力。他向着敌人手中打火机的光亮跑，决不靠得太近。

「就这样逃离吧。」叫做『吉薇娅』的少女正在笑。

她的声音很开朗，充满了对胜利的坚信。

大概对方打算逃出黑暗、重整态势吧。

（不……）巴隆继续表演出不甘心，同时思考，（她们根本无法逃脱。）

区区少女的小聪明，根本不足为惧。

——至此都在巴隆的计算范围内。

（你太显眼了。你把自己的情报都暴露出来了。）

虽说那是偶然，但巴隆看到了。

那个见习记者，对有嫌疑的政治家进行了果敢的突击取材。巴隆立刻警惕起来，从性格推算出了行动模式。从她接近巴隆辅佐的副社长使用的手段来看，也能预测到她有扒手的才能。

巴隆完美地计划了一切。

（你这么蛮勇，我能预想到你会对抗我，肯定会最先来偷打火机。这是人在黑暗中容易最先想到的事情。）

巴隆盯着手拿打火机跑动的吉薇娅。

（——就这样遵从跃入眼中的地图。）

对方的能力一点都不低。看样子她做过不少训练，能瞬间记忆看到的东西。

但是，十分遗憾，她不够深谋远虑。

（地图上写有下到五层的楼梯。在『灭火器』的一角右拐，通过『热水房』，就能到达紧急楼梯……）

巴隆握紧了拳头。

（但是，这个紧急楼梯就是我设下的陷阱……！）

只要踏入一步，就会被拉起的钢琴线深深划到吧。她们会无法抗拒下楼梯的惯性和重力，身体四分五裂。

之后，只要把少女们逼过去就好。

敌人倾向于关注格斗水平和听力，但巴隆真正的武器是这种聪明的头脑。他将瞄上的对手准确地逼上绝路，保持着优势让对方陷入圈套。

「……唔噫。等等……」

他厉声追赶少女，但表演出喘不上气，决不追上去。

「怎么可能等你啊。」吉薇娅回答。

这样就好——巴隆窃笑。

你们就想着尽早见到光亮去挣扎吧，想着逃离黑暗去寻求吧。

一定要警惕的话，不是吉薇娅，而那个小鬼。她的五感格外强大，或许有极小的概率察觉到钢琴线。

但是，在被人紧追不舍的状态下，她能不能用出这个能力还有待观察。

「吉薇娅姐姐，快点……」

果然，她现在靠打火机的火光跑路，额头上流着大颗汗珠。巴隆不觉得她能在连续的紧张状态下做出冷静的判断。

黑暗中的厮杀会给对方极大的压力，思考都会变得狭隘。

巴隆确信自己即将胜利。

（你们这些家伙是逃不出这片黑暗的……你们会在我做出的牢狱中断气……）

他愉快地睁大了眼睛。

（你这家伙，哪都去不了……！）

紧急楼梯就在前方几米处。

吉薇娅她们穿过走廊，刚走过有灭火器的转角——

「不，还是不对。」

吉薇娅停下了脚步。

她的行动令人难以置信。为什么要在即将逃离的时候停下呢。

「……你说，什么？」巴隆不自觉地说。

既然对方没有到达楼梯，就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陷阱。看上去搭档也没有指示。她也对吉薇娅发出「的？」的惊讶声音。

吉薇娅把外衣脱下，丢在走廊里，然后把点着火的打火机扔向衣服。她的外衣转眼间被引燃，烧了起来。

「有这些火能打个三分钟吧。对你来说足够了吧？」

在火光的照射下，她那无畏的笑容浮现出来。

巴隆惊讶地睁大了眼。

（为什么自愿留下来？火烧完的话，又会陷入黑暗……）

完全看不出她变心的理由。

「……你这家伙，不怕黑暗吗？」

巴隆率直地问出问题，没有用策略。

「怕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

吉薇娅冷笑道。

「只是不喜欢逃跑这种怯懦的方法……唔，枪也不需要吧。接下来打个肉搏战吧？」

「唔！」

她进一步做出超越巴隆计算的行动。

她从内兜取出手枪，扔到了同伴旁边。连匕首都被她放到了地上，坚硬的声音在楼层中回响。

（搞不懂……为什么这家伙要用这么不合理的手段……？）

心脏的跳动在加速。身体猛地热起来，汗水从全身涌出。

计算正在崩溃。巴隆曾经确信对手的一切都在掌控之内，可对手脱离了自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存在。

（厮杀中哪有什么怯懦……这家伙以为这是体育运动吗？）

巴隆没道理去陪她玩肉搏。他持有手枪。只要射杀就好了。之前他没有掏枪，只是因为没有在黑暗中狙击的技术。

他往夹克里伸手的时候，吉薇娅已经拉近了距离。

「你——！」

吉薇娅毫不迟疑地挥来拳头。

「看上去一直很难受啊。一点都感觉不到你有余力！」

她的声音好像透着一种享受格斗的气势。她果然超出了巴隆的常识。她以俊敏的动作连续使出拳头和扫堂腿的连打。

巴隆被攻击压制，呻吟道：

「余力之流……不需要……」

脑袋里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的暴力。

在阖家欢乐的圣诞节，那个男人带着手下出现了。巴隆的家人还没明白缘由就被束缚起来，置身于暴力中。巴隆只能看着家人惨叫的样子。

「……你听过儿子的嘶喊吗？……听过妻子求饶吗？你怎么会懂那种剧痛，那种把大脑灼烧殆尽的『剧痛』……」

十小时的暴力之后，男人低语：

——【请你成为我的“工蚁”，不断杀害间谍。】

他只能服从。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自己已经仅仅是那个男人的木偶了。杀人时根本不会犹豫。他利用自己曾是拳击手的经验，学会了暗杀术。

「……杀掉…………我要杀掉你，拯救家人……」

近战反而正中他的下怀。

他挣开吉薇娅的攻击，利用体格差距，像是要盖住她一样扑向她。他们互相抓住对方的肩，形成了互相推搡的局面。

巴隆没有道理在力量上输给对方。吉薇娅作为女性似乎有出众的臂力，但她敌不过巴隆。巴隆压着她的身体，打算逼到墙边，绞住她的脖子。

「家人吗。」

但是，即使在这个状况下，吉薇娅的脸上也带着笑容。

「我懂啊。我也想拯救家人，想拯救弟弟妹妹。」

「那么……为什么要笑……？」

「我后悔啊。就算我焦急着不管不顾地前进也全是失败。我即使动我那不太够的脑筋也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曾经陷入绝望，无法相信一切未来。」

她的眼里，闪耀着凛然的光芒。

「但是啊，有个人对我说『极好』。」

「……唔。」

「这句话就让心宽裕起来了——现在的我可是个很棒的乐观主义者哦。」

巴隆无法理解这番话。

他得到的，只有真身不明的男人的指令。

——【赶尽杀绝。】【输掉就去死。】【还想救你的家人就服从。】

三年间，巴隆一直在反复杀人。

他磨练间谍技术，学会获得敌人情报的手段，还知道了在近战折断对方脖子的角度。他也领会了靠着声音在黑暗中自由移动的方法。即便如此，每个月电话还是会响。通过听筒传来的，是妻子和儿子的惨叫。

「……那就随着你那空洞的脑子死吧。在这片黑暗中腐朽吧。」

「不是啊。我哪都能去。」

巴隆就像是要否定这些胡话一样，把吉薇娅逼到了墙边。

「……结束了。」

然后，巴隆向那纤细的脖子伸出了手。

紧接着，视野里出现了金发。

他反射性地从吉薇娅身上收回手。紧接着，仿佛撕裂空气一般的轰鸣声响起了，子弹掠过脸。那是个巨大的子弹，飞过时的空气甚至让脸热了起来。

飞过去的子弹深深埋进了墙里。

（麦格农子弹……？这货会用枪……）

巴隆仔细看向金发少女。

她似乎没承受住射击的后坐力，骨碌碌地滚向后面。她用的枪相对体型而言太大了。她可悲地翻滚，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

「的！」金发少女发出呻吟，然后低语说「不幸……」，失去了意识。

似乎根本不需要理她。

那个少女始终让人搞不太懂。不过，杀掉就不用管这些了。

巴隆再次跟吉薇娅面对面。

「……来吧，最后一击——」

他还没说完，枪声响起。

「哈……？」

腿使不上力气，巴隆摊了下来。

接着，膝盖开始疼痛。

——被打中了。

他带着愣住的感觉，抬起头。

眼前，吉薇娅举着巴隆的自动手枪。

「手枪……？」

应该是被偷了吧。趁自己被金发少女一瞬间吸引注意力。

但是，他无法理解。吉薇娅应该希望肉搏。为什么事到如今用了枪呢。

「你、你不是不喜欢怯懦的方法吗……？」

「啊？间谍的厮杀理哪有怯懦啊。那是让你大意的谎话啊，谎话。」

对方随口坦言。

这番话本身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她的话跟行动相去甚远。

「那么……！为什么不从紧急楼梯逃跑？」

那时吉薇娅停下了脚步。她不再从黑暗中逃离，选择了堂堂正正地战斗。

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放弃怯懦的手段，那么从紧急楼梯逃跑就好了。她的行动乱七八糟，没有一点统一性。

「……奇怪。你看到了地图，应该能从六层逃走。为什么犹豫了？」

吉薇娅好像理解了一样，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你的计算因为这个崩溃了吗。楼梯有陷阱不成？」

「……呃。」

「果然你的余力不够啊。居然会看漏这么单纯的答案。」

「看漏……？」

巴隆一直在观察吉薇娅，为了制定暗杀计划一直在看她做新闻记者行动的模样。其中看漏了什么吗。

他将之前的所有见闻在脑袋里播放。

『昨天公开的部门会议的议事录，不和你今天早上的发言有矛盾吗？』

『什！别、别胡说八道！』

『来，从菜单上选你喜欢的东西吧。』

『真的？太好了。那，就这个菜单左侧的料理从上数第三个。』

巴隆察觉到真相，倒吸一口气。

不可能。少女正在淡定地说出不合常理的事情。

「难道说，你……」

「哎呀，我在来这的船上拼命学习过了哦？姆扎亚合众国的语言。果然时间不够，能说就是极限了。那东西还挺难的。」

吉薇娅吐了吐舌头：

「我——不会读文字啊。」

巴隆理解了。她放弃逃离的理由——单纯是读不懂地图。她不明白『灭火器』『热水房』『紧急楼梯』这些单词，只是在盲目地跑。她根本不知道紧急楼梯的位置。

这怎么能预测到啊。

这个少女作为间谍潜入这个国家，居然连语言都没学会！

太小看人了。但是，巴隆看漏了，然后被敌人打乱了节奏。连续的计算外要素让所有对应都推迟了。

（……我，输了吗。）

膝盖处的出血已经止不住了。大动脉破了。他慌忙要堵住伤口，但脑袋里是男人的指令和剧痛的记忆。

——【输掉就去死。】

身体不为自己行动。被调教过的大脑不发令止血。他要这样自杀。

但是，自己死的话，妻子和儿子会被杀。他不觉得那个残忍的男人还留有慈悲之心。

（想活下去……不想死……再和家人……）

他寻求希望，在黑暗中寻求光。

失血让意识淡去。失血致死的未来正在逼近。

（有声音……啊，什么？这是谁告诉我的……？）

——英雄会出现。在绝望的深渊，英雄一定会拯救你。

——你不可以在那之前死去。

他已经回想不起来那是谁说的话。把这番话告诉自己的声音与残忍的男人完全相反。但这是假的吧。谁都没有握住自己伸出的手。

这片土地，根本没有英雄。

◇◇◇

吉薇娅看着巴隆呓语着失去意识。

（这家伙是怎样……都不堵自己的伤口……）

她没打算杀掉对方。她需要问出幕后黑手的情报。但是对方不压着伤口，流着血晕过去了。这样下去巴隆就没命了。

当然没有道理救他，但是——

「啊，可恶！」吉薇娅这样叫着，慌忙开始进行应急处理。

子弹打穿了。或许他就算多少流了些血，也能勉强保住性命。

吉薇娅把出血的膝盖紧紧绑住，给他止血。之后出了这栋楼叫救护车就好了。

只能赌巴隆的生命力了。

从言行来看，他显然被什么人操纵了。吉薇娅不觉得他应该去死。

吉薇娅叫醒后脑勺起个包睡着的艾露娜，悄声离开了第六层。通往五层的紧急楼梯果然设下了陷阱，于是她们解除了陷阱。

「不过，虽说完全不痛快，赢了就是赢了。」

「的。」

吉薇娅边走边写报告书，绑到艾露娜随身带着的老鼠身上。那是莎拉的宠物。用它就可以把报告书送到情报班那。

两人并排走到外面。高楼的光映入眼帘。她们同时深呼吸，摄取氧气。两人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感到好笑，不由得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是个不错组合呢。」

「和吉薇娅姐姐一起就有百夫不当之勇的。」

两人互相称赞对方的战斗，轻轻碰了拳头。

吉薇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叫我姐姐啊……」

吉薇娅仍然没有把家人的事情告诉同伴。父亲曾是帮派的首领，她把父亲交给警察，和弟弟妹妹一起逃往孤儿院，还有——

她轻轻摇头。

「喔！交给我这个姐姐吧。」

想念着过去的幻想，吉薇娅快活地露出了笑容。

在商住两用楼里进行的战斗，由「吉薇娅·艾露娜」组获得了胜利。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她们遭遇了——

◇◇◇

缇娅等人的房间，有两只动物从窗户来访。

老鼠和鸽子。二者都是莎拉的宠物。它们是『灯』主要的通信手段。无线电和电话有被窃听的危险。除去紧急情况，她们都用动物交接情报。

既然它们来访，说明莫妮卡和吉薇娅已经脱离了危机。

缇娅松了口气，把动物们迎进屋。葛蕾缇立刻解读它们身上绑着的书信，告诉了缇娅。

黑赌场的飞镖对决，大楼里的黑暗决战。

真身不明的对手，少女们的胜利。

「——她们这样说。」葛蕾缇读完了。

缇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厉害。真的打倒了敌人啊……！」

在对手模样尚不明了的异国他乡，少女们终于仅凭自己打到了敌人。缇娅被同伴的成长速度镇住了。

「……和我预想的一样。」

葛蕾缇平静地点头。

「毕竟莫妮卡和吉薇娅的身体能力非常厉害……再有负责支援的莎拉、艾露娜，大部分困难都能解决吧……」

「嗯，是。不愧是她们啊。」

「是的，她们做出了符合期待的工作。」

「…………」

缇娅不仅仅在为执行班和特殊班的功绩而吃惊。

葛蕾缇预测到了迄今为止的全部发展。

少女们的配置，主要是她想出来的。

她们被刺客袭击，经由特殊班做出应急行动，出色地进行了回击。这种调配考虑了她们的活动地点和契合度，称得上是完美。

（我以为『灯』里只有莫妮卡具有破格的实力……）

她领悟到自己错了。还有一个人拥有过人的能力。

刚刚相遇时，她应该没有这么强大的技术。她有智谋，却缺乏体力，还有男性恐惧症这个弱点，这种水准说她是培育学校的吊车尾也能让人接受。

她应该有过巨大的变革吧。

——有过能颠覆她人生一切的重大相遇。

缇娅说不出话的时候，葛蕾缇仍然很冷静。

「只是，我很担心莉莉呢。立刻让其他同伴过去吧……情报仍然不够。还要做好心里准备，应对预料外的事态。」

「没、没错呢。立刻用无线联系吧。」

「……如果能联络上Boss，也拜托他一下。」

缇娅走向设置在房间一角的无线通信器。

同伴平安无事让她安心下来，但同时内心有种复杂的心情。

（自己真是没出息得让人发笑啊……）

同伴都在拼命，可与此同时自己却在安全的公寓里仅仅遵从着葛蕾缇的指示。

这可真是过分啊。她咬着嘴唇，操作无线通信器。

（但是现在我要做该做的事情。专心后方支援，不妨碍葛蕾缇。）

这就是留给自己的路。

——没有跟上大家成长的人，没有其他职责。

缇娅摸到无线通信器的时候，放在客厅中央的电话响了。

「电话……？」

她停下手指。

「是谁？有非常紧急的要事？」

葛蕾缇看上去也感到奇怪。

或许有新情报。缇娅停下伸向无线通信器的手，拿起了听筒。

〔是本大人。〕

立刻有开朗的声音传来。

是安妮特。她应该和莉莉在一起。

「怎、怎么了……？」

〔直话直说。本大人和『花园』大姐陷入了被警察追捕的境地，四处逃跑。虽然出了点小麻烦，但是平安逃掉了。〕

「嗯，很好。」

看来她们也解决了困难。如果只是出了点小麻烦成功逃掉，那就是最好的。她们也顺利地完成了合作吧。

但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打来电话了呢——

那开朗到可怕的声音，传到了缇娅耳朵里：

〔结果，接着——来了十二个刺客。〕

「十二个……!?」

缇娅，还有在旁边听着的葛蕾缇，都感到震惊。

根据报告，敌人是两位少女对一个人才勉强击退的强者。想要胜利，需要无数次死里逃生。这种敌人来十二个——那只是单方面的虐杀。

〔本大人这边，要应付到什么时候啊？〕

「等、等下。你现在没事吧？莉莉在哪？」

缇娅没忍住，下意识叫出了名字。

安妮特立刻回应：

〔大姐让本大人逃跑，正在争取时间。〕

「她在……」

〔但是，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会死呢。〕

莉莉正在独自一人战斗。

莉莉把情报托付给安妮特，正在一个人拼死争取时间——

「我、我立刻让同伴过去！在到达之前一定要活下来。」

〔不，本大人想告诉大姐的是，〕

安妮特说道，

〔——其他大姐那边，也可能遭遇同样的危机。〕

无线通信器响了。

那是紧急情况下的救援信号，她们不惜冒着通信被监听的风险发来的求助。

有两个灯在闪。是白色和苍银。

「……缇娅，」葛蕾缇低语，「是吉薇娅和莫妮卡的SOS……」

连她都脸色发青。

缇娅终于理解了。她们向不该对抗的敌人出手了。

他们是什么人？牺牲所有生活进行锻炼，执行上面的指示，输了就试着自杀，其他同伴用数量碾压。这种境界，不舍弃自我是达不到的。

简直就像军队——不，比军队更严重——是蚂蚁——是作为王的棋子连命都不会珍惜的蚂蚁。

这就是『紫蚁』的力量吗。

如果三个地方全都有多达十二个刺客，那么应该至少有三十六人。太多了。要是这样，人数已经多得令人绝望了。『灯』是无法对抗他们的。

——对方有多少人？

面对逼近的危机，她开始仔细计算。必须立刻推算出来。

——三十人？——四十人？——还是估计最坏情况，五十人？

第四卷《梦语》缇娅 第3章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