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p>堤格尔被追到穷途末路了。</p>

<p>只见他蓬头垢面，满身污泥，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与割伤，全身无一完整之处。虽然弓还在手上，可是箭袋里只剩几支箭了。</p>

<p>这儿是远离主要街道的小山半山腰。堤格尔与由他率领，不到五十名的士兵正聚集在这里。</p>

<p>天空很蓝，阳光从头顶正上方火辣辣地洒在地上。就算不活动身体，汗水还是流个不停，好热。打从踏入墨吉涅王国的土地开始，这想法就出现过不知多少次。实在是热到完全无法认为现在是春天。</p>

<p>数百名骑兵正在山丘下方抬头看着这边。他们头上缠着黑布巾，身上穿着皮甲，腰间挂着弯刀，手中拿着长枪或弓箭。从衣缝之间露出的皮肤是褐色的──是墨吉涅人特有的肤色。也就是说，对方是敌人。</p>

<p>「人数比我们多一倍，而且全是骑兵吗……」</p>

<p>堤格尔在马背上俯看山脚，恨恨地啐道。汗水碰上伤口，引起一阵刺痛。</p>

<p>他今年十七岁，全名是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亲近的人称他为堤格尔。他是布琉努王国的贵族•治理亚尔萨斯地区的乌鲁斯的长子。如今他是率领这不到五十人的小部队的司令。</p>

<p>「就算掳走我们这种穷鬼，也换不到半毛钱哦。这些话用墨吉涅语该怎么说啊？」</p>

<p>身边的副官拉菲纳克半自暴自弃地笑道。他正好比堤格尔年长十岁，今年二十七。相貌端正，身材匀称。只要不开口说话，就是个迷人的帅哥。这是拉菲纳克故乡的村民对他的评语。</p>

<p>「很不巧，像我们这种穷鬼还是可以换钱。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关于奴隶制度的事吗？」</p>

<p>墨吉涅王国是个实施奴隶制度的国家。</p>

<p>虽然说乡下贵族与从乡下来的私兵，没有作为人质换取赎金的价值，但是被俘之后，几乎百分之百会成为奴隶。听说男人的话会被扔去山中采矿，或关在船上划桨，被迫卖命工作，到死为止没有重获自由的可能。</p>

<p>「那还真是绝望耶。」</p>

<p>拉菲纳克叹道。既然如此，该怎么办？他以眼神如此问道。</p>

<p>堤格尔回头看向部下们。</p>

<p>破烂的皮甲、在木板上贴上一层薄皮制成的阳春盾牌。他们穿着不堪一击的护具，手中只有棍棒、长枪、短斧之类的武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而且看起来也都和自己一样疲劳。</p>

<p>「就是和那些家伙战斗啰。」</p>

<p>堤格尔对士兵们说道，偏红的褐色眼瞳中充满坚定的战斗意志。</p>

<p>「比起被俘虏，变成没有将来的奴隶，不如奋勇战斗，多带走一个人是一个人吗……？」</p>

<p>拉菲纳克以悲壮的表情问道，堤格尔摇头道：</p>

<p>「不要说傻话，我才不想死在这里。」</p>

<p>堤格尔说着，脑中浮现心上人的笑容。那是比任何事物都重要且珍贵的，灿烂的笑容。</p>

<p>怎么能在还没与她重逢的情况下，死在这种地方呢？</p>

<p>而且堤格尔身上还背负着作为司令的责任。必须尽可能找出让士兵们生还的方法。假如就此放弃，他可没有脸面对父亲。</p>

<p>「说不定会有援军出现。要怀着期待，拖下去。」</p>

<p>我不是随口说说，友军是真的有可能就在这附近。比如和我们一样逃到这儿的布琉努军，或是预定在今明两天汇合的同盟军──吉斯塔特军。</p>

<p>「原来如此，很像少爷会有的想法呢。」</p>

<p>拉菲纳克松了一口气笑道。两颗比其他牙齿还长的门牙因此露了出来。只要看到那两颗门牙，不管他长得多好看、表情多认真，都帅不起来。</p>

<p>就在这时，一名骑兵从敌阵中策马上前，以墨吉涅语叫道：</p>

<p>「布琉努的丧家犬们！我的朋友里有很仁慈的奴隶商人！只要你们乖乖投降，可以让你们自由挑选要去挖矿还是划船哦！」</p>

<p>墨吉涅军哄然大笑。拉菲纳克讶异地看着堤格尔：</p>

<p>「他在说什么？」</p>

<p>「他说自己没什么正经朋友。」</p>

<p>堤格尔会一点墨吉涅语，所以大概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他不打算照实翻译那些话。</p>

<p>「好吧！我们投降！不过你们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下去！」</p>

<p>堤格尔以墨吉涅语回答道。他在心中盘算，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才行。于是他下了马，慢慢向前走。</p>

<p>墨吉涅士兵没要求他丢下武器，所以堤格尔还是弓不离手。对方应该是知道布琉努人很看不起弓兵，所以认为堤格尔弱到没有威胁性吧。</p>

<p>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响起。</p>

<p>堤格尔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这道声音，他停下脚步，张望四周。</p>

<p>鲜艳的蓝色长发在空中飞扬，一名妙龄少女正策马疾驰于大地。</p>

<p>那少女的年纪和堤格尔差不多，五官标致，看起来就像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但是蓝色的眸子晶亮无比，闪烁着坚定的斗志之光。</p>

<p>少女手上握着一柄长枪。枪身上装饰着蓝与金色的花纹，枪头部分有如以整块没有杂质的水晶切削而成，中央镶着又大又美的红宝石。就算远观，也看得出那枪有多精雕细琢。与其说它是武器，更像是艺术品。</p>

<p>尽管那长枪和少女纤细的外表很不搭，但是又不可思议的，和少女非常相配。</p>

<p>堤格尔瞪大双眼，倒抽了一口气，冲下山坡。</p>

<p>奇迹出现了。眼前的情景令他只能这么想。</p>

<p>「米拉！」</p>

<p>堤格尔百感交集地喊出她的小名。也许是听到堤格尔的声音吧，米拉──琉德米拉•露利叶抬起头，朝他看来。只见她微微一笑，又立刻看向墨吉涅军。</p>

<p>同时，堤格尔也发现了。仿佛不让米拉落单似的，将近五十名骑兵正穿越草原，卷起烟尘，响起如雷的蹄声，朝着这边奔腾而来。</p>

<p>那些骑兵高举的是绣着黑龙的黑龙旗，与绣着蓝色长枪的白旗──吉斯塔特王国与奥尔米兹公国的军旗。</p>

<p>堤格尔忍不住热泪盈眶。一方面是因救兵到来而感到安心，更主要是因重逢感到欣喜。</p>

<p>堤格尔擦去泪水，握紧黑弓──为了与少女并肩战斗。</p>